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Helle 26
第133章 Helle 26
鄭說覺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每一天, 每時每刻,他的情緒都在大起大落。
上一秒還對冷芳攜笑臉相迎,為他還算溫和的臉色而喜不自勝, 只是一句禮貌性的道謝, 就讓鄭說仿佛飲了大杯蜜水一般甜蜜不已。
鏡中人笑得燦爛無比,活像殼子裏換了個人一樣。
下一秒想到冷芳攜對他的好臉色有99.99%的可能性源于鄭白鏡,燦爛的笑頓時僵住,整張臉立刻難看起來。蒼白面色下,形如一塊高大壯碩的僵屍,能徒手掀開墓碑的那種。
從前, 鄭說無數次為鄭白鏡的死亡而快樂。
不如說正是本體的死亡賦予他出生的資格, 存活的意義, 他和他那些已死或瀕臨死亡的兄弟們, 無一不是在本體的屍體殘骸中生長出來。
現在, 他卻痛恨鄭白鏡死得太早。
鄭說再不通情愛,此刻也無師自通了一個道理——活人永遠比不過死人。
更何況是一位各方面都僞裝得像個溫文爾雅白月光, 年紀輕輕就與愛人生離死別的死人。鄭白鏡與冷芳攜有過濃烈的愛, 卻沒有過恨,更沒有感情變淡之後體面的告別。
一切都是那麽匆匆。
他們的感情還沒結束,就在戰争的尾聲走向分別。
睡入封凍艙的前一晚, 冷芳攜甚至還跟鄭白鏡交換了一個頗具溫情的晚安吻。
再醒來時, 時移世易,故人都已遠去,只留下一片熟悉卻陌生的新天地。
冷芳攜來到第三區,看到中央屹立的高樓大廈時, 心裏第一個想起的,一定是與他多年風雨走來那個人, 他們既是信賴默契的夥伴,又是親密無間的情人。
哪怕身處鄭說的私人住所,眺望遠方巍峨高樓時,鄭說不信他不會想起鄭白鏡。
他的本體哪怕死了,也要通過各種事實和殘留物不斷提醒冷芳攜:不要忘了我。
而鄭說,本就是其中一個——看到一個擁有同情人一模一樣相貌,性格卻天差地別的人,冷芳攜怎能不會想起鄭白鏡,怎能不會在對比中回想起鄭白鏡的好?
該死。
該死!
說起他與本體的往事,自己倒變成了一個敘述偉大愛情的路人!
擁有鄭白鏡日記的鄭說,此時再回看那些自己從不放在心上,最多只是嘲諷幾句的愛情記錄,滿屏的字眼刺得眼睛生疼、鈍痛。
同一句話,隔天再讀又生出另一番滋味。
他如今為冷芳攜做過的一切,鄭白鏡也曾做過,甚至比他做的更多、更細致。
鄭說很想擺脫鄭白鏡,但本體陰魂不散,他為冷芳攜準備早餐時,腦海裏會閃過鄭白鏡在日記中用纏綿字眼記下的早餐吻,照顧冷芳攜口味細心搭配出的營養餐;他為冷芳攜按摩雙腿,雪白肌膚撞了滿目,頭昏腦脹之餘,卻立時回想起鄭白鏡曾長篇大論地記下他遍尋世界名醫得出的治療方案。
甚至在床上——
一時冷,一時熱,冰火兩重天的滋味讓鄭說想要發狂。
他的情緒再也回不到往昔的平靜鎮定,變得像個陰晴不定的瘋子,總是自怨自艾,一邊罵自己下賤,一邊卻恍若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主動湊過去當替身。
難以壓抑極端情緒的時候,鄭說甚至想過不顧一切,将日記裏鄭白鏡的唾罵、詛咒,有關本體陰暗低劣的一切,全數在冷芳攜面前敞露。
揭露僞君子的真面目,讓冷芳攜明白,他心心念念的,為此把自己當成替身借以懷念的情人——什麽白月光,不過是一灘臭不可聞的爛泥!
難道包裝在精致禮品盒裏,就能變成潔白高貴的花卉嗎?
有好幾次,鄭說沖到了冷芳攜房門前,就差撞破兩人之間最後一扇門。
他到底停住了。
不為別的,只因為——要是冷芳攜認清鄭白鏡的真面目,反應過來自己被蒙蔽了這麽多年,由愛生恨,鄭白鏡已經是個死人,帶着所有美好的回憶變成塵埃,無知無覺當然不懼怕冷芳攜的反目。
可他呢?
一個從鄭白鏡的陰影下撿食的替身。
如果冷芳攜連鄭白鏡都不喜歡了,更遑論他?
