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二十二

第22章 二十二

遲逢感覺自己像浸在水裏, 一會兒熱一會兒冷的,腦袋重得不像話。

她慢吞吞睜開眼,摸了下額頭, 上頭貼着退燒貼。

後脖頸膩了一層汗, 嗓子很幹,難受得要命。

她起身開燈,套了一件厚外套,去摸枕頭底下的手機。

一堆電話消息, 她眯着眼解鎖,坐在床沿仔細看着。

宋瑤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還給她發了很多消息。

她爬樓看了一眼, 第一條是:【那麽有骨氣啊, 真不來?】

來什麽?

遲逢懵了兩秒, 緩過勁來,打開窗簾透氣。

卻看到對面,何嘉裕的房間多了個人。

遲逢以為自己看錯, 揉了揉眼, 再一看, 确實是靳越。

她站在窗戶旁, 點開了和他的對話框。

靳越:【人呢?】

靳越:【好點沒?】

靳越:【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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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越:【接電話。】

又切到班群裏,大家發了很多很多籃球賽的照片,遲逢一眼便掃到其中一張,拇指一動,點開。

靳越一身黑色球服,跳投的姿勢舒展好看。

很奇怪, 高強度的運動下,他居然能做到表情一點也不崩。

遲逢盯着他因為擡手跳躍而微微揚起的衣角下方, 勁瘦的腰半隐半現。

她忙移開眼,舔了舔唇,給宋瑤和朱婷婷回消息,說自己燒糊塗了,現在已經醒了,讓她們別擔心。

随後點開未接來電列表,撥出靳越的電話。

此時,靳越收拾了東西正想走,看見遲逢的電話,他起身的動作頓住,随後又癱回去椅子上,用很舒服的姿勢接起電話:“醒了?”

“嗯,你在幹嘛?”遲逢隔着窗戶瞧他,确認他沒擡眼,故意這麽問。

靳越随口亂扯:“在宿舍。”

他也沒想跟她見面。

她生着病,他心裏不踏實,過來錦怡灣,也只是想離她近點。

遲逢聲音很小,沒什麽力氣:“我也在宿舍,你下樓呗。”

靳越擰眉,察覺不對,随後擡眼一看。

兩個人就這麽打着電話,隔着兩道窗戶對望着。

靳越咽了咽嗓,起身走到窗邊:“你好點沒?是高燒嗎?怎麽起來了?”

“口渴,媽媽給接我的水喝完了。”

“房間沒飲水機?”

遲逢:“沒有。”

靳越說:“給你買一個?”

遲逢微微張嘴,有些驚訝:“你是霸道高中生嗎?”

靳越低聲笑,聲音随着話筒傳過來,跟平時聽到的不太一樣。

遲逢又說:“我要下去喝水,你要過來對門跟我聊聊天嗎?”

說完,她又添一句:“我媽媽不在。”

靳越幹脆應了聲“行”。随後把何嘉裕房間的窗簾嚴絲合縫拉上,“走了。”

何嘉裕坐在椅子上,一挑眉:“怎麽了,要去給人家買飲水機了?”

靳越走過去,探身在他卷子上随手一點:“這題選錯了。”

“真的假的?”何嘉裕瞧着靳越的背影喊了聲,靳越沒理他,走了。

遲逢下樓的時候,陳姨正在看電視,見遲逢下來,她忙起身:“你好點沒,餓不餓?”

遲逢搖頭:“我吃不進去。”

陳姨忙起身接了杯溫水給她。

遲逢道了謝,小口喝着,趁着陳姨又坐下,轉頭經過小廚房,開門出去。

和上次靳越拿防狼噴霧給她時一樣,他站在門邊,卻不顯局促。

靳越背着書包,仔細瞧着她。

她臉被燒得通紅,白色退燒貼貼在腦門上,頭發亂糟糟的。

遲逢見他打量,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出了好多汗……”她說着,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你別看。”

靳越低着嗓說:“不讓看,為什麽要下來?”

