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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43章

蘇露青換好一身胡服, 手邊不經意的朝身側一撥,手上傳來一點阻力,跟着聽到一陣瓶瓶罐罐被撞到的聲響。

側身去看, 見是一只包得嚴嚴實實的小包袱。

打開小包袱,裏面裝着些胭脂螺黛, 還有一面小巧的菱花鏡。

心中暗道, 他準備的倒是齊全。

馬車在坊間穿行,她對鏡簡單上妝,目光忽地往旁邊一瞥,見秦淮舟還端正的坐着,眼睛上蒙住的巾帕未摘,不知是不是錯覺, 他似是連呼吸都放輕了。

“摘了吧。”她說。

一點細微的窸窸窣窣聲響起, 秦淮舟擡手摘掉巾帕,視線重歸清明。

然後就看到眼前出現的一支朝他遞過來的筆。

他不解的看過去, “怎麽?”

“教過裴郎的東西, 裴郎這是忘了?”

距離開明坊越來越近,她的稱呼也随着距離改變,“會畫花钿嗎?”

長安女子多愛貼花,花钿種類也因此格外豐富,有蘸胭脂直接在面上作畫的, 也有以絹紙金箔等物預先做好貼花樣子,用呵膠将花樣子貼在面上的。

她現在要做的,便是前者。

筆遞出去, 又把手邊的胭脂盒打開, 以眼神示意他。

馬車似是轉了個彎,車夫向裏面秉了一聲, “侯爺,前面就是開明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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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秦淮舟答應一聲,而後小心蘸上一點胭脂,懸腕提筆準備替她在眉心畫上花钿時,動作卻又頓住。

她身姿随意的坐在他對面,頭微微仰起,是一個等待的姿勢,眼睛看向他,目光裏毫不掩飾對他的打量。

讓他忽然想起烏衣巷那座地牢,當時她落下機關将他困在裏面,看他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的眼神。

像是,看獵物的眼神。

他飛快別開目光,壓下心頭這股異樣,只将注意轉移回眼前的正事上。

要在上好妝的面容上再繪一抹花钿,并不比在紙上作話簡單,落筆若是歪了,很難補救,所以他需要……

空着的那只手微擡了擡,他還是先開口道,

“……眼睛,閉上。”

馬車随着前行的頻率輕輕搖晃,蘇露青依言閉上眼,等着他畫花钿。

車內似是變得更靜了一些,跟着她感覺到下颌處傳來一點溫熱的觸感,秦淮舟的聲音和這觸感一道傳來。

“……得罪。”

下颌被他輕捏住,她猜他這是在借此固定住她的動作。

但那觸感輕而又輕,說是捏,更像是虛虛地扶,若即若離的觸感,好幾次讓她覺得癢。

眉心處這時候落下一筆,蘸了胭脂的筆鋒,畫在面上,帶着淡淡的涼意。

而當筆尖懸在眉心處時,會有一種天然的危機感混雜着壓迫感一同鑽進皮膚裏,讓人精神緊繃。

她知道那是天生的反應,烏衣巷內有一種刑罰,就是将尖銳之物懸在嫌犯眉間,利用這反應,不斷的擠壓嫌犯的意志——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向後撤了撤身子。

卻忘了捏在下颌處的指尖,變重的力道追上來,她皺一皺眉。

“抱歉。”秦淮舟的聲音響起。

跟着指上松了松,重新調整好手勢,固定住她。

大概是為了讓她放心,他提醒道,“很快就好。”

柔韌的筆鋒再次輕輕的落下,筆尖在往兩邊延伸擴散,途中似乎另蘸了幾次胭脂,她看不到,只閉着眼睛感覺到落筆處還在不斷蔓延。

終于,下颌處捏着的手指松開,秦淮舟輕聲道,“畫好了。”

