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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她愈是貼近, 懷七愈是想躲,可是地方就這般大,能躲到哪裏去呢。
陶錦屈膝壓在他大腿上, 支起身子,垂目瞧着對方, 桶中水因她動作蕩出些許,掌心貼上男人臉頰,她緩慢且不容抗拒的将他臉頰掰正。
“說話。”她出聲道。
懷七垂眸避視,水面清透無阻, 他只能看向那幾朵飄蕩的緋色花瓣, 斂起情緒低聲開口。
“不想。”短短兩字, 可難掩語氣疲态。
拘束也好,至少有鎖隔着, 她不會碰觸玩弄, 再嗤他廢物。
陶錦掌心微頓, 心間生出些疑惑來, 她是不是給小狗鎖出了什麽特殊癖好,不難受嗎,怎麽還不想解開了。
“也對……”她視線掃過,戲谑出聲,“解開也沒用。”
指尖一點點下滑,陶錦扼住懷七喉間, 感受着掌下頸脈跳動, 她又開口,“昨日的賬, 本宮還沒同你算。”
若非她瞎扯一通轉移注意,又用了透骨針, 小狗說不定真會把她掐暈丢出去,然後自己一個人蜷在山洞整夜,癡癡望着犀香想念她。
孤寂又可憐。
聽聞此話,懷七未言,也沒有反抗,只是閉上眼,任她掐着。
喉結在她掌下滾動一瞬,陶錦新奇挑眉,用力扼緊,直到懷七臉色憋紅,這才松開手。
懷七無聲呼吸,身前的女人似玩膩了,毫無留戀的起身離開,桶中水随她的動作灑了滿地,有貼身侍女進帳,對一旁浴桶中的男人不聞不見,只專心伺候着長公主。
懷七怎好意思在此時出浴,浴桶內裏少了一個人後,水位線恰好卡在男人胸膛處,蝴蝶烙痕溺在水中,倒影随着漣漪微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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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下沉了沉,遮住若隐若現的紅玉銀墜。
陶錦将懷七的小動作看在眼裏,唇角偷偷勾起又抿平,待梳洗好後,她屏退侍女來到男人身旁,桶中水溫已涼,她指尖輕叩浴桶邊緣。
“莫害羞了,出來吧。”
她坐在一旁,安靜欣賞着帥哥出浴圖。
不得不說,懷七身材比極其優越,那雙長腿快與浴桶一邊高,結實緊致的麥色肌肉上流淌着水珠,人魚線若隐若現,瞧着便賞心悅目,她以前就愛看。
只是當她瞧見懷七後背硌痕時,還是輕啧一聲,未讓他穿上衣,只說了句,“去床上等着。”
懷七呼吸窒住一瞬,沉默又艱難的走向床榻。路過梳妝臺時,他步伐有片刻停頓,還是未忍住看向銅鏡。
古書有言,水與鏡都是陰陽交接處,可如今鏡中唯倒映一人面容,沒有他日思夜想的小姐。
陶錦從藥匣中拿了藥膏,見懷七神情便知他誤會了,她也沒解釋,兀自坐在懷七身後。指尖挖出大半藥膏,一點點塗在男人後背傷痕上,撫過那些舊疤時,她會刻意停留幾瞬。
然後,指尖順着背溝一路往下,最後沒忍住戳了戳他的腰窩。
沒錯,懷七有很澀的腰窩。
正常狀态下瞧不太出來,也不引人注意,只有某種特定的姿勢下才十分明顯,陶錦也是玩過幾次後才發現的。
她戴上穿戴式時,指腹恰好能按住兩處,腰窩和小狗都很好玩。
陶錦指腹輕柔,男人背脊僵硬,似想離開,可還是極力遏制住。
她眼底升起些許笑意,湊過去,對男人背上輕吹一口,然後看着他肉眼可見的泛起雞皮疙瘩。
正在陶錦打算進一步時,身旁忽而響起吱吱叫聲,她看過去,原是那只小貂後腿上的紗布不知何時弄掉,露出見血肉的駭人傷口,它正縮成一團舔舐傷處。
可憐又可愛的小東西。
陶錦無奈放棄調戲小狗,又拿來藥粉,從籠子裏小心抱出長條小貂,它應處于幼年期,還沒有小臂長,此刻乖乖蜷在懷裏,只讓她愛心泛濫。
果然,毛茸茸的東西摸起來就是解壓。
藥粉灑在傷口上會疼,小貂掙紮扭動身軀,陶錦無法一邊按着它一邊給它上藥,只能擡眼看向站在旁的懷七。
小狗也不知道來搭把手。
陶錦冷冷開口,“本宮抱着,你給它上藥包紮。”
