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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
從立政殿出來,夜色愈發幽深。
秦淮舟手裏提着一盞燈籠,稍稍與她錯開一步,走在她身前,聞言“嗯”一聲,“魯忠也知道。”
蘇露青看他走在前面的背影。
一幅月色落在他肩頭,提燈時手肘屈起,寬幅廣袖随着走動自然的垂曳,燈火氤氲的光影便也時不時潑一點兒在他衣袖。
石板路上只有他們兩人的腳步聲,他們這一處的光暈,也像一葉小舟,漂浮在深宮夜幕裏。
聽到這話,她腳步微頓。
難怪之前魯忠突然從探事司調走不少親事官。
當時她只當魯忠是想趁着上面還沒有打定主意換人,先裝裝樣子,做些成績來表忠心,卻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宮中就已經有所應對。
她踩着前面秦淮舟留下的影子走,回想方才在立政殿內的情形。
——“崔璎是吾派去傳話的,沒想到她就此一去不返,吾驟聞此事,痛徹心扉,卻只能先将此事按下不表。”
——“康國使臣一行自離開康國國境開始,就受我大齊秘密監控,這一路所為,吾俱已知曉。”
——“只是陛下如今龍體抱恙,最忌勞心傷神,若驟然知曉,必使龍體損傷,這些事需得一點一點透露。”
——“明日禦前回話,吾不便出面,真相要如何公開,你們自己商議着來吧。”
似是察覺到她并未跟上,秦淮舟放慢腳步,回身向她這邊看了看,停在原地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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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露青理清頭緒,重新問了一個問題,“魯忠都和你提過什麽?”
她加快腳步,和秦淮舟并肩前行。
燈火潑在地上兩道影子上,和月色一起,一會兒将影子拉長,一會兒又将影子擠短。
還不等秦淮舟回答,她跟着又道,“你去找何玉那日,應該也不是專門為了何玉才去烏衣巷吧。何玉是引子,你用他來遮掩你找魯忠的真正目的。那個時候,康國使臣還沒進京,魯忠究竟發現了什麽?”
“不是魯忠發現的,”秦淮舟斟酌着回答,“方才在立政殿,你也知道了,邊關一直有人關注康國動向,那天有人送了行蹤密報進宮,魯忠接到口谕,便告知于我。”
“邊關的誰?”
“巡邊将軍,栾定欽。”
是他啊。
蘇露青對這個名字并不陌生,甚至說,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這個人。
栾定欽是栾閣老的孫子,少年成名,聰敏有加,……唯愛晉陽公主。
他第一次當衆求娶晉陽公主,是在十六歲。瓊林宴上當衆示愛,害的晉陽公主落水,元儉一怒之下将他發配瓊州去當主簿;
兩年後他立功回京,又一次求娶晉陽公主。晉陽公主驟聞驚怒,不慎撞倒多枝燈,導致宮室走水,晉陽公主險些命喪火海。元儉震怒,讓人收拾收拾,把他打發去了邊關;
然後他發現* 車冉國蠢蠢欲動,有犯邊舉動,便帶領一支輕騎連夜出關縱深車冉國的中軍主帳,取主帥首級。車冉國群龍無首,慌亂退兵,他因此立奇功一件,回京,授勳七轉,為輕車都尉。
哪知道他又趁機求娶晉陽公主。
聽說晉陽公主當天自請出家,連頭發都差點兒剃了。
元儉龍顏大怒,把他的勳號從輕車都尉改為武騎尉,再次打包扔去邊關,做了個小小的巡邊将軍。
沒想到栾定欽依然得天獨厚,發現了康國使臣端倪。
看在大家暫時都處在同個陣營的份兒上,秦淮舟多說了幾句,“此事多有牽涉,或許朝中一部分人也參與其中,在外人看來,你不知情,就代表着宮中也不知情,事後再由你出面探查,便不會打草驚蛇。”
蘇露青早在心中理清利害關系,聞言擡頭看他一眼,“所以,你承認這兩日你在鴻胪寺,只是在擺樣子了?”
事情始末他全成竹在胸,只看着她兢兢業業從頭查起,還試圖順手牽羊,從她這兒繼續套何璞相關的案子線索。
秦淮舟原本從容自如的神色,稍稍變得有些不自然,“此間事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我也是迫不得已。”
蘇露青乜他一眼,“明日禦前回禀,你可想好了?”
“使臣之案最為關鍵,除了查明其死因,最重要的是洗脫皇後嫌疑,讓皇後名正言順重回前朝,至于其他……”秦淮舟說到這裏頓了頓,看向她。
蘇露青會意,“所謂雌雄雙盜,不過是鴻胪客館內的雜役連日勞累眼花看錯了,使臣案使臣結,不會節外生枝。”
秦淮舟點點頭,“正是如此。”
這次回鴻胪客館,便沒有再經禁苑走芳林門繞回,只順着立政殿前的獻春門轉去鴻胪客館。
路上秦淮舟将燈籠換了只手提着,狀似不經意的說起那具女屍,“西市渡口連接幾條水道,途經裏坊衆多,但何原、駱雙夫婦住在嘉會坊,無論是他們自己,還是對他們下手之人,若想避過滿街武侯,将他們一個抛進水渠、一個帶進鴻胪客館,似乎都不是易事。”
蘇露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但不接招,只點點頭,“是啊,不容易。”
一次不成,秦淮舟沒有再試探,等兩人回到鴻胪客館,将諸事部署一番,天也亮了。
……
三日之期已到,康國幾個侍衛鬧着要讨說法,好在之前鴻胪丞已經着人将他們安排去偏遠院落,任他們吵鬧聲音再高,也不至于驚擾別國使臣。
只不過苦了引他們到偏殿這一路的梁眠等人,耳朵都快要聾了。
蘇露青等人在外等候通禀,進入偏殿,面見皇帝。
元儉的臉色依然不太好,勉強靠坐在榻上,先安撫了那幾個康國侍衛兩句,随後看向秦淮舟,詢問結果。
聽到秦淮舟說,康國使臣是自缢身亡,且當晚鴻胪客館內無人見過有女子進入康國使臣院落,康國侍衛長立即大聲反駁:
“撒謊!齊人,撒謊!”
