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雪天

第20章 雪天

等靳越把狗遛完, 再回家時,他才動着慢慢回溫的手指,打字回陳胤之。

靳越:【她補課。】

遲逢上個補習班, 似乎就像是想要把花掉的每一分錢都給學回來那樣, 看手機的時間都靠擠。

而陳胤之這二世祖和她完全不一樣,像是根本沒聽課,幾乎消息才發出去,他就立馬回複:【才回我, 她補課你打聽打聽在哪補啊,直接莽過去,坐她同桌。】

靳越:【她補數學。】

陳胤之:【補數學怎麽?看不起補數學的?】

靳越:【我考滿分, 補什麽?】

陳胤之:【人住校你住校, 人補習你也補習不就得了, 不就是追人麽,管這些,還讓你裝上了。】

靳越窩在沙發裏, 慢吞吞打字:【住校确實節省時間, 住就住了, 補數學對我有什麽好處?不如在家睡覺。】

陳胤之:【我靠, 你這個資本家的兒子,好他媽冷血……】

鄒琦和靳林出去了,靳越沒開大燈,燈帶柔和的光打下來,似乎暈得他眼眸更為漆黑。

冷血嗎?

他向來如此,做什麽先考慮自己。

腦子裏突然冒出來遲逢的臉。

他垂着眼, 心想,明明她更冷血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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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約不出去, 消息也不愛回。

心情實在說不上好,他煩躁着,偏頭去看小花園裏的小邊牧,小聲嘀咕:“做什麽人,還不如做個拼拼。”

拼拼玩着玩着似有所感,擡起狗頭看着靳越,偏了偏腦袋。

一副天真單純的狗樣。

靳越短促地笑了下。

算了,拼拼又有什麽錯呢?

他莫名其妙就有了脾氣。

就好像……

遲逢一不理他,全世界就都有錯。

那年,西臨的雪很厚。

驕傲的少年動了心,倒也沒丢掉自己的驕傲。

過年前兩天,何嘉裕爸媽在趕飛機,一大夥人又到何嘉裕家玩。

靳越新買了一臺switch和一堆游戲卡帶,何嘉裕連了電視,在那研究,其餘的人仍舊在玩三國殺。

何嘉裕問:“你都買了什麽游戲?”

“馬裏奧賽車,這個可以多人玩,還有雙人成行、塞爾達……”

何嘉裕翻着靳越的卡帶盒,“喲,還買了星之卡比,買來跟遲逢一起玩的吧。”

靳越眼皮子都沒擡,擺弄着手柄:“沒有的事。”

“從那次和譚俊打完架之後,你身上但凡是哪兒破了口子,不都貼的那個粉色創可貼麽,之前遲逢給了你一盒是吧。”

靳越懶洋洋回:“又誰跟你說的。”

何嘉裕看着他:“我就是知道,怎麽樣,用不用把她叫過來一起玩?”

靳越手上動作停了,沒說話。

何嘉裕一笑,放下手上的卡帶,從小花園出去,去對面敲門。

靳越看都沒回頭看一眼,只聽見顧瑩在後面問:“他去對面幹嘛?”

陳胤之說:“叫遲逢吧。”

“叫她來幹嘛?”

“你管呢?”

又吵起來了。

靳越直接屏蔽後頭的聲音,設置好之後,放下了手柄,坐到沙發上,也沒什麽心情玩手機。

沒一會兒,何嘉裕回來,看見顧瑩和陳胤之臉色都不好,估摸着又吵架了。

他沒心思勸架,走到靳越旁,問:“設置好了嗎?”

“好了。”靳越往他身後看,沒見人。

何嘉裕明白他想知道什麽,偏偏故意不提遲逢:“那等他們殺完這把,可以開始過來賽車了。”

靳越看透了他慣是蔫壞的樣,直截了當問:“不是去叫人了?人呢。”

何嘉裕一副故意等他問的表情,說:“回老家過年了。”

說完,他補了一句:“就她一個人回的,她媽在這跟後爹過,我剛看到,她家裏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親戚。”

靳越看她一眼:“問你了嗎?”

