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進群

第26章 進群

車子平穩駛入青園, 在地下停車場停下。

靳越下車,看着司機陳樣:“車你開走吧。”

陳樣剛被招進公司,只替靳越開了兩天車, 還摸不準他的脾性, 只覺得他冷漠得挺吓人。因此,靳越會這麽說他還挺驚訝。

只不過這麽貴的車,萬一開出什麽問題,他可賠不起, 于是搖頭:“不用了老板,地鐵方便,明早我再過來接您。”

靳越點頭:“你記得進系統提加班。”

陳樣笑着“诶”了聲, 擺擺手, 走了。

靳越進電梯, 摁了十層。

這處房産是他在國外的時候,陳胤之替他一手置辦的,陳胤之吐槽過, 這麽好的地段, 高層視野才好, 為什麽偏得買十樓。

當時, 陳胤之被他一句“樓層太高,消防安全隐患大”給堵了回去。

在聽到他要求裝上高樓逃生緩降器時,更是無語至極。

靳越打開指紋鎖進屋,阿姨已經在屋裏忙活了。

靳越扯下領帶挂在玄關,過去一看,阿姨正擀皮, 旁邊還放了一塊五花肉。

靳越眉一揚:“不是讓您做養胃粥?”

阿姨笑說:“你是不知道,粥啊, 其實并不養胃,我給你做點小馄饨。”

靳越看見肉就犯惡心,“那煮點面皮吧,吃不了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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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到客廳藥箱裏摸了三顆解酒糖塞進嘴裏嚼着,進屋洗澡去了。

頭發上煙味挺濃,他莫名想到那晚,遲逢手指夾煙,吸煙的模樣。

靳越擰了下眉,打開淋浴頭,水至上而下澆上他頭頂。

等他出來時,阿姨做好了一碗馄饨、一碗面片湯。

挺固執,又挺周到。

阿姨在中島臺的另一側擦洗着,他坐下,吃了一個馄饨。

味道挺不錯。

阿姨說:“小老板,您應酬挺多?”

靳越答:“不算。”

阿姨不相信:“前天不就吐身上了?那衣服我替你洗了啊。”

靳越想起來,是遲逢吐他身上的那件,本來他丢到袋子裏,是準備拿去扔的。

他沒解釋什麽,這阿姨手腳麻利,手藝也不錯,之前他在國外的時候她會定期過來打掃,沒有手腳不幹淨之類的毛病。

他回國之後一時間找不着更合适的人,也就一直用着了。

阿姨收洗得差不多,開始摸出手機刷視頻網站。

超大聲的洗腦bgm讓靳越聽得腦袋生疼,于是幾口解決掉馄饨,那碗面片湯倒是沒怎麽動。

阿姨收拾好之後便離開了。

靳越窩在沙發裏,摸出手機看了眼。

陳胤之又發過來幾條消息。

【你真被偷家了。】

【圖片】

【圖片】

靳越點開一看,第一張是一張大合照,遲逢戴着個登山帽站在邊上,襯得臉更小。

她緊挨着個男人。

另一張是一群人正在爬山的照片,不知道是誰拍了張遲逢的特寫。

在她身側,皮膚黝黑的男人扶住她手臂,兩人不知道正說着什麽,笑得挺開心。

他面無表情将照片切小,回過去:【發給我幹嘛。】

陳胤之根本不聽,問他:【進不進群,我拉你。】

靳越:【不進。】

幾秒鐘後,手機震了幾下。

靳越點開手機一看,“陳胤之”邀請你加入了群聊……

群裏的人發的消息震得他挺煩,他劃拉到最底下,瞧着顯眼的“退出群聊”幾個字,想了想,沒點,而是指頭一動,往上頭點,設置了免打擾。

随後,靳越拇指劃動,點了下“點擊查看更多群成員”,瞧着在他頭像前面那個小蝴蝶頭像。

他沒猶豫,點開頭像,又點開她朋友圈看了眼。

只看見一條橫杠橫在中間。

他莫名冷笑了一聲。

看什麽呢,她早把他删了個幹淨。

……

從那天去徒步過後,遲逢和賀長風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聯系着,只不過兩人都挺忙,說好的“下次一起吃飯”變得遙遙無期。

