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打車

第27章 打車

朱婷婷她媽媽原本坐在地上誰也沒理, 陳胤之一給她遞紅包,她便立馬攀住陳胤之的胳膊,借力站了起來。

她站不穩, 整個人身體的重量幾乎都往陳胤之那邊壓, 身上的味道并不好聞。

她表情迫切地看着他問:“老板,你是婷婷的老板嗎?你救救她弟弟,救救我們全家……”

“诶,您別……”

陳胤之有點後悔來這一趟了, 他都不是22班的,跟朱婷婷也就點頭之交的關系,要不是靳越他們幾個要來, 他才不來。

在朱婷婷遺像面前拉拉扯扯, 像個什麽樣……

顧瑩見狀, 擰眉道:“他不是朱婷婷的老板,我們是她高中同學。”

“你們肯定是做老板的,求求你們念在同學情分上, 幫幫我們, 她弟弟還要透析, 她爸爸也生着病, 我們一家人可怎麽辦啊……”

議論聲四起,幾個人小聲說,這阿姨挺牛,還挺知道誰穿得貴……

有不少看笑話的、也有不少替別人尴尬的,甚至還有根本不認識朱婷婷的人,廳聽見這邊的動靜, 湊過頭來看着熱鬧,吵吵嚷嚷。

遲逢卻仿佛獨自游離開來, 瞧着眼前的一幕,掐緊了自己的手心。

當時,盛華章也是這樣,當着她的面攥住靳越的胳膊,求他找他爸爸幫忙拿出一大筆錢去填盛華章賭博的窟窿,救他們全家。

遲逢仍然清楚地記得,盛華章當時聲淚俱下對靳越不停地重複着:你就看在走走的面子上……

守靈堂亂成一鍋粥,體委和班長過去拉朱婷婷她媽媽,幾個人在旁邊指責着瘦小的女人。

遲逢站在原地瞧着近乎荒唐的場面,愣了幾秒,随後轉頭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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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路穿過走廊,走出殡儀館,外頭跟裏面不一樣,格外冷清。

幾個戴着孝布守夜的人紅着眼出來,在鞭炮燃放處邊哭,邊點燃了炮仗。

遲逢站在寬闊的場地正中間,聽着刺耳的鞭炮聲,覺得整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過了會兒,鞭炮放完,肩膀被人拍了下,遲逢轉頭一看,是周曉芸。

周曉芸問她:“遲逢,一個人站這幹嘛?”

遲逢看向她t身後,空蕩蕩的,沒有熟悉的面孔。

周曉芸見狀笑說:“放心,就我一個,還是說你要找……。”

遲逢搖了搖頭:“沒……”

“咱們得好幾年沒見了吧,聽陳胤之說,前一陣他去越哥開的live house玩,你們還碰上了?”

遲逢點頭,不想接這個話茬,問她:“你怎麽出來了?”

周曉芸說:“剛才我就看見你了,想打招呼,但你好像在躲我們?”

遲逢:“沒躲你們。”

周曉芸笑說:“是躲靳越對吧?”

遲逢微微擰眉,搖頭:“沒,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不知道周曉芸的目的是什麽,但她向來跟顧瑩沆瀣一氣,她并不想跟她有過多交流。

周曉芸見她真的要走,攥住她袖子,“你真不喜歡靳越了?”

“你替顧瑩問的?”遲逢頓了頓,轉頭沖她一笑,“別開玩笑了,都什麽時候的事了。”

“早忘幹淨了。”

周曉芸到了嘴邊的話全都咽了下去:“我自己好奇,沒替誰問,那既然……都過去了,也沒什麽好尴尬的,要不然跟我們一起回吧,這邊晚上挺難打車的,大家順便一起吃個夜宵。”

遲逢仍是搖頭:“不用了,謝謝。”

她背着包往出走,沒發現身後,靳越他們幾人就站在門邊,将她們倆的對話盡數聽了進去。

顧瑩瞧着遲逢的背影,轉頭去瞧靳越,在他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來,她說:“聽見沒,人家早把你忘幹淨了,你回來幹嘛?”