何嘉裕笑得挺不懷好意:“行,我話多,我陳胤之上身了行了吧。”

陳胤之在後面格外敏感聽見自己名字,喊着:“我怎麽了?你說我壞話?”

沒人理他。

自打期末考過後,靳越似乎一次也沒見着她。

一次也沒有。

他呼出一口氣,起身:“悶得慌,出去透透氣。”

到了小花園,他揣着兜,仰脖看着遲逢房間的窗戶,窗簾沒拉上。

過了好半天,他摸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給遲逢發過去。

【圖片。】

【窗簾沒拉。】

明知道她不在。

想找她,倒是什麽都能成為借口。

遲逢回得挺快:【沒事的,我回洛平了,在這過年,好冷好冷,比西臨還冷。】

靳越一笑,亂七八糟的情緒似乎都散了沒影,他問:【沒戴圍巾?】

遲逢:【今天跟我發小打雪仗,沒戴。】

靳越不笑了:【打雪仗?黃毛在嗎?】

遲逢:【秦猛?他沒在,都是以前的同學,好好玩。】

【圖片。】

靳越點開圖片一看,寬闊的場地,似乎是某個老舊中學的操場,畫面上,大家穿得很多,都在奔跑,像一個個蠶蛹。

挺多男生的。

他想起來在他很皮的小時候,應該是初中?

他和陳胤之、何嘉裕和江宇一起去外頭打雪仗,特意沒帶上顧瑩和周曉芸,怕她們打出脾氣,哭。

當時,江宇沖一個高中的學姐脖頸丢雪球,就把人凍得直哭。

他打字,問她:【打急了會哭麽?】

遲逢:【不哭,誰打雪仗能哭。】

靳越唇角勾出個笑:【挺厲害。】

消息發出去,風順着他脖頸湧進來。他收回手機揣兜裏。

他在說什麽?

到底厲害在哪了……

另一頭,遲逢微喘着,挪到操場邊沿的臺階上,用手蹭出一小塊幹淨的地方,坐下去。

她捏了捏快被凍僵的手,把臉半埋在領口裏,打字問靳越:【你在哪過年?】

靳越回:【就在西臨,應該會去我外婆家。】

那頭,朱思琳腳一滑摔到地上,遠遠就能聽見她的笑聲。

遲逢笑着,收回視線垂眼打字:【好久不見。】

想了想,又添上一句:【新年快樂。】

靳越:【你才知道見你一面有那麽難麽,女明星。】

遲逢:【我可不像你,不學習都能考好。】

靳越垂着眼,掃了一眼那句“新年快樂”:【後天才過年,到時候再跟我說。】

遲逢笑了笑,回他:【行。】

朱思琳也玩累了,拖着步子跑過來,臉變得紅撲撲的:“祝超他們幾個,就知道盯着我打。”

“好累,你坐麽。”遲逢說着就要伸手拍身旁的雪。

朱思琳搖頭,過來拽她:“走了,吃小火鍋去,我都要餓死了。”

遲逢起身,問:“還有誰?”

朱思琳挽着她胳膊,兩人一起往出走:“大家都一起,只不過你到時候注意點,別跟劉宇揚坐一塊,他對你有心思,誰不知道。”

遲逢說:“那都多久前的事了,高一吧。”

“你是不知道,後來他還老提起你。”

遲逢沒什麽情緒地說:“提起我幹嘛,提也沒事。”

高一有段時間,劉宇揚不知道是不是什麽霸總強制愛的小說看多了,天天放學都跟在遲逢後面,強行送她回家。

後來還是秦猛給解決的。

那段時間她挺怕,但現在,連盛華庭那種人都見識過了,遲逢也就沒什麽感覺了。

一夥人一起吃完旋轉小火鍋之後,聚到了旁邊的財富小廣場。

“快快,我們拍個合影。”

“沒支架啊。”