遲逢一時語塞,又聽見他說:“來的時候沒想把你叫下來,就什麽也沒買。”

遲逢擺手:“不用買,我沒住院,只是發高燒而已。”

“而已?”靳越一挑眉,“你能把自己當回事嗎?嗓子都啞了。”

“嗓子還好,不疼。”

遲逢笑着,瞧着他說:“今天籃球賽,我沒去看,你別生氣。”

靳越唇上莫名勾出一抹笑,抱臂看着她,帶着點調笑意味,問她:“說說,你沒去看,我生什麽氣?”

遲逢有點不好意思,自作多情了嗎,于是小聲嘀咕:“不氣就不氣吧……”

靳越擡手,按了下她腦袋:“快上去,外面風大。”

遲逢點頭,沖他擺手,關上門,慢吞吞往回走。

走了幾步發現陳姨正探頭往她這邊看,視線對上的那一刻,又悄悄移開視線。

遲逢自己解釋道:“我同學,他來對門找他發小玩,知道我生病順便看看我。”

陳姨點頭:“哦,哦,好。”

遲逢又接了一杯水,換了個退燒貼才上去。

邊上樓梯,邊後知後覺想:她的頭發好油,靳越就這麽摸了,回家得洗幾遍手?

但剛升騰的愧疚立馬就被壓下去了。

她一開始就提醒他自己出了好多汗了。

怎麽能怪她。

……

籃球賽賽程安排得很緊湊,基本沒什麽休息時間,22班成功晉級決賽,一路順風順水,取得了冠軍的好成績。

參加籃球賽的幾人約着慶祝一番,但這種時候,靳越一般不會去。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叫遲逢啊,叫上遲逢,靳越絕對去。”

“誰說的?”

“你看不出來?靳越對遲逢不一樣。”

這麽合計着,體委開始有了動作,他課間過來勸說遲逢:“要參與我們的活動嗎?”

遲逢迷茫:“什麽活動?”

“咱班籃球不是拿了第一名?我們幾個準備休息日那天下午出去玩,你們要不要一起,婷婷,你也一起呗。”

勸着勸着,他心說,要是只有遲逢一個女生,她肯定不會去,于是幹脆連帶着朱婷婷一起勸。

朱婷婷猶豫片刻,搖了搖頭:“不去了。”

她沒那個錢可以花在這些地方。

遲逢也搖頭:“我也不去了,我跟你們都不熟。”

體委哀嚎一聲:“你這麽說我就要傷心了,誰當人面就說我跟你不熟啊?”

遲逢抱歉地笑了下,“不好意思,我不是那個意思。”

朱婷婷也笑了。

靳越坐在後排,顧瑩過來問他周天放學去不去她家烤燒烤,他視線瞧着前面,搖了搖頭,“你約何嘉裕。”

“我媽說好久沒見你了,你真不去?”

靳越“嗯”了聲,“替我跟張阿姨問好。”

“讓你去你又不去。”顧瑩又說,“才藝大賽,你參加呗,多久沒唱過歌了。”

靳越搖頭,“懶得。”

顧瑩見他要死不活這樣,興質缺缺,找周曉芸上廁所去了。

靳越眼見着體委還坐在遲逢面前暢聊,腳一下一下磕着桌子腿。

旁邊籃球隊的一個男生看見,咂摸出味兒來,趕快發消息給體委:【要死了,你聊那麽開心,靳越在後面把桌子腿都踢爛了。】

體委看見消息,起身往後走到後排,跟靳越說:“遲逢說,周天如果你也去,她就跟我們一起去玩,去嗎,越哥?”

靳越掃了眼遲逢後腦勺:“去哪?”

“你想去哪,游樂園?還是密室逃脫?劇本殺?”

