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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比賽開場前十分鐘，兩隊球員熱身完畢。

嘉陵奧體中心是一座能夠容納五萬八千多人的球場。

可作為中甲球隊的嘉陵雲聯，即便這是作為生死一戰的甲乙附加賽第二輪戰事，他們也未能為這座球場吸引來哪怕七成的上座率。

确實，這支升班馬球隊在本賽季的表現實在是不夠将那麽多球迷吸引到這裏來。

但，無論是在青訓營裏，還是在作為嘉陵雲聯與嘉陵FC共同主場的嘉陵奧體中心，祁峰都感受到了由徐起新為這支俱樂部帶來的變化。

因而，只要他們能夠贏得這場勝利，他們就能夠贏得機會。

——讓俱樂部的新主席在下個賽季為他們帶來更多改變的機會。

現場DJ為場內球迷介紹起了即将在本場比賽中首發出場的主隊球員，比賽開始的時間也随之進入了倒計時。

而未等現場介紹完那些主隊球員，主隊的替補球員就已經先于首發球員進入到了球場。

在祁峰所在的區域，青年隊的球員們很快就認出了人群中頂着一頭深藍色頭發的向陽。

那不同尋常的發色讓他在場內的照明下變得無比顯眼。

他的青年隊隊友們就此喊出了他的名字。

那把第一次被提上了一線隊參賽就遭遇生死戰的向陽吓了一跳。

他擡起頭來，在看到了自家的青訓隊友後便和他們用力揮起手來。

但即便是如此的賽前加油，都在本場比賽的氛圍之下變得讓人無法輕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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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主罰這場比賽的，是一位長着西亞臉的外籍裁判。

這或許本就意味着可能在本場比賽中出現的火爆場面。

而事實也确是如此。

在本場比賽進行到了第七分鐘的時候，主裁就已經出示了第一張黃牌了。

無論在哪個國家，情況或許都是這樣的。

第一級別聯賽的俱樂部更重視球員本人的技術與球隊的戰術。

在第二、第三級別聯賽中，每支球隊的陣中可能只有一兩名、或者兩三名技術型球員。

而在其它位置上，球隊則會更務實地選擇體能不錯、也能夠進行身體對抗的球員。

主裁判在第七分鐘的時候出示的那張黃牌讓場上的火爆局勢稍稍收斂了一點，但随着兩隊在場上展開攻防對峙，那些搶斷與控球權的交換也愈漸頻繁起來。

第二十八分鐘時，客場作戰的蘇州東吳率先破門。

于是原先還充斥着各種聲音的看臺便一下沉寂了下來。

那種沉寂讓人即便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能聽到。

他們這些肩負着球隊未來的青年隊隊員們幾乎是懵了一樣地看着眼前的球場。

場上，客隊球員在半場陣地內瘋狂慶祝。

而主隊球員則都低着頭。但那卻并不是失魂落魄的樣子，而是憋着一股氣，怎麽都發不出來的模樣。

徐起新便是在這個時候來到了祁峰的身旁。

他不是穿着那身看起來很貴的定制西裝來到的看臺。

或許是因為知道祁峰不喜歡在實力還未完全恢複的時候就過于高調，徐起新特意換上了極為低調的藏青色連帽衫與牛仔褲。

并且，他還在到來的時候把那件連帽衫的帽子也拉了起來。

他一坐到祁峰的身邊，就驚醒了仿佛夢中人一般的男孩。

祁峰險些叫出徐起新的名字，後者則用食指抵住了自己的嘴唇，借以提示祁峰小聲一點。

祁峰：“你、你居然真的……”

徐起新并沒有回答，只是示意祁峰繼續看球。

徐起新：“追平比分的最佳時間就是對手取得進球後的黃金七分鐘。”

在絕大部分的人都還沉浸在失球的失意中時，徐起新想到的，卻是即刻追平比分的可能。

他看向祁峰，原本把他臉遮了不少的兜帽因為這個轉頭的動作而往後落了一些。

徐起新：“那時候領先的一方正好會放松警惕，注意力的集中度也會下降很多。問題就在于，我們的球員能不能在沉住氣的同時保持精神上的興.奮。”

祁峰不禁壓低了聲音問道：“你都不在場上，這場球也不是你在踢，你怎麽就能肯定我們的球隊不會就這麽被打懵了呢？”

徐起新：“昨天晚上，我和他們簡短地見了面。”

祁峰：“誓師大會？”

徐起新都被這用詞給逗笑了：“算不上，就是和進了大名單的球員稍稍談了一會兒。”

随着場上主隊的攻勢開始向着對手方的陣地推進，主看臺上已不再是先前那樣的鴉雀無聲了。

但他們的持續交談卻也還是吸引了旁邊人的主意。

兩人于是都沉默了一會兒，等到邊上那些青年隊小将們的注意力都再度回到賽場上，祁峰才好像咬耳朵一樣，身體向徐起新靠過去，并且臉也稍稍側了一點，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清的音量問出話來。

祁峰：“你和他們說了什麽？”

徐起新也靠近祁峰，幾乎是貼着他的耳朵說道：“我說……”