朱思琳提議:“劉宇揚個高,劉宇揚去拍。”

劉宇揚本來正往遲逢旁邊靠,一段時間不見,遲逢出落得更漂亮、也更引人注目了。

他挺後悔高一時候做的事,想找機會跟她道歉,她卻老躲他,今天一直沒說上話。

聽見朱思琳這話,他愣了愣。

祝超又催:“揚子,快點的,拿我相機去,來。”

“行,我給你們拍。”劉宇揚認命拿過相機,走到了幾米遠的位置,恰好可以把所有人都框在畫面中。

“我們想個口號!”

“我要畢業!”

“未來可期!”

“一起沖,向未來怎麽樣?”

“得了吧你們,要我說,幹脆喊:財富快來,一起發財!”

哄笑一片,最後大家還真這麽喊了。

随着劉宇揚按下快門,畫面定格。

所有人都在笑,帶着對未來無畏的憧憬,似乎已經抛開一切的煩惱。

錦怡灣。

大冷的天,一群人沒一個會做飯,最後是外賣點了火鍋,菜和肉都是處理好的,拿個家裏的鍋煮着吃就行。

吃晚t飯之前,菜點多了,宋瑤也被陳胤之叫過來,一進門,她四處看了眼,沒見着遲逢。

靳越一個人在沙發上玩塞爾達,她走過去小聲問:“你不找遲逢玩?”

“回老家了她。”

“哦,那你豈不是見不着她了?”

靳越眉梢擡了擡:“也不一定。”

宋瑤又開始琢磨,幾個意思?

靳越問她:“玩游戲麽?”

宋瑤擺手:“我不會這個。”

“行。”他繼續玩。

宋瑤又起身,去和陳胤之打招呼。

周曉芸看在眼裏,碰了顧瑩一下:“宋瑤和靳越看起來還挺熟。”

顧瑩沒說話,但她知道為什麽。

等一頓飯吃完,漆黑籠罩下來,燈火漸明,何嘉裕擡出一箱精釀,“來點兒?”

陳胤之點頭:“這個好喝。”

何嘉裕問顧瑩:“小顧,喝不喝?”

顧瑩點點頭:“喝。”

周曉芸也舉手:“我也要喝。”

江宇往靳越面前放了個杯子:“滿上。”

靳越把杯子推開:“不喝。”

陳胤之:“是不是男人?”

靳越無所謂道:“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也可以不是人。”

何嘉裕:“就喝一點,傷不了你金貴的身體。”

靳越:“傷得了。”

宋瑤也把面前的杯子推開:“我也不喝了,怕待會吐了。”

陳胤之:“沒事,要是真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宋瑤毫不留情道:“算了,你醉得最快。”

靳越和宋瑤兩個喝酒的沒繼續在飯桌陪着他們,過來客廳這邊坐着。

各占一邊沙發,各玩各的手機。

宋瑤突然說:“靳越,看見沒,遲逢發朋友圈了。”

靳越聞言,切掉正在刷的app,點開微信朋友圈,一眼就看見了遲逢發的那條。

文案是:【打雪仗好冷好冷。】

配圖三張。

第一張,她手上捏着個雪球,指尖凍得通紅,背景是雪地。

第二張,下午她給靳越發過的,她同學們奔跑着打雪球的那張。

第三張,十幾個少男少女高興地對着鏡頭龇牙比耶。

遲逢站在第一排,頭發有點亂。

靳越把照片放大,看她。

她挽着她發小的手臂,眉眼彎彎,笑得很開心。

靳越又把照片放大,挨個看那些男生,沒一個帥的。

放心了。

宋瑤見靳越沒反應,小聲說:“她這表情,看起來玩得好開心,诶,你今天怎麽不跟他們喝酒?”