她立即睜開眼睛,拿起菱花鏡,照向眉心。

一抹像水滴又像火焰的花钿出現在眉心處,底端顏色最深,向上不斷暈染,樣式雖簡單,倒也襯她這一身胡服裝扮。

她看過兩眼,放下鏡子,擡眸往秦淮舟那邊看,半真半假的贊一聲,“裴郎巧思。”

秦淮舟點點頭,“時間倉促,有些簡陋了。”

掩在衣袖之下的指尖輕撚在一起,那上面似乎還殘留着一抹餘溫。

說話間,馬車駛進開明坊。

因着今日坊內有喜事,武侯盤查的并不算嚴,看過請柬,簡單打量過車馬,便放人進去。

此時坊內沿途都等着些前來觀禮的人,花車即将從嘉會坊來,沿途有孩童圍着障車,等待讨要喜錢糖球。

張武侯聽說他們來了,忙不疊從裏面迎出來。

馬車在不遠處停下,秦淮舟先下了車,然後轉身,向她伸出手。

姿态神色拿捏得剛剛好,任是誰看了,都會贊一聲郎君對娘子真好。

她随手搭在他手上,借力下來,等站穩以後,兩人默契十足的松開手,不動聲色各管各的,又默契十足表現出看似親昵的姿态。

張武侯住的位置靠近坊北,南邊便是大片的田地和竹林,之前蘇露青他們暫歇過的茅舍也在靠近坊南的地方,與坊內這些居民區分開。

這還是蘇露青第一次如此直觀的看到坊北的布局。

與其它坊內規劃齊整的裏曲不同,坊北雖是百姓聚居之處,但院子分布較為零散,院落連接着田地,兩戶之間相隔甚遠,更像是村落才會有的布局。

此時太陽徹底沉浸天幕,周圍雖有燈火,但零星的燈火并不能完全照亮周圍,最亮處便是張武侯家的院子,院內張燈結彩,蘇露青他們正被張武侯引着,往院子裏走。

“哎呀哈哈……裴郎君賞光能來觀禮,我家二郎也是跟着沾光啦……”

張武侯一邊走一邊笑着說話,臉上洋溢的喜色幾乎能溢出來,熱烈的将院內照得更亮。

秦淮舟與他寒暄着,在院門處,回頭示意随從将賀禮搬來。

十匹絹在這些堆滿尋常日用之物的大方桌上顯得格外惹眼,張武侯又驚又喜,連聲說着“破費了”,又忙不疊請随從和自己一起把絹都送進屋子裏。

前來觀禮的,大部分都是坊內居者,還有一部分賓客是跟着花車來的,花車剛一進開明坊,便有孩童蹦蹦跳跳的跑來報信兒,“新婦子來啦!新婦子來啦!”

蘇露青站在觀禮的賓客中,趁着周圍熱熱鬧鬧說着賀喜的話,她輕輕拉一下秦淮舟的衣袖,在秦淮舟側頭往她這邊的時候,在他耳邊低語,“想好怎麽查了?”

坊內武侯在這種時候依然不曾松懈,雖然盤查的不像之前那可嚴,但巡查仍是嚴密,這麽一會兒功夫,她已經看到了兩撥巡查武侯。

排除觀禮人數衆多、需要維持坊內治安的原因,她想,或許是這坊內有絕對不能被外人發現的東西。

是秋收之後的“麥子”麽?

正想着,肩上攬過一絲力道,秦淮舟虛虛地将她攔在懷中,像是在避免周圍擁擠的人潮将她沖撞到。

視線裏果然也出現了一條洋溢着喜氣的隊伍,是新婦子的花車進來了。

喜娘等人護在花車四周,與兩旁圍觀的賓客互相道着吉祥話,偶爾也會有些目光不經意的轉到他們這邊來,朝他們也投來一些帶着祝福的目光。

秦淮舟的聲音傳來,“總要等到開席以後,這裏不止有觀禮的賓客,似乎也混進了另一撥人。”

蘇露青點點頭,目光中帶着歡喜,始終看着花車的方向。

在無人察覺處,她接着道,“你的人,也混進不少吧?”

