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05章 第5章
毫不意外的說辭,在這之前,秦淮舟就已經用行動證明了無數次。
蘇露青站在兩儀殿內最末尾,聽了兩句秦淮舟說的話,轉而忙裏偷閑去看大殿上方繪着的雙龍蓮花藻井。
而秦淮舟如擊玉般的聲音還是無可避免的往耳朵裏面鑽,讓她想忽略也忽略不得。
“……此其一。其二,烏衣巷內誣告逼供成風,酷吏泛濫,酷刑密布,令人發指。若聽之任之,長此以往,朝堂之上人人自危,恐有損江山社稷。”
一番話擲地有聲,引得衆人連連點頭稱是。
孟殊坐在簾幕後面,因着有珠簾遮擋,面上神情看不分明,聽完秦淮舟的話,她将目光轉向末尾的蘇露青,“蘇卿呢?”
蘇露青連忙出列,“秉殿下,臣也有個疑問,想請教大理卿。”
“哦?”孟殊很感興趣,“不知是什麽疑問,蘇卿且說來聽聽。”
蘇露青手握笏板,躬身靜立,轉頭看向秦淮舟的方向,“大理卿方才說烏衣巷戒備松懈,給了外人可趁之機,還說我等今日能用鬧鬼之說遮掩,明日若再發生此事,引來刺客,再放任刺客出入,或可威脅內廷安危。但昨夜烏衣巷捉鬼,臣卻發現,那鬼有故人之姿——”
她話鋒一轉,“敢問大理卿,明明何璞停屍在大理寺,為何其弟卻寧願夜闖烏衣巷,假扮冤魂求烏衣巷為兄長下葬,也不肯直接去大理寺收殓?”
“可是大理寺表裏不一,故意為難于人?”
“簡直一派胡言!”
文臣隊伍裏的大理丞,忍不住出列反駁道,“大理寺從未為難過任何一人,自何郎中被轉移至大理寺,大理寺便立即請何家人前來帶回何郎中。怎奈何家人傷心過度,又因蘇探事曾先于禦史臺審過何郎中,心中惶恐,言明只盼大理寺盡快審明,還何郎中一個清白,才好安穩帶人回去下葬。”
大理丞說到這裏,重哼一聲,“若非心中有鬼,敢問烏衣巷何故搶在禦史臺之前,非要提審何郎中?”
眼見着話題又要拐回烏衣巷上面,一直沒有言語的元儉忽地擡袖掩住口鼻,咳嗽起來。
Advertisement
衆人連忙關切看向龍椅之上,卻見皇帝連咳數聲仍未能停歇。
孟殊立即示意內監,宣布退朝。
一衆宮人攙扶着元儉走出兩儀殿,其他人恭送過帝後,也紛紛各自離開。
魯忠擦了擦頭上冷汗,長長舒出一口氣,不知是在向着蘇露青說,還是自顧自感慨,“看來我這個總衙都知使君,也是時候回去享享清福了。”
待走出兩儀殿,看到立在階下負手背對着他們的秦淮舟,魯忠頓住腳步,拍了拍蘇露青攙扶着自己的手臂,“蘇探事啊,昨天抓了的那人,別審得太久了,該放就放出去,這個節骨眼兒上,烏衣巷裏鬧出人命,可就不好了。”
蘇露青垂着眸,一副恭順模樣,“使君放心,人只是關着,什麽也沒動。”
“行了,”魯忠點點頭,抽回自己的胳膊,“你去忙你的,我叫幾個兒子扶我回去就行。”
蘇露青聞言退至一旁,“恭送使君。”
魯忠下了臺階,和秦淮舟點頭示意一下,便擡手招了候在殿外的幾個小宦官來,攙扶自己離開。
蘇露青這才也走下石階。
看秦淮舟一直沒有要走的意思,她便停在與秦淮舟隔着四五個人的距離,并排站着。
目光遠眺出去,當先開口,“烏衣巷還在,又讓你失望了。”
“何玉真是那麽說的?”秦淮舟卻問。
蘇露青轉頭往他那邊看一眼。
今日上朝,秦淮舟穿的自是三品绛紫官服,官服熨燙服帖,自然垂墜,寬肩窄腰隐在官服之下,整個人看上去颀長俊逸,風從他眼前拂過,便又添了些峨冠博帶的意味。
看起來着實讨厭。
蘇露青眉頭稍挑,話到嘴邊忽然轉了個彎兒,“你不是标榜大理寺秉公辦案明察秋毫麽,想知道何玉怎麽說的,着人去查啊。”
結果自然是毫無懸念的不歡而散。
……
回到烏衣巷,梁眠立即湊了上來,“蘇探事,人還在裏面關着,現在要開始審嗎?”
