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54章 第 54 章
疼到極致時, 人是無法控制自己扭曲表情的。
況且懷七還要時刻保持清醒,按照羅霜的指引運轉內力,若是陶錦一直在旁, 他肯定會分神的。
與主人共處同一空間,小狗的視線定要往她身上找。
陶錦應了這個要求, 她相信小狗的毅力,只簡單叮囑幾句便離開。
羅霜拉上屏風,補充道:“煩勞殿下幫我照顧一下我夫君。”
“這是自然。”陶錦點頭,那也算是她皇叔。
被屏風隔絕的內裏, 羅霜掌心托着母蠱, 口中低喃古老又怪異的調子, 指甲輕輕刮在桌案上,發出不規律的節奏。
片刻後, 母蠱蘇醒。
羅霜将懷七的右手腕割破小口子, 鮮血的氣息瞬間刺激母蠱, 與此同時, 男人體內子蠱嗅到熟悉氣息,瘋狂掙紮呼應,似想追随着母蠱離開,盡數往一個方向湧去。
時機一到,羅霜将母蠱裝回小盒內,聽着裏面發出掙紮聲, 對懷七道:“我會引導你, 但能否成功,全在你個人能否撐住。”
熟悉的痛意從四肢百骸蔓延, 懷七竭力壓制着,聲音冷淡, “告訴我如何做,我自能撐住。”
羅霜未多言,她告訴懷七具體,随後便是漫長的痛苦。
今夜注定難熬。
*
陶錦尚未離開,屏風外除了她,還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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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慮過後,她令人将寧王安排在隔壁寝殿,離得近,也無需羅霜擔心。
屋子裏,陶錦開口,“皇叔,你且在此休息,有事便拉響鈴铛喚人。”
陶錦将系着鈴铛的細繩放到寧王手中,誰料下一瞬,寧王握住她手腕,死水般的黑瞳看向虛空,唇動了動,似有話想說。
陶錦頓住,立刻領悟寧王的意思,“且等等,我去給你拿紙筆。”
雖說不了話,但他還能寫字。
寧王點頭,松開陶錦的手,緊緊握着鈴铛繩。
陶錦拿來筆墨,将毛筆遞到他手上,可惜寧王看不見,又久未握筆,寫出的字歪歪扭扭,很難辨別。
’寧王府、香閣、霜兒的玉。’
陶錦端凝半晌,才從中提煉出幾個關鍵詞,連成一句話道:“寧王府的香閣有羅姑娘的玉?”
寧王點頭,又急切落筆。
‘幫我取來,謝謝。’
依舊是歪歪斜斜的字,因太過用力,墨色浸透宣紙。
沉默幾瞬,陶錦誠實道:“寧王府早已人去樓空,值錢的物件都沒了。本宮會派人幫你找,不一定能尋到。”
在寧王失蹤三年後,寧王府的東西便被充了國庫,如今的寧王府就是個空空蕩蕩的大院子,除了一些搬不走的假山玉石,裏面什麽都沒了。
寧王怔在原地,手中緊緊握着毛筆,他無聲用唇語說着感謝,又失落低頭。
從風光霁月的王爺,一朝淪為眼盲口啞,只能依賴羅霜茍活的殘廢,而這些都是羅霜的手筆,也不知他心裏落差大不大。
但是陶錦感覺寧王還挺愛的,這種難得脫離羅霜的環境,他第一反應竟然還是幫羅霜找東西。
陶錦好奇多問一句,“皇叔為何不自己告訴羅姑娘。”
這倆人時刻都在一處,若那玉十分重要,寧王何故拖到現在,托她一個外人找東西。
寧王沒再落筆,唇瓣無聲呢喃四個字,陶錦盯了半晌才看懂其意,他說的是。
'她不信我'
好吧,是個虐戀強制愛劇本。
陶錦答應寧王,離開屋子後立刻便派出暗探去尋,結局是顯而易見的,寧王府早被搬空,這些年不知去了幾波盜賊,香閣莫說有什麽玉,連個盒子都不剩了。
這一夜,陶錦總是睡不安穩。
想起小狗體內蠱蟲初次醒來那夜,他蜷在榻上疼到顫抖的模樣。陶錦翻了個身,還是披上外衫朝着懷七的屋子走去。
脆弱小狗,她打算悄悄看看。
細雪飄落,陶錦踩着雪色行到房前,無聲進了屋子。
