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詭谲的命運

第55章  詭谲的命運

摯友, 曾經。

“怎麽人家結婚你都不去。”

手機遞還給溫晚,謝舒毓習慣性插兜,耍酷沒成功, 左右兩個拳頭一下怼到大腿窩。

沒關系, 再來。她若無其事, 改為雙手環胸,往椅背悠閑一靠。

“曾經那麽要好,每天放學專程在小區門口等,就為罵我。”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謝舒毓鎮定自若, 溫晚想笑又不敢,“我哪有,我們住一個小區的嘛, 你放學都不等我,自己悶頭往前走。”

“我等你,等着你叫人來打我?”謝舒毓反問。

溫晚曾試圖跟謝舒毓和好,來個左右擁抱, 但謝舒毓就像宋婷說的那樣,很“裝”, 對宋婷那幫人, 連個正眼都不給。

在宋婷的幹哥哥還沒給溫晚送花之前,宋婷還是很寵她的,親自出面撮合, 課間, 來到謝舒毓桌前,屁股一擡一坐, “給我個面子。”

謝舒毓用鼻孔看她,把保溫杯裏的水倒在桌上。

牛仔褲濕了一大片,宋婷尖叫跳開,質問你幹嘛,謝舒毓默默拿出紙巾擦桌子。

這一幕,溫晚印象深刻,她好羨慕謝舒毓不動聲色就可以把人氣個半死。

後來,市場部田老狗也這樣坐到她辦公桌,她立即想起謝舒毓當時的做法,很驚喜這輩子還有讓她裝到的機會。

她也想過,如果當時坐在謝舒毓課桌的不是宋婷,而是她自己,謝舒毓應該不會那麽做。

她們很快就會和好,她也不會被拖進巷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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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謝舒毓實在太狂了,宋婷當天下午宣布,要叫幾個高中部的姐過來教訓教訓她。

溫晚一直求情,宋婷拍着她肩膀問,我是為了誰才被那賤人羞辱?

沒有放棄周旋,溫晚答應給她們錢,試圖化解,她們倒知道怎麽拿捏她了,貪得無厭。

謝舒毓最後沒被打,卻不是溫晚的錢起了作用,是她自己,主動上門問,她們什麽時候來打她,她等不及了。

太狂了,簡直狂得沒邊!

宋婷摔了書,跳起來就要扇,謝舒毓貼着她臉說:“我媽是二中的老師,我們學校的校長和教導主任是她同學,你動我一根汗毛試試。”

對面安靜了。

她們一直說她裝,這次是真的讓她裝到了。

謝舒毓看垃圾一樣的眼神掃過衆人,潇灑轉身離去。

溫晚記憶中,謝舒毓看到她的時候,眼神微微出現了一些變化。

直到謝舒毓重新回到她身邊,用校服外套把她包住,抱在懷裏,她重新聞到那股熟悉的淡香,才終于參悟。

是失望。

難以形容當時心中的惶恐。

幸好,兜兜轉轉,她們還在一起,

許多年以後,她們長大,從朋友變成戀人,宋婷結婚,謝舒毓也體貼送上祝福。

不留神,思緒飄遠,溫晚轉過臉,謝舒毓還在自顧自繼續,“結果嘞?結果嘞?”

結果嘞,大家心知肚明。

溫晚腦補出她語氣表情。

——“結果還不是要我抱着哄,連去衛生間也跟着,恨不得站在馬桶水箱上等。”

謝舒毓曾經原話。

溫晚現在不敢忤逆她,人家剛幹了一件大事!

“嘿嘿”兩聲,谄媚挨去謝舒毓身邊,溫晚嗲個小嗓,“你是什麽時候訂的花圈呀,隐藏好深,我一點沒發現。”

“你防我防得多緊,特意把我往養老院這邊帶,怎麽會沒注意呢,生怕我去人婚禮上鬧事吧?”