靳越随口答:“不想喝。”

實則,是不敢喝。

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到哪,喝到第幾杯,喝到什麽程度會開始失态,會忍不住給她打電話。

甚至,忍不住就說點什麽。

……

遲逢昨天打雪仗玩太累,睡了個懶覺,九點多才起。

沒成想一起床就接到個電話,是她表妹葛喜雙打來的。

葛喜雙問:“姐,在幹嘛?”

“剛起床,表哥回家沒?”

“沒回,你能過來陪我過年嗎?”葛喜雙嗓音裏帶着點郁悶,遲逢一問才知道怎麽回事。

舅舅舅媽昨晚開車跑貨,本想拉完這趟就收工過年,誰知出了車禍。

眼下兩人都進了醫院,對方還鬧事。

她哥哥葛源在外地當消防員,年假輪休,年後才能回。

葛喜雙比遲逢還小一歲,又有個哥哥,自小沒遇過事,一下慌了神。

這下葛源不回來,家裏親人就只剩下葛玉婷。

葛玉婷又歷來都不怎麽靠譜,眼下剛和城裏大老板結婚,自然不可能回來過年,于是,葛喜雙自然就想到了遲逢。

遲逢在電話裏頭安慰了她幾句,洗漱完下樓去找爺爺奶奶說要過去舅舅家過年的事。

爺爺奶奶一聽,忙囑咐她注意安全。

舅舅家在隔壁一個叫寧川的縣城,一小時車程,遲逢買了客車票,一個半小時後,遲逢到了寧川客運站,葛喜雙來接她。

遲逢差不多一個學期沒見葛喜雙,葛喜雙個子已經比她還高了些。

她打小就漂亮,這會兒更是讓人移不開眼。

一看見遲逢,葛喜雙就小跑過來:“姐。”

遲逢看見她也挺意外的:“你怎麽不在醫院待着照看舅舅舅媽?”

“這會兒沒打針,我媽讓我來接你。”

遲逢問:“他們傷到哪了?”

兩人挽着手小跑出客運站:“我媽肋骨骨折,我爸就是一點皮外傷,被安全帶勒的胸口疼,他能看着我媽,放心。”

說完,她又說:“你能來真的太好了,明天就過年了,我爸媽都在醫院,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辦。”

遲逢聽見這話,笑了:“你都比我高了,還指望我”

葛喜雙也笑:“個子是比你高,但我沒你經事兒,吓死了昨天。”

她一直覺得遲逢挺厲害挺堅強的,自小就對遲逢挺依賴。

遲逢拍了拍她安慰道:“沒事啊,只要人沒事就什麽都不怕。”

葛喜雙點點頭,兩人馬不停蹄往醫院趕。

進屋的時候,病房莫名多了個高個男人。

葛喜雙掃了一眼,以為是隔壁床位老人的兒子,心想這人還挺帥,不免又多看了兩眼。

對方看過來,視線對上,她只覺這人眼眸深邃,深不見底。

她忙移開視線,攥了下手。

是個酷哥。

她最喜歡的那款。

遲逢瞧着男人腳邊的水果和牛奶,視線頓了頓,他站的位置顯然離舅媽的床位更近。

舅媽見到她倆回來,沖遲逢笑笑,随後喊葛喜雙:“小雙小逢,你哥哥他戰友來了,快叫哥哥。”

葛喜雙舔了舔唇,看過去,視線對上的那秒,她喊人:“哥哥……”

遲逢看過去,叫人:“是蔣哥吧?你好,我叫遲逢。”

“你好,蔣奕川。”

葛喜雙小聲念叨着他的名字,心想,原來他就是葛源經常跟她提起的蔣奕川。

以前覺得這名字也就一般好聽,見到人之後,她覺得,這名字還挺不錯。

遲逢挺納悶地看着葛喜雙,她純社牛,每次見到陌生人都能問一堆問題,話多得要命,今天卻啞巴了。

遲逢小聲湊到她耳邊問:“不是喜歡酷哥?怎麽不說話?”