怎料他湊得實在是太近了，才只是說了兩個字，祁峰就沒能控制住的一陣哆嗦。

先前的緊張與擔心也因此被沖散了。

祁峰特別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耳朵，一旁的徐起新也來幫忙。

他看到了那位據說特別兇的光頭教練瞪了他們這裏一眼，卻是并不在意，給祁峰繼續揉耳朵。

等到再開口的時候，徐起新就控制好了距離：“我說，你們盡力就好，大不了打輸了，再回中乙。工資和獎金會先一起回到中乙的标準，但在別的方面，我會繼續投資建設的。實在不行，不還有青訓嗎？”

祁峰：“……”

祁峰實在是沒能忍住，一巴掌往徐起新的腿上拍去，想問對方怎麽能這麽壞。

但是祁峰下手的動作本就不快，也不是奔着把人打疼去的。

徐起新也就提前攤開手掌，放在腿上接住了對方，還在兩人的手掌相碰後十分順手地收起手指，和祁峰十指相扣，握了一下。

徐起新笑道：“我還說，我覺得我們的這批青年隊球員裏就有好幾個都很不錯。我們可以等等他們，不用太過着急。”

這句話才一說完，觀衆席上就爆發出了一陣驚呼聲。

嘉陵雲聯，扳回了比分！

主看臺上的球迷們都從座位上起身，他們富有節奏地喊出剛剛打進了進球的球員名字，也激動地鼓起掌來。

徐起新把連帽衫上的帽子又稍稍拉起了一點，而後就與這些青年隊的小将們一同起身，為自己所持有的這支球隊鼓起掌來。

他再次靠近了祁峰一些，指了指自己的手表道：“六分鐘。”

他指的是，這會兒距離蘇州東吳首開得分之後，剛剛過去了六分鐘。

此時距離上半場比賽結束就只剩下十一分鐘了，但是主場作戰的嘉陵雲聯并沒有和他們的對手犯下同樣的錯誤。

他們在扳平了比分後打得十分謹慎。

在主帥的指揮下，他們加強了防守力量，甚至幾名進攻型中場也被撤回到了更往後的位置。

他們一方面加強防守，另一方面又利用蘇州東吳球員的焦躁情緒，打了幾次令人大感暢快的反擊。

等到比賽進行到了下半程，主客雙方都開始了對彼此的試探，誰都不願意像上半場比賽時的那樣，再輕易失分了。

于是比賽進行到了相對而言更為沉悶的二十分鐘。

在首回合的比賽中，主場作戰的蘇州東吳與嘉陵雲聯打出了2：2的比分。

如果僅僅是按照此時的場上比分來說，兩隊的總比分現在是3：3。

但這并不意味着如果将比分保持到最後，兩隊就會打成平手。

因為，嘉陵雲聯比起蘇州東吳來，多了一個客場進球。

所以此時的場上局勢對于嘉陵雲聯更為有利。

67分鐘，坐在替補席上的向陽開始了其它兩名球員一起進行熱身。

徐起新：“一線隊的這兩名球員都是後衛。”

祁峰：“向陽在青訓隊最常踢的位置是前腰。”

由于祁峰是在大家都入座了之後才提出要換到最邊上去的，因而這會兒坐在他旁邊的，并不是他的兩名室友，而是一名和他并不熟悉的B隊小球員。

那名球員原本還在看到向陽開始熱身後想要和祁峰讨論一下的。

畢竟，祁峰可是向陽的室友。

可沒曾想，祁峰和旁邊那個穿着連帽衫的人讨論得特別認真，并且還一直轉過臉去和對方說話，讓他一點都插不進話題。

B隊小将只得收起一部分的激動之情，和另一邊的小夥伴讨論起來。

祁峰：“我覺得……可能不是要換向陽上場。”

徐起新：“我倒是覺得，得換向陽了。”

祁峰：“進攻端那裏已經很久都沒出力了，大家就是面對面地守着玩。兩邊都在引誘對方進來。”

徐起新：“那也玩不了多久了，蘇州東吳就快沉不住氣了。得在他們發起大規模的進攻之前，打亂他們的節奏。”

69分鐘，嘉陵雲聯動用了他們的第一個換人名額。

被換上場的是青年隊的小将，29號向陽！

先前就聽到了那麽一兩句的隔壁B隊小将瞪大了眼睛。

不行不行，他覺得，他還是得裝作不經意地聽一聽旁邊的講話！

嘉陵雲聯撤下了一名防守型中場，并派上了一名進攻型中場。

場上陣型也随之改變，由之前龜縮着的451變陣為4231。

随着嘉陵雲聯的進攻端逐漸向着客隊的半場逼近，蘇州東吳也沉不住氣了。

第77分鐘，嘉陵雲聯拿下了他們在本場比賽中的第二粒進球！

第84分鐘，場上的比分被改寫為了3：1！

并且，那還是以一連串流暢的配合打出的進球！

場上的嘉陵雲聯球員們開始瘋了一樣的慶祝。而參與到了這次進攻，并将球給到了助攻球員的向陽，他則在自己一個人原地慶祝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被其他球員帶着一起沖向了進球功臣！