陰陽怪氣,謝舒毓最擅長的。

“我是擔心你沖動犯錯,為了你的安危着想。”

小臉貼到謝舒毓肩膀,溫晚說她是真心的,“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但我不希望你為我冒險,受傷。”

“我也可以為你做任何事。”謝舒毓口氣淡淡。

最深刻的表白,常常出現在最不經意的時刻,毫無預謀,不是為感動誰,連當事人自己都沒發覺,類似随口一句“中午吃什麽”。

太陽快落山了,在她們身後,把雙影拉得斜長,溫晚靜靜看着地面出神,好像有點懂了。

我不在乎我,是痛疼,哀傷,流血,眼淚。

但我無法對你的一切置之不理。

手機響,謝舒毓拿起看了眼,賣花圈的老頭給她發消息,說順利完成任務。

謝舒毓打字回複,問沒傷着吧,老頭玩手機玩得挺溜,給她一個周潤發點煙表情。

好好好。

步行街盡頭,小店門前,謝舒毓當時心裏就有了主意,拿手機拍了門頭上的電話號碼。

到養老院,溫晚陪奶奶散步,謝舒毓給老頭打電話,老頭讓她加微信,細說。

謝舒毓讓送花圈去酒店,本來以為還得磨磨嘴皮子,老頭問都沒問,特官方來一句:[需另支付二十元勞務費。]

謝舒毓轉了二百過去,老頭也沒不要,點接收,說:[謝謝老板。]

本來謝舒毓想送六個花圈,老頭說四個寓意更好,關鍵他店裏只有四個,還都是舊的樣品。

一般這種都得預定,沒有說人一死立馬買了燒過去,沒這規矩,所以現貨很少。

行,四個就四個,四面楚歌,四腳朝天,都是好詞。

出于謹慎,謝舒毓問道:[假如被捕,對方出雙倍價錢,你會被策反,出賣我嗎?]

可以說是慫,也可以說是謹慎。

[你這是對我的污蔑。]

[年輕人,放心好了。]

[再送你副挽聯。]

幾分鐘,老頭發了條視頻過來。

他找人給他舉着手機,他站在桌前,白聯上寫字。

恩愛夫妻情再續,

淚灑黃泉深不移。

工整規範的正楷字,莊嚴,肅穆。

謝舒毓把聊天記錄翻出來看,溫晚在旁邊歪個腦袋,冷不丁“嗷”一嗓子,指着老頭微信頭像,“你不覺得很眼熟嗎?”

謝舒毓點開大圖,那是幅工筆畫,畫的荷花,色系清冷,筆觸細膩,極為生動立體。

手機像素一般,畫面野較為朦胧,但謝舒毓還是一眼認出,這幅畫是她家的。

謝舒毓的畫是跟他爸學的,他爸是跟奶奶學的,老頭微信這幅畫叫《出水芙蕖》,以前挂在奶奶住的那間老房子裏,後來房子拆了,畫就收起來,裝進老樟木箱子。

“畫還在。”謝舒毓說。

溫晚又是一陣嗷嗷,“那我們回去找找吧,把畫取了拿去送給他,他肯定很高興,就當報答他了。”

就說嘛,萍水相逢,要真是一般老頭,給再多錢也不一定幹。

原來是奶奶的舊相識。

奶奶生病去了養老院,從此跟世界斷聯,一種奇妙的緣分,又讓她們續上了。

真是巧,偏偏就站到他店門口,靈感微妙,偏偏就想到送花圈。

到家時天黑盡了,奶奶的東西都在後陽臺,謝舒毓爬到最裏面去,找到那口掉漆的老樟木* 箱子。

揭開箱蓋,裏頭全是奶奶年輕時候的作品,工筆畫數量最多,其次是水墨和重彩,還有大大小小各種字,謄抄的經文等等。

兩人合力把畫卷抱到客廳,一張張小心翼翼展開看,卻始終沒找到那幅《出水芙蕖》。

溫晚把紙重新卷起,收好,謝舒毓再去找,終于從角落翻出一卷挂軸。

奶奶的畫是極好的,種種原因,數十年時間,始終難以面世,現在她生了病,有時連自己都忘記,更別說畫。

沒被拿去當廢品賣掉,謝舒毓已經非常感激。

拿幹毛巾撣掉外面浮灰,謝舒毓展開挂軸,果然是她們要找的那幅。

紙千年,絹八百,畫上芙蕖,栩栩如生。

溫晚不懂畫,但基本的美醜她能看得出來,照片上已經很好看了,實物更為驚豔。

畫上有字——贈湘明。

兩人嗅到八卦的味道。

“湘明會不會就是做花圈的那個老頭?”溫晚手指點唇。

“先問問,別是他自作多情。”謝舒毓說着,拿手機給老頭發微信。

[湘明,睡了嗎?]

