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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第1章
“聽說了嗎?烏衣巷昨兒夜裏又鬧鬼啦!”
“你也聽說啦?說是何郎中的魂兒一直在烏衣巷裏面飄,驅都驅不走!”
“噓——可不敢亂說啊,小聲點兒,何郎中的頭七還沒過呢——”
“頭七還沒過,冤魂就到烏衣巷去索命,我估摸着,何郎中貪墨的事兒,就是被烏衣巷栽贓的!”
“……唉、甭管你是清官好官,只要被烏衣巷盯上,就算脫了層皮也得死!”
“噓、噓……別說啦,烏衣巷的察子過來了,散了散了……”
街頭的人們注意到迎面那群烏衣黑靴人森然的目光,立刻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各自做各自的事。
蘇露青帶人從人群中穿過去,對于兩邊的竊竊私語和衆人好奇中帶着心驚膽戰的目光,她早都習以為常。
今早照例剛巡過街,她這會兒趕着回烏衣巷,再去對一遍卷宗。
身邊的副知官梁眠掃一眼周圍細碎遞來的探究目光,糾結半晌,還是壓低聲音對她說,“蘇探事,昨天夜裏鬧鬼的事……不是謠傳,是真的。”
不期然聽到一聲輕哂,“哪來的鬼?”
梁眠臉色發苦,“是我親眼所見,那何璞……”
他本來想說何璞的鬼魂,乍一見蘇露青瞥過來的小刀子似的目光,及時收住,輕咳一聲,“何郎中就站在班房窗下,兩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我,那眼睛、眼眶裏全是黑色,沒有一點兒眼白!”
正常活人哪有眼眶裏全是黑的?
梁眠越說越理直氣壯,“蘇探事,咱們烏衣巷雖然兇名在外,但到底都還是肉身凡胎,審訊的時候難免不會沖撞到什麽,想那何郎中的事兒必有蹊跷,說不定真是冤魂訴苦,求咱們給他做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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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一行人順着皇城西側橫街穿過通明門,進入門內第一條暗巷。
這裏便是烏衣巷所在地。
深秋時節,到處都混雜着幹燥氣息,偶爾有散落的落葉鋪在腳下,被靴底碾過,發出一陣細微的碎響。
頭頂豔陽高照,烏衣巷內雖陽光充足,卻仍是冷氣森森。
仿佛院中的每一扇門窗都是一口深淵,将人吸進看不見的地方。
梁眠跟在蘇露青身後走進去,面對這每天都能看到的情景,不知為何心裏竟泛起一股涼意。
又聽蘇露青說,“你若真想替他翻案,不妨先去把賬簿找回來,等那上面的名目對上了,就真相大白了。”
梁眠一下子又垮了臉。
說來真是見了鬼,幾日前他們自外帶回一本可疑賬簿,上面記錄的內容錯亂紛雜,看不出眉目,末尾一條卻記有戶部的倉部郎中何璞的名字。
在何璞名字之下,則是一筆觸目驚心的賬單:八萬貫錢。
與何璞被控告的貪墨款數目一致。
只是還不等他細查,那賬簿就随着鬧鬼之事一起消失不見了。
梁眠敢指天發誓,他那晚只是被吓破了膽,并沒有真的被吓昏過去。
他也萬分确信,那晚班房裏絕沒有第二個人進去。
可賬簿就是憑空消失,除了被鬼拿走,他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他跟着蘇露青進到內院衙署,先是替她整理好有關何璞一案的卷宗,方便她閱覽。
整個人臊眉耷眼的,嘆了一口氣,說,“現在這樁貪墨案已經正式由大理寺那邊接手,那邊……咳。”
他小心觀察一眼蘇露青的臉色,“尤其是那位,和咱們一向不對付,要是知道咱們想和他們通個氣兒,往深查查何璞,那位肯定不幹。”
還有句話梁眠沒說。
雖說大家都是同朝為官給帝後辦事兒的,但烏衣巷在那些正經朝臣眼裏,就是上不得臺面的陰司勾當,別說大理寺不願意給他們行方便,就是随便拎出一個衙署來,恐怕也都對他們避之不及。
唉,都是領朝廷俸祿的,他們卻跟過街老鼠似的,這都什麽事兒啊。
蘇露青顯然已經習慣了,只翻開最上面的卷宗,看了兩行,揮揮手,示意梁眠先出去。
不忘交代,“夜裏鬧鬼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把經過都問明白,回頭來報。”
“好嘞,我這就去。”梁眠得令,風風火火出去。
梁眠一走,屋子裏瞬間安靜了。
蘇露青将有關何璞的所有卷宗都攤開,細細查閱。
她拿到手的卷宗很少,有關何璞的大部分卷宗都被送到了大理寺,她能看到的都是最無關緊要的那部分。
何璞,虢州望縣人士,進士及第後任相州蘆湖縣主簿,三年前铨選時升調回京,之後在戶部領了倉部郎中一職,負責天下錢糧出納,在任至今。
單從這上面的履歷來看,何璞任職期間兢兢業業,不說有多大建樹,倒也本本分分。
如果不是日前淳德縣等七縣災民進京來告狀,何璞絕不會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不過也不能完全這麽說,探事司奉命追查天星谶秘事,通過一條線索追蹤至城隍廟,從香案下帶回一本賬簿。
那賬簿內記載的賬目古裏古怪,想來是以特殊內容做暗語,需由專人解密。
他們還不曾破解出來,只在末尾一頁辨認出一個名字,就是何璞。
而天星谶,是近年忽然大肆傳播的謠言:
天星搖,世出妖。
天星谶事關兩次天象,其一是永嘉帝立後第二天發生的一場日食,其二是欽天監上奏的天星盡搖。
兩次天象雖有很長一段間隔,卻被有心人故意捏造到一起,聲稱上天接連以兩次不祥之兆預警,天下将起大禍。
谶言雖隐約含糊,但直指永嘉帝,眼見謠言愈演愈烈,永嘉帝再也不能坐視不理,便将勘破謠言的差事下達給烏衣巷,交到蘇露青手中。
事關天星谶,蘇露青當即帶人前往何府,刺探何璞口風。
不料因災民告狀,何璞這個負責出納錢糧的倉部郎中有貪墨之嫌,禦史臺核查之下,也派人前來審理。
兩撥人在何府門前撞了個正着,禦史臺那邊當值的禦史賣了她個面子,等她先進去問幾句話。
可惜何璞始終三緘其口。
時間緊迫,禦史臺奉命公辦,她也不能阻攔,只能看着人被禦史臺帶走。
隔日就傳出何璞自盡在禦史臺大牢的消息,死前寫血書一封,承認是自己貪污赈災糧。
經此一事,案件由禦史臺轉到大理寺,由大理寺卿秦淮舟正式接手。
而秦淮舟,可以說是她今生今世的死對頭,沒有之一。
蘇露青将案上卷宗一一掃完,揉了揉眉心。
案子可疑,人也可疑,而且這“冤魂”都鬧到了烏衣巷裏,烏衣巷豈有不管之理?
