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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第3章

從大理寺出來,雨也越下越大。

梁眠不知從哪裏淘來兩件蓑衣,分給她一件,問,“蘇探事,接下來還要去哪裏?”

蘇露青套上蓑衣,牽着馬走在雨幕裏,留下兩個字。

“捉鬼。”

從安化門出城去,往西再行兩三裏,是一片墓地。

陰雨天裏,高矮不一的石碑土丘起伏錯落,滿滿都是蕭索。

蘇露青站在入口處辨了辨方向,循着一條小路走進去,梁眠拴好馬,也一路小跑跟着她走進去。

城外的風雨要比城內猛烈許多,墓地裏面更多了些風的呼號,有些石碑歪到在地上,新墳舊冢彼此相接,新年歲疊着舊年歲,再一同化成歲月的塵埃。

蘇露青一路辨認石碑上的字跡,最後停在一塊石碑前。

這正是何璞之子,何胥之墓。

的确是一座新墳,石碑的顏色比周圍幾塊都要鮮亮,拱起的土丘上封層完好,石碑前留有剛剛擺過供物的痕跡。

她蹲身仔細檢查一番,從半濕的泥土中揀出一塊沒有被燒完的紙錢。

梁眠随後也揀出一塊,根據周圍情況判斷一番,“應該是今天剛燒過的。”

有人在此處剛燒過紙,按腳程來算,自然不會是何老夫人。

何府附近有烏衣巷的人看顧,若有人出府,她自會知曉,如此看來,還能記起給何胥上墳的,大概只有那位何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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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墳茔附近又查看一番。

這塊墓地看上去要比其它單獨的墳茔要大,旁邊明顯空出一塊規整之處,還留出一處基座,應該是要在上面豎起石碑。

想來這就是何家準備給何璞的下葬之處。

梁眠不知道她來來去去的在看什麽,在她又一次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急忙開口問,“蘇探事,你剛剛說的抓鬼……?”

蘇露青卻忽地問他,“可知道何胥是哪日下葬的?”

梁眠眨眨眼睛,“好像就是半個月前吧。”

蘇露青點點頭,“那也還來得及。”

梁眠直覺出不同尋常,“什麽來得及?”

蘇露青卻不再答他,仍是看着墳茔,不知在思索什麽。

末了轉身道,“回烏衣巷。”

“啊等等……”

梁眠緊跟着蘇露青快走幾步,壓低聲音,“蘇探事,你剛剛說的抓鬼……”

這個問題還一直沒有答案,想到烏衣巷昨夜的鬼魂,梁眠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此時雨雖停了,天卻仍是陰着,墓地裏仍顯得鬼氣森森。

蘇露青在心裏為即将要辦的事做着規劃,聞言道,“昨夜到底怎麽回事,你細細說來。”

等走出墳地,梁眠才将自己昨夜的親歷見聞以及從烏衣巷內同僚處整合的消息,盡數講給蘇露青:

何璞是在三更天出現的。

有人在井邊看到他,有人在後院看到他,還有人說他趴在房檐上,對着發現他的人桀桀的笑。

“……然後,就是快四更天的時候。”

梁眠現在回想起來,仍是心有餘悸,“我當時還不信,覺得他們是在說笑,我還去牢獄裏審了個嫌犯。

回到班房後,就一直聽見窗戶外面有聲音,我只當是風聲,沒太理會,想着再看看那賬本,看能不能從裏面找些線索出來,結果燈突然熄了,窗子這時候又開始響,像有人在敲它……

我走到窗邊,猛地推開窗戶,一下子就和窗外的那東西打了個照面!”

四更天,月色不甚明亮,窗外黑燈瞎火。

何璞就貼站在窗前,穿一身官服,披頭散發,臉色青黑,前額一片血污。

梁眠吓得不敢動。

何璞也沒有動,就這麽僵着身子,瞪着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梁眠記憶的最後,就是何璞那雙窟窿一樣從瞳孔到眼白全部是黑色的眼睛。

“然後呢?”

蘇露青聽梁眠講到這裏,徑直追問,“他和你面對面,然後去哪了?”

“然後……”

梁眠擠出一個勉強算笑的表情,“我連忙去打火鐮重新點燈,等再舉着燈火到窗邊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蘇露青一皺眉。

也就是說,除了這個,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窗外出現的這個“何璞”就是怨魂。

“所以,鬧鬼這個說法究竟是從哪裏傳出來的?”

“這……”梁眠尴尬笑了兩聲。

“不知道?”蘇露青又是一皺眉。

她看着梁眠,冷聲道,“烏衣巷身處皇城,奉皇命行事,是天子的耳目,如今烏衣巷的人說着鬧鬼,卻連鬼是怎麽消失的都沒看到,如果他不是鬼,是刺客呢?刺客夜行皇城,會引發什麽後果,我想,不用我再說了吧?”