謝舒毓五個字丢過去。

“過于暧昧了吧。”溫晚在旁笑抽。

對面顯示正在輸入,興許是激動手抖,半天才回消息。

[你們找到那幅畫了?]

咦,有戲。

謝舒毓問:[你真的是湘明嗎?]

老頭說是,謝舒毓說她不信。

[身份證拍我看看。]

聊天框沒動靜,八成真去找,謝舒毓其實已經确定是他,只是不懂為什麽當年送給他的畫,最後又回到了奶奶的紅漆樟木箱。

兩人記憶中,奶奶住的那間老房子裏,《出水芙蕖》确實消失過一段時間。

拿上畫出門,在老家似乎沒有開車的習慣,去哪兒都是兩條腿,非常自然,從車邊走過。

老頭發了張圖片過來,謝舒毓點開。

老頭是真的老,八十多了,大名卻跟“湘明”連個偏旁部首都不挨着。

叫譚正德。

止步,謝舒毓站在街邊打字:

[你是個鬼的湘明,騙子!]

對面發來一串省略號。

[我字湘明。]

他拍了個自己的章,那上面确實寫的“湘明”。

哦!忘了這茬,還有字呢,怪講究的。

[那你直接發章不就行了。]

謝舒毓說。

[你讓我發的身份證。]

正德老頭說。

“還挺老實的。”謝舒毓嘟囔一句。

“到底咋回事。”溫晚一路都在猜,“怎麽就分手呢,感覺老頭人很好啊。”

謝舒毓說年齡差了十多歲呢,她奶奶七十,老頭都八十多了。

“不過話說回來,還是得活得久,我爺跟我奶倒是差不多歲數,誰知道他年紀輕輕就死了。”

溫晚不知道在那腦補了些什麽,一陣接一陣嘆氣,“奶奶當年要是跟正德老頭在一起,說不定能好好的,畢竟志趣相投,一個會寫,一個會畫。”

謝舒毓她爺是機械廠工人,那個年代,結結實實的鐵飯碗。

寫字再好,也是寫在花圈上,賺不到工分和糧票。

“正德比奶奶大了十多歲呢,又沒錢,鬼才跟他結婚。再說,真跟他結婚了,就沒有我了。”謝舒毓說。

溫晚仔細一想,有道理。

“話說回來。”

謝舒毓壓了壓嗓,“我爺死了那麽多年,你怎麽知道她跟正德就沒個一腿半腿的?”

溫晚“啊”一聲,“什麽呀!你怎麽可以亂說。”

“不是亂說。”謝舒毓又開始明嘲暗諷,“你才活了三十多年,都交了好幾個,又是小婷又是小君的,奶奶七十多,人生經歷相當豐富的好吧。”

小君溫晚認了,那是她一輩子無法抹去的一個污點,污點!

“但小婷是怎麽回事?你不要亂講!”

“怎麽回事還用我說,你跟她睡一張床,說悄悄話,跟她一起罵我。”

不提還好,越說越氣,謝舒毓甩開她手,一個人氣沖沖走在前面。

“欸?”溫晚莫名其妙。

“又翻舊賬,你有毛病吧!”她快跑幾步追上,“那我還沒說,你跑去跟人相親,結果人家兩母子坐在院裏把你罵成狗!”

好好好,謝舒毓停步,原地等,連連點頭,說“你行”。

“不如你。”溫晚牽住她手,繼續往前走。

誰跟誰才是摯友,顯而易見。

回到老步行街,花圈店早打烊了,謝舒毓站門口,正要給老頭發信息,溫晚手舞足蹈,“我來我來!”

