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過來
第28章 過來
朱思琳做b超做到七點多才下班, 遲逢給她發消息的時候,她剛洗完澡,正坐在家裏看着電視吃外賣, 壓根沒聽見靜音的手機響。
等她看到消息的時候, 遲逢已經在路上了。
她把門開了個縫等遲逢,五分鐘過後,門被推開,遲逢垂頭喪氣走進來, 看起來情緒很差的樣子。
遲逢反手關上門,換鞋的時候摸了下兜,掏出個信封, 這才發現原本準備好要給朱婷婷她媽媽的錢還沒給出去。
朱思琳指着信封問:“忘記給了?”
遲逢點頭, 湊到朱思琳面前, 把她抱住,眼眶霎時紅了。
“怎麽了?”朱思琳聲音很輕,擡手拍着遲逢的背。
遲逢聲音哽着, 斷斷續續說:“婷婷她好可憐……以前她連紙巾都要省着用, 她的書包裏、校服衣兜裏時常能翻出不同顏色不同尺寸的紙巾, 都是吃飯的時候攢的……有一次英語老師獎勵前三名現金, 給了她二十塊錢,她在門口的蛋糕店買了一個十塊錢的小蛋糕,藏在課桌裏,小口小口吃,就那麽吃了一整天,她說她舍不得, 那是她第一次吃蛋糕。”
“你說她為什麽就那麽可憐,沒過過什麽好日子, 眼看着終于獨立了,到頭來卻被自己的家人逼死,現在連葬禮都成了笑話……”
朱思琳也聽得挺難受,拍她背的手就沒停,“沒事了啊,有這樣的家人,她活着也是受罪。”
遲逢仍舊抽噎着,沒敢跟朱思琳說。
她以前也想象過很多次自己葬禮時的場景,她覺得,如果葛玉婷要請人吃飯吊唁她,估計會來的人都湊不夠一桌。
朱思琳則是轉移話題,突然問她:“你是不是好久沒去看阿姨了?”
遲逢“嗯”了聲,“她看到我容易發病……”
朱思琳偏頭看着她,挺無奈:“你說你,自己都那麽可憐了,替別人可憐什麽呢?你這樣是不行的,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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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有你。”遲逢仍舊抱着朱思琳,講得挺真誠。
朱思琳突然瑟縮了一下,“肉麻你!”
那晚,遲逢是貼着朱思琳睡的。
夢裏,朱婷婷仍舊是她同桌,朱婷婷坐在座位上哭個不停,遲逢怎麽勸都沒用,着急得不行。
沒一會兒,畫面一轉,朱婷婷正在捧着碗吃白米飯,遲逢像夾菜放到她碗裏,但怎麽也夾不起來。
轉天鬧鐘響起的時候,遲逢覺得自己腦袋像被人打了一樣,生疼。
朱思琳睡眼朦胧,但也在床頭燈微弱的光下看清了她的臉。
“你這眼睛是真的哭不得,超級腫。”
遲逢根本不敢見光,眯着眼瞧手機屏幕上的時間:“來不及冰敷了。”
朱思琳邊起床邊說:“管他呢,你們學校又沒帥哥,我時間還早,待會兒送你上班去。”
遲逢在朱思琳的車上吃了半個三明治,等去到辦公室的時候,陳之茹抱臂站在他們辦公室門口,她身上的香味隔着很遠就能聞見。
遲逢視線沒多往她身上停留,正準備走進辦公室,陳之茹卻叫住了她:“遲逢。”
遲逢偏頭看着她:“怎麽了?”
陳之茹交代:“剛哥說了,今晚有個局,你得跟着一起去。”
遲逢拒絕:“我不會喝酒。”
陳之茹笑:“沒讓你喝酒,今晚沒人做服務,你得來。對了,校長那邊是同意了的。”
遲逢微擰眉,沒瞧她也沒應聲,進了辦公室。
陳之茹垂眼看着自己的指甲,又往辦公室裏掃了遲逢的背影一眼,小聲嘀咕一句:“這眼睛……失戀了?”
随後轉身走開。
周林溪拎着包坐下,偏頭往外頭瞧了一眼,“那作精跟你說什麽呢?”
遲逢答:“晚上她和地球儀出去應酬,叫我做服務,跟校長說過了。”
周林溪蹙眉,接着說,“真是給她臉了。”
遲逢一笑,“沒事,之前也不是沒去過。”
一天的課結束後,遲逢正收拾東西,趙志剛過來遲逢辦公室叫人。
遲逢跟周林溪和彭姐打招呼,“先走了。”
彭姐沖遲逢一揚眉,小聲說:“就賴着,別喝,多這麽幹幾次就不叫你了。”
遲逢笑着點頭,把凳子往桌下送了送才走。
下樓梯時,趙志剛交代:“今天老板也會來,你怎麽都得喝一杯。”
遲逢溫溫吞吞地拒絕:“趙組長,我喝不了,身體不舒服。”
“每次都是這借口,人小陳怎麽不那麽嬌氣?”