靳越:“都行。”

體委跟旁邊的男生使眼色:搞定。

等下節課課間,他趁靳越去走廊的當口,趕緊又跑回去勸說遲逢:“剛靳越說了,要是你不去他就不去了,行行好,跟我們去吧!”

遲逢轉頭看了一眼靳越的座位,空的。

體委又說:“朱婷婷一起去呗,我們男生請。”

朱婷婷仍是搖頭:“不了。”

遲逢垂眼,搖頭:“你們去吧,我不去了,我好多卷子都沒寫。”

體委這下倒是有些詫異。

在他看來,靳越顯然是更難搞定的那個,沒成想,他幾乎沒怎麽勸,靳越就應下了,反倒是遲逢,似乎連一點想去的念頭都沒有。

于是趕緊再次提醒她:“可是你要是不去的話,靳越就不去了。”

遲逢看着他說:“他不會因為我不去就不去的,你放心吧。”

在遲逢看來,靳越做了什麽決定,慣來不會受別人影響,她知道這多半是體委找的借口。

體委:“……”

等體委離開後,t朱婷婷悄悄問她:“你為什麽不去?”

遲逢說:“作業寫不完,并且我跟他們真的不熟。”

随後垂着眼,繼續寫作業。

朱婷婷轉頭看了眼靳越,又看了眼遲逢,也繼續寫起了作業。

周六晚,遲逢在去小賣部買牙膏的路上,看到靳越正從男寝門口往出走。

她遠遠沖他笑了笑,随後進了小賣部。

也不知道他看沒看見。

遲逢蹲在賣牙膏的貨架那裏挑了會兒,拿起一盒牙膏。

她站起身來的時候,發來靳越就站在旁邊,他面前的貨架上挂着毛巾和牙膏。

遲逢問他:“你買什麽?”

“毛巾。”靳越随手拿起一塊毛巾,随後低頭,看她拿在手上的雲南白藥牙膏,“這個好用?”

“嗯,好用的。”遲逢有些詫異地看了眼他手上的粉色毛巾。

靳越察覺她視線,回神看自己手上拿的東西,又去看她:“怎麽?”

“你喜歡粉色?”

靳越笑了下:“怎麽,不行?”

遲逢小聲嘀咕:“沒說不行……”

貨架逼仄,有人要過去,靳越側身讓開的同時拉了遲逢一把,兩人近乎擠在一起,遲逢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好聞的味道。

他問她:“挑完了嗎?”

遲逢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去結賬,靳越直接掃碼付了錢,老板估計以為兩人是偷偷早戀的小情侶,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穿梭打量。

明目張膽地用眼神蛐蛐人。

遲逢忙拿着自己的牙膏往出走,等靳越跟出來,才跟他說:“謝謝你請我刷牙,回頭我請你吃飯。”

靳越眉一揚:“快別給我畫餅了。”

遲逢:“……”

她有些心虛地瞧着他,趕緊轉移話題:“你們明天休息準備去哪玩?”

靳越聞言,挂在臉上那一抹笑慢慢隐去。

她說“你們”,而不是“我們”。

不用問他也明白了,那天體委說的話,十有八九是在诓他。

靳越視線微涼,淡聲道:“什麽去哪玩。”

遲逢愣了下,“體委不是說,你們籃球隊要一起出去玩?”

“是嗎……”靳越沒什麽表情,接着說,“籃球隊出去玩,他跟你說幹什麽?”

遲逢老老實實道:“讓我跟你們一起去,還說……”

說到這,遲逢倏忽停住。

什麽她去了靳越才去?看靳越這反應,根本不像是會去的樣子,她慶幸。

好險,自己沒有被騙到。

“說什麽?”他仍是問。

“沒什麽。”遲逢說。

靳越偏開頭,不問了。

即便她不說,他心裏也明鏡似的。

體委勸他的時候,是拿遲逢當的借口。

不難想到,在勸遲逢的時候,體委肯定也會用上一樣的套路——

拿他當借口。

不一樣的是,他明明不想去,卻在聽見遲逢也要去的時候,輕而易舉便答應了。

反觀她,倒是清醒。

遲逢看他神色不虞,偏頭看着他,有些疑惑:“你怎麽了?”