從小到大,懷七受傷的次數太多了,論處理傷口,滿帳的人唯他手熟。
懷七默然行到長公主身前,打濕的帕子擦幹傷處的血污,藥粉灑上去的瞬間,小貂的叫聲凄慘又可憐,更使勁欲收回腿。
陶錦忙抱着它安撫,“乖乖的,別動。”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懷七有片刻怔愣,他壓下情緒,什麽都未表現出來。穩穩握着毛茸茸的小獸腳,幾下将傷口處理好後又打了死結,确保它不會再調皮弄掉。
“好了。”他低聲道。
陶錦将小貂抱起來看了看,又揉了幾下才放回籠裏,轉頭瞧身前異樣安靜的懷七,拉他去補覺。
一夜未眠,她只是有些乏累,但是懷七看起來已經精神恍惚了。
昨夜種種,對他的刺激實在太大。
懷七看着自己被牽住的手,床榻旁,他照例被攥着頸鏈扯上去。
“老老實實陪本宮補一覺。”
有侍女點燃安神香,陶錦沒同以往般鑽進懷七懷裏,而是安靜躺在他身旁,盤算着此次圍獵結束後,她要如何将真相說出來。
直接說我便是你心心念念的小姐?聽起來像鬼上身。
鋪墊一下,等小狗自己發現?陶錦轉頭看向身旁男人,又覺得他腦子不是那麽聰明。
還有梁栎,想到這個人,陶錦便心緒複雜。誰曾想當初的随口一句玩笑,直接為長公主樹了個政敵,他年少時候的手段陶錦還歷歷在目,五年之久,他心思怕是更加陰暗缜密。
他為何要助懷七離開京城,總歸不可能是出于好心。
直到身旁人呼吸逐漸沉穩,陶錦才悄悄起身,輕手輕腳離開房間,殊不知在她離開帳子的下一瞬,懷七便睜開眼,眸底沉寂又清醒。
柳棠見到長公主出來,俯身在她耳畔低語幾句。
陶錦不動聲色掃過角落裏的阿杳,唇角弧度未變,直到柳棠又道:“殿下,天色不好,咱們可要提前回京?”
今年天色來的怪,欽天監也不知如何算的,五日秋狩,竟有三日陰雨,秋高氣爽沒體會到,哀怨秋雨倒是一茬接一茬。
陶錦看向天幕,雖是白日,可仍不見日光,處于山林裏,無端令人心慌。
山體滑坡。
陶錦腦子裏忽然蹦出來這個詞,在古代制造一場意外很容易,但把一場意外嫁禍給天災,便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長公主向來無拘無束,也不在意小皇帝的顏面,每年秋狩都會提前離場。若是現在收拾啓程,午膳後出發,差不多半夜會到公主府。
“皇帝何時啓程?”她問了句。
柳棠一愣,道:“應是明日晨時。”
陶錦點頭,“今晚收拾,明日晨時出發。”
與小皇帝一道,她不信那山體滑坡會恰巧砸在她頭上。
許少良聽聞時顯然有些意外,未多言什麽,只遵令吩咐下去,目光瞥過一個不起眼的小厮,那小厮低垂着頭,忙來忙去的,也不知幾時離開了長公主的地段,朝着小皇帝的方向跑去。
有将領聽聞長公主抱了只小貂回來,低頭看看自己昨日剛端回來的一窩野兔,挑了個個頭最小的給殿下送去。其他不明所以的将領得知後,還以為是殿下起了養小寵的心思,紛紛跟風送去幾只小玩意。
陶錦看着圍在自己腳旁的山貓野兔,甚至還有只小鹿,沉默片刻,立刻讓他們将小崽放歸山林。那小貂是因受傷她才留下的,這些野生動物看起來健健康康的,她也不打算在家開動物園。
待幾位将領離開後,唯獨剩陳将領還賴着不走,他憨厚一笑,低聲道:“不知殿下可還滿意。”
陳将領便是将阿杳送來之人,一個常年處于邊關的大老粗,沒什麽心眼子,但忠心耿耿。長公主對手下将領向來不吝啬,這幾個月尤其,西北的人無一不念着長公主的好。
撿到阿杳時,他更覺得是上天賞賜,到京中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人送到長公主府內。秋狩這兩天陳将領也悄悄打聽過,在聽聞阿杳果然受了青眼後,他便打算站出來邀功,也給自己沾沾光。
陶錦眸色深了深,“難為你尋到這麽像的,本宮自然滿意。”
他心間一松,剛欲推辭,便見長公主将茶盞放下,盞與桌發出清脆響聲,神情似笑非笑。
陳将領當即便覺得不對,他雖是粗人,心思轉的卻快,更擅長察言觀色,“殿下恕罪,可是阿杳未伺候好?”
