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逢君拾光彩
第054章 逢君拾光彩
聽宋回涯出言不遜, 守在門邊的一江湖客立即按着刀喝道:“你敢!”
他擡起手,半擋在張太守跟前,後面幾句狠話尚含在嘴裏, 宋回涯腳下一動,已欺身而上。
那刀客反應很是機敏,當即往邊上一跳, 讓出路來。臨了不忘送張太守一掌, 以餘勁将人推遠。腳步急撤中轉了個身,藏到人群背後,緊貼住牆面。
好似一條滑不溜秋的魚, 逃跑與嘴上的功夫俱是十成十地頂尖。
張太守正盯着她,見她動作瞳孔驟然收縮。可官位坐久了,手腳有些跟不上腦子, 笨拙地滞在原地, 叫那刀客當胸拍了一記。人不受控地朝後倒去時, 宋回涯又已迫近,像在掃什麽擋路石, 橫過劍鞘順手揮去。
張太守兩腳離地倒飛而起, 縱然身後有人替他緩下沖勢, 還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摔得個兩腳朝天。
周圍陡然吵得跟炸開鍋一般,張太守渾身氣血翻湧, 半晌難以起身,聽不清衆人在叫嚷什麽。
手臂在空中揮舞了下,只想抓着謝氏一族的人問問:不是說年高德劭、衆望所歸, 宋回涯懾于衆怒斷不敢輕舉妄動的嗎?
怎麽連朝廷高官都眼睛不眨地就打?
宋回涯不曾多看一眼,長劍作刀, 劈開面前阻礙,打得虎虎生風,步法又詭谲,飄逸挪閃,趁着諸人慌亂一下子闖過防守,暢通無阻地來到停放棺柩的廳堂。
衆人都以為她只是嘴上快活兩句,還有的廢話好扯,哪曉得她說打便真的打,出手如此霸道。
怔愣數息,待看不見宋回涯的身影了,才反應過來,不知誰人帶的頭,俱是往謝府裏沖去。
一時間那寬敞高闊的朱門也顯得狹窄了。
衆人本就不辨敵我,看誰都覺得是對方的走狗,這一沖撞,更是幹柴上潑了盆熱油,火花四濺,還沒打起來,已亂得烏煙瘴氣。
叫罵聲排山倒海地響起,被攔在後排的看客心切地想往前擠,情急下擡起頭,才發現除卻走門,還可以翻牆。
Advertisement
當下各顯神通,踏着輕功從圍牆往裏翻去。
謝氏家主見宋回涯如入無人之境般地橫沖而去,暴怒厲吼道:“宋回涯!”
他急于阻攔,可身後人潮推攘,他剛邁開步,不知被什麽人踩中鞋子,腳下一絆,狼狽跌倒在地。
好懸邊上武者及時将他扶起,才沒被後方的人群踩踏。
饒是如此,男人素色的衣衫上也多出了幾個黑色的髒腳印,頭上孝帽跟着不知所蹤。人還沒站穩,又暈頭暈腦地被推着往前走,想低頭找找遺失的孝帽,只看見一雙雙腳踩在上面,還煞嫌礙事地将它往後踢去。
謝氏家主拍着腿悲嚎兩聲,哀痛的喊話全淹沒在了這群江湖人對彼此的破罵聲中。暫且顧不上這些瑣碎,單手按着松散的發冠,繼續朝着宋回涯追趕。
·
嚴鶴儀見武林衆人一窩蜂地湧進謝宅,梁洗反倒按捺住了巋然不動,還趴在窗戶邊上,對着一幹烏壓壓的人頭不明所以地看,好氣又好笑,擡腳将人踹了下去。
此時不上,更待何時?!