靳越:“想回就回了。”

周曉芸轉頭看陳胤之:“陳胤之你聽見沒,我可好好跟她說了啊,但她就是不跟我們一起吃。”

靳越聞言,瞥了陳胤之一眼,眼裏意味不明。

陳胤之原本正看向周曉芸使勁使眼色,五官幾乎是跳了個舞的程度,見靳越一臉了然的表情,終是認下:“行吧,是我想約她一起跟咱敘敘舊,都是老同學,朱婷婷還是她同桌,她指不定得多難受多害怕,你說是吧,少爺……”

顧瑩笑了聲:“你什麽時候那麽好心了?還敘舊,我看你是想看戲。”

“什麽看戲,”陳胤之瞧着靳越,清了清嗓說,“那天晚上她喝那麽醉,我是覺得她心裏應該還有你。”

靳越嗤笑一聲:“閑得慌?”

顧瑩也接話:“你的眼睛是b超嗎?照過她腦子了?還能知道她想什麽,厲害死你。”

“唉我說你去國外這幾年是沒被人教育過嗎?你這張嘴……怪不得甲魚現在對你避之不及。”

顧瑩聞言,張了張嘴,沒再說話,表情一下冷了下來。

陳胤之自覺失言,态度軟和起來:“錯了錯了,等下吃你最愛吃的燒鳥,我請。”

在走去停車場的路上,顧瑩一直沒說話,心不在焉的。

周曉芸挽着她手臂,垂眼看手機找餐廳。

靳越在後頭瞧了眼手機上多出來的幾條消息,随後喊人:“陳胤之。”

陳胤之捏着車鑰匙轉頭:“怎麽了?”

“先走,我還有事兒。”

陳胤之不解:“這荒郊野嶺的,你也等我先把你帶去市區。”

靳越:“不用。”

他有他的主意,陳胤之沒再說什麽,只吐槽:“好不容易回國了,結果忙得連人影也見不着,要見你還得來殡儀館,想跟你吃頓飯真他媽難!”

周曉芸卻瞧着剛剛遲逢走出去那個路口,若有所思。

……

遲逢站在殡儀館大門口打了很久的車,路口出去便是公路,路兩旁懸着兩排太陽能路燈,連經過的車都很少。

她嘆氣,仍舊開着打車軟件,慢吞吞往回市區的方向走了幾步。

沒一會兒,身側停下來輛車,後座的窗戶打開,周曉芸沖她招手,問:“打不到車嗎?我們載你啊。”

遲逢掃了車裏頭一眼。

顧瑩坐在後座,沉着臉,沒往這邊看。

遲逢搖頭:“不用。”

副駕駛的窗戶也打開,陳胤之沖她喊:“跟我們吃東西去,靳越不在,你不用尴尬。”

遲逢搖頭:“下次吧,你們先走,我,散步。”

“行,注意安全啊你……”

陳胤之利落踩下油門,車拐彎,溜了個沒影兒。

遲逢走了兩步,還是給體委打了個電話,沒成想他今天是蹭班長的車來的,班長臨時接到加班通知,兩人剛剛已經走了。

遲逢呼出一口氣,繼續走出幾步,又覺得這條路實在可怕,風一吹,她就覺得仿佛周圍都有鬼。

她一轉頭,灰溜溜往殡儀館那頭跑,生怕後頭有什麽東西追上自己。

自己吓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遲逢被自己無盡的想象力吓得後背發涼。

她慌不擇路跑到門口,剛好瞧見裏面走出來幾個人,她稍稍松口氣,微彎腰喘着氣。

“你跑什麽?”

遲逢吓了一跳,瞥見身側陰影處藏了個人。

是靳越。

“沒跑。”她嘴硬。

靳越掃了她一眼,“行,沒跑。”

遲逢順了順氣,問他:“你還不回嗎?”

靳越點頭:“嗯。”

他不說,她也就沒再問,想了想,還是硬着頭皮提起了上次的事情:“抱歉,上次吐你身上了,衣服多少錢,我賠你。”

他突然笑了:“怎麽賠?”

路燈昏黃,他們站在不遠不近的距離,甚至沒辦法将對方看清。

遲逢垂着腦袋,躲開他的視線:“轉錢給你,或者……或者,給我個地址,我重新買一件寄給你。”

他無所謂道:“用不着,欠着吧。”

遲逢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點什麽才好。

他的态度就好像在提醒她:你欠我的也不止這一樁一件。

她突然想到那晚的他在看到自己的時候,也是這幅無所謂的态度。

于是,他們就這麽安靜着,尴尬着,直到他再次開口,問她:“蔣奕川呢,怎麽沒來接你?”