葛喜雙也小聲說:“不知道說什麽,他幾歲了?說不定,有女朋友……”

“跟表哥一樣的話就是23歲。”

“大我六歲。”葛喜雙挺喪氣,“肯定有女朋友。”

遲逢沒說什麽,還真不一定。

蔣奕川沒再管她們兩個小孩,只跟舅舅說:“叔叔阿姨,你們身體怎麽樣?葛源那邊走不開,我過來看看。”

舅媽因為疼痛,聲音很輕:“沒什麽大問題,只是那些鬧事的……”

“我就住旁邊酒店,叔叔您記一下我電話號碼,他們如果再來病房鬧,就給我打電話。”

剛在路上遲逢就聽葛喜雙說了,舅舅是主責方,報了保險也賠了錢。

但對面的人很混,雖沒受什麽傷,但仍舊獅子大開口,得理不饒人,已經過來鬧了兩次事了。

葛源拜托蔣奕川過來,估計就是為了解決這事。

遲逢松了一口氣。

舅舅答應着,忙掏出手機:“诶,诶,麻煩你,你電話多少?”

蔣奕川報了號碼,蔣奕川交代完就走了。

轉天就是大年三十,但舅媽的狀況完全沒辦法回家,舅舅也抽不出空去做飯,思來想去,不能怠慢了蔣奕川,于是打電話在寧川最好的飯店訂了一桌年夜飯。

兩人一起去打熱水。

葛喜雙在水房跟遲逢說:“我爸終于不省了。”

遲逢也笑:“蔣奕川過來,舅舅可以放心不少。”

葛喜雙點頭:“确實,他看起來就很壯。”

遲逢“诶”了聲,問:“他電話,你要不要?”

葛喜雙轉頭驚訝地看着她:“你怎麽有,你記了?”

遲逢笑說:“剛他跟舅舅報的時候我記了。”

葛喜雙伸手摸衣服口袋裏的手機,又猶豫:“不要了,我又不敢打。”

“但你可以加微信,有時候聯系不上表哥,可以問問他情況。”遲逢幫她把借口都給找好了。

葛喜雙記上了他電話號碼,嘴上說着:“再說吧……”

轉天,守着舅媽打完針,遲逢和葛喜雙就領了幾個任務。

回家裏放鞭炮、挂燈籠、換春聯。

兩人買好東西跑回家裏,光是第一項就沒辦法完成。

遲逢和葛喜雙蹲在地上看着鞭炮,遲逢捏着個打火機,搜索着“鞭炮點火的正确方法”。

“你敢了嗎,姐?”

遲逢手心捏出汗來:“我試試啊……”她咽了咽嗓子,“快,你讓開點兒。”

随後把手伸過去引線旁,拇指按了兩下打火機。

手機突然一震,吓得遲逢立馬站了起來,葛喜雙被她這動靜吓得捂住耳朵彈開一步,才發現炮仗根本沒響。

遲逢搓了搓手,點開微信一看,是靳越。

他問:【幹嘛呢?】

遲逢回:【點炮仗t。】

靳越:【敢點麽?】

遲逢老老實實:【不敢……】

靳越一時間沒回她。

葛喜雙笑着說:“要是我哥在就好了,他要在,咱哪用受這苦?”

遲逢看着她,想到個主意,撥出個電話。

沒一會兒,蔣奕川就到了舅舅家。

葛喜雙瞧見他來,一時間像個悶葫蘆。

蔣奕川沒察覺,只以為她的性格和葛源說的不一樣,他輕而易舉點了炮仗,還順便把挂燈籠和貼對聯的活兒給攬了。

葛喜雙看了眼時間,才一點,離吃飯還有很長時間,醫院裏又有她爸在守着,她想了想,幹脆招呼遲逢和蔣奕川進屋打撲克牌。

西臨,客運站。

靳越坐在車上,氣味難聞得緊,他吃過暈車藥,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眼睛瞧着窗戶外頭兩個拎着行李的行人。

今天客運站大部分車都停運了,車上也只寥寥幾人。

旁邊一個阿姨問他:“小夥子,你是在外頭打工的?”