他還以為只是阿杳的問題,那孩子來自邊關,性格木讷,怕是不能盡心伺候長公主。
陶錦慢聲開口,“你把他帶回來前,可查過他的戲班子是在哪走散的?”
陳将領聽的冷汗直流,他确實沒調查過,邊關亂套,誰會在意一個戲班子呢。
但他也聽出長公主話中深意。
若有心人借他之手将一個有問題的奸細送進公主府,而他還無知無覺,想到這,他便生出一後背冷汗。
陶錦唇角勾了勾,低聲囑咐幾句,陳将領連連應是,她打算派幾個心腹與陳将領他們一同啓程西北,暗中調查戲班子的事。
陳将領抱着他那只山貓從議事帳出來時,恰與遠處的許少良相面,兩人客氣的笑了笑,陳将領揉了揉山貓的頭,惋惜道。
“可惜殿下不喜山貓。”
許少良失語一瞬,進入帳內尋殿下去。
*
寝帳內。
長公主離開後,懷七看向門口,安靜起身。
他身體異常疲憊,思緒也不甚清醒,可是始終覺得有什麽不對,這種萌芽一旦泛起,猶如墨色滴入清水,瞬間泛起漣漪,無法消退。
喉結無聲滾動,懷七走到書架旁,架上書卷只剩寥寥幾本,他拿起來翻開,皆是正常讀物,連看了幾本都未發現那種書籍,看來是被收起來了。
默然幾瞬,他看向桌案,桌上小貂瞪着兩個黑豆豆眼看向他,似還記得方才是誰讓它疼了,縮在角落離男人遠遠的。
懷七移開籠子,露出壓在下面的宣紙案本,他記得,長公主有時會在此處撰寫書信。
暗衛刻在骨子裏的本能催使他觀察每一處細節,拼湊出線索,形成一道完整的鏈條。
可是翻開宣紙,上面空白一片,所有帶着長公主字跡的書紙盡數被收起。
若無異常,為何要被收起。
懷七緩慢眨眼,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蔓延心底,心髒莫名抽疼。
就在此時,帳簾被掀起,有廚帳侍人端着餐盒入內,将每樣餐點擺在桌上後便轉身離開,全程未瞧過懷七一眼。
有糕點,仍是桃花酥與雲片糕。
柳棠全程站在門旁監視,待侍人離開又撂下帳簾,将懷七關在其中。
視線掃過菜色,最終落在那碟扁豆上,懷七持筷挑開邊緣不起眼的一根,裏面無豆,只有一張極小的紙條。
他打開紙條,裏面只有七個字。
元辰節,京郊廟會。
而今距離元辰節還有一個多月,梁栎早早便将信傳到。懷七記憶力很好,他在行宮時曾将梁栎調查透徹,自然也記得他的字跡。
小貂又吱吱叫喚着,懷七視線瞧過去,看着小獸受傷的後腿,他腦中又想起長公主那句。
‘乖乖的,別動。’
異樣熟悉的話,當年小姐在床笫間,也曾同他說過許多次。
*
陶錦不知帳內發生的事,她回去時天色已晚。
懷七站在籠子旁,見她進屋,一大一小兩雙黑瞳看向她,陶錦步伐一頓,覺得此景甚是可愛。
她壓下笑意,剛想問懷七何時睡醒的,行到他身旁卻發現有些不對,男人神态掩不住疲憊,眼下挂着淡淡烏青,深淵般的黑眸安靜凝着她,絲毫不像休息過的。
“你又沒睡?”陶錦雖是詢問,語氣卻是肯定。
身前的長公主,無論言行長相,都與小姐相差甚遠。
可是為什麽.....還沒到懷七深思,陶錦擡手按到某處,指尖的透骨針毫不留情刺入。
懷七眉頭微皺,掌心撐住桌案,陶錦收針摟住男人腰身,趁着未昏厥前讓他自己走到床榻上,推了一把,他便沉沉阖眸睡去。
這穴位也是懷七當年教她的,不傷身,只會令人一秒陷入昏睡狀态,很好用。
不睡覺真不是個好習慣,陶錦搖頭嘆息。
阿杳照例來侍寝,看見床榻上躺着的懷七,他乖巧抱琴停在屏風外,沒有撫琴,指尖卻緊張地摳着琴身,喉間不斷小幅度滾動。
屏風倒映着陶錦的剪影,她拿下發釵,掌心撐在床榻旁,慵懶開口,“沒什麽想說的嗎?”