蘇露青頓住腳步,思索片刻,改了主意,“放人。”
“是…………啊?”
梁眠都走出去幾步準備把人拎出來提審了,忽然回過味兒來,“不用審了?直接把人放了?”
“嗯,放了。”蘇露青腳步不停,徑直往自己的書房走。
還沒等走到門口,一陣腥風忽地罩過來,緊接着一片陰影直撲向她,同時伴随着身後梁眠滋兒哇的大喊,“啊啊啊蘇探事小心啊!”
蘇露青側身的瞬間就地一滾,避過那猶如泰山壓頂般的龐然巨物,耳畔又有哈吃哈吃的聲音傳來,肩上跟着搭上一個東西。
熱熱的,肉乎乎的,試探着用力又躊躇停住的,像個爪子。
梁眠大呼小叫的聲音跟着也響到耳邊,“祖宗诶,這可不是你能撲的,快下去、下去——”
蘇露青扭頭往身後看,就見昨夜那只大犬正蹲在地上,歪着大腦袋懵懵懂懂的盯着她。
看她轉過臉來,大犬的嘴張得更大,嘴筒子往前伸,一只狗頭上擠滿一個大大的笑容。
“它怎麽還在這裏?”蘇露青起身拍了拍身上蹭到的浮灰。
“它不是何玉帶來的嘛,人之前一直在裏面關着,它也沒地兒處理,我從廚房撈了幾塊肉給它,它就更不願意走了……”
蘇露青看着此時已經跑到她腳邊的這一座大犬——豈止是不願意走,看它一會兒蹭蹭自己,一會兒探頭向梁眠的那個親昵勁兒,俨然已經把自己當做烏衣巷裏的一份子了。
不禁嘆了口氣,“何玉都放了,你還不把人家的狗送回去?別回頭外面又傳什麽‘烏衣巷連人家的狗都不放過真是罪大惡極’啊。”
梁眠萬分不舍,但也只能“嘬嘬嘬”着引着大犬往外面走,送回何玉身邊。
何玉離開沒多久,便有消息傳來,何家人去大理寺殓了何璞的屍身,送去下葬了。
“何玉都走了,它怎麽還在這裏?”快晌午的時候,蘇露青聽到窗外有狗喘粗氣的聲音,擱下卷宗走到窗邊,看着做賊心虛似的追着大犬過來的梁眠,“你沒送走?”
“送了送了……”梁眠一臉生無可戀的抓住大犬的後頸皮,不讓它繼續往屋子裏面沖,隔着窗子對裏面的蘇露青說,“何玉說這不是他的狗,就是莫名其妙跟着他一起進了烏衣巷,他看這狗挺聽他擺弄的,就暫時把狗帶在身邊用着了。他還說現在心願已了,狗也用不上了,就不要了。”
蘇露青深吸一口氣,又聽梁眠小心翼翼的說,“蘇探事,我看它也挺好的,以後追查人犯的時候,若是咱們的獵犬不夠用,它倒也可以湊個數。”
似是為了證明自己也可以,大犬從在地上趴着改為打了個滾,“嗷嗚”一聲。
蘇露青扶着窗臺看它一會兒,眼眸微沉,點點頭,“倒也有能用得上的地方,那就留着吧。”
又在梁眠露出一個松了一口氣的笑容之後,補上一句,“以後它的吃食,從你的俸祿裏扣。”
梁眠頓時哀嚎一聲。
大犬的插曲過後,蘇露青又聽梁眠回禀了幾件大理寺那邊的動向:
何璞的屍身被何家人帶回入殓,之後秦淮舟着人往太府寺去,估摸着是想通過太府寺查問東西兩市,摸排那二十萬擔糧食可能的下落;又親自去了一趟戶部,應該是去問詢赈災糧出納流程上的相關人員。
一直到日落西山,夜色染進天幕,蘇露青才叫來梁眠,交代他着手準備一件事。
“……蘇探事,這事兒……能行嗎?”
梁眠聽完她交代的事,眨巴眨巴眼睛,“何璞剛下葬,咱們就去挖他,要是被外邊知道了……”
相比于梁眠的心虛,蘇露青明顯理直氣壯不少,“知道又如何,烏衣巷在外面還有什麽好名聲麽?”
梁眠猶猶豫豫,“不是名聲不名聲的事兒……主要是,何璞都死了,入土為安了,我們現在去挖他的墳,不太好……吧?”
蘇露青乜他一眼,“你只要不出去大聲嚷嚷‘烏衣巷的挖何璞墳啦’,有誰會知道?”