靳越搖頭:“沒怎麽。”

他擡手,把那條粉色毛巾給遲逢遞過去——

“給你了,我又不喜歡了。”

遲逢莫名,攥着牙膏和靳越塞過來的粉色毛巾站在原地,眼看着靳越轉頭走了。

怎麽又不高興了?

翌日中午放學後,籃球隊便浩浩蕩蕩地出發。

游樂園裏,幾個人高馬大的大男孩湊在一塊兒,四處瞧着随處可見的人群,不是一家三口就是小情侶,莫名覺得有點尴尬。

“玩什麽,我們?”

“什麽刺激玩什麽,壓力大得不行。”

“早知道找幾個小姑娘來。”

“叫了啊,遲逢,人不來。”

體委聞言,很心虛,看向沒什麽情緒的靳越,小聲說:“不好意思啊,越哥,沒能把遲逢叫來。”

靳越不耐煩地掃了他一眼:“她不來,關我什麽事?”

體委:“……”

當晚,靳越難得發了條朋友圈。

畫面中天氣晴好,從摩天輪最高點的視角俯視整個城市,一條運河穿過對角,大橋磅礴屹立,橫跨運河。

地面上,是無比渺小的、像素小點般的人群。

評論區。

陳胤之:【我敢說,這是靳越這輩子玩過最刺激的游樂項目了。】

何嘉裕:【摩天輪,和小姑娘坐的?】

江宇:【不是說你們班籃球隊出去玩,一堆男的一起坐摩天輪?哄鬼呢,快老實交代。】

周曉芸:【看看我發現了什麽,對面的鞋!誰的?】

遲逢寫完作業,刷了下朋友圈,随手一劃,便看到了靳越發的這條朋友圈。

她一眼便掃到最角落的地方,一只白色女鞋露出一角。

精致,又漂亮。

靳越那堆發小的微信她一個也沒加,自然也就看不到他們的對話。

所有的消息靳越都沒回複,唯獨周曉芸那條。

他回:【路人的鞋。】

體委他們都去坐過山車了,他惜命,自然不會玩這種刺激的項目,于是便自己去坐了摩天輪。

恰好和一家三口進了同一個轎廂,他拍照的時候不小心把那位女士的鞋子給拍進去了。

周一早自習,遲逢背着書包來教室,在門口跟靳越打了個照面。

兩人都沒先開口打招呼,又很默契地各自移開視線,進了教室。

下午,才藝大賽預賽如期舉行,宋瑤吃完飯後拉着遲逢去看。

讓遲逢驚訝的是,賀憫然居然也參加了。

他抱着把木吉他,彈唱了一首民謠,聲音幹淨清澈,流水一般舒展。

宋瑤挺驚喜,偏着頭說:“不錯啊這帥哥,高一高二不參加,我還以為他沒才藝。”

遲逢也點頭:“我也以為他沒什麽才藝,只愛學習。”

階梯教室被擠得滿滿當當,不少人在錄視頻。

有幾個女生正竊竊私語着,為自己又發現一個隐藏帥哥而欣喜。

陳胤之拉着靳越從後門進,“人可真多啊……靠!賀憫然!诶,第二排右邊,那不是遲逢麽?”

靳越順着陳胤之手指着的方向看過去,從他的角度能看見遲逢的小半邊側臉,她看向舞臺,正笑着。

而舞臺上的人,是賀憫然。

陳胤之看到自己班班長在上面抱着吉他,心裏還挺自豪:“這哥們,不錯啊,唱歌也就差我一點,有點實力的。”

靳越哼笑一聲,陳胤之怒了:“你嘲諷我?”