謝舒毓把手機遞過去,倒要看她說什麽。

[出來喝酒。]溫晚更誇張。

“還喝!一把年紀別中風了。”

謝舒毓把手機接過去:[小廣場跳舞。]

溫晚又蹦又跳,嘎嘎直樂,“我還要來,還要來。”

[你開下窗。]

謝舒毓一看就知道她自己腦補的偶像劇情節,也不管老頭是不是看得懂。

[我在你家樓下。]謝舒毓拿過去補了一句。

溫晚回頭看一眼,“就一層,哪裏來的樓下。”

話音剛落,她呆在那。

昏黑的老街,一閃發光的小門,佝偻老者逆光站在門前,蒼老的皮膚在夜晚是厚重的古銅顏色。

他像一尊孤獨的雕像,偏偏眼底有淚花在閃。

謝舒毓把畫遞過去,看到晶亮的水滴掉落在青石板。

正德老頭把她們請到屋裏喝茶,門面很小,四處堆滿香燭紙錢,櫃臺就是他的書桌,上面有他的筆架、硯臺、鎮紙、茶杯,還有收款碼。

謝舒毓和溫晚手牽手坐在一對還沒來得及畫臉的紙紮人前面,并不覺恐怖,房間裏的香燭和紙錢味道,倒是意外很好聞。

正德老頭給她們端來泡好的茶水,說畫是十年前畫的,那時候人還是清醒的。

畫被要走,是人進養老院之前的事情。

“不記得我了,有天突然跑到店裏鬧,罵人,打人,說我偷了她的東西。”

正德老頭不知道該怎麽辦,那個病發作起來,把人變得不像人。

“畫取下來,她拿走,之後再也沒來過,不跟我出去散步了,更別提寫字畫畫。”

城鎮裏一半的死老太死老頭,曾經都是奶奶和正德合力紮的花圈,寫的挽聯。

“我倒希望她走在我前面。”

正德老頭說,希望能為她做點什麽,不想看着她一直活受罪。

“你們奶奶,從來是個體面人,大家閨秀,只是那個年代,對她并不友好,她沒有機會展示自己。”

下午在養老院吃飯,溫晚聽護士提起,說是有個老頭常去看望奶奶,找張桌子,筆墨紙硯拿出來,若無旁人開始寫大字。

他不跟奶奶說話,但奶奶看到他寫字,會自動走到他身邊,拿起筆,也在旁寫寫畫畫。

必然就是正德老頭。

周亦的朋友圈裏,酒店門前,正德老頭精神抖擻,擁有一種赴死般的堅毅無畏,這時燈下捧着奶奶曾經送他的畫,眼淚順着滿臉溝壑亂七八糟淌。

泡的茶晾得差不多,喝完,她們起身離開小店。

縣城人口少,歇得早,出了步行街,外面馬路上看不到幾個人了,只有路口幾個推着板車賣水果的,燈下無聊刷着短視頻。

溫晚很為謝舒毓感到憂愁,“聽說老年癡呆是會遺傳的,你老了也變傻不認得我怎麽辦呢?”

真是想想就難受,“你肯定也很難受,但是你自己都不知道。”

默默牽緊她手,謝舒毓想起,“學敏姐說過類似的話。”

溫晚:“什麽?”

“學敏姐說,跟你在一起,我不會得老年癡呆。”

謝舒毓苦笑一下,“就像你說的那樣,正德老頭和奶奶志同道合,她人都糊塗了,看到正德老頭,還是會自動走到他身邊,跟他一起寫寫畫畫。如果換作現在,奶奶不需要考慮經濟和年齡差,也許會生活得很幸福。”

但那個時代太多阻礙。

“所以現在那麽好的環境,我們不可以再畏畏縮縮!”

