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64章 第 64 章

縱使心間已有猜想, 可當蕭束真正看見懷七時,心中難免震驚。

那五年裏,蕭束總共見過懷七三次。最後一次應是在三年前, 男人下山采買時,曾與他在街上遠遠打過照面。

那時的懷七看上去死氣沉沉, 整個人失魂落魄,像強活于世的未亡人。只有提到郡主時,周身才會湧起一抹情緒。

如今的懷七與幾年前相差甚遠,依舊是熟悉的眉眼, 可面容不再悲傷, 只有針對于他的冷漠。

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

“青州流言盛起, 說輔國将軍懷七與荊王府的暗衛懷七是同一人時,我原本還不信, 結果竟真是你。”

蕭束壓低聲音, 神情複雜, “懷七, 你是何時來的京城?又為何成了輔國将軍?”

有風吹過,攜雨吹向廊下。懷七餘光瞥過房屋,還好窗扇是關閉的,小姐不會受涼。

再度看向蕭束時,懷七抿唇無言。他其實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在今日之前, 他不曾想到自己會再與荊王府的人見面。

片刻, 懷七開口,語氣淡漠, “我于兩年前來京。其他的,恕我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

聽着懷七的話, 蕭束臉色一沉,語氣也不太好,“我此番奉主上之令來京,目的就是弄清楚,你到底如何攀上長公主的。”

京中有許多關于長公主與她那位男寵将軍的流言,蕭束這幾日已拼湊的七七八八。他唯一想弄清的,就是當初懷七為何忽而離開青州,搖身一變成了長公主的男寵。

這其中定有貓膩。

懷七依舊一言未發,他向來不善口舌之辯,深谙說多錯多這個道理。鬼神一論離奇,他不能讓外人知曉小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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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掩蓋那抹偷襲的破空聲,懷七神情一凜,閃身的同時,手持匕首打落那石子。

本就是蕭束試探的手段,但是看着懷七靈敏的右手,他眸底還是浮現驚愕,“你武功恢複了。”

“是。”懷七握着匕首,黑眸看向蕭束,“承殿下之恩,為我治好手疾。”

提到'殿下'二字時,男人冷淡的語氣有一瞬變得柔軟。任誰都能聽出,他對于新主的感情。

蕭束神情微妙,“懷七,你可還記得自己當初為何能保下一命,若非是郡主開恩,你早該被千刀萬剮!你對得起郡主嗎!”

若非重病的小郡主給他送來那封信,信中千叮咛萬囑咐令他放懷七一命,蕭束當初不可能會放過懷七。

小郡主當年待懷七那般好,好到蕭束敏感察覺不對,有幾次見到懷七時,男人脖頸總帶着些痕跡。

那時的蕭束便知曉了,小郡主與懷七的關系,可不僅僅是簡單的主仆關系。

可蕭束從未與外人言過此事,同為暗衛,他知此事一旦暴露,等待懷七的是什麽下場。

“蕭統領。”懷七喚了與以往一樣的稱呼,可是話語卻令蕭束難以接受,他說。

“郡主早已亡故,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誰都想往上爬,我亦不願一輩子困在青州。”

他說話時,餘光不動聲色瞥向身後屋子。

小姐還在裏面等他。

聽着懷七喪良心的話,蕭束難以置信地搖頭,若是小郡主泉下有知,那該有多傷心。

再壓抑不了怒意,蕭束提劍指向懷七,“荊王府怎養出你這麽個背信棄義的東西!”