“沒有,不敢。”

前排,遲逢看了眼時間,想回去寫作業了。

賀憫然恰好唱完,看見遲逢,沖她笑了笑。

遲逢沖他點了下頭算打過招呼,宋瑤奇怪地看着她,又看了幾眼正收拾吉他準備往舞臺下走的賀憫然。

正想說點什麽,遲逢卻拍了怕她:“你還看嗎?我想走了,卷子還有好多。”

宋瑤看完熱鬧,也不想再擠在裏頭悶着,于是拉着遲逢往出擠。

剛出去走了兩步,她就迫不及待地問:“你和賀憫然很熟?”

遲逢想了想說,“算是吧,之前我剛住校那段時間,偶爾回宿舍會碰上,就會一起回。”

“偶爾?”宋瑤挺八卦地說,“可是他剛沖你笑诶,并且,他跟靳越簡直是完全兩種類型的人……”

“诶,小宋瑤,你怎麽還背後蛐蛐人?”陳胤之的聲音很有辨識度,從身後傳來。

宋瑤轉頭一看,後面跟着的不是別人,正是陳胤之和靳越。

遲逢也跟着回頭,恰好撞上靳越的視線。

他這兩天總是這樣,冷冰冰的……

遲逢垂眼,沒再看他。

宋瑤笑着:“我可沒說壞話。”

陳胤之又說:“看完我們班班長就走?”

宋瑤:“你們班班長可真行,深藏不露……”

兩人邊聊着天,邊走,沒注意到,遲逢和靳越兩個人,一路上誰也沒跟誰說話。

轉天,體育課。

到了高三後期,體育老師基本不授課,每次把人帶到不易中暑的體育館內,清點好人數便放養式教學,讓他們拿器材自己玩。

遲逢每天坐着學習,也就體育課能活動會,基本每次她都會打排球。

打了會兒,球飛出去,遲逢跑去場邊撿的時候,發現靳越拎着瓶礦泉水,就站在場邊,正跟體委不知道說着什麽。

遲逢莫名有些不自在,垂着眼撿球,繼續回去打。

可偏偏,球像是不長眼睛,又往他那邊飛。

遲逢站在原地,猶豫着要不要過去撿。

顧瑩在對面的陣營裏,指了指球,沖靳越說:“靳越,撿下球。”

靳越聞聲,躬身撿起球,再擡臂,往顧瑩那邊扔過去。

每個球打完後都會交換位置,幾個球過後,遲逢又換到了離靳越最近的地方。

她心不在焉的,盡量忽視着他極強的存在感。

偏偏這會兒對面的球發過來,發的角度刁鑽,遲逢和旁邊的同學同時跑去接,遲逢忙頓住腳步,卻還是不防被撞了一下,她整個人失去平衡,往旁邊撲。

她下意識伸手去按地,餘光看見有個身影閃過。

胳膊被人攥住,t猛地一拉。

遲逢堪堪站穩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是靳越。

他反而沒站穩,下意識伸手去按地上,手掌外側蹭上防滑粗糙的地面,火辣辣地疼。

“我去。”

“摔了?”

“英雄救美啊這是。”

遲逢瞧了眼跟她相撞的女同學,被別的同學扶住了,她稍稍放心。

又蹲下,去看靳越的手:“你沒事吧?”

靳越直接順勢坐到地上,把手擡起來看了眼:“沒事。”

遲逢掃了一眼,他手掌外沿擦傷,滲了血,從擦傷痕跡來看,幾乎能看出幾條較深的、場地沙礫摩擦過的痕跡。

她心頭忐忑,擡眼去看他表情。

眉微擰着,有點煩的樣子。

顧瑩也跑過來了,彎腰看着,挺擔心:“我陪你去醫務室。”

靳越起身:“沒事,我自己去。”

他随手拍了下褲子,随後走過去體育老師那邊,跟他說着什麽。

顧瑩擰眉,瞪了遲逢一眼,随後跟了上去。

遲逢猶豫了一秒,也跟過去。

體育老師眼見着跟過來兩個女同學,問他:“怎麽,這點傷,還要兩位女同學陪你去看?”

