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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

不出趙友成所料, 窗戶也被從裏面關上了,阿雪試圖打開無果,只能又繞回來。

阿雪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要着急, 松石都要急哭了。“盧娘子, 怎麽你也叫不開門啊。”

他們這些人都試過,松石還心懷希望,覺得盧娘子對于郎君來說格外與衆不同,興許可以開門,但結果是盧娘子也沒用。

松石失望又着急,阿雪也是急迫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趙友成嘆了口氣, 手一招呼:“二弟, 你來。”

趙友玉向前,擡起一條腿,作勢就要踹,這時聽見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阿雪及時攔住趙友玉, 怕他踹到謝臨安。

腳步聲在房門前定住,隔着門板,能聽見裏面的人呼吸有點沉重。高熱的人就是如此, 嗓子不舒服呼吸也不順暢, 如同破敗的老風箱的聲音。

大家都屏住呼吸, 想聽謝臨安說什麽, 阿雪忽然往門板上一撲。

“郎君,你別放棄自己!”

就在方才, 阿雪腦子裏突然浮現以前在茶樓裏聽過的故事。

說是有個書生和豪門娘子一見鐘情,倆人彼此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多次見面後非卿不娶不嫁,可此事被那小娘子家裏知道了,派人将書生打個半死。

倆人原本約定了見面的日子,書生因為爬不起來無法赴約,小娘子等了一天又一天,後來有人帶來書生的手信,那書生說了不少傷人心的話,倆人恩斷義絕。

小娘子情斷腸傷,大病一場,轉念開春時嫁了人。

時光荏苒,遠嫁的小娘子和夫婿帶着孩子回家探親,偶從熟人那裏得知書生死了。

“你不知道嗎?在你出嫁前的除夕,他就死了!”

“怎麽死的?好像是病重纏身不得治療,硬生生拖了許久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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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那時候寫了什麽訣別信,原來是因為這樣。

阿雪傷心的想哭,拍着門板道:“你不要說狠話驅趕我們走,我們大家都不會走的,我也不會走!”

越說阿雪越傷心,尤其是屋裏的謝臨安呼吸重了幾分,似乎在醞釀着什麽,阿雪哭哭啼啼。

“就算你說狠話,我們也會當看不見,不管你說什麽都得治病,都得喝藥。”

阿雪陷入自己的情緒裏,沒聽見謝臨安重重的嘆息聲。

“哭什麽,我還沒死。”

謝臨安聲音發啞:“藥放在門口,你們所有人退去走道盡頭,松石,叫人準備熱水也放在門口,我要沐浴。”

頓了頓,他聲音軟了幾分。

“你怎麽了來了?松石叫你來的?”

松石縮了縮脖子,不知道是不是惹主子不快。阿雪率先開口:“你怎麽樣,是不是高熱?還有哪裏難受,現在身上有潰爛嗎?你開門讓我進去看看。”

“會傳染。”

倆人隔着門板,謝臨安雖然聲音疲憊,但顯然照舊有條理,一一安排好之後,再次讓他們退走。

趙友成拉着阿雪。“聽他的。”

等他們退到廊道的盡頭,站定許久之後,才看見探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将藥碗端走。

不待阿雪反應過來,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謝臨安沒有自怨自艾,相反,他比任何病人都來的鎮定且配合治療。每天三碗湯藥下肚,兩日洗一次澡,因為及時喝了藥,身上沒出現潰爛,就是嗓子一直沙啞着。

阿雪将鋪子交給周碧玉,自己開始兩頭跑。

上午去陪焦紅杏,下午去陪謝臨安。

謝臨安一直在房間裏,只有大夫進去過,确認就是被傳染了疫病。這天阿雪隔着門板和他說話。“郎君,你不是一直都有防範嗎?”