等過了兩周,兩人終于在周一晚上約好時間,轉天下午下班一起出去吃飯。

周二一早,遲逢又沒睡好,迷迷糊糊下樓,一出電梯便瞥到外頭拉好的黃色警戒線。

她餘光瞥見幾個買菜回來的大爺大媽正和保安聊着天。

她沒功夫聽,看了眼時間,加快腳步走去地鐵站。

朱思琳正好下夜班,發消息跟她說:【你們常林苑今兒好像出事了。】

遲逢回:【出什麽事,我剛看見拉了警戒線。】

【十八樓t跳下來個姑娘,跟咱年紀差不多大。】

遲逢後背發麻。

她從小就對鬼神怵得慌,小時候連鬼故事都不能聽,想到自己剛剛從那邊走過,她人都快沒了。

遲逢:【看警戒線的位置,估計跟我住一棟樓。】

朱思琳:【吓着了吧,晚上來我這住?】

遲逢:【好,你可真是世界第一好。】

等到了學校,周林溪也跟她講起了這事:“你住常林苑的哪棟?”

遲逢答:“13棟。”

周林溪拍拍她:“倒黴孩子,出事了,有個小姑娘跳樓。”

遲逢點頭,呼氣:“看見警戒線了。”

周林溪又說:“我有個朋友有套房子在那,租客也是個女生,吓傻了,剛打電話給我朋友說要退租。”

“退租?為什麽。”

周林溪挺無奈:“她說人掉下來,差點砸到她。”

遲逢笑了下:“真的假的?”

周林溪笑:“肯定是假的,人是半夜跳的,誰半夜還在樓底下溜達?肯定是吓到了。”

遲逢鼓囊了下腮幫子:“該說不說的,我都挺想退租。”

周林溪點頭:“是挺讓人怵得慌。”

這個話題三兩句被揭過,等中午,她和周林溪去門口吃完飯,回辦公室休息。

遲逢站在桌子旁消食,瞥見早已被她設置免打擾的高中班群居然跳了小紅點。

好長時間沒有人往群裏發消息了,她挺奇怪,點開一看,愣住了。

體委在群裏發了好幾條消息——

【朱婷婷同學因家庭矛盾難忍重負,于今日淩晨四點跳樓自殺。】

【她沒什麽朋友,但怎麽都是咱班的一份子,我和班長商量過,打算今晚組織大家去殡儀館吊唁下她。】

【自發的哈,不要求強制去,要去的在群裏接下龍。】

遲逢垂着眼,盯着屏幕瞧着,整個人幾乎站不穩。

周林溪今天中午也不打算回去,正想把躺椅拖出來,一轉頭,一眼便看出了遲逢的不對勁來,忙問她:“你怎麽回事。”

遲逢擡眼看她,眼睛霎時紅了:“我們那棟樓,今天跳樓那個女生是我高中同桌。”

周林溪半張着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安慰才好,拍了拍她:“我去,為什麽啊……”

遲逢搖頭,但心底其實已經有了猜測。

朱婷婷家境不好,又有個弟弟,對她來說,念大學已是不易,全靠助學貸款、獎學金以及平日辛苦兼職撐過四年。

就是那麽省的一個人,偏偏在遲逢出事的時候,默不作聲給她轉了五百塊錢。

只有遲逢知道,看起來毫無用處的五百塊錢,可能已經是朱婷婷一兩個月的生活費。

群裏短暫安靜後,遲逢跟在體委和班長後面,第三個接龍。

周林溪聽遲逢大概講過幾句之後,擰着眉說:“重男輕女啊?是不是她爸媽逼死的她?”