秦淮舟笑了笑,反問,“你的人沒有麽?”

彼此對于對方的安排毫不意外。

人群開始往院子那邊挪,他們也随着人群,跟着一同進入院中。

院中開闊處已被布置一新,後面是搭建齊整的青廬,婚儀上的一切步驟都有專人引導,一場儀式進行的格外鄭重。

蘇露青站在一旁,看着前面緊随安排進行各種儀式的新人。

新婦子手執團扇,仔細的将團扇遮在面前合适的位置,随着行禮的動作,團扇微微落下一些,露出姣好的面容。

哪怕只在這一瞬間露出眉眼,她仍從那一片一閃而過的眉眼中,看到暈出的遮也遮不住的喜色。

新郎臉上的笑容更是大到誇張,笑得嘴都快合不上了。

她偏頭往秦淮舟臉上投去一眼,他很快察覺到,看向她,似是等着她開口。

“你看,那才稱得是,新婚燕爾,琴瑟和鳴呀。”她煞有介事的嘆道。

耳邊是秦淮舟一聲不知什麽情緒的吸氣聲,“……成婚時,不都是這樣,禮官怎麽說,人就跟着怎麽做。”

“你當時,笑得有他這麽開心?”她聲音壓得低,說出的語調極為平常,仿佛是在旁觀別人的事。

“托你的福,還算驚心動魄。”有人不鹹不淡的擋回來。

“帶了多少人啊?”她看似随口一問。

但有人反應飛快,“你呢?”

蘇露青暗道一聲可惜,這次竟然沒上當。

随即岔開話題,“這喜宴真是熱鬧,來觀禮的人這麽多,坐席怕是能一直擺到院外去吧。”

“沒有那麽多坐席,”秦淮舟也恢複如常,“張武侯說了,喜宴效仿古時,大家一起圍坐篝火邊,喝酒吃肉。”

“看來張武侯是個性情中人。”

“聽說是張武侯家沒有那麽多桌椅,而觀禮的人太多,坐不下。”

她眸中微訝,“你竟然也會說笑。”

秦淮舟默默別過臉去,“快要開席了。”

喜宴果然如秦淮舟說的那般。

院中布置好了幾處篝火,篝火邊用石頭壘出幾個簡易的爐子,上面鋪上鐵網,新鮮的肉擱在上面炙烤,供坐在附近的人随意取用。

張武侯将他們請到自家人圍坐的篝火邊,又再次對那十匹絹的賀禮表示感謝。

那對新人正坐在篝火邊,看到他們過來,也跟着站起身,略顯局促的朝他們笑笑。

張武侯依次為他們介紹過家人。

等大家重新坐下,又正色道,“裴郎君,我老張不會說什麽漂亮話,但有一句,老張可以跟裴郎君保證——”

張武侯說着,拍了拍自己,又大力拍了拍自己的兩個兒子,“裴郎君對老張好,老張也得知恩圖報!老張別的本事沒有,就這耕田啊,多少也是行家;我這兩個兒子之前也都是給這坊裏的貴人耕田的,不說經驗像老農人那麽豐富,多少也是什麽難題都見過了。從今往後,裴郎君的田,老張家裏也來跟着搭把手,裴郎君大可以放一百個心,老張一家保準能讓裴郎君明年有個好收成!”

秦淮舟連連說着不敢當,最後礙于張武侯的熱情,也算是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跟着便問道,“原來張兄家中是受雇于坊內田主的嗎?”

“以前也不是,就這兩年,這不是坊裏開墾的田多了嗎,那些貴人們聽說這裏又有多餘的田,就都來買,買了又種不過來,最後就還是雇我們這些人來種。”

秦淮舟不動聲色與蘇露青對視一眼,點點頭,“原來如此。”

“裴郎君你不就也是嘛——”

張武侯抽空往鐵網上看一眼,忽見鐵網上的肉已經烤了太長時間,滋滋往外冒煙,怕是烤着的那面兒已經糊了,連連指揮兒子,“快快快!翻個面兒!該翻面兒了!噫,老子不盯着,肉都得被你們給烤糊了!”