靳越搖頭:“不用。”

遲逢瞧着他,小聲說:“我跟你去,行麽。”

靳越側眸看了她一眼:“……也行。”

體育老師樂了,瞧着顧瑩:“那你呢,你也要去嗎?”

沒等顧瑩開口,靳越自然接過話:“她不去。”

顧瑩擰眉,“我是你發小她是你發小?”

靳越無所謂道:“我是拉她受的傷,她多少得負點責,你回去待着。”

顧瑩氣得轉頭就走。

靳越和遲逢一前一後,往外頭走。

四月的天,下午三點的光景,外頭太陽挺曬,但溫度不至于高。

遲逢仍舊穿着外套,跟在靳越後面往醫務室走。

“曬得慌,回去教室寫題吧。”靳越沒轉頭看她,沒什麽語氣地說。

遲逢腳步一頓:“我不回。”

語氣硬邦邦的,即便靳越沒看她也知道,多少有點氣性在。

他轉臉,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我還沒氣,你倒先氣上了?”

遲逢搖頭:“我沒氣。”

靳越沒再應聲。

又安靜走了兩步,遲逢又說:“你這兩天是不是不怎麽想理我?”

“我?沒有。”他被太陽光刺得微眯了眼,開口就是違心的否認。

不想承認,“她不像自己在意她那樣地在意自己”這個認知讓他挺生氣。

也不想承認,昨天下午看到她才藝大賽初賽就去看賀憫然比賽時,他不免跟自己做了對比。

剛結束的籃球賽,遲逢就沒去看過幾次。

他有他的驕傲,這些話,說出來倒顯難堪。

這幾天奇奇怪怪的氛圍持續了很久,遲逢也沒那麽遲鈍,于是,一字一句數着靳越的“罪行”:“從那天晚上在小賣部碰上開始,你就不對勁,把毛巾扔給我,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後面我在教室見到你,你态度也是冷冰冰的,招呼也不打,看到我就跟看到陌生人一樣……”

靳越挺煩躁地看了一眼右手手心,莫名其妙說了句:“那麽愛聽賀憫然唱歌?”

空氣似乎靜了一瞬。

靳越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之後,更煩躁了。

遲逢立刻小聲反駁:“那你還跟女生去坐摩天輪……”

靳越聞言,突然問她:“你沒周曉芸微信?”

遲逢迷茫搖頭:“沒,你是跟她去的嗎?”

靳越漆黑的眸子看着她,煩躁的情緒似乎在這一瞬被一掃而光。

她沒有周曉芸的微信,那就解釋得通了。

遲逢看不見周曉芸給他的評論,自然也就看不見他回複解釋的那條。

于是,他耐着性子道:“沒跟女生去,我自己去的,那雙鞋的主人是跟我一起坐摩天輪碰上的一家三口,人孩子都有了。”

遲逢:“哦……”

靳越明知故問:“因為這個不開心?”

遲逢硬着頭皮搖頭:“沒。”

他不依不饒:“那你因為什麽不開心?”

遲逢反咬一口:“那你管我去看賀憫然幹什麽?我去看他,你不開心?”

靳越沒應聲。

兩人沒再挑破什麽,但對方之前的某些行為似乎自動被套上了合理的一套邏輯。

他們一前一後進了醫務室。

難得校醫室醫生認出了他倆,笑着問:“又一起來了?這次是誰?傷哪了?”

遲逢指了指靳越:“他手掌,蹭到了。”

醫生給他消了毒,覺得怎麽也是有經驗的人了,索性簡單囑咐兩句,把人放走。

出醫務室後,遲逢問他:“去打破傷風嗎?”