梁洗猝不及防,撲騰了下雙臂,險些拿臉投地。在空中猛一擰身,控制住重心,這才避免砸在川流似的人群上。腳底踩着不知哪位仁兄的肩膀,頂着一幹對祖宗的親密問候,朝前跑了兩步,提氣一躍,騰身攀住牆頭,跟着翻了進去。
嚴鶴儀彎腰撈起宋知怯,回到窗戶邊,本也想跳,瞅了下高度,閉着眼睛往後一仰,自覺改往正門的方向走。
剛打開門,想起宋回涯曾帶着這徒弟大搖大晃地在世人眼前晃過一圈,不定會被認出,又快步從床上扯過一件外袍裹在這孩子的身上,夾着腋下,沿着樓梯快步跑去。
飛奔至客棧大堂,嚴鶴儀腳步稍頓,從伫立在門口的看客中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嚴鶴儀高聲叫道:“周神醫!”
老儒生回頭,見到是他,正要心虛地別開視線,又看見被他帶着的宋知怯,渾濁雙目中綻出一抹精光,雙手抖了抖,激動問道:“怎麽是你這個小娃兒?!你不是在蒼石城嗎?”
嚴鶴儀沉痛控訴道:“周神醫你騙我好苦啊!我對你深信不疑,你卻賣我一張假畫像,坑了我三百兩!還叫我險些顏面盡失!那畫裏眼睛鼻子有哪處像宋回涯?!”
老儒生指着宋知怯吹胡子瞪眼道:“你這丫頭,不是北屠收養的孫女兒嗎?一轉眼就跑不見了!我還當你是被那小子給偷偷打死了。感情你全是在騙老夫啊!”
宋知怯微張着嘴,心說怎麽會這麽倒黴?
騙子苦主齊聚一堂了。
豈料更倒黴的事情還在後頭。
嚴鶴儀徑直将她往周神醫懷裏一塞,不容分說地道:“周神醫,你幫忙照看她幾日,當是賠我那三百兩,我去湊個熱鬧。你這郎中就別往渾水裏頭趟了!過幾日我來接人,說好了啊!”
老儒生下意識伸手接了過來,與宋知怯大眼瞪小眼,過了會兒才倒抽一口涼氣,對着早已不見了背影的人群喊道:“嚴家小子,你給我滾回來!你見過誰這麽随處亂扔麻煩的!”
宋知怯扭動着身體,咋咋呼呼地喊:“快跑啊!阿翁!”
老儒生一個頭兩個大:“跑哪去啊!你這鬼丫頭快別動啦!老夫一把年紀,折騰不起!”
·
宋回涯輕盈落地,快步走進大廳。
四下的誦經聲更響亮了些。
一衆僧人閉目坐在蒲團上,旁若無人地念誦,謝家老小身披孝衣抱在一起,随她靠近慘叫着往角落縮去。
地面撒着一片黑色的紙灰,空氣中充斥着嗆人的煙味。
宋回涯站在木棺前,就要掀開裹在屍體外面的布帛,一雙布滿皺紋的手猛地從旁伸出,将她擋了下來。
宋回涯頭也不擡,反手以劍鞘刺去。
那老和尚僧袍一甩,将她長劍甩開,另一手手腕翻轉,四兩撥千斤地推去一掌,想将宋回涯擊退。宋回涯迅速避開,按住他的手臂往下壓去,将他的掌風推向棺木中的人。
二人眼花缭亂地過了數招,一時難見分曉。最後宋回涯一把扼住他的手腕,僧人則抓住她的劍鞘,場面僵持下來。
宋回涯斜眼睨去,嘲弄道:“大師,不留在廟裏好好普度你佛的衆生,也來沾謝仲初的晦氣?他許了什麽好處?這場法事,值多少香火?”
老僧輕念一句“阿彌陀佛”,低着頭道:“當年謝老門主要殺你,老衲為你尋藥,不曾收過你的好處。如今宋施主要對着具屍體報不解之仇,老衲前來阻攔,亦不曾收過他的好處。老衲只想讨個理由。”
宋回涯聞言眸光閃爍,思索片刻未得結果,但面色緩和不少,手上力道也輕了稍許,說道:“大師既然說了是不解之仇,那還需要什麽理由?何況,又不是我殺了他,我只想看看,這棺材裏躺着的,究竟是人是鬼!”