張武侯看着倆兒子将肉都翻了一面兒,繼續在火上烤着,這才放心接着剛才沒說完的話,繼續說,“要說咱們開明坊裏的田,也是緊俏呢,除非是田主家裏頭遭了事兒,實在顧不過來了,才會脫手轉賣,哎,就是裴郎君你買下的那塊田,那裏頭,就有事兒!”

張家大郎有些猶豫的碰了張武侯一下,張武侯回頭看大兒子一眼,“沒事兒,裴郎君不是外人。”

蘇露青在一旁坐着,聽到這話,先去看了一眼秦淮舟。

這處田她命人查過,但不知是不是被人刻意抹掉過痕跡,她如今只知道這塊田中途易手過幾次,至于這幾次的買主都是誰,一直不得而知。

現在看秦淮舟的反應,他應該是知情的,很可能這中間被抹掉的痕跡,是他讓人做的。

而秦淮舟此時只做一知半解,“我只從朋友口中聽說,開明坊田比別處肥沃,種出的東西,收成好,味道也好,正巧有田主急着轉手,我便立即接下了。”

張武侯:“确實,這田本來一直也好好兒的,可惜田主人好像攤上了什麽人命官司,怕被人查着,這才急着出手,要不然,老張還能多收一份兒耕田錢。”

“人命官司?”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是聽那個牙人說的,也不知道具體怎麽回事兒,提了這麽一嘴以後,就拿別的話頭兒岔開了。”

秦淮舟恍然似的點點頭,“話說回來,張兄,這坊中的田,是都歸牙人管着的嗎?”

張武侯目光閃了閃,抓起一塊烤好的肉,卻開始岔開話題,招呼他們吃肉,“嗐,光顧着說話了,這肉烤好了都沒人吃,來,快趁熱吃吧,等涼了就沒味道了。”

之後無論秦淮舟再怎麽隐晦試探,張武侯都不再繼續說起田産相關的事兒,一律插科打诨,最後将話題引回他們身上。

“看兩位都年輕得很,也是才成婚沒幾年的吧?”

這個話題明顯比方才的田産吸引人,張武侯的話音還沒落,張家人的目光就全都落到了他們身上。

蘇露青假作羞赧,往秦淮舟身側靠去。

目光轉向另一邊時,看到院外晃過一行燈火,從身形判斷,應該是巡坊的武侯。

她神色一凝。

這麽一會兒工夫,似乎已經是第三波巡視到這裏的武侯了,是開明坊內就是這般巡坊頻率,還是因為今夜特殊,他們必須對此處嚴防死守?

這樣想着,又不動聲色往其它幾處篝火旁看。

圍坐在一起的應該都是原本相熟的人,聚在一起吃肉閑談,看舉止都很放松,不過在每一處圍坐篝火的賓客裏,都有幾人坐在其中一語不發。

看樣子,像是穿便服混在這裏監視衆人的武侯。

由此可見,今夜留宿在坊內的人,應該也會時刻處在這些武侯的監視之下。

手上忽然被人捏了一下,她立即回神,堪堪聽到秦淮舟的後半句話。

“……兩家算是世交,婚事就也如此定下了。”

“哦……這就叫那個啥,”張武侯這個那個了半天,終于想起名目,“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對吧!”

說着看向家中這對新人,“他們也是,從小一塊兒玩到大的。”

蘇露青心中一動,跟着問一聲,“張兄之前不住在此處嗎?”