這個事實顯得那麽殘忍,像一柄鋒利刀刃劃開堅硬的心髒,滾燙熾熱的鮮血便傾瀉而出。
鄭說痛苦不已,痛恨不已,嫉妒不已,但一到冷芳攜面前,身體仍然本能地勾唇微笑。
因為鄭白鏡也是這樣,在冷芳攜面前,永遠是淡淡的笑容。
厭惡鄭白鏡,痛恨鄭白鏡,結果到最後,他居然得學鄭白鏡來留住冷芳攜。
夜深人靜,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的時候,鄭說想過無數次,他在冷芳攜面前太難看,太不像他自己,他必須趕快遠離冷芳攜——
結果青年情潮爆發,靠在床頭眼尾飛紅,眉心淡蹙,只是輕飄飄遞過來一個冷淡的眼神,什麽意味都沒有,連手指都沒勾一下,他就不争氣地迎上去,急不可耐地吻上溫熱的脖頸。
以後要是不想當人了,把生物腦放進狗的身體裏挺合适的。鄭說自嘲地想。
他要是有尾巴,此刻肯定甩得飛上天了。
冷芳攜耐不住吻,很快便竭力推開鄭說,胸膛緩緩起伏,瑩潤的雙唇上殘留有對方的涎液。鄭說又親又咬,喜歡叼着肌膚用尖牙磨蹭,冷芳攜的薄唇腫起,豐潤之餘,多出幾分豔麗。
“……別親了。”冷芳攜攥住鄭說一頭紅色短發,冷聲命令道。
他只想快點渡過躁動期,奈何鄭說沉迷床事,每回都有數不盡的新花樣。雖然親吻狂風驟雨般猛烈,讓人喘不過氣來,但真正的手段卻又溫柔得過了頭,冷芳攜被他伺候得幾乎軟成一灘蜜水,神智昏沉。
他不喜歡那樣的狀态,太快樂了,每次都兇狠地抓住鄭說的短發表達不滿,然而在精力充沛的野狗面前,那些手段只能算作情趣,很快就發出承受不住的嗚咽聲。
鄭說被叫得心旌搖曳,興奮無比,瞳孔在燈光下緊縮,看起來像某種冷血動物。
但緊接着,鄭白鏡的日記如同一盆冰水當頭澆下,讓他清醒了不少。
青年半睜着眼,眼底一片迷蒙。晃蕩的水光中,幾乎分不清他眼底倒映出的是誰。
鄭說悲哀地想,冷芳攜沒在床上叫出鄭白鏡的名字,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消息。
他不敢想要是在此情此景,聽到神志不清的冷芳攜呼喚舊情人,他會瘋成什麽樣子。
肉/體深度交融,明明是心意相通的愛侶才會進行的親密接觸。
鄭說沒有能夠說出口的男友身份,于是一切都顯得沒那麽光明正大。
冷芳攜目前雖然是單身,鄭說卻有種自己在做小三的偷情感。
快樂的情事于是也夾雜痛苦,比起做/愛,更像在做恨。
鄭說俯下身,不斷觸碰冷芳攜的嘴唇,企圖從最單純的親吻中汲取壓過痛苦的力量。
“……唔。”
青年被他親得臉頰都紅了,難得破開冷峻外表,裸/露出柔軟的內裏來。鄭說光是看着,心髒就變得輕飄飄,幸福充盈了氣球,高高飛起挂到天邊。
激烈動作變得緩慢,鄭說湊到冷芳攜唇邊,細密柔和地親吻、磨蹭。
他忽然理解為什麽有些人極度厭惡肉/體碰撞,卻又無比追捧接吻。
觸碰對方,點到為止,卻沒有更加深入,顯示的是自己并非那種精蟲上腦,只想追求肉/體歡愉的浪蕩之人。啄吻唇瓣,緊盯對方的雙眼,心中懷着的是一片赤誠熱烈的愛。
親吻是試圖扣響心門。
只不過,冷芳攜的那一道并未對他敞開。
被含着下唇翻來覆去、不厭其煩地親吻,又聽到上首傳來一頓一頓的低悶笑聲,冷芳攜就知道鄭說又在發神經了。
此人不裝之後,情緒的波動遠比他預料得大。
時而笑,時而冷臉露出傷懷悲哀,冷芳攜不明白他那些悲傷春秋究竟從何而來,明明只是普通地坐在客廳裏看電影,沒有半點傷感情節,鄭說眼睛卻紅了。
在床上也是,時而激動得像頭追求本能愉悅的野獸,時而純愛得仿佛他們只是在牽手。
“……鄭白鏡有我好?”
動作頓住,滿額熱汗的青年眯起雙眼,危險地詢問。
有時候就會像這樣,冷不丁問一些難以言喻的問題。
鄭說箍住冷芳攜的下巴,很執着地追問:“我跟他究竟誰好?”