“明明、有個女人,來過!”
“王子,就是因為,見了,那個女人,才突然,死了!”
“她,是皇後,的人!”
“我國王子,怎麽會,自己,殺自己?”
“叫,皇後出來!對峙!”
康國那侍衛長不斷叫嚣,剩下幾個侍衛也跟着嗚嗷亂叫,偏殿內一時間全是他們喊叫的回聲。
眼見着元儉的臉色越來越差,秦淮舟先向着元儉行了一禮,而後說道,“既然康國使者不信此案結果,不如就當着陛下的面,大家從貴國王子的屍身上說真相。”
康國侍衛長立時反駁,“我國王子,都,死了,怎麽,說話?”
蘇露青朝外打了個手勢,跟着道,“人雖不在了,但證據還在,只要證據确鑿,便是鐵證,無論是誰都做不得假。”
元儉點點頭,“不錯,就這麽辦。”
元儉發話,那幾個康國侍衛也不敢再堅持,只退到一邊,怒視這蘇露青,看她接下來要怎麽編瞎話污蔑王子。
康國使臣的屍身停放在院中,另有幾名宮人站在一旁,随時等着核查裏面遞出的種種特征,并進殿複述結果。
核查開始,蘇露青緩聲道,“自缢之人,兩眼閉合,口唇色黑,加上貴使的舌頭伸出在外,面色紫紅,嘴角、前襟有殘留的口涎痕跡,說明他勒住的是喉嚨之下,那麽這一處地方也應該是紫紅色,或是有黑色淤青。”
不多時,宮人進殿來報,“臉上特征吻合,脖子底下有黑色淤青。”
之後蘇露青所說的各項自缢者特征,也都由宮人一一證明無誤,與殿外停放的康國使臣屍身特征吻合。
“……如此,貴使的确是自缢身亡。”蘇露青最後總結道。
康國侍衛長這時候又喊叫起來,“不可能!就算,王子是、自缢!那也是,因為,被,皇後,派人盯着!”
蘇露青轉頭笑着看他,問,“你的意思是,貴國王子聽到別人讓自己死,非但不反抗,還乖乖拿出繩子,自己把自己綁上,然後吊在梁上,踹翻凳子?”
寂靜無聲的殿內,似乎傳來一聲壓抑的“噗嗤”。
蘇露青眼尖,看到元儉作勢側過頭,手抵在唇上,看似在思索,實則就是在偷笑。
嗯,陛下肩膀顫動的幅度有些過于大了……
殿內其他人也有些忍俊不禁,只不過礙于天子近前,不敢失儀。
康國侍衛長也憋了個紅臉,本來漢話就不流暢,現在更不流暢了,“胡、胡說叭叭!騎個李子!我王子、為何要,聽話?”
“那自然是因為,”蘇露青迅速冷下臉,揚起聲音,“爾等并非真正的康國使臣,此番進京,本就為了破壞兩國邦交!”
“……什麽?!”
在場者驚愕萬分。
随同在偏殿內的鴻胪寺官員以鴻胪卿為首,俱是面露驚訝,互相交頭接耳。
元儉迅速調整好神色,“此話可當真?”
“陛下,這是真正的康國使臣親筆所寫書信,上面蓋有使臣印。”秦淮舟跟着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文書,呈給元儉。
“此信先于這幾個所謂使者被送入京中,因其內容過于匪夷所思,起先,臣并不信。”
秦淮舟說着,又取出另一封密信,交由元儉身邊內侍,接着道,“但巡邊将軍有密信同時送到,言其在邊關之外發現康國使臣一行,他出手相救,萬幸救回這些人的性命。他得知有歹人已與車冉國聯手,欲借此機會破壞邦交,再借道給車冉國,助車冉國進犯我大齊邊城。如今賊子已借人命,公開挑釁我大齊,形勢危急,刻不容緩,還請陛下定奪。”
兩封信看完,元儉已是冷笑連連,直接號令左右,将那幾個康國侍衛拿下。
康國侍衛長見事情敗露,被押走之前依然抻着脖子大喊,“晚了!你們晚了!你們,就等着,我國大軍,壓境!把你們,殺殺殺殺了!”
“聒噪。”元儉捏着眉心,頭疼起來,示意內侍元康健給自己按按腦袋。
緩了一會兒,才重新睜開眼睛,看殿內衆臣。
其中為首的蘇露青、秦淮舟二人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動作,都是微微傾身向這邊,面帶關切,緊張的注視自己。
元儉:“疑案既已查明,皇後嫌疑洗清,此事就到此為止。”
心中暗想,這兩人之前水火不容,今日配合起來,倒是難得的默契。
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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