遲逢又說:“她本來就喜歡喝酒,我又不喜歡……”
趙志剛聲音大了起來:“诶你!我這不是為你好?跟你說了老板在場,你就喝這一次,留個好印象。”
“真喝不了。”
趙志剛懶得跟她再說了,等他們走到停車場時,陳之茹已經發好了車。
趙志剛自覺坐上後座,遲逢繞到了副駕,不想跟他坐一塊。
等車開出去,趙志剛又問:“小遲,你駕照拿到了沒?”
遲逢答:“沒。”
趙志剛嗤笑一聲,仿佛在說:你這人怎麽幹啥啥不行。
遲逢沒理他,就當沒聽見,過了會兒,又聽見趙志剛接着說:“還是去拿個駕照的好,像今天這種情況,我們都喝酒,你多少能開車。”
遲逢還是沒應聲。
趙志剛挺不滿:“你這小姑娘,別人說話你怎麽不答?”
遲逢老實回答:“我不學,我讨厭開車。”
“……”趙志剛被這麽不給面子的一怼,氣得夠嗆。
遲逢從後視鏡恰好能看見他的表情,她心想,我不答你非要讓我說話,說了你又不高興……
一轉臉,看見陳之茹抿着唇,莫名笑了下。
車開到飯店,陳之茹在門口把趙志剛放下,準備去停車,遲逢轉頭瞧着她:“我跟你一起,這邊停車位擠,我幫你看着點。”
趙志剛聞言,說:“你倆快點的啊 。”
等車往停車場那頭開,陳之茹轉頭看了眼遲逢,說:“你家裏有礦麽,那麽犟。”
遲逢小聲嘀咕:“家裏有礦的不是你?”
陳之茹瞥她一眼:“別管我家有什麽,多嘴勸你一句,人情社會,你這種犟種才是不正常的。”
遲逢沒再應聲,根本就不是同一類人,沒什麽好說的。
陳之茹利落停好車後,兩人下車,一前一後往飯店走着,沒再說話。
包間在三層,遲逢跟在陳之茹後面進去。
客人還沒來,侍應生正和趙志剛确認上菜的細節。
見遲逢和陳之茹進來,趙志剛沖遲逢招手,“過五分鐘把茶倒了,客人來了之後記得時時添酒,別光顧着吃,還有座位,你待會兒坐這兒,別把人主座搶了。”
“知道了。”遲逢瞧了眼陳之茹,她正對着小化妝鏡檢查妝容。
遲逢倒完茶,玩着手機等人,沒一會兒,包間門被推開。
遲逢擡眼瞧,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進來,長得有些邪性,但帥也是真帥。
遲逢心底有了猜測,莫不是那個叫“方柏林”的二老板?
趙志剛忙笑開來:“方總,都安排好了,您坐。”
方柏林之前見過陳之茹,對着遲逢看了兩眼。
趙志剛介紹:“這是遲逢,教高三心理。”
方柏林瞧着遲逢笑,桃花眼形狀好看,他點了點頭,問遲逢:“高三生壓力挺大吧?”
遲逢點了點頭:“有點。”
陳之茹迎上去,笑着說:“方總,您先入座。”
沒成想,方柏林卻是瞧着遲逢說:“今兒有大人物要t來。”
遲逢瞧着他意味不明的表情,挺懵。
多大的人物也不關她的事。
過了會兒,果真進來了好幾個大肚腩,一看年紀就挺“大”的人物,這個總那個總的,聽得遲逢腦袋疼,一個也沒能記住。
她瞧着趙志剛臉色,過去倒酒,被一個稍微瘦點的禿總問:“小姑娘喝了嗎?一桌子人就你不喝,說不過去啊。”
遲逢面不改色道:“剛胃出血出院,您多擔待。”
趙志剛生怕自己帶來的人得罪人,心裏替她捏了一把汗,再去看遲逢的臉色,一點不正常的跡象都沒有。
沒想到平時看着老實,還是個撒謊厲害的。
那個禿總還想接着說什麽,方柏林舉起了杯子:“別沖小姑娘啊,沖我來。”
趙志剛這下更是詫異了,之前陳之茹要喝死在桌子上也沒見方柏林說一句話,今兒這是怎麽了?