老僧搖頭道:“宋施主,你字字斥訴謝老門主為人虛僞,兩面三刀,他之過錯,老衲今日不言。大梁國弱勢微,世風漸堕,你行過萬裏,自有見聞,老衲亦不多說。若真要論其功過,不說大拯橫流,一平災禍,起碼華陽城的百姓,确是受謝家照拂,才在這命比紙薄的亂世,得以豐食安居,免受欺淩。
“謝老門主如今身死燈滅,無論棺木中所躺是為何人,落土之後,皆為亡者。還望宋施主能看在城外十幾萬百姓的面上,留謝家一個門面。”
宋回涯了然笑道:“你也懷疑這裏面躺着的,根本不是謝仲初?可你不敢看!這名字或許從此真的死了,但你們不還是要幫謝家守着他的燈嗎?怎麽能叫人死燈滅?”
老僧不回答,只又輕輕搖了搖頭。
宋回涯大感荒唐地狂笑兩聲,點頭道:“是啊,他很重要,謀得權柄在手,是個站在山巅,拂袖一揮便能庇得萬千百姓的大人物,後世子孫數代都能在他的蔭蔽下吹噓他的大功業,所以不幸被他這聖人踩在腳底的蝼蟻就不重要了。可是怎麽?大梁多少百姓活在水深火熱裏,勞如牛馬,馱着血汗送到他們手上,才叫他們能分出一點恩澤,灑給華陽城的百姓。只謝仲初救過那些人算得上一條命,其餘的人都只配做那蝼蟻了?”
宋回涯冷聲道:“你總不能殺了蝼蟻,還叫蝼蟻不能怨恨。恰巧,我就是天地間不起眼的蝼蟻之一!”
她擡腳往棺木踢去,老僧運勁,騰出一手抓住棺身。宋回涯趁勢一掌拍下,二人的內勁震得不遠處那木桌上的香爐跟着搖搖欲晃。
廊外東風忽起,衆人衣袍獵獵,伴着雜亂的腳步,與漸高的誦吟,随高懸着的白燈劇烈飄蕩。
長香上未滅的火光燃起如塵霧的白煙,老僧悶哼一聲,緊抿的唇間溢出一口鮮血。
宋回涯說:“得罪了!”
到底是年事已高,老僧與她比拼片刻,難以支撐,手臂肌肉不住顫動,手背上的青筋跟着猙獰外凸,那棺木還是一寸寸往外推去。
他擡眼看向宋回涯,發黃的眼白中爬出條條血絲。宋回涯寸步不讓,只聽得一聲巨響,木板在二人手中四裂紛飛。
老僧受內息沖湧反噬,後退數步,勉強站穩身形。一手按在木桌上,險些撞翻了香爐,趕忙回身,兩手将東西扶正。
宋回涯探手抓住一角布帛,朝空中甩去,一具屍體旋飛着摔了出來,落在地上。
屍體擺放多日,已經變色。骨架上覆着一層蠟黃的皮,只能看得出死者生前極為削瘦。
尖叫聲四起,蓋過了那未曾停歇的超度聲。
謝氏家主跑來時正好看見這一幕,目眦欲裂,跪在地上,凄厲吼道:“父親——!”
老僧上前彎腰,拾起布帛,重新将屍體收斂。就地坐下,跟着兩手合十,低頭默念經文。
宋回涯對謝仲初印象不深,只在蒼石城裏不遠不近地掃過幾眼,後在記憶中朦朦胧胧地記起過他十多年前的樣貌。
但在翻出這具屍體後,親眼看過,才忽然記起個關鍵的問題來——她認不出。
謝仲初又不是她親爹,就算是她親爹的屍首擺在面前,她也未必認得。
謝氏家主踉踉跄跄地跑過來,跟着一旁的家眷,兩手顫抖地将屍體抱到一旁的長椅上,扭過頭,涕泗橫流地叱責道:“宋回涯!你這魔頭,我父死了你都不放過,如此折辱他的遺體,你才滿意嗎?!”