謝舒毓驀地握拳,“沒有什麽可以阻攔我們,也沒有人可以拆散我們。”

溫晚揚起臉,燈下,她整個人暖融融的,連頭發絲都在發光。

“那你會把我們的事告訴你媽嗎?”溫晚試探着。

“當然。”謝舒毓毫不猶豫。

“也不用着急。”

溫晚不想讓她為難,“我們慢慢來,反正日子還長。”

謝舒毓點點頭,水果攤前停下來,買了一串葡萄,幾個蘋果。

這天晚上,她們牽手從美美洗浴旁邊經過,遠遠看見大姨坐在屋裏磕瓜子刷劇,謝舒毓當時還十分不屑一顧,沒想到十分鐘後,她一手牽着溫晚,一手又提着洗浴籃子出現在美美浴室門前。

“讓你說中。”謝舒毓垂頭喪氣的,“我們又來了。”

大姨小拇指戳一下平板,暫停,還是那句話,“辦個會員呗,預存五十。”

今天已經花了很多錢,謝舒毓搖頭,“明天就來水了,我也會找人來修熱水器。”

“你都花了好幾十,早聽我的,五十塊夠你們連着洗半個月!我還能免費讓你們接水回去用。”

大姨忍不住嚷嚷起來。

謝舒毓仍是說不,“假期快要結束,我們就要走了。”

“随你的便。”大姨繼續看劇。

進浴室之前,謝舒毓還是忍不住問:“為什麽整個小區都停水了,你的浴室還有水呢?”

今天好多人過來洗澡,門前聽見裏面嘩啦嘩啦。

謝舒毓懷疑,“姨你不會是什麽隐藏的大佬吧?還是你故意破壞了管道。”

前半句大姨沒聽懂,後半句聽懂了,而已反應很大。

“誰破壞管道,誰破壞管道!你說清楚!”

“那怎麽就你的浴室有水。”謝舒毓費解。

“她這邊是農村用水,我們那邊是城市用水,不是一個管道。”

門口又進來個姨,顯然是充了會員的,直接報手機尾號和姓氏。

謝舒毓拉着溫晚灰溜溜進去。

“還沒掃碼呢!”

大姨尖叫,用力拍桌。

謝舒毓問出來給行不行,她想快點跑。

“不行!”大姨被惹毛了。

“欸——”謝舒毓硬着頭皮回去。

溫晚幫着說話,“我們是消費者,是上帝,你不可以這樣兇我們。”

“不洗就滾。”大姨說。

“滾就……”溫晚張嘴就來。

小音箱播報,到賬二十,謝舒毓趕緊拉着溫晚往裏走。

謝舒毓來之前想得好好的,看書畫畫,陪奶奶散步,給奶奶做飯,結果剛到地方就碰了一鼻子灰。

接下來幾天,沒一天是消停的,破熱水器更把她弄得精疲力盡,摳摳搜搜花了很多錢。

第二天一大早,謝舒毓找王奶奶聯系了人過來修,結果對方告知,裏面熱水管壞了。

以為換個閥門就能解決的事,師傅說這破玩意連修都沒必要修,型號太老,出水太小,不如添個幾百直接換新。

“現在熱水器很便宜的,小的那種。”師傅比劃說。

“幾百?!”謝舒毓不自覺拔高音量。

師傅以為她問價錢,“連機器帶安裝,七八百。”

謝舒毓瘋了才會去換,她表情管理全線崩潰,行為都不受控。

“請您離開。”

“嗷,我白跑一趟。”師傅兩手一攤,站那說。

“你打車來的嗎?”溫晚意思是給他報銷費用。

人扭頭就走,“砰”一聲把門砸得震天響,樓下摩托車嗡嗡嗡,漸漸遠了。

謝舒毓穿條大褲衩站在那,腦子也嗡嗡嗡的,只覺人生艱難。

溫晚拍拍她肩膀,安慰說:“沒關系,他自己走了,我們節約了十塊錢。”

謝舒毓雙手抱頭,蹲到地上,“也就是說,我們晚上還得去美美浴室。”

命運啊,命運,詭谲的命運。

現在不僅僅是花錢的事了。

丢人,好丢人!

溫晚說不怕,“到時候我去對付她!”

這天是她們假期倒數第二天,整天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溫晚對鏡模拟過很多遍,大姨要再為難她們,她會好好跟她講一講人生的大道理。

出來混,總要交學費的嘛!你敢保證自己一輩子沒犯過傻?

到了晚上,她們提着小籃子去美美浴室,櫃臺裏坐的卻不是大姨。

“我媽打麻将去了。”裏頭小姑娘說。

溫晚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謝舒毓又掃了二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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