“但……”梁眠還是有顧慮。
“事關天星谶,”蘇露青擡手虛虛往上面一指,“還有之前追查線索時,找到又丢了的那個賬簿,裏面不是有何璞的名字?他既然卷進來了,何玉又寧願來烏衣巷鬧上一通才下葬何璞,這裏面就有蹊跷,說不定,關鍵就在屍身上。”
“哦……但何璞屍身若是真有問題,禦史臺和大理寺不是都應該查出來了嗎?”
“他們查與不查,會和我們通氣兒?”
“不會,”梁眠馬上搖頭,“屬下明白了,這就去準備。”
蘇露青忽地叫住他,“把那條大犬也帶上。”
梁眠一愣,“它……不行吧?要不我還是牽條獵犬來算了。”
蘇露青堅持道,“不要獵犬,就要它。”
……
夜黑風高,正是雞鳴狗盜挖墳開棺的好時候。
蘇露青帶着梁眠等一衆親從,從安化門出城去,一路奔着何家墓地的方向而去。
夜半墳地鬼火幽幽,風聲窩在裏面,時不時傳出幾聲嗚咽。
周圍沒有燈火,四周一片漆黑,他們手裏提着的燈籠就是唯一的光源。
“诶呦!”
梁眠不知道第幾次絆到石碑。
“無意冒犯……無意冒犯啊……”他匆忙直起身,沖着那些石碑作揖,口中念念有詞。
蘇露青已經找到寫有何璞名字的石碑,與何胥的那塊并排立着,石碑前還有燒過香燭的痕跡。
她向後伸手,親從遞來一只鐵鍬,她抓着鐵鍬找了個位置,大致探了探土層,吩咐,“挖。”
鐵鍬在墳前揮舞,那只大犬更是撒了歡兒似的在相同位置刨地打洞,速度飛快,沒一會兒就掏出一個深坑。
“原來它是這麽用的,”梁眠心驚膽戰的挖着,又不動聲色挪動位置,引大犬來自己這邊幫忙挖,跟着問蘇露青,“蘇探事,你是不是懷疑,何璞的棺材裏藏着那本賬簿?”
他在來時的路上已經回過味兒來,何玉這麽大費周章的在烏衣巷裏裝鬼,好巧不巧的是賬簿也在他裝鬼的時候不見了,八成就是何玉偷了賬簿。而何玉為掩蓋行跡,就選擇把賬簿先藏在何璞的棺材裏,等日後風聲過了,再回來開棺取賬簿。
如果真是這樣,那何家和天星谶,恐怕也脫不開幹系。
蘇露青看着坑裏已經露出的棺椁影子,将鐵鍬插進土裏,“先開棺看了再說。”
棺蓋打開,裏面立刻湧出濃重的屍臭。
其中一名親從下到坑底,另一人提燈替他照着,待查驗過一番,親從上來回禀,“都是些尋常随葬之物,沒發現什麽特殊東西。”
蘇露青緊了緊面上蒙的面巾,撐着坑壁小心的順下去,梁眠連忙跟着她下去,手裏舉着燈籠,幫她照亮。
深秋天寒,屍身相對容易存放,但蘇露青在查驗何璞的手腳時,卻發現有潰爛的痕跡。
“可能就是腐爛的地方不太一樣吧?”梁眠的聲音從面巾底下悶悶的傳出來。
“不像,”蘇露青放下袖子,又去查看何璞屍身的前襟,“燈,照過來些。”
梁眠依言照做。
胸前皮肉看起來不像四肢那般潰爛,而潰爛最嚴重的地方是手指、腳趾這些末端指節,加上屍身原本腐爛的速度,這兩處地方看起來就更是慘不忍睹。
梁眠幾乎快要吐出來了。
蘇露青直起身,回到地面上,梁眠也忙跟着爬上來,在稍遠些的地方大口大口喘了幾口氣,回來接着問,“會不會……因為天冷,所以他生過凍瘡?”
“現在這種天氣,你覺得可能嗎?”
梁眠一縮脖子。
“先填回去吧。”蘇露青說。
梁眠關切問,“那……看出什麽結果了嗎?我們接下來要怎麽查?”
“接下來,”蘇露青擡手指向何胥的墳,“挖那個。”
“啊……?”
梁眠只覺得頭頂的天随時要崩塌。
而蘇露青已經提起鐵鍬,往何胥墓邊走去,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麽,從懷中取出一張字條,擲進何璞的棺材裏。
“這又是……?”梁眠不解。
蘇露青擡手示意親從合上棺蓋把坑填回去,面上諱莫如深,“戲臺搭上了,人麽,當然是越多越熱鬧越好。”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