“嗐,我一直都在這坊裏住,是我那親家的丈人,活着時也住這裏,兩邊離着近,他們就總回娘家這邊看看丈人。這坊裏的孩子少,打小沒個玩伴,這麽一來二去的,倆孩子看對上眼兒了。小時候就玩得好,如今都長成大人了,索性就把親事也辦了,嘿,這一點和你們很像吧——”

張家二郎有些不好意思的抓着妻子的手,秦淮舟也似是禁不住調侃似的,握住她的手,微微點點頭。

……

宴席進行的差不多,衆人相互辭別,一對新人回了青廬,其他人也各自回了。

這時候已過宵禁,坊門關閉,蘇露青他們自是不好再離開,張武侯給他們安排的住處,果然是在先前的茅舍處。

院內同住的還有些嘉會坊的坊鄰,大家剛剛在喜宴上縱情歡歌,這會兒都有些疲累,相互打過招呼,便各自回了安排好的房內休息。

蘇露青他們被安排的仍是之前的廂房,屋內的東西雖簡陋,倒也還算齊全,兩人各自收拾一番,便聽到外面的梆子聲響起,是三更天了。

窗外透進來的燭火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了他們這一間還亮着燈。

“院中有人。”

秦淮舟站在窗邊,從窗縫向外看了看,“這一整夜,這些人應該都會換班在這裏巡視。”

蘇露青走向窄榻,“看來,要避開他們,還要費一番功夫。”

“有人往這邊來了,我先熄燈。”

燈燭被吹熄,屋內頓時黑下來,有輕微的腳步聲在院子裏響起,其他幾間屋子的人似乎都已經睡熟,隐約有鼾聲傳出。

秦淮舟摸黑走到窄榻邊,卻沒有立即坐下。

蘇露青直接上手把人一拉。

一拉之下,他猝不及防被扯得栽落下來,倉促間想要撐住什麽固定住身形,手掌剛剛撐到榻上,就聽到窄榻發出“吱呀”一聲。

也不知這架窄榻有多少年沒有修理過,“吱呀”聲随着晃動不絕如縷,在靜夜中格外明顯。

“啧。”

窗外隐約傳來一點聲音,随後腳步聲漸漸遠了。

蘇露青借着雜音的掩蓋,仍是拉着秦淮舟的衣袖,“張武侯方才說的話,你是知情的吧?”

上一個田主人攤上人命官司,這才急着将田出手,她聯想到之前在玄都觀暗道裏聽那些人說的盡快出手的話。

繼續道,“這塊田中途轉手過不止一次,經手人都是誰,你全都知曉,對吧?”

秦淮舟扶着窄榻坐直身子,與她面對面,略一挑眉,“蘇卿不是已經在查了麽。”

屋內沒有燈火,窗外的月光幽微。

秦淮舟背光坐在她面前,光影照不進眼眸,她暫時看不清楚他眼裏的神色,不過聽音辨情緒,她知道自己問的答案是肯定的。

随即道,“坊內的田産主人都不是直接關系人,能讓你感興趣、又未雨綢缪銷毀線索的,一定是你我都打過交道的人。”

她越說越能肯定自己的猜測,“這塊田之前至少經手過兩人,與這兩人有關系的,應該就是何璞,還有屈靖揚。或者說,如今這塊并作一處的田,分別是原屬于他們二人名下的田産。”

“……蘇卿既然都知道了,何必再問。”

“不過是确認一下罷了。”

她說着,傾身向前,自然無比的挑起他額角掉出的碎發,衣袖随着她的動作垂下來一些,衣袖邊緣輕拂過他的鼻梁。

“畢竟秦卿對我也是嚴防死守,要查案麽,總要主動一些。”

随着她的靠近,秦淮舟似是聞到一種陌生的氣息。

不似她本來那種幹淨到如深山清泉,而是有些煙火紅塵裏令人暈眩的味道——

之前在篝火邊,她靠過來時,他也有過這樣的錯覺。

只是當時人多雜亂,他以為是別處飄來的,沒做多想。

而且……

他現在好像也确實有些暈眩的感覺了。

眼前晃過人影憧憧,視線跟着有些模糊。

意識徹底模糊之前,他聽到她佯作抱歉的聲音,“承讓了,秦卿,好好睡上一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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