遲逢小聲說:“她怎麽就想不開……”

她挺難受,周林溪拍着她背安慰着,可周林溪不知道的是——

她曾經也差點活不下去。

等她收拾好情緒時,連忙給賀長風發了條消息過去。

【抱歉,高中同學去世,今天得去一趟火葬場,下次我請你。】

賀長風表示理解:【沒關系,節哀。】

下班後,遲逢抓上帆布包便往地鐵站去。

她路上點了個外賣,到家後,匆匆扒拉幾口,換上了一套全黑的衣服。

天還沒黑,遲逢撥通了體委的電話。

體委跟遲逢不熟,接起時并不知道是誰:“喂你好。”

遲逢說:“黃恒宇,是我,遲逢。”

體委“啊”了一聲,挺驚喜:“你今天在群裏發消息我都沒想到,大家都以為再也聯系不上你了呢。”

事實是,根本沒人會聯系她。

遲逢問了他具體位置以及他大概幾點會去之後便挂了電話,查着路線,準備出發。

遲逢到殡儀館守靈堂的時候,朱婷婷的媽媽癱坐在地上,形容枯槁。

女人本就瘦小,這下受了打擊,渾身的筋骨仿佛都被抽了,不管誰進來,她都沒反應。

遲逢将手上的菊花放到一旁,想了想,還是沒掏出包裏的紅包,她擡眼掃了一眼朱婷婷的遺像。

朱婷婷向來不怎麽愛笑,這張照片也是。

遲逢跟體委對上眼後,一同出門去,體委瞧着她,嘆了聲氣:“她大學同學聯系過我,待會兒過來,現在的幾個同事也會過來,倒是咱們班,都沒幾個接龍……”

遲逢瞧着他,問:“你現在在哪上班?”

黃恒宇說:“體校,當個小教練。”

遲逢點點頭:“挺适合你的。”

黃恒宇又問:“你呢?電視臺?”

遲逢搖頭:“在中學教心理,婷婷發生什麽事了,你清楚嗎?”

“你轉行了啊?”黃恒宇挺訝異,又壓着嗓說,“她們家挺重男輕女的,你知道吧?”

遲逢點頭:“知道。”

“她畢業這三年以來,賺的錢全都給她爸媽了,她弟弟好像還生病了,全指望她。這次是她想換個手機,這個月就沒給家裏打錢,結果她全家齊上陣,去她單位鬧了一通……”

遲逢擰眉,轉頭去看屋內仿佛已經崩潰的女人。

也不知道她是在為自己的女兒悲傷,還是為自己的搖錢樹消失而感到難過。

沒過一會兒,又來了幾個高中同學,甚至別班的也有。

大家看見遲逢,頗有背着她竊竊私語那意味。

遲逢站在一側,偶爾依稀聽到幾句。

就知道……他們談論她的時候,定然少不了和某個名字扯上聯系。

她站在一旁,安靜玩着手機,直到身邊逐漸熱鬧起來,一場細微的騷動似乎預示着什麽。

她擡眼一看,靳越、陳胤之、顧瑩還有周曉芸正從走廊那頭走過來。

遲逢将手機塞進帆布包,在他在人群中找到自己之前,先背過身去。

體委和班長忙于招呼着一波又一波人。

沒人發現,她正把自己藏起來。

她對着牆,腦子裏回憶以前和靳越談戀愛的時候,他好像根本沒穿過西裝。

剛剛她沒敢看仔細,只掃了一眼便移開視線。

但也知道,他似乎是剛下班,身上穿的是熨貼挺括的西裝。

莫名想看一眼。

遲逢估摸着時間,覺得他應該進去了,她轉頭,往靈堂裏悄摸看了眼。

陳胤之正彎腰,給地上的女人遞過去幾個紅包。

靳越站在旁邊,正好整以暇瞧着她。

——像是算準了,她肯定會看向他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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