阿杳心尖一顫,今天白日,許少良确實與他說了一件事。
可是......他忍不住看向屏風,有懷七在,他真的可以說嗎。
長公主似看透他心思,聲音再度響起,“他睡了,你不必糾結。”
阿杳深吸一口氣,他跪在地上,壓低的聲音輕顫,“許、他說……說懷七若不能為之所用,便得死。”
說罷,阿杳緊張等待着。
陶錦只是挑眉,“他打算如何利用?”
阿杳搖頭,又意識到殿下看不見,小聲說許少良未告訴他具體。
陶錦看着阿杳的模樣,被逗得笑了笑,她實在無法想象原劇情裏他是如何哄誘長公主交出兵權的,這大概就是愛情使人盲目吧,白月光的力量是無敵的。
策反懷七。
這四個字聽起來就令人期待,陶錦的指尖落在男人臉頰,心底忍不住想,懷七會同意和許少良聯手除掉她嗎,畢竟他現在還是很恨她呢。
他若是真敢同意,她豈不是又有理由玩小狗了。
*
翌日清晨,天色久違放晴,遠方還有虹光雲霞。
陶錦坐進馬車內,随侍變成了阿杳與懷七,竹雲站在末尾瞧着,神情免不了有幾分失落。
許少良路過他身旁,冷聲開口,“眼巴巴瞧什麽呢,莫得了幾日寵,便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他垂下眼,悶聲回到面首的馬車上。
竹雲在看見阿杳時,便知曉自己再沒可能受寵了。
幾年前,他也曾是位官家公子,家族一朝被抄,唯有他被送進公主府保住一條命,他見過當年那位公子,阿杳與他長相确實相似。
就在半年前,竹雲無意聽見許少良與人談話,雖不知對方是誰,可他聽到幾個關鍵詞,那就是有人在邊關尋到那位公子的替身,計劃欲送到公主府內。
為殿下尋面首而已,這本沒什麽奇怪的,就在竹雲打算偷偷離開時,又聽見一句令他渾身血液涼透的話。
那人說的是,’三年內,她必須死。’
他還是她,竹雲不敢細想,匆匆離開是非之地,他越來越覺得許少良可疑,但他人微言輕,更不敢将此事告訴殿下。
*
馬車一路平穩,直至行到山腳,忽而起了颠簸,前方還有馬兒的嘶鳴聲。
陶錦的馬車雖及時停下,可車身搖晃,她下意識扶住身旁離她最近的阿杳,另一只手按住小貂的籠子,才沒讓它滾落。
少年緊緊握着她的手,擔憂詢問,“殿下無事吧。”
懷七的視線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
她搖頭,撩開車簾看向前方詢問情況。
柳棠策馬來到車旁,神情嚴肅,“殿下,有碎石滾落,馬車怕是一時半會過不去。”
偏偏這麽巧,碎石攔截在長公主馬車的前一架,陶錦無語片刻,下車查看情況。
碎石足有一人高,伴随着泥沙與截斷的樹木,清掃起來怕是要一整日,又不能原路返回,一時間,衆人皆陷入愁态。
懷七與阿杳也下了馬車,陶錦行到碎石旁,目光順着延展,看向某處林間小路,柳棠也順着殿下的方向瞧過去,心中知曉何意。
車馬雖不能走,馬兒能走啊。
只是不知這條小路要繞多久,會不會也有碎石攔路,是否危險,就在此時,男人的聲音響起。
“此處繞行七裏,周圍無山,三裏外有涼亭,策馬可行。”
陶錦緩緩轉身,看向說話的懷七。
男人眼瞳倒映她的身影,神情複雜。
“你怎知道?”柳棠詢問,他一個青州來的男寵,怎會如此清楚京郊地址。
“我來過。”說話時,懷七視線仍瞧着長公主。
五年前,在京城的那幾個月,他經常獨身往返于這條小路上,彼時貼身放着的,是那枚小姐賜他的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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