宋回涯眉梢微動,執劍上前,面不改色地道:“謝仲初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認得!這個人是誰?”
謝氏家主哭聲一滞,被她這斬釘截鐵的态度唬住,表情有短暫地僵硬,随即才大聲嘶吼着,癫狂似地撲上前去,罵道:“你胡說!除了我父親還能是誰?”
趕來的群雄未能看清屍首。縱是看清,對謝仲初熟稔者也只寥寥無幾。聽着宋回涯這樣一說,心中已是信了八成,便對着身後不停詢問的好漢們傳話道:
“棺材裏的當真不是謝仲初!”
“謝仲初假死?只是怕了宋回涯?”
“怎麽可能?那樣的笑話三歲小兒都不信,還能是真的?”
“謝謙光哭得如此情真意切,竟是在哭別人的爹?謝仲初究竟有幾個好兒子?”
有人幹脆肆意大笑,譏諷道:“不愧是他們謝家人,連死都擺在戲臺上!真是叫我等開了眼界!”
“若是宋回涯今日不來揭開這秘密,他謝仲初過個幾年,是不是還要來一場神仙點化、死而複生的傳奇?”
謝氏家主聽得心髒大跳,衣衫淩亂,站在廳堂前對着一衆看客呼喊澄清道:“沒有——沒有!都是污蔑!”
他轉身怒指宋回涯,咬牙切齒道:“孽畜!你刻意羞辱我父遺體,還辱沒他的聲名,滿口謊話大肆胡言!你好狠毒的心啊宋回涯!善定方丈,你說!你替我謝家作證!”
老僧疲憊地睜開眼睛,蒼白面色中露出一絲猶豫,眼神往中年男人身上一掃,又瞟向宋回涯,最終沉沉往下一阖,不想再管此間事。
宋回涯談笑自若道:“世人傳我諸多罪名,說我死不悔改,冥頑不靈。如今又要說我滿口胡言,奸詐巧舌了?我若屑得說謊,願與謝仲初這等宵小同伍,早也是個萬人稱頌的豪俠了吧?”
謝氏家主心亂如潮,聽這幾句更是怒不可遏,松開老僧的袖袍,準備開口呵斥,與她一争是非,脖頸上發涼,宋回涯的劍已架在他的肩上,緊貼着他的皮膚。
宋回涯說:“無名涯我敢去,華陽城我敢來。我宋回涯一輩子無愧‘敢作敢當’四個字。你問問他們,是信我會為一個死人說謊,還是信你謝家有鬼。”
宋回涯在江湖中聲名狼藉,其中一半确實是她命途多舛,經歷千回百轉,大起大落間殺過不少成名俠客,有太多可傳道之處。另外一半則是謝仲初等人的栽贓構陷,說她殺人如麻,殘酷無情,泯滅良知。
多年積累的惡名到了今日,塑造出一個年少輕狂,天賦卓絕,飛揚跋扈的冷血劍客。
是啊!這般傲慢的宋回涯,怎會屑得說謊?
江湖中有諸多關于她的謠傳,她連解釋都懶得多說一句,只管自行其是。
無名涯上數百人的圍殺追剿,她亦敢一人一劍,猖狂來去。
宋回涯若真要尋仇謝仲初,生前就能來殺,何需等他死後,再捏這樣一個蹩腳的謊話。
衆人議論紛纭,多方人馬吵成一團,比街市還要熱鬧。
“那屍體究竟是誰?謝仲初現下又在何處?”
“放肆!聽得宋回涯兩句挑唆你們就信了?謝門主病重時我親眼見過,那麽多英雄難道都是作假?”
“若那真是謝仲初的屍體,善定大師豈會閉口不言?”
“謝仲初這等小人,嘴裏果然聽不得一句真話,卻沒想到,連死都是假的!”
“謝老賊,有本事躲着做什麽?看你家中老小怕成這樣,還不趕緊滾出來!”