遲逢含糊回:“他幹嘛要接我。”

靳越瞧了她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遲逢待不下去了,起了再次進去殡儀館碰運氣的心思,沒成想,靳越卻先她一步——

“走了。”

他撂下兩個字,轉頭往殡儀館裏走進去。

遲逢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跟以前一個樣,不管往哪走,不管誰在他身後,他都從不回頭。

遲逢回過頭瞧着并不寬闊的馬路,随後垂眼,藏住了眼底的情緒。

她想了想,還是給朱思琳發過去一條求救信息:【你今天什麽班呢思玲,能來接下我嗎?】

她身後,靳越邊走,邊摸出手機打電話。

“到哪了?”

陳樣接到靳越的指示之後便立刻出發,這會兒已經快到殡儀館了,他看了眼導航:“差不多1.6公裏。”

靳越問他:“之前你跑網約車的?”

陳樣答:“對,怎麽了老板?”

“把你的軟件打開,殡儀館門口有個女生在打車,一身黑,皮膚很白。你接下她的單,送她回市裏。”

陳樣反應了一下:“打車軟件很多啊老板,請問她是在哪個軟件打的?并且我之前是租車跑的,來咱們公司之後我都注銷賬號了,現在再開,需要重新注冊。”

說着說着,陳樣有點無語,霸總都這樣嗎?

還讓他接她的單,系統派單怎麽能這麽巧,偏偏能把人家的單派到他頭上……

他不知道的是,另一頭的靳越也沒由來地挺煩,覺得自己像個腦殘。

他想了想,交代幾句,随後進了殡儀館。

門口,遲逢看着手機,等朱思琳回消息。

她也動過找闫舒婷的心思,但好像過去了那麽多年,她最能肆無忌憚麻煩的人還是只有朱思琳。

殡儀館來回幾十公裏的路程,她怕耽誤了闫舒婷。

正百無聊賴看着打車軟件界面,面前突然停下一輛黑色賓利。

副駕駛窗戶大敞,裏頭一個年輕小夥子探頭喊她:“美女!美女!”

遲逢左右看了幾眼:“我?”

陳樣急忙點頭:“是,你不是打車麽?走了。”

遲逢“啊?”了聲,“我沒打到車啊,是不是別人打的。”

她說着,覺得很奇怪,哪有人開賓利跑滴滴的……

陳樣笑了下說:“不是,我剛随手接了單順風車,結果我剛把車開到這,人家給我取消訂單了,我看你一個人站着,像打不到車的樣子,心想載你一程回西臨,走麽。”

遲逢再次瞧了眼他的車,随後打開車門坐上副駕:“走、走,謝謝你。”

陳樣松了一口氣,這女生還挺好騙……

陳樣年紀不大,人又健談,兩人一路上聊了不少,他按照遲逢說的地址将她放下,等人走進小區,才邊往回開,邊打電話給自家老板。

“老板,人送到了。t”

那頭,靳越“嗯”了聲,“你回來一趟接我,辛苦了。”

陳樣剛剛在路上就猜測,老板到底為什麽不跟剛剛那個小姑娘一起回西臨,琢磨了一路沒琢磨明白。

等靳越坐上後座時,他沒忍住,問:“老板,剛剛那個女生是你朋友?”

“不是。”

陳樣心裏有了猜測,這是在殡儀館見色起意了?

可老板這種層次的人,身邊什麽樣的美女沒有?

他在腦子裏想着剛剛那個女生的樣貌。

氣質挺清冷幹淨,說話的時候卻讓人覺得語氣挺可愛的。

許是他琢磨的表情過于明顯,靳越笑了一聲,言簡意赅說:“想什麽呢?她是我高中同學。”

那這是……高中同學?

無法見面的舊人?

陳樣想着自家老板平日裏那漠然的性子,再想到剛剛那個女生的模樣,居然覺得兩人莫名其妙地相配。

他清了清嗓子,忙跟靳越說:“您高中同學剛剛去的是大唐盛世4單元,應該是住那,我剛問過了。”

靳越一頓,莫名笑了下:“你還挺厲害。”

陳樣不好意思地笑笑:“畢竟老網約車司機了。”

他開着車,心裏想着——

他這應該不算多事吧,感覺老板還挺想知道人家住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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