梁眠這時候是真的從背後滲出冷汗。

如果昨夜“怨魂”實為刺客,那就不僅僅是鬧鬼丢賬簿這麽簡單了,往大了說,整個烏衣巷都有窩藏刺客的嫌疑,誰也沒法置身事外。

“蘇探事,這、這……”

“這什麽這,還不速去安排,加強戒備,再通知禁軍加強巡邏,切莫讓此事驚擾陛下。”

梁眠立即前去安排。

然而宮中還是早已知道了此事,蘇露青剛一回宮,就被女官引着去見了皇後。

從皇後處出來,她已是身心俱疲。

見她* 回來,梁眠立即來秉,說四處都已經加緊巡查,暫時未發現可疑之處。

“蘇探事,你說……這鬼今晚還能來嗎?”

“大理寺那邊可有動靜?”蘇露青卻先問。

“大理寺?”梁眠回憶了下今日情報,搖搖頭,“沒有。”

蘇露青點點頭,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倒是真坐得住。”

“……啊?”梁眠不解。

“沒事,”她吩咐,“讓今晚值夜的文官都待在各自的班房裏,沒我的命令,不得随意出入。另外抽調人手埋伏左右,聽令行事。”

天黑的早,各處都早早掌燈,蘇露青從地牢出來,手上還沾着些未擦淨的血。

她習慣性去拿別在腰間的帕子,結果抓了個空。

這才想起剛剛帕子掉進血污裏,不能用了,出來時被她撿起來順手丢進了火盆。

耳邊還回蕩着嫌犯聲嘶力竭的咒罵,“蘇露青!你惡事做盡,早晚有一天,這些極刑都會加諸到你身上,也讓你嘗嘗被污蔑是什麽滋味!”

她慢慢攆去指尖殘留的血跡,輕扯嘴角,勾起一個漫不經心的笑。

極刑不極刑的,以後再說,能辦這種差事的,哪個不是把“讓上頭滿意”放在首位。

更何況,她又不是沒經歷過被污蔑帶來的後果。

書房裏門窗都關的緊,蘇露青進門以後點起燈燭,目光落在桌上攤開放着的有關何璞的幾份卷宗上。

從秦淮舟那邊雖然沒拿到有關何璞的卷宗信息,但在何胥的墓地也算有些收獲。

還有……

忽地,門外不知何故,突然發出“叩、叩”聲。

聽到聲音,她刻意多留出幾下吐息的時間,側耳細聽。

不像是風,風吹不出這樣的聲音。

再去看屋內的蓮花漏,刻度停在亥時附近,與前夜鬧鬼時候的子時夜半相比,倒是提早了一些。

約莫一炷香後,她又聽到三下更清晰的叩門聲。

篤。篤篤。

這一次,叩門聲清晰了許多。

應該是指骨叩擊門板時會發出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這幾下聲音被無限放大。

她往門邊看,依稀看到門上透出的輪廓——身形高矮适中,頭部線條一直連到身上,好像沒有脖子一般。

這影子輪廓只倏地閃過一瞬,像某種無人操控的皮影,瞬間扭曲成一種無法形容的姿勢,然後消失不見。

篤篤篤。

緊跟着,窗子被扣響的聲音響在身後。

在她回頭去看的同時,廊下的燈火扭曲着晃了幾下,忽然全滅了。

院中陷入一片漆黑,就顯得點起燈火的屋內成了暗夜裏最明顯的幌子。

外面的輪廓映不到窗上,蘇露青的身影卻被燈火投射上去,輕而易舉暴露她的位置。

然後,她再一次聽到敲門聲。

這次與敲門聲一同響起的,還有一種喀嗒、咯嗒的聲音。

像是某種……擺弄着僵硬的關節,使其掰成某種難以達到的幅度以後,關節不堪重負,發出的磨損聲。

這聲音和敲門聲同時響起,敲門聲越急,咯嗒聲越重。

蘇露青在敲門聲裏,快速吹熄了屋內的燈燭。

屋內同樣陷入黑暗,四周僅有的光源來自九天之外的月亮。

幽藍的月光透過窗紙,投射進屋內,外面那個影子消失了,聲音也消失了,消失到仿佛從來沒有發聲過。

但直覺告訴她,外面那個“東西”還在。

沒有離開。

頭頂傳來瓦礫被踩住的聲音。

聽起來像有什麽東西爬在屋頂,每一處落腳點都很分散,移動速度不快,更像是一邊動,一邊觀察屋頂之下的動靜。

伴随着呼哧、呼哧的喘粗氣聲。

蘇露青謹慎的在屋內循着聲音移動,走到一處聽到聲音最明顯的窗邊,她擡手搭在窗棂上,輕輕向外一推。

咯。

窗子發出一聲輕響,窗外有什麽東西飛快的閃過,快到視線裏只能抓住一個朦胧的殘影。

幽亮月色晃進她的眼中,蘇露青手上使力,幹脆向外猛地一推窗戶。

窗子被完全推開,窗前空無一人。

秋夜晚風盤旋而過,吹開她鬓邊一縷碎發。

廊下熄滅的燈籠遲緩着随風搖晃,再遠一些的地方,沒有燈火照映的宮牆頂破夜幕,直挺挺往人的眼前壓。

猛然間,頭頂傳來一陣窸窣聲響。

一顆頭倒吊下來,遮擋住她眼前唯一的光源。

青黑面皮,死直眼神,幾乎緊貼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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