謝氏家主冷靜下來,兩指緩緩推開宋回涯的劍身,無視耳邊諸人的聒噪,低沉叫了一句:“宋回涯。”
宋回涯皺眉,心頭無端生出些不安跟躁動。眸光朝後方瞥去,尚未看出端倪,謝氏家主倏然矮身,就地滾了出去。
宋回涯輕蔑暗笑。想他謝仲初叱咤風雲十數載,生個兒子,還是個慣使下三濫招數的人。到底家風如此。
她剛要舉步,忽聽那老僧暴喝一句:“躲!”
說罷長臂舞動,倉促下不及留力,拍去兩掌,将兩側弟子都擊飛出去。
周遭争吵聲太過,那密集的人聲中,隐隐帶着幾道淩厲的破風之音。
宋回涯聽得不真切,人已跟着老僧的警告往上騰躍而起。
電光火石間,低着頭顱跪在地上啼哭的一衆謝氏家眷跟着動了起來。數人喉間發出一聲鬼哭似的尖吼,五指成爪,扯着什麽東西,退去各道梁柱之後,将宋回涯團團圍了起來。
一位躲在屋子裏側的老仆反應不及,身邊桌椅替他擋下了老僧的掌風,剛要跟着喝令起身,手臂仿佛被什麽無形的利刃切斷,當場血液飙濺,殘肢橫飛,痛苦叫了出來,躺在地上打滾。
什麽東西?!
正混在人群中聽得聚精會神的梁洗見此變故,悍然出刀,無畏沖向前廳。
老僧方受內傷,貿然動用內力,又加一重傷勢。未咽下口中熱血,含糊地出聲示警:“施主止步!宋回涯——上面!”
炙亮的光色将那暗器隐匿得近乎無形。在陰影遮蔽的廳堂下,定睛細看,倒還能看出幾分真相——竟是絲線!
宋回涯大步踩上桌案,避開一道斜掠而來的銀絲。繼續蹬着牆面試圖翻上橫梁,剛攀至一半,聽見老僧警告,才發現梁上早已布滿蛛網似的機關。
往下看去,四面八方皆是纏繞着梁柱,不知規律游動切割的細線。
謝氏家主退至角落,摸着脖子上殘留的觸感,陰狠笑道:“宋回涯,這天羅地網,無人能逃!你今日就死在這裏,給我父親陪葬!”
梁洗眼珠轉動,在明光下捕捉到一抹閃現的微茫,一刀狠狠劈下。
那機關的力道竟是超乎常人,刀身撞上銀絲,只往下劈落一寸。
梁洗驚疑一聲,手腕轉過刀身,兩手發力,以刀背再次劈落。
她的刀背上鑄有一排彎曲的類似鈎子的鋸齒,恰巧能勾住光滑的絲線。她試圖将那逐漸朝屋內收緊的鐵絲朝外拉去,人卻被那絲線扯着往前挪動,甚至腳底生生在泥地上拖出一道淺痕。
可屋中的機關也随之慢了下來,暗處傳來幹澀的卡頓聲。
嚴鶴儀垂眸看着自己雙手,遲疑着要不要上前幫忙。梁洗跟背後長眼睛了似地先說出兩字:“別來!”
梁洗憋紅了臉,艱難叫道:“宋回涯!”
宋回涯趁她牽制住屋內機關,目光飛速在這天羅地網上掠動。知她堅持不了多久,不待細思,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便當機立斷——
将手中劍往前一擲,斜挂在絲線上,踩住劍身借力而起,擰腰翻轉,避開前方交錯的絲線後,腰身後折,就着趨勢,險險從緊貼着的兩道絲線縫隙裏穿了出來。
逃出那險象環生的機關屋後,宋回涯略顯狼狽地後摔在地,她翻滾半圈跪坐起來,梁洗跟着脫力,抽刀後撤,幾不能站穩。
“梁洗!”宋回涯拍拍膝上泥漬,大聲贊許道,“不錯!”