靳越搖頭,調侃道:“你确定你想浪費時間陪我去?畢竟,體委拿我當借口,都沒能把你騙出去玩。”

“你那天晚上是因為這個啊……”遲逢恍悟般瞧着他。

靳越還沒夠,接着說:“快,別浪費時間,趕緊回去寫題去。”

遲逢瞪他:“老這麽陰陽怪氣我。”

靳越瞧着她,笑了下:“是真怕耽誤你學習,你氣性那麽大,惹你生氣一次,就那麽久不理我。”

遲逢挺委屈地看着他:“你不也沒理我。”

靳越就快要敗下陣來。

他打小便總是被別人放在第一位,幾乎沒怎麽照顧過別人的情緒。

不知道要怎麽低頭,也不願意低頭。

可偏偏在遲逢面前,他好像沒什麽辦法。

“錯了,行不行?”他低着嗓說。

遲逢有些詫異地看着他,移開視線,小聲說:“你們都是男生,我跟他們又都不熟,并且,我以為你做決定不會受別人影響的……”

靳越聞言,心想,他以前确實這樣。

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随心所欲,沒人能影響他的想法和決定。

他垂着眼,點頭:“知道了,我不識好歹,我脾氣大。”

“手疼不疼?”遲逢問他。

靳越懶洋洋“嗯”了聲:“挺疼。”

“要不然用紗布包起來吧,我之前膝蓋摔傷用的還剩,你回教室等我,我去給你拿。”

她說着就往宿舍那頭跑。

“诶。”

靳越叫人,沒叫住,眼見着遲逢跑了個沒影。

醫務室就在身後,現買一卷紗布就行,也不知道她着急跑什麽。

靳越去了教室,百無聊賴等了會兒。

傷在手掌這個地方,他幾乎沒辦法寫字,只能先包紗布。

不多時,遲逢便回了教室,還微喘着氣,便把紗布遞過來。

靳越沒接,将手攤開來示意給她看:“我自己弄不了。”

“那你等等。”

遲逢轉頭便跑去衛生間洗手,随後回來,在他旁邊坐下。

她把手擦幹淨,展開紗布,試探着往他手上敷:“疼的話跟我說啊。”

靳越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覺得好笑,“行。”

遲逢把紗布覆上他的傷口,随後繞過虎口,纏了三圈。

“疼不疼?”她翻來覆去地問。

“不疼。”靳越立刻移開視線,沒再看她卷翹的睫毛。

遲逢纏完,突然皺了皺眉頭:“我好蠢,忘記帶膠布了。”

靳越問:“還有創可貼麽?”

遲逢點頭,懂了他什麽意思。

等大家都上完體育課回來,便看到靳越右手纏着紗布。

手背的位置,貼了三個粉色的星之卡比創可貼,固定住紗布。

大家心知肚明:遲逢貼的。

……

才藝大賽在四月底的時候來到了決賽,在籃球場旁的露天舞臺舉行。

高中三個年級将籃球場堵得水洩不通。

對于高三生來說,這是最後一場盛大的狂歡。

遲逢拿着一根班上發的熒光棒,站在前排,聽着隔壁班的同學閑聊。

“賀憫然今天賊帥。”

“我剛在後臺見着他了,也是将頭發梳成大人模樣了,真是給我班長臉。”

“我覺得他能沖擊前三。”

“但那個樂隊也很強啊,還有街舞呢,我覺得樂隊說不定會是第一。”

“不好說,半決賽我看了,那個主場都倒嗓了。”

遲逢聽得一愣一愣的,真是人才輩出,居然還有樂隊?