靳越搖頭:“不是。”

“那你大過年的去洛平幹什麽?還一個人。”

靳越答:“送點東西。”

阿姨見他手上拿了個深色的線圈本,覺得奇怪,沒再說什麽。

靳越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大年三十,熱鬧團圓的節日。

他莫名其妙,覺得她一個人回老家過年,挺可憐。

于是臨時起意看了票。

可偏偏,別的地兒都停運,西臨到洛平還有往返的兩趟車有票。

他沒別的想法,看她一眼就行。

于是,找了個要和陳胤之去網吧的借口,跑到了開往洛平的大巴車上。

五分鐘後,車子已經開到了路上,靳越接到了陳胤之的電話。

“你跟阿姨說,跟我去網吧了?”

“嗯。”

“哎喲我的大少爺,你去哪了啊,我剛跟我媽去買鞋,商場裏碰上阿姨了,問我不是和你去網吧麽?我趕緊說,我為了買鞋鴿了你。”

靳越卻像并不着急那樣:“行,知道了。”

陳胤之:“不是,你到底去哪了,這可是大過年的。”

靳越:“洛平。”

陳胤之:“靠!”

“她東西落我這兒了。”他說得倒是輕飄飄的。

陳胤之“切”了聲,“說什麽鬼話,什麽東西那麽着急,大過年都得跑去送。”

客車味道難聞,靳越懶得說話,說了句:“少管。”

電話挂斷,靳越眯了會兒,很快便到了洛平客運站,他打車直接去了遲逢奶奶家。

返程的車一小時後開回西臨,他看了眼時間,還挺充足。

出租車駛過縣城小道。

低矮的電線、狹窄的街道,老舊的房子,緊閉房門的小吃店……

只有地上燃放過後剩餘的鞭炮紙是鮮明的。

靳越摸出手機,給遲逢發消息:【鞭炮點完沒,你人在哪?】

出租車停下,靳越付了錢下車,遲逢回過來一條消息:【讓一個酷哥幫忙點了,我在我舅舅家,打撲克牌。】

哪又冒出來個酷哥?

靳越擰了下眉,接着打字:【你舅舅家又在哪?】

遲逢:【在寧川。】

他盯着遲逢發過來這條消息,是個他并沒聽過的地名,點開手機搜了下地圖,距他所在的位置60公裏。

靳越站在遲逢奶奶家門口,捏着手機,氣笑了。

遲逢爺爺拎着串鞭炮出門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他家門口發愣的男生。

他認出是上次見過的,遲逢的那個同學,年級第一,于是沖他“诶”了聲。

靳越擡眼看過來,表情挺難看。

遲爺爺問:“小夥子,在這幹什麽?”

靳越走過來兩步,把手上的東西給爺爺遞過來:“這是遲逢的筆記本,我路過這裏,麻煩您給她一下。”

遲爺爺接過本子,笑眯眯地:“謝謝你啊,大過年的還麻煩你送一趟,年後她一回來我就給她。”

靳越點頭:“行。”

遲爺爺又說:“她本來要在洛平過年的,昨天她舅舅舅媽出車禍,家裏沒人照應,她就趕過去了,等她回學校我再讓他好好謝謝你啊。”

靳越扯出個笑:“不客氣。”

又補了句:“我爸媽有事過來這邊,我順便送一趟。”

聊了幾句天,遲爺爺非進屋拿出一小袋茶葉,讓靳越帶回去給他爸爸喝,說是自己種的。

靳越接過這袋用塑料薄膜封口袋裝好的茶,想到靳林平時喝的那些包裝精美的茶,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道了聲謝。

遲爺爺在門口擺好鞭炮,以為靳越馬上就走,打過招呼,點完便進了屋。

風呼呼地吹,靳越的耳朵被炸得生疼。

拿着茶葉的手沒辦法揣進外套口袋,冷得生疼,站在路口等出租的時候,他摸出手機,沒忍住,給遲逢發了條語音——

“你身邊哪來那麽多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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