他吃着菜,悄悄看了遲逢一眼。
寡淡如水。
再轉頭看了眼陳之茹,一整個明豔大氣,怎麽也是陳之茹惹眼啊。
現在這些總的口味可真是拿捏不準。
方柏林喝了幾杯,找了個借口出了包間,給靳越去了個電話。
響過三聲,被接起。
靳越“喂”了聲。
方柏林說:“碰上你老情人了。”
靳越懶洋洋說:“哦。”
“知道我說的是誰?我說的是上次在火鍋魚碰上那個。”
靳越:“所以呢?”
方柏林偏生不信他是真的那麽無所謂,故意說:“她現在可在我的局上被老禿頭灌酒呢啊,真不管?”
靳越:“關我什麽事?”
“行,人可是剛胃出血住院的,才出院就被灌了好多杯白酒,你就是這麽對你員工的?我可打聽了,她教高三心理,等下她自己心理先出問題了。”
靳越又說:“忙着呢,你員工,你自己管。”
方柏林挂了電話之後,又摸不準了。
到底怎麽回事?
今天酒桌上都是好酒的,酒過三巡,除了遲逢,幾人通通變了臉色,方柏林看了眼時間,開口結束了飯局。
一行人往樓下走,到停車場時,那個禿總過來抓住遲逢手腕,“我司機沒來,你沒喝酒,替我開下車。”
遲逢掙了下,可這喝了酒的醉鬼的手就像鐵鉗,她沒掙開,擰眉說道:“我沒駕照,不會開車,麻煩你放開!”
方柏林正想動作,一晃眼,瞥見角落裏停着輛很眼熟的黑色布加迪,他來了興致,于是抱着臂,就這麽看着。
趙志剛這個人精看見方柏林又沒有插手的意思了,被搞得挺懵,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還是陳之茹先說:“她是真的不會開車,要不然我替您叫代駕。”
那個禿總仍是攥着遲逢手腕,笑說:“你說你怕什麽?只是讓你送我回一趟,就當交個朋友,我又不是什麽壞人,我這年紀都能當你叔叔了,就是認個幹女兒也不錯……”
遲逢覺得反胃,什麽也不管了,邊用力掙着,邊說:“惡心死了!”
那禿子剛想變臉,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
“你他媽松開。”
那個禿總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轉頭一瞧,一個男人站在三米遠的地方,正看着他。
遲逢使勁兒一掙,掙開後,往後退了兩步,瞪着那個酒氣熏天的老禿子。
好險靳越來了,要不然她差點就要擡腳踹人。
禿總看了會兒,認出了來人,在衆人面前被抹了面子,他氣憤不已,指着他說:“你是靳林他兒子吧?我跟你爸喝茶的時候你還穿開裆褲呢!還管起長輩閑事來了。”
靳越點頭,淡淡道:“記得,那會兒你就挺禿,這麽多年了,怎麽也沒長幾根頭發。”
方柏林忍不住笑,偏開頭去憋笑。
遲逢瞧着靳越,覺得有些陌生。
以往他很少會跟別人有什麽口舌之争,她還以為他跟自己一樣不怎麽會吵架。
就在禿總要被氣暈的當口,靳越擡眼看過去,問:“方柏林,你都找的什麽人?”
這下,幾個“總”都懵了,這人跟方柏林認識?
方柏林原本還想裝不認識靳越,準備等他把遲逢帶走,再替遲逢道個歉便完事了。
誰知道靳越來這一出,他連裝都沒得裝,只能給靳越使眼色。
有個老板開口:“你是誰?跟方總什麽關系。”
靳越答:“我是他朋友。”
方柏林聞言,更想死了,還不如直接承認他就是嘉尚的老板呢……
另一個老板滿臉不悅:“方總,您可聽好了啊,你這朋友說的這是什麽話,什麽叫‘找的都是什麽人’?”
不等方柏林賠笑臉,靳越直接接過話頭:“沒說錯吧,不就拍個宣傳片,跟我手啊,我從聚星随便找個人都能把活給你幹了,何必找他們?”
這話說得又嚣張又拽,其中,一個地産老板一聽“聚星”,整個人都挺激動,“您就是”聚星”的老板?
這下,其他幾人面面相觑,在生意場裏打轉的人基本都知道,“聚星”抓住了風口,原本名不見經傳,靠做短劇起家,偏偏這老板眼光毒辣,基本做一部爆一部。
後來迅速擴張,簽了不少頭部網紅,賺到飛起,短短時間,資本積累令人咋舌。
眼下地産行業愈發難做,這老板原本便想着往互聯網行業投資轉型,奈何找不到牽線搭橋的。
幾個剛剛還不滿的人紛紛噤聲,原本以為只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代,沒成想,卻是個年少有成的小老板。
遲逢垂眼,舔了舔唇。
她知道的,他不管做什麽,都會是做得最好的那個。
“遲逢。”
她怔怔擡眼,瞧着他。
“過來。”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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