比賽的順序是抽簽決定的。

第一個上場的是高一年級的學妹,演唱了一首民歌。

大家聽完後紛紛評價——

“小藝術家。”

接下來是一個街舞表演的隊伍,高一到高三年級的同學都有,編舞炸裂全場,比賽才剛開始不久就炒熱了氣氛。

遲逢被身邊人感染了情緒,把有關成績有關學習的一切全都抛之腦後,輕輕搖晃着熒光棒。

到接近尾聲的時候,賀憫然上場了。

他頭發抓了個造型,沒戴眼鏡,整個人是另一種感覺。

他彈唱了一首《日落大道》。

不少會唱的人跟着唱,幾乎所有人都對他的聲音贊不絕口。

一個傣族舞的表演過後,主持人上場報幕:“無論是舞蹈還是生活,都少不了對自我的肯定與自信,在欣賞完柔中帶剛、溫柔但堅定的《靈》之後,讓我們一同用掌聲,歡迎今晚最後一t組表演的嘉賓!”

“接下來,讓我們歡迎舊醒樂隊,為我們帶來歌曲《二十二》!”

人群中,有人小聲讨論:“二十二,陶喆的那首?這不像他們樂隊會唱的歌啊……”

“确實不是他們的風格。”

在主持人報幕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快速穿梭于臺上臺下,不停往臺上搬着東西。

遲逢看見幫忙的人裏,有體委,有陳胤之江宇……

她轉頭,下意識去找靳越,卻因為身高限制,什麽也看不到。

過了一小會兒,臺上臺下都逐漸靜了下來。

打上舞臺的燈仍暗着,但樂隊成員走上臺的輪廓卻是清晰的。

遲逢瞧着其中一個人的身形,很熟悉,不是靳越又是誰?

一聲鼓聲過後,随着吉他掃弦的聲音,人聲跟着哼唱——

“dadadadananana……”

燈亮起,在看清臺上的人時,人群近乎沸騰。

“我靠,靳越!”

“怎麽回事,原來的主唱呢?”

“倒嗓了,靳越是被拉來救場的吧。”

“他這把嗓子,未免太妙……”

樂隊對這首歌進行了改編,加入鼓點,不顯吵鬧,反而富有層次。

配合上靳越的嗓音,恰到好處。

“春天是她最愛的季節,當微風随意吹亂她的頭發……”靳越坐在椅子上,姿态閑散地唱着歌。

一如往常,他滿身都是“這件事我絕對能做好”的自信。

底下尖叫聲此起彼伏。

“忘不掉她在心裏做過的夢……”唱到這句尾音時,他往臺下掃了一眼。

對上視線的那一秒,他接着唱:“她今年農歷五月十號剛滿一十八,剛甩開課本要離開家看看這世界……”

遲逢耳邊鼓動着急促的心跳聲。

會是巧合嗎?

今年農歷五月十號,是夏至,是她的生日。

她滿十八歲的生日……

那個念頭再次冒出來:歌詞正巧就是這樣的嗎?

她摸出手機,搜索歌詞。

這首歌原本的歌詞跳出來,她下劃,拉到他剛剛唱的那一句,原本是——

“她今年農歷三月六號剛滿二十二。”

遲逢捂着胸口的位置,讓心髒安靜一些,再安靜一些……

整首歌的副歌有兩遍,再唱到這一句的時候,他唱的仍舊是“農歷五月十號剛滿一十八。”

這會兒,不少人都已經發現了他是特意改的。

一時間議論紛紛。

“誰農歷五月十號滿18歲,應該是咱們年級的吧?”

“我去,誰啊,我要好奇死了。”

“真的不是記錯歌詞嗎?”

“兩遍副歌都這麽唱的,絕對故意的。”

靳越沒管底下的吵嚷,自顧自唱着,很快便到了快結束的時候——

“oh 她應該得到幸福……”

“如此簡單的夢。”

“一定會實現。”

底下,聽歌的人已經全都不淡定了。

“靠!”

“我去,最後一句也被他改了吧!”

“對!原歌詞是‘如此簡單的夢,有沒有實現’!”

“讓校草給改成了一定會實現?”

“我酸了我酸了,要是有帥哥這麽對我,我絕對愛他一輩子!”

“你少花癡。”

遲逢似乎什麽都聽不清了。

在那一晚,她全程擡頭注視着他。

在那一晚,她瘋狂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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