已經沒有懸念了。

此時的蘇州東吳如果還想從嘉陵雲聯的手上搶到下賽季中甲聯賽的入場券，就必須在最後的六分鐘裏打進兩個球。

可嘉陵雲聯的攻勢卻根本不打算給他們最後一搏的希望。

嘉陵雲聯的攻勢依舊還在繼續。

而作為從青年隊臨時提上來的球員，向陽則更是興.奮得不行，在這最後的幾分鐘裏絲毫不在意體力的消耗，在場上來回奔跑。

如果此時在場上執教的，是他們A隊的教練，或許會直接破口大罵。

——“向陽，你他娘的跑的什麽破卡位？你身為前腰的大局觀呢？讓你穿針引線的啊！你到底在跑什麽鬼？你以為你是大中鋒嗎？你都快比場上的單前鋒跑得還要前面了！”

然而此時的蘇州東吳已經毫無鬥志可言了，以至于就連這樣的跑位都能憑借速度、以及不為搶斷只求幹擾的踢法對他們的防線形成壓力。

看臺上，徐起新在向後靠到了座椅椅背之後說出了一句完全不相幹的話。

徐起新：“三天後的全國物理競賽，要加油。”

在旁默默偷聽的B隊小将：“？？”

祁峰：“你可快別提了吧。我本來就缺了一個月的課，今天還在競賽特別輔導班的實驗課下課之前就請假出來了。老師都快氣死了。”

在旁偷聽的B隊小将瞪大了雙眼：“？？？？”這到底是什麽黑話？為什麽每個字我都能聽懂，但是湊起來卻一點也不明白意思？

徐起新：“下個賽季，你就要開始踢青超聯賽了。如果你能在這次的全國物理競賽決賽上拿到不錯的成績，我就能找到很好的宣傳方向了。這幾天你可以把行李收拾起來。等你考試結束，我就帶着你的行李，和你在北京會合。”

祁峰：“但我真的已經……”

祁峰着急起來，但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徐起新用一句話給堵了回來。

徐起新：“還記得我們約好的三千萬轉會費嗎？”

祁峰：“記得……”

徐起新：“說話算話嗎？”

祁峰：“算……”

徐起新：“把手機拿來。”

祁峰還以為他是要自己立下什麽“字據”，慘兮兮把自己的手機給解了鎖，并交到了徐起新的手上。

可沒曾想，徐起新卻是打開了祁峰的手機照相機，把它調到了自拍功能。

坐在這一排最靠近走廊的徐起新一手勾着祁峰的肩膀，一手則拿着他的手機，給兩人刷刷刷地拍了好幾張合照。

在最開始的時候，祁峰完全沒能弄明白徐起新的意圖，因而整個人的表情都是懵懵的。

等到後來，他才跟着徐起新一起，在這片紅藍色的海洋裏高興地笑了起來。

“還你。”終于拍滿意了的徐起新把手機還給了祁峰，并叮囑道：“下次再要發合照，就從這幾張裏挑一張。”

此時場上的比賽已經臨近終點，而比分則依舊維持在了3：1。

徐起新看了場上的記分牌一眼，并對祁峰說道：“我該走了。我們北京機場見。”

說罷，他便與祁峰碰了碰拳頭，也在兩人一同起身後與祁峰重重地一個擁抱。

當他離開時，他還對那位已經默默偷聽了老半天的B隊小将笑着眨了眨眼睛。

這位B隊小将才意識到，自己早就被發現了！

他特別窘迫，他都不敢多看那人了，就只是隐隐覺得對方看起來還挺眼熟的。

在青年隊的男孩們都為場上成功保級的一線隊隊員持續鼓掌的時候，這位偷聽還被發現的B隊小将終于忍不住地和當事人打聽起來。

B隊小将：“祁峰，你旁邊那人是誰啊，我看你們差不多都聊了整場比賽了。教練看你好幾次你都沒注意到。”

祁峰：“他啊……是我好朋友。”

B隊小将：“你朋友居然還是嘉陵雲聯的球迷？”

祁峰：“應該是的吧。他買了球隊……的季票。”

B隊小将再次驚嘆，并轉而發出了內心深深的疑惑：“他看起來好眼熟啊。”

“這個嘛……”祁峰略有些不自在地說道：“可能長得帥的人，都是有點像的。”

A隊的光頭教練再次瞪了祁峰一眼，那讓祁峰只得低下頭來，卻是借着其他同學的掩護，看起了徐起新剛才拍的那幾張兩人合照。

他把這張照片發去了自己的微信朋友圈。

只不過，這一次他需要屏蔽的對象可能就不止是過去被他分在了【足球】标簽下的聯系人了。

他或許，還得把嘉陵雲聯的人全都給屏蔽了。

但，真的要屏蔽嗎？

祁峰看了坐在前面一排的那位羊駝頭，又想了想顧前鋒之前說的那句“氣死他。”

祁峰笑出聲來，并最終選擇把這張合照大大方方地對所有嘉陵雲聯的人可見。

而照片的配字則為——【在嘉陵奧體中心偶遇了徐起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