屋內雖燒着地龍,可兩側的窗卻大敞四開,氣溫與外面沒什麽不同。溫暖只會令人昏昏欲睡,寒冷才能令人保持清醒。
陶錦站在屏風外,在羅霜瞧來時,她擡指束在唇前,看着小狗的身影,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羅霜立刻會意,随便扯來一節布蒙住懷七大半張臉,口中道:“時辰尚早,集中注意運轉內力,屏蔽外界。”
做完這些,陶錦才擡步進去,她刻意放輕腳步,懷七正處于痛苦的階段,應不會注意到她吧。
羅霜貼心離開,天亮時才是最難熬的時段,現在只是疼些而已,并不耽誤什麽。
床榻上的男人盤坐着,身上經脈肉眼可見的凸起,似有蟲子在其中蠕動,詭異又令人心驚。
陶錦目光掃過,最終落在男人唇角。
失血的唇上沾染幹涸血跡,也不知是吐血了,還是單純将唇咬破了。
陶錦走到床榻旁,微涼指尖落在男人肌肉上,他肌膚溫度比平日更燙,就這麽一路輕觸,小狗竟絲毫未躲,甚至主動将臉頰挨過來。
疼痛使懷七的腦子變得不清晰,光是保持清醒便耗費全部氣力,可當他聽見那被刻意放輕的腳步時,還是在第一時間認出。
小姐來看他了。
“小姐……”男人開口,聲音嘶啞難聽。
陶錦無聲挑眉,兩指怼着懷七的臉頰戳回去。
小狗的敏銳度确實好哇,都疼成這樣了,居然還能認出是她。
“誰允你動了。”
她說完後,懷七果然沒再靠過來,只是低垂着腦袋,看起來可憐巴巴的,身後隐形的尾巴也耷拉下去。
既然認出了,也沒有蒙臉的必要了,她擡手扯落懷七眼上布條,卻聽見男人急切說了聲,“別……”
“別什麽。”陶錦扔開布條,掰過小狗的臉頰時,他竟然還欲躲。
她不理解,小狗有什麽是她不能看的,方才還要貼,這會兒又遮遮掩掩上了。
正想着,看清懷七模樣時,陶錦頓在原地,目露驚訝。
還是一張百看不厭的帥臉,只是眼中布滿血絲,面容因疼痛而憔悴。最可怖的是,他臉色蒼白,臉頰血管浮起紅色,顯然蠱蟲在作亂。
看着小姐震驚的神情,懷七別開視線,語氣難掩痛苦,“抱歉,屬下今夜貌醜,小姐還是莫看了。”
懷七強撐着說完這句,他知道自己如今的樣子很醜,小姐不喜他這樣,他不想在小姐面前露出醜态。
“還好。”陶錦又掰過男人臉頰,語氣威脅,“你再躲一個試試。”
聽見小姐的話,懷七不敢再動,他呼吸逐漸粗重,雙眸痛苦阖上,整個軀體都在輕顫。
看着可憐兮兮的小狗,陶錦未再分散他的注意力,而是将小狗腦袋往自己肩上壓,“來吧,給你靠一會兒。”
冬日天色亮的早,沒過多久,天光乍破,細雪也停。
羅霜将兩扇門窗合攏,敲了敲屏風後才走進去,看見的便是懷七靠在長公主肩上這幕。
“到時辰了。”羅霜提醒道。
陶錦讓開位置,往窗旁瞥了眼,不解道:“怎又将窗關上了。”
羅霜拿出母蠱,平靜開口,“怕他待會兒叫的太凄厲,把滿院的人都喊起來。”
前夜的疼痛比起接下來要經歷的,只能算是開胃菜。
羅霜看向陶錦,“确定不走嗎,你的小奴隸看起來很想讓你離開。”
陶錦打算離開,她起身時,羅霜将母蠱放在懷七的右手腕上,感受到母蠱氣息,男人體內蠱蟲瘋狂尋覓。
喉中湧上一股腥甜,懷七未壓着,吐出口中血後狼狽低咳。
離開前,陶錦揉了揉小狗腦袋,在他耳畔道:“忍過去,允你再讨一個獎勵。”
小狗最近很乖,适當獎勵式教育。
房門被合攏,待陶錦行到院外時,終于明白羅霜關窗的用意。
痛苦壓抑的嘶喊從房內傳來,光是聽着便令人心驚。
認識懷七這麽久,陶錦從未見他因疼痛而喊出聲,她甚至都默認了小狗是不會叫喊的。
暗衛的本能就是隐忍,無論再疼再苦,哪怕是死亡,他都只會拼死咬牙忍耐,一切都是無聲的。
這該是多疼啊。
在最初的痛喊後,屋內再沒了動靜,陶錦望過去,心緒複雜。
柳棠從遠方走來,說有急事尋她,陶錦收起思緒,轉身離開。
*
透骨針深陷在掌心,冷汗浸透衣衫,額角青筋暴起,懷七已經分不清是何時辰,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只要撐過去。小姐允他讨寵。