屋裏,謝臨安坐在拉在門口的椅子上,只穿着棉白裏衣的他懶散的靠在那,面色比往日更蒼白一些,反而有種仙風道骨之意。

他敲着扶手,神色輕松,那雙幽深的眸子盯着映在門板上的倩影看。

聽見她發問,謝臨安唇角的笑意淡了一些,然後神色如常道:“不小心而已,你出行且注意,戴好面巾。”

“知道的,現在街上人不多,而且大家都行色匆匆不敢停留,怕被人傳染上。我上午去看我娘,聽一個大夫說最近都沒有新增的,也就是說外面的百姓都是健康的,我們也安全不會被傳染。”

“若是身體不舒服立刻找大夫。”謝臨安溫聲道:“城裏傳了消息,現在方子已經有眉目了,相信很快就能研制出來救百姓們。”

阿雪重重點頭,笑吟吟的道:“一定會的,我相信郎君。”

一直守在門邊的松石差點笑出聲。

大夫研究救人的方子,盧娘子相信他們郎君有什麽用啊,該相信大夫才是啊。

聊了好一會,住在附近房間裏的趙家兄弟出來,和阿雪打了招呼,趙友玉皺眉低聲道:“他還沒承認?”

趙友成道:“沒有,咬死了和他沒關系。”

阿雪有點好奇他們再說什麽但不好意思問,也沒發現一直和他們在一起的謝康安幾日都不見蹤影了。

……

阿雪走後,趙友成過來和謝臨安說話。方才還溫聲言語的郎君像是換了個人,言辭冷淡道:“垂死掙紮罷了。”

趙友成:“他一直不承認是他害的你,這可如何是好?”

鎮子裏生病的百姓們被裏正強行拉走集中在一起,幾乎沒有患有疫病還在外的百姓,且謝臨安多加小心,不可能突然得了疫病。

謝臨安高熱來的太快,他只來得及将自己鎖在房裏,待喝完藥後他頭腦清明不少,抽絲剝繭之後,得出一個結論。

他,不是偶然患病,恐怕是人為。

閉上眼睛仔細回憶這兩日的行程,又因為趙友成他們都沒事,所以問題只能出在那日松石熬給他的補湯上。

補湯被人動過手腳。

客棧人多手雜,想要查到點什麽不容易。謝臨安叫松石等人排查在廚房出現過的面孔,趙友成也加入其中,所有人聽從謝臨安的指揮,但沒查到任何線索。

謝臨安覺得奇怪。

趙友成他們站在門口彙報情況時,謝臨安一直未出聲,而謝康安義憤填膺,先是罵了惡人,随後又小心翼翼道:“堂兄,會不會是你出門時候不小心被傳染了?”

趙友成琢磨來琢磨去,覺得很有可能。

謝臨安淡淡的嗯了一聲叫他們回去休息。

當天深夜,趙友成帶着趙友玉,堵住了抱着壇子的謝康安。

壇子裏面是幾片碎布。

很顯然,這是患疫病人的東西,謝康安便是用這個來污染謝臨安的補湯,讓他得病。但謝康安嘴硬不承認,就說是撿到的,正打算去扔。

趙友成來問謝臨安怎麽辦,畢竟謝康安是謝家人。

“關起來。”謝臨安半點情面都不留。

謝臨安患病的消息原本不打算告訴他父母,但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們竟然知道了,而且趕了過來。

得知消息的謝臨安冷笑。

看來還是謝康安搞的鬼。

“他一直想回京,跟着我出來也只是想找機會溜走罷了。”聰慧如謝臨安,能輕而易舉的猜中謝康安的想法。

“他傳我患病的消息回去,也只是想讓局勢更亂,而且我父親素來公正,他以為可以通過我父親達到目的。”

當年就是侯爺的一句話,才讓他認祖歸宗。謝康安深切知道他自己親生父親無用,唯有侯府的話事人侯爺,才有一切事情的決定權。

但謝臨安想不通謝康安為何害他,他患病對他有什麽好處?