“我早已不再為荊王府效命。”懷七冷冷開口,一字一句道:“我如今的主子,唯有殿下一人。”

蕭束如何也沒想到懷七會是這種人,爬上長公主的床,便換了副嘴臉,他難以接受,更為郡主感到不值。

若早知今日,他根本不會聽郡主的話,早早便會了結懷七。

蕭束失望不已,他罵了一聲叛徒,又道:“若無荊王府将你養大,何來今日的你。”

懷七抿唇不為所動,只是拳頭越攥越緊。

蕭束所言皆如是,他本是流浪乞兒,若不是被荊王府的人帶回去撫養,早該死在某場大雪中。

他幼時曾立誓一輩子效忠荊王府,後來偷偷改誓,此生只忠于小姐一人。

蕭束罵的不錯,他是叛徒。

壓下心間情緒,懷七開口,“今日我可當沒見過你,你走吧。”

懷七不願與蕭束多廢話什麽,在外人眼中,他早沒名聲可言,也不怕再添上一道背信棄義的罪名。

“懷七,你得給我理由。”蕭束依舊不饒。

懷七擡目,黑眸冷若寒潭,“叛主而已,很難理解嗎。”

視線瞥向旁側,他再度開口,“你再不走,便來不及了。”

注意到懷七的動作,蕭束視線跟着瞧去,借着朦胧月色,他這才注意到窗扇後有道模糊身影,應是個女子。

真是令人作嘔。

蕭束譏諷開口,“叛主得來的榮華富貴與女色,當真令人上瘾,懷七将軍,你說是不是。”

懷七未答,而是厲聲道:“來人!”

蕭束臉色一變,未想到懷七竟如此不留情面。

眼見院外傳來動靜,蕭束無法,只得率先撤退。趕來的侍衛看見那抹人影,立刻追上去。

在屋內聽了全程的陶錦推開窗扇,恰巧與房檐上回頭的蕭束對視,下一秒,男人的身影便隐在夜雨裏。

蕭束看她的眼神可不太友善啊,怕是把她當成了懷七沉迷的女色吧。

其實倒也沒錯。

見小姐打開窗扇,懷七立刻走進屋,與方才冷漠決然的語氣不同,男人的聲音中藏着些不安。

“小姐......”

陶錦轉身看着小狗,其實她也沒想到,小狗會将話說的那麽絕。

行到懷七的床榻上坐下,她這才慢悠悠道:“你方才的話若是傳回荊王府,罵你叛徒都是輕的,就不怕得罪了荊王嗎。”

懷七神情一頓,立刻追問,“屬下的話可會給小姐帶來麻煩?”

如今在外人眼中,懷七是長公主的人,言行也代表長公主的意思。有這層利害關系在,若他方才的話給小姐惹上麻煩,那真是罪該萬死。

“那倒不會。”陶錦随口安撫。

與荊王府有關的是懷七,荊王若要針對,也是針對懷七一人。

聽聞此話,懷七悄悄松了口氣,他不怕被千夫所指惡名加身,他只在乎自己是否能留在小姐身旁。

況且,蕭束此人生性敏感,他若對蕭束态度溫和,反而會令蕭束起疑心。

叛主,是最便利的借口。

“只是……”陶錦拉長語調,懷七剛放下的心再度吊起,黑眸不安顫抖。

“只是經此一遭,你的名聲怕是要被踩在泥潭裏了。”

朝臣本就看不起懷七這個爬床将軍,若再知曉他今夜翻臉叛主的行為,更是大有文章可做,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懷七淹死。

“屬下不在乎什麽名聲。”懷七跪在她身前,喉結滾動,“屬下只在乎小姐一人。”

真是忠心耿耿的小狗。

陶錦看着懷七俯身,臉頰輕蹭在她腿上,帶着些讨好的意思,似乎想将氛圍拉回到蕭束來之前。

奈何天不遂人願。

房門被叩響,侍衛禀告聲響起,他們沒抓住那賊人。

陶錦與懷七皆不意外,蕭束的身手在荊王府也算前三,自然不是這幫普通侍衛能抓到的。

屏退侍衛後,陶錦曲指,輕彈了一下小狗腦袋,聲音帶着調笑。

“懷七将軍,這将軍府你住的可滿意?”