“你回答我。”
最終得到毫不留情一道耳光。
在情事中途抽力氣打人還是太艱難了點,打完之後,冷芳攜的手就軟軟搭在鄭說的肩膀上,被鄭說捉過去啄吻腕側。
冷芳攜不耐煩道:“話太多了。”
叽叽喳喳的。
他跟鄭白鏡有什麽關系,要在這種場合裏不斷提起?冷芳攜真是搞不懂鄭說的想法。
鄭說身體痙攣一瞬,被打得壯大一圈,喉結緊了緊,發出一聲爽到極致的喘息。
當然,爽也無法阻止鄭說繼續自怨自艾。
他完全聽出了冷芳攜對鄭白鏡的維護。
也是,他們彼此是相濡以沫的少年情人,有過太多珍貴的時刻。
冷芳攜不願在床上提起這個名字,不願承認鄭白鏡比他要差太多,是正常的。
畢竟他的心不是石頭。
既然不是石頭做的,會對一個死人保留那麽柔軟呵護的心思,很難說會不會再一次被誠摯的追求打動,為另外一個人敞開心扉。
即便這個人用着鄭白鏡的外貌,基因序列與死去的舊情人一模一樣。
鄭說嫉妒鄭白鏡嫉妒得快發瘋了。
他嫉妒冷芳攜身邊的一切——
将冷芳攜喚醒的老男人,一定見到過冷芳攜初次睜眼時的茫然,警惕戒備地探索新世界時的可愛狀态。繼承了黑帽子遺骸,破解了赫萊謎題,天生就在冷芳攜那裏有基礎好感度。在他沒找到冷芳攜之前,不知道近水樓臺先得月,偷了多少不屬于他的東西。
沈千重,與鄭白鏡不分上下的垃圾,明明與冷芳攜毫無關系,一個告白被拒絕的失敗者,居然有臉跳出來用暧昧不清的言語引導媒體,讓人以為他與冷芳攜是地下情人。
不要臉的賤人!
冷芳攜的舊情人有且只有鄭白鏡一個!
一個冷芳攜都不一定記得住的路人,臉皮怎麽厚到對整個世界的人撒謊?
看到那些影像和紙質記錄,沈千重恬不知恥地誘人誤解,鄭說快氣吐血了,恨不得立刻闖進千姿本部,活活撕了他!
鄭白鏡居然讓這種人留到現在,這個不要臉的小偷,奪走了他們正派男友的身份!
轉而,又回到對本體的憎惡上。
一手好牌打得稀爛,不僅沒完全留住冷芳攜的心,還被人占了名分。
有誰比他更廢物?
如此循環往複,一顆心像架在熊熊火焰上炙烤,焦灼痛苦,難以平複。
鄭說起先還能掩藏一切,漸漸地無法在冷芳攜面前保持平靜。
他越來越頻繁地提到鄭白鏡,提到楚童,甚至提到沈千重,執着地想在冷芳攜那裏确認自己的優勢地位。
然而一切只是徒勞。
冷芳攜無言避開他,端着溫水到玻璃廊檐下曬太陽。
頓時怒氣上湧,鄭說沖過去把住輪椅,半蹲下來,以仰望的姿态質問:“不說話,心虛了?是不是在你眼裏,哪怕沈千重都比我好?是不是?!”
“冷芳攜,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我跟你上了多少次床,你難道一點喜歡都沒有?哪怕是對身體的喜歡呢?”
“比不過鄭白鏡,我認了。但楚童沈千重兩個賤人,我哪點比他們差?你說啊!”
冷芳攜閉了閉眼:“……”
為什麽又牽扯到楚童和沈千重了?
提到楚童尚且可以理解,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沈千重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要不是頂着沈千姿弟弟的身份,冷芳攜都快忘記他了。
青年還在不停質問,把住扶手的五指緊緊攥着,用力到冷芳攜聽到了一聲脆響。
轟——
當頭一杯溫水澆下來,嘩啦啦濺了鄭說滿臉,沿着短發和脖頸寬肩水流滴答。
冷芳攜看他怔愣住,平靜道:“冷靜了嗎。”
“……”鄭說抹了把臉。
又笑起來,笑得異常扭曲,眼底是深切的偏執。
冷芳攜都不知道他從哪裏開始又是在上演哪一出戲碼,只聽他悲哀凄怆痛苦地笑完後,用瘋癫平靜的語氣宣告:“不管怎樣,你別想離開我。”
不離開就不離開。
他本來也走不了。
這麽想着,隔天冷芳攜就使用支外體走出了獨棟別墅。
鄭說陰沉地注視小貓背影,忍了又忍,最終交代機仆跟上去。
冷芳攜的本體還在別墅裏,他得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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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