殊不知人性就是如此。

多年以來被謝臨安光環籠罩之下,早就造成謝康安扭曲的性子。他學習謝臨安的言行舉止,徹頭徹尾的将自己變成第二個謝臨安。越是和謝臨安像,收到的稱贊就越多,可也造成他的性子越發的壓抑扭曲,甚至萌生出這世上沒有謝臨安就好了的念頭。

所以他腦子一熱臨時做了這個計劃,但沒想到會被謝臨安識破。

可謝康安不怕,因為他知道侯爺來了之後會給他做主,只要他不承認,一切就不是他做的。

侯爺侯夫人到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他們此行來還帶來城裏大夫研制出的藥方,城中不少百姓正在恢複,疫病算是徹底控制住了。

謝家夫婦立刻來探望謝臨安,可惜隔着一道門見不到,說了好一會話他們才回去休息,謝臨安問道沿途村莊是否給了方子,謝侯爺道:“全部安排下去了,臨安,你好生養着,不出五日便能恢複如常。”

城裏的百姓們得知有解藥之後全部都歡呼雀躍,阿雪高興的一晚上沒睡着,第二天早早起來去鋪子做包子,肉包子和菜包子各五屜,盧家父女和周碧玉三個人,用小推車推車去探望病患。

盧大富高興的不得了,請守門的衙役吃包子,讓他們幫忙将新做好的包子帶進去,所有病患都有份。

這邊發完,阿雪留了熱乎的包子送去客棧,趙友成他們都有份,松石還留了幾個,分別送去謝侯爺和侯夫人的房間。

松石還奇怪,他們為何是分房睡,但也沒多想。

“這是什麽?”

侯夫人指着包子問。

侍候的老嬷嬷有點嫌棄,“粗鄙之物。”

他們侯夫人是什麽身份?怎麽會吃這種東西?松石是如何辦事的?看來她有時間要好好調教他一番。

着急謝臨安的事情出行匆忙,并未帶廚子過來,所以只能去外面酒樓買。但因為這裏剛水災之後重建,能買到的東西甚少,侯夫人一直都沒什麽胃口。

聞着香氣撲鼻的味道,侯夫人食欲微動,淨手之後拿起一個咬了一小口,随後眼眸發亮。

“還不錯。”

外皮暄軟,肉餡汁水充足香氣四溢。

晚上時候,侯夫人吩咐人再去拿包子回來,卻被告知并不是客棧廚房做的東西。

“松石從外面買的?”

老嬷嬷面色有點古怪,吞吞吐吐。

侯夫人柔聲道:“到底怎麽回事,你只管說便是。”

“夫人,是盧家那位小娘子做的。”

“盧?”侯夫人想起來了,“你是說那個叫盧雪的?”

“正是。”老嬷嬷有點惱,“之前她答應的好好的,怎麽還出爾反爾了。”

原本老嬷嬷打算再觀察一段時間,若那位盧娘子當真離開他們郎君,便按照夫人的吩咐給她五十兩,甚至可以多給一些。誰讓他們夫人心善呢,從不造業障。

卻不想那位盧娘子竟然住在此地,又纏了上來。

“怪不得,”侯夫人似是發現了什麽,“臨安知道底下有疫病之後,想都沒想就來了,我看啊,也和她有幹系。”

老嬷嬷觀察侯夫人的臉色,見她并沒有生氣的意思,只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夫人,需不要我……”

“他是你看着長大的,臨安什麽性子你最是清楚,看似溫潤,實際執拗的厲害,認準了一件事從不回頭。就拿他的仕途來說,直接拒絕他父親安排,靠自己來到偏僻之地當縣令,再說盧娘子……”

翌日下午,阿雪來的時候正好碰上侯夫人探望謝臨安,她不認識對方卻見過老嬷嬷,于是猜測到對方是謝臨安的親人。

質樸單純的小娘子看着面前美貌動人的女子,面相上和謝臨安有五分相像。

“你是……”

侯夫人微笑着等她見禮。

阿雪笑吟吟:“你一定是郎君的阿姐吧!你們長的可真像。”

捂唇輕笑的侯夫人沒及時否認,房間內聽見動靜的謝臨安第一次語氣無奈的同阿雪說話。

“她是我母親。”

“抱歉抱歉,”阿雪有點慌,“伯母實在是看着太年輕了,我才以為是郎君的阿姐,還請伯母諒解。”

老嬷嬷一臉的不贊同,京城裏誰不稱呼一句夫人?

阿雪察覺到她的臉色,有點摸不着頭腦。

郎君的母親她稱呼為伯母應該是對的……吧?

房間裏的謝臨安從椅子上站起來,扶額搖頭,欲要給阿雪說話時,就聽侯夫人笑着道:“我真有那麽年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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