每次從她口中說出'将軍'二字,小狗就會變得很緊張,這次也不意外。

這實在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滿意或是不滿意,聽起來都不太對。

懷七吞咽一口,試探性道:“比起将軍府,屬下更想留在小姐身邊。”

說罷,他不安且期待地看向小姐。

陶錦哦了聲,危險地眯起眼眸,“這麽說來,你是嫌本宮賞你的府邸不夠大,住起來不如公主府舒适。”

男人眸中一慌,“屬下絕無此意。”

看着小狗着急的模樣,陶錦眼底升起笑意。

逗小狗就是很好玩啊。

見小姐唇角勾起弧度,懷七也知小姐并未真的生氣。他動了動唇,小心詢問,“小姐今夜可要歇在此處?”

陶錦不答反問,“你想我歇在此處嗎?”

“屬下......”懷七頓住片刻,才繼續說,“屬下想的。”

說罷,他屏住呼吸,黑眸期盼地望向小姐。

看來方才的教育有點效果。

陶錦又曲指彈了小狗一下,“那便如你所願。”

懷七眸色一喜,“多謝小姐。”

夜色已深,懷七端來溫水伺候小姐洗漱,又獨自去後房用涼水沖洗身子,動作急切又認真。

将軍府的床不如公主寝殿舒适寬敞,怕小姐睡不習慣,懷七還多墊了兩層軟被。

待一切準備好,懷七才敢爬上床,還沒等他開口,便驀地想起一件事。

“怎麽了?”注意到小狗不對,陶錦看過去。

“小姐,屋內沒有香膏潤脂,容屬下先去尋一盒替代。”懷七說着便欲離開。

陶錦制止他的動作,語氣疑問,“你很期待被我睡?”

懷七噎住,面上難得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深夜來将軍府,難道不是想尋他取樂嗎,除此以外,懷七想不到第二個理由了。

可是現在,從小姐的神情和語氣判定,她今夜似乎并無興致。

指尖無措曲起,懷七解釋道:“抱歉,是屬下誤以為、誤以為小姐想行那事。”

“莫扯別的,回答我的話。”陶錦掰起小狗的臉,蹙眉又問一遍,“你每日都很期待被我睡?”

見小姐不悅,懷七喉結滾動,顫聲道:“是,屬下每日都很期待被小姐睡。”

最後一字,他說的聲音很小。

罵他淫/賤也好,恬不知恥也罷,只要小姐還願意睡他,那便代表他還是有用的。

“那你今日怕是要失望了。”陶錦打了個哈欠,扯起被子躺進去,冷漠地背過身子,“我困了。”

懷七閉上嘴,不敢再打擾小姐休息,心間又極為愧疚。是他浪費了太長時間,才讓小姐失了興致。

燭火熄滅,懷七大着膽子鑽進被子裏,同以往一樣,寬厚溫熱的胸膛貼近。

感受着小狗的氣息湊近,陶錦轉過身,看着近在眼前的麥色捏捏玩具,很不客氣的咬住,牙尖輕輕磨着,當做玩具一般弄着。

她合理懷疑小狗是故意的,要不方向距離怎麽把握的如此精準。

指尖輕劃,另一個也沒被冷落。

男人悶哼一聲,更是主動挺了挺身,讓她玩的更容易。

真是心機又澀情的小狗。

陶錦是真的困倦,玩了一會便在小狗懷裏沉沉睡去,手腕搭在小狗腰上,阖眼時口中尚未松開。

人在睡着時,咬合力是會不自覺加大的。

翌日清晨時,懷七右側紅腫的不像話,細看還有些破皮。

陶錦湊過去細細瞧着,驚詫道:“我咬的?”

懷七低低嗯了聲,他也沒想到,小姐會含了半夜。

“你怎不将我推開。”陶錦都不知自己夜裏還有如此癖好。

懷七抿了抿唇,低聲道:“屬下願意被小姐如此對待。”

啧啧,小狗堕落了,也開始說這種話了。

話是不金貴了,但開始變得澀情了。

昨夜來尋小狗本就是臨時起興,打算給他一個驚喜,雖然沒說幾句話就被蕭束打斷。

陶錦不打算在将軍府多留,馬車上,她對男人道:“可還有什麽要說的?”