梁洗強忍着發麻的雙手沒去揉動,回頭瞄了眼滿臉愕然的人群,止不住嘴角上揚,志得意滿地道:“不算什麽!多叫兩聲!”
謝氏家主大喜大悲,表情扭曲,顫聲道:“怎麽可能!”
那群刺客見宋回涯竟在短短時間內安然脫身,毫不戀戰,放下手中操控的機關,分散朝四面逃去。
老僧盤坐調息,此時睜開眼睛,兩指間夾着枚佛珠,無力偷襲,只能傳給宋回涯。
宋回涯聽着聲音反手接住,握在掌心,動作流暢,利落朝着一人背影彈射而出。
那被擊中的刺客從牆上摔落,躺了片刻,捂住傷口,再次奔逃。
一切發生得太快,不過是轉眼之間。
後面的俠士還在喊“交出謝仲初!”,前面的俠客又開始叫“宋回涯死了!”。
吵鬧都說不到一塊兒去。
等總算将事情捋清楚,圍觀的江湖群衆不平罵道:
“好生卑鄙!這就是名門正派的手段?”
“謝仲初假死這一遭,只是為了伏殺宋回涯嗎?明的不行,便處處來暗的。好一個仁義君子。這江湖真是個笑話!”
“莫将真死假死挂在嘴邊,她宋回涯一張嘴就能定論了?”
“謝大俠攔過她許多次,也給過她數次機會,是她不留情面。可見謝大俠對宋回涯了解至深,才設下此番陷阱!”
“宋回涯将謝門主的棺材都給拆來,還來說無辜,是不是太過可笑了?”
梁洗腳步踯躅,望着那名受傷刺客逃離的方向,又回頭用眼神觀察着宋回涯,不知要不要追。
宋回涯一手摸向腰間,快步去取佩劍,彎腰的同時,左手一枚暗器隐蔽射了出去。
有人眼尖,驚呼道:“且慢——”
已是晚了一步。
那短刀擦着脆弱的皮膚深深刺入牆面,中年男子大張着嘴,擡手想去捂住脖頸上的傷口,只擡到一半,眸中光線寂滅,人“噗通”一聲倒了下去。
在場衆人無不駭然驚叫。
“死了!”
後排人問:“誰死了?”
“謝謙光死了!”
本是謝仲初的葬禮,卻是弄出這重重的機關,連謝氏家主,謝仲初的長子,最後也被當場殺死在堂前。謝氏一家親眷,如今還不知身在何處。
“宋回涯——”謝仲初的一幹舊友不可置信地喊道,“你竟敢真的當衆殺人!”
宋回涯滿肚子罵人的話沒空飙出,擡手摸了下耳朵,指尖擦出一道淺淡的血痕。
心中思量着,謝仲初不可能死了親兒子還無動于衷。現下還不出來,許是人真的不在。不作遲疑,朝着先前那受傷刺客的蹤跡追去。
梁洗邊跑邊背過身,對着衆人,挑釁地用大拇指在脖頸上劃了一道,路過中年男子的屍體時,也全沒什麽死者為大的敬意,腳下發癢便輕慢地踢了一下。
嚴鶴儀看得眼角唇角一齊抽搐。
一群人哪裏能忍,抽出兵器喊叫着追了上去:“孽畜站住!殺了人還想輕易地走?”
同時又有人喊:“宋大俠,我來幫你!”
嚴鶴儀一顆心吊着七上八下,早快甩出胸腔。見狀立馬跟了上去。
數十人從側牆翻出謝府,沿着長街浩浩蕩蕩地追殺。
梁洗本是跑在前面,回頭見自己那不成器的徒弟還不遠不近地墜在人群後方,特意放慢速度,勇猛地沖進人群将他撈了出來。
嚴鶴儀欲哭無淚,想躲又不成,絕望叫道:“姑奶奶!姑奶奶!你跑你的,別管我啊!”
梁洗充耳不聞,拽着他一條手臂,只喊:”宋回涯!等等我!“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