思來想去,她叫了梁眠出來,随自己再去一趟何府。
何府大門緊閉。
何璞一死,如今住在何府的,只有一位老夫人。
一聽是烏衣巷的,裏面的人隔着一道門就下了逐客令。
老妪蒼老的聲音還帶着顫音,“我兒屍骨未寒,罪名他也已經認下,世間事與他應該再無瓜葛,府中只剩老身一人,病骨支離,恕老身不能遠送。”
裏面的一番話說完,梁眠嘆了一口氣,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
何府門前碰壁,蘇露青倒也不氣餒,從裏坊出來,忽地問梁眠,“我記得何璞是有妻兒的,他妻兒呢?”
她之前去何府詢問何璞時,也只看到何璞母子,并未見到其他何家人。
梁眠從腦子裏翻揀一番,“啊,他發妻在蘆湖縣的時候因病去世了,留下兩個兒子,大郎體弱,還有心疾,不久前也病死了。他家二郎麽……說是嫌何璞偏心兄長,冷落自己,成親以後就分家出去了。何二郎應該是不在京裏,不然何璞被押進禦史臺時,也不至于只有一個弟弟去探監。”
“弟弟?”蘇露青詫異偏頭。
“叫何玉,沒有官身,似乎與何璞的關系也不是太好,大概是看在母親的份兒上,才打點一番給何璞送些被褥……嗯?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梁眠說話時無意間擡頭看了眼即将進入的坊門,坊門上“義寧”兩個字讓他頓時瞪圓了眼睛。
“還、還真要去大理寺啊?”
梁眠抓着缰繩,控馬停在坊門外,探身往蘇露青那邊,“蘇探事,現在去大理寺,恐怕和從虎口裏掏肉吃沒什麽區別。”
事關何璞一案,重要線索都在對方手裏掌握着,形勢對他們來說極為不利,
而那秦淮舟明顯既不吃軟也不吃硬,只憑烏衣巷三個字就想壓他就範配合,恐怕是癡人說夢。
“不試試怎麽知道?”
蘇露青說着,直接驅馬進入義寧坊,三拐兩拐來到大理寺門前。
把馬鞭丢給他,“你不必跟進去了,外面等我。”
梁眠聞言,接過馬鞭,自去找地方等候。
蘇露青往大理寺去的時候,正巧裏面有人出來。
兩人打了個照面,裏面那人停下,笑道,“蘇探事今日怎的有空來大理寺?”
蘇露青認得這人,是大理寺評事,尹唯。
常跟在秦淮舟左右的。
見只他一個出來,随口道,“嗯,奉命與他說些事,他可在?”
尹唯自是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
旁人稱呼秦淮舟多是稱“秦侯”,偶也有些稱“大理卿”,但不管是稱呼什麽,多是恭謹有加,也就只有這位蘇探事,從來只用“他”啊“他”的稱呼人。
如今聽到奉命兩個字,尹唯沒有多問,只答,“秦侯在外處理公事,我正要去找他,蘇探事可要一起?”
一聽秦淮舟不在衙署,大好機會怎可錯過,蘇露青直接道,“無妨,我去裏面等他。”
聽聞蘇露青是奉命來此,大理寺內衆人自是不會打攪這位身負皇命的烏衣巷中人。
所以看到她直奔秦淮舟的屋子,衆人也未敢阻攔,只悄悄着人留意着裏面的動靜,方便随時回禀給不知什麽時候回來的秦淮舟。
秦淮舟的書房并未上鎖,一名錄事剛送了新的文書出來,蘇露青随後進去,大致打量屋內一眼,徑直奔向書案。
書案上整整齊齊疊放着幾摞卷宗文書,新送來的文書就擺在最上面。
她伸出一根手指,将文書挑開,露出裏面謄抄整理好的內容。
是一樁與救命丹丸有關的案子。
還沒結案,只有賣方的供詞。
忽然,她在一段供詞上,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何璞。
神色驀地一凝。
正俯身細看,視線裏忽地多出一只手,嚴嚴實實攏住那頁供詞。
按在紙頁上的手,手形修長,指骨分明,指尖因為無意識的用力,末端微微泛白,顯出修剪齊整的指甲。
同時有一道話音響在頭頂。
聲音清冷,帶着不加掩飾的疏離,“蘇探事,公文重地,請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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