她暗示的很明顯了。

可是小狗顯然沒明白,他神情那般不舍,眼神都快黏在她身上,竟然愣是沒說一句話。

白說了。陶錦冷笑一聲,落了車簾,令馬夫啓程。

看着馬車的背影,懷七後知後覺,他是不是又惹了小姐不快。

昨夜的溫存似風吹散,只餘慌亂從心頭攀起。

管家好不容易尋到自家将軍,只見男人站在原地,愣愣看向後門的方向,眉眼藏了絲落寞。

聯想起方才從後門離開的那輛馬車,管家心間一動,已然猜到車上之人是誰。

管家沒忘記正事,他将手中請帖呈上,“将軍,還有五日便是秋狩,陳将領他們邀将軍一同去校場比試一番。”

這是武将中是很尋常的一件事,可将軍仍是拒絕。管家嘆了口氣,這幾日他也看出來了,将軍是一點外心沒有,滿心滿眼皆是殿下。

但是,好像有些不解風情?

要不為何孤零零站在這裏吹冷風。

管家低言,“将軍,若想增進感情,不如投其所好,時刻讓人對自己保持新鮮感。”

懷七看來時,管家立刻低頭裝作什麽都沒說過,他最不希望懷七将軍失寵,連帶整個将軍府被殿下厭棄。只希望将軍自己努力一些,永遠做殿下身旁的紅人。

管家離開後,懷七心底盤旋着那段話。

投其所好。

小姐的喜歡……懷七離開将軍府,獨身去了一趟南風館。

臨近秋狩,陶錦這兩日倒是清閑,又回到抱着小貂看男人跳擦邊舞的日子。

竹雲動作十分快速,不過一日而已,便已尋來一批精壯的英俊男子。

還沒等給殿下過眼,他便篩選掉一大半。容貌過關的,身材沒有懷七将軍瞧着好,身材好的,又沒懷七将軍生的俊朗。

總而言之,都是差點意思。

入夜,陶錦正聽阿杳撫催眠曲,忽而,窗外又響起一聲。

好家夥,窗下靈又刷新了。

陶錦看向阿杳,“你先下去。”

少年抱琴離開後,陶錦淡聲開口,“滾進來。”

合攏的窗扇被打開,男人翻窗落地,悄無聲息。

她瞥過去,語氣淡漠,“膽子大了,誰允你私闖公主府的。”

懷七低頭,大着膽子行到小姐榻前跪下,“小姐恕罪,屬下今早有話想說。”

陶錦未給小狗臺階,直言道:“早上的話,你晚上才想起來?早幹什麽去了。”

“對不起,是屬下的錯。”懷七低聲道歉,“……屬下今日尋得一物,想來小姐應是喜歡,便想給小姐過目。”

頭一次聽懷七說這種話,暗示性太強了,陶錦忍不住道,“什麽東西?是夜光的玉,還是會後空翻的貓?”

擡起的手又落下,懷七愣住幾瞬,他有些聽不懂小姐的話。

莫非是他準備錯了,小姐現在喜歡的,是夜光玉與會後空翻的貓?

怪不得昨夜未碰他。

陶錦不知懷七在想什麽,她道:“你若打算杵着不動,便趁早出去,什麽東西這麽見不得人。”

很快,陶錦發現,那東西确實有些見不得人。

懷七喉結緊張滾動,他站起身,擡手扯下腰帶。

衣衫落地,陶錦瞪大雙眼。

哇塞,真空的。

心中剛嘆小狗何時這麽野了,看清以後,陶錦又是一愣。

他把自己綁的像個未拆封的禮物,甚至還有腿環臀铐,手法一看就是專業的,并且着重突出的地方也很微妙。

“小姐,可還喜歡?”懷七惴惴不安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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