羅霜操控着蠱蟲,分毫不敢生出差池,這個男人比她想象中還能忍耐。若是尋常人,早該在蠱蟲躁動時而昏厥死亡,而他只是忍不住嘶喊一聲,繼而咬住床褥。
男人的右手腕浸泡在藥水中,水色逐漸變的暗紅,湧動的皮膚之下,是蠱蟲在修複經脈。
時間一點點流逝,懷七幾次陷入暈厥邊緣,又生生逼着自己清醒過來。
陶錦回來時,一切剛好結束。
羅霜正處理着蠱蟲,她愛憐的摸了摸母蠱,随後收起放在心口處,對于懷七體內逼出的子蠱,則浸泡在血水中。
瞧見陶錦進來,她道:“殿下來的正好,進去看看你的小奴隸吧。”
陶錦走過去,只見床榻上的男人呼吸微弱,緊緊阖眸,臉色蒼白失血,那可怖的紅色終于消失,還是一張帥臉。
羅霜補充道:“只是疼暈了,好好養幾日便可。”
在羅霜離開前,陶錦想起昨日寧王拜托她的事,便與羅霜說了一遍。
陶錦感覺自己當了把這對虐戀劇本裏面的助攻,卻不曾想,羅霜聽後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反而有些沉默。
“殿下先随我來一趟。”
羅霜帶着陶錦走到隔壁,屋內,寧王正坐在輪椅上放空。他孤身一人,看不見說不了,周圍的環境又十分陌生,只能坐在輪椅上孤獨的等待時間流逝,瞧起來孤寂又可憐。
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寧王下意識轉過身,似害怕與羅霜接觸。
羅霜走過去,她從寧王腰間取下玉佩給陶錦看。
“他說的玉便是這塊。”羅霜歉意微笑,“我夫君有些健忘,讓殿下平白操勞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陶錦笑笑,“無妨,東西沒丢便好。”
寧王指尖僵硬,他并不健忘,那根本不是霜兒的玉,可惜無人在意他。
在陶錦離開後,羅霜蹲下身,指腹溫柔撫過寧王臉頰,湊過去輕吻。
寧王別開臉,神情瑟縮又抗拒。
羅霜毫不介意,她伏在男人懷裏,溫聲軟語,“夫君,她為她的奴隸恢複了武功呢。你說,我可要為你解開枷鎖。”
若是以往,寧王會迫不及待的點頭,可如今的他已經不敢回答。
唇被吮住,男人的衣衫被解開,他攥着羅霜的衣衫搖頭懇求。
羅霜不曾理會,她将寧王抱到榻上,然後,将方才那只蠱蟲放在他身上。
看着蠱蟲在白肌上爬行,羅霜溫柔囑咐,“夫君,莫要亂動,它會咬人的。”
似想起什麽可怖的記憶,寧王面容驚懼,僵硬着身軀,小心翼翼的點頭。
*
陶錦回到房內時,男人還未醒,她昨日一夜未眠,此刻困倦難忍,便打算靠在小狗身邊眯一會兒。
她将懷七裏衫扒掉,摸到小狗胸膛時分外驚訝,還是熱乎乎的,這就是恢複內力的好處嗎。
陶錦沒忍住多揉了幾下,然後抱着大型暖寶寶沉沉入眠。
傍晚時,懷七指尖微動,他睜開眼的第一瞬,便看見靠在自己胸前熟睡的小姐。
思緒逐漸回籠,怕吵醒小姐,懷七不敢亂動,卻悄悄催動功法,感受着體內流淌的內力,男人屏住呼吸。
雖然很微弱,但确實有。
只要恢複一段時間,他的武功便能恢複如常。
沒有一個武者能抵抗這種感受,懷七自然也是,他心跳逐漸變快,目光勾勒着小姐的面容,千遍萬遍也不倦。
雖不是同一張面容,卻是同一個魂靈,他的小姐。
陶錦睡得淺,在懷七醒來不久後也睜開眼,擡目便與小狗四目相對。
“還好嗎?”她問。
懷七下意識點頭,那些疼痛已經可以忽略。
陶錦聞言松了口氣,她睡眼惺忪的伏在小狗身上,嗓音倦懶,“那做什麽這麽看我。”
懷七眼眸倒映着她的身影,有些幹的唇瓣動了動,還未出聲,便被她伸手捂住。
“若是表忠心的話,你最好用實際行動證明。”
懷七欲起身跪下,可是胸膛卻被小姐的另一只手牢牢按住,他被困在床上,實在不知如何用實際行動證明。
腦中忽而閃過念頭,懷七眨了眨眸子,小心翼翼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小姐的掌心。
哦豁。
陶錦挑眉未動,想看看小狗還會如何做。
回想着小姐以前喜好的,從掌心到指尖,懷七謹慎試探着,最後主動含着小姐的雙指,眼神不安又期待。
望着小狗濕漉漉的眼眸,指尖被溫熱口腔包裹,隔着溫熱胸膛,掌下是蓬勃有力的心跳聲。
這一瞬間,陶錦承認,她被小狗誘惑到了。
誰說小狗傻,這不是很會嗎。
“小狗才不是這麽舔的。”她低聲語。
懷七停下,他未理解這句話,只以為是自己未讓小姐滿意,充滿期待的眼眸垂下。
抽出手指,陶錦扯住懷七的狗牌,“去浴室。”
她喜歡擁有水汽的環境,浴池旁的玉床上鋪了軟裘,很适合。
懷七跪在上面,待結束後,打濕的發被撥開,泛紅的眼尾看向小姐,他終于如願得到一個吻。
唇齒糾纏,陶錦揪住懷七的發,強制結束。随後一點點的引導他,從鎖骨開始,可是到了後面,懷七明顯僵住身子,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敢多看。
陶錦忍不住輕笑,掐起小狗的下颚,“不是小狗嗎,難道不會嗎。”
“屬下……”懷七聲音沙啞,帶着顫抖。
陶錦湊過去,在小狗耳畔低語,“月苑難道沒教過你口/侍嗎。”
“還是說,你未好好學習功課?”她眯起眼,似有些不滿,“白白浪費了那麽多節課。”
懷七滾動喉結,聲音沙啞又性感,“屬下,有好好學習。”
水汽缭繞,小狗生澀緊張。
小狗不愧是小狗。
*
羅霜不願在京城多待,翌日清晨,在确定懷七體內再無蠱蟲後,便打算帶着寧王離開。
寧王頭上再度戴上鬥笠,他手腕搭在扶手上,未被衣袖遮住的地方露出幾道紫紅傷痕,像是鞭痕,又像是某種毒蟲爬過的痕跡。
陶錦與懷七皆瞧見這幕,羅霜微笑走過去,極為自然的為寧王攏好衣袖,“夫君,天冷,莫要凍着。”
陶錦令人護送羅霜與寧王回去,羅霜未拒絕,但在離開前,她将一個提前備好的木盒端來。
“還未感謝殿下多送我許多藥材,我這裏有些東西,殿下應能入眼。”
說到這個,陶錦可就來了興致。盒子裏是許多床笫間助興的東西,雖有些少見,但不足為奇,最令她驚訝的是一種蠱蟲所制的藥。
據說服下後,五感的靈敏度會被放大十餘倍。
很輕易便會崩潰。
也不知是獎勵還是懲罰。
好東西,陶錦很喜歡。
“若是好用,本宮下次還尋你買。”
羅霜與她對視,眼底浮起彼此才能看懂的笑,“殿下若是想要,随時派人來取便好,我這裏多的是。”
聽見倆人談話,一旁的寧王摳着輪椅扶手,用力到筋脈凸起。
在羅霜離開後,陶錦令懷七将東西收起來,男人乖順行動,無人瞧見的耳垂有些發燙。
昨夜結束後,陶錦将小狗踹走,男人不明所以,以為是自己未伺候好,面上的慌亂肉眼可見。
他跪在地上,一直在低聲懇求小姐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會做好的。
那般不安與緊張,就差磕頭立誓了。
沒管男人剛經歷過蠱蟲煎熬,陶錦毫無負罪感的欣賞着小狗的脆弱時刻,直到男人眼底生出水色,絕望以為自己要被厭棄時,陶錦才好心讓出位置。
“做的很好,上來吧。”
經歷了昨夜,小狗似乎更黏人了,他恨不得十二個時辰都在她身邊。
陶錦未慣着小狗,大多時候都将他趕走。
李還對于懷七恢複的經脈啧啧稱奇,蠱術當真神奇,就是那位蠱師太過神秘,他沒機會與對方切磋醫術。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直到那封西北急報傳來。
蠻夷作亂,西北一城失守,損了一位将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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