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074章 第 74 章
白惜時回到卧房, 吹滅蠟燭,人躺在床上,卻半晌沒有睡意。
于床榻之上翻了幾個身後, 最後幹脆掀開被子一把坐起,将纏繞在裏頭的束胸解開扔至床尾, 白惜時才覺得整個人松快了一些。
不過身體是松快了,心裏還是沒有。
也不是不松快,就是這種感覺很陌生, 也很微妙,她以前沒怎麽體會過, 一時有些不大适應。
如果說十幾歲前的白惜時是在為生存奔波,沒時間考慮什麽感情問題, 那麽十幾歲後,她對魏廷川就是一場漫長的暗戀, 心裏其實也明白不會有結果,最後事實證明, 這場暗戀确實無疾而終。
但她和解衍現在的情況……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白惜時覺得, 若是解衍方才但凡那一吻敢落在她的臉上, 她絕對毫不猶豫一巴掌就給那小子拍開,但解衍偏偏沒有,而是碰到了她的肩頭。
而且只是很輕的觸碰了一下,繼而男子便退開了,轉身整理那看起來也沒什麽地方需要整理的床鋪, 要不是當時對方氣息噴在她的脖頸上讓她覺得有些癢,白惜時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以至于, 她都沒好意思拍他。
畢竟對方只碰了一下肩膀,中間還隔了好幾層布料, 拍一巴掌未免太大驚小怪了些。
顯得她一個掌印多沒見過世面。
烏七八糟瞎想了一堆,但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吻落在肩膀上,反而比落在臉上甚至更親密的地方都要叫人心緒不寧。
會有結果嗎?
到最後,白惜時問了自己這樣一個問題,仔細想想恐怕還是沒有,兩眼一閉重新躺回床上,白惜時難免有些煩躁,算了,沒結果不如睡覺。
一夜睡得都不大安穩,翌日天還未亮,白惜時穿戴好後走出卧房,此時正見解衍将疊好的被子重新歸置于櫃中,當昨夜的旖旎散去,此刻二人見面同時想到最後那一吻,一時都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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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白惜時即便尴尬,面上卻不會顯露,而是當作什麽都沒發生,兀自走到打好水的銅盆邊漱口淨臉。
專注于忙着自己的事,半晌沒聽見動靜,最後在喝下男子提前幫她備好的一杯溫水時,終于聽見後頭傳來了一聲,“掌印,可有何事需要幫忙?”
白惜時的聲音淡淡的,面容也很平靜,“無事。”
解衍聽完一點頭,“那屬下便去值房了。”
走了?沒一句解釋沒一句說明,就這麽走了?
聞言更冷淡的“嗯”了一聲,白惜時一口把杯中的溫水喝幹。
待咽下那杯水,男子也正好離開了暖閣,靜谧的空間此刻唯剩自己一人,“啪嗒”一聲将杯盞扣回桌面,白惜時靜默半晌,突然無端笑了一聲。
沒頭沒尾的,臭小子到底什麽意思?
白惜時那點子費解,直到早朝之上,注意力才被轉移。
今晨遼東傳回八百裏急報,說是巡撫陳越為冒領軍功掩殺百姓充做殲滅敵軍人數,激起當地兵變。天子得知後震怒不已,欲立即派人前往平定,并将陳越押解回京問罪。
但在派誰去這個問題上朝堂争論不下,最後天子命內閣會兵部一起商議此事,白惜時随堂聽政。
讨論的幾個人員之中,滕烈亦在其列,他為錦衣衛指揮使,應變和領軍能力皆屬上乘,倒是有不少朝臣都舉薦由他前往。
除此之外,西廠鄒龍春得到消息,竟也遞了折子自請前往平定遼東之亂。
需知此次雖名為平定,面對的卻不是十惡不赦的匪徒,百姓和士兵是因為将領濫殺無辜揭竿而起,只要能平民憤,安撫情緒,未必就要真的動刀動槍。
所以這一趟應當算是件好差事,危險性不高,但功績卻不小,在當地百姓中亦可樹立威望。想必西廠也是看中這一點,才願意自請前往。
不過鄒龍春的性格,在白惜時看來,好生事端,并不是個合适的人選。
內閣并兵部商議到最後,推舉上來的人選有三,天子過聽罷後點了點頭,揮手叫朝臣們散了,于勤政殿內看着三個名字,兀自沉吟。
白惜時伴于一旁,亦沒有多話。
朝臣們推舉上來的第一個,是兵部劉尚書,也就是劉晩禾的父親,兵部尚書親自到場對士兵和百姓來說都是一種莫大的安撫。
但天子看完卻嘆了一聲,“劉愛卿腿疾嚴重,恐受不了遼東嚴寒。”
繼而看向下一個,滕烈。
“滕烈性子冷,若是領兵打仗朕倒是信得過,不過此次出兵還是當以安撫為主,滕烈生人勿近之感太重。”
說到這,天子突然轉頭看了眼白惜時,“其實若是讓你與滕烈同去,朕倒是還放心些。”
一個沉穩有度一個機敏變通,确實極為匹配。
然而聽到這,白惜時沒有立即接話,脊背繃直,不知道皇帝是真的有感而發,還是仍存着試探之心。
“聖上說笑了。”
白惜時其實覺得綜合考慮名單中的三人,确實滕烈最為合适,他人雖冷冽,卻也有威嚴,能服衆。但有些話白惜時現在已經沒辦法對皇帝說,說了,反而幫不了滕烈,倒有可能給他帶來禍患。
不過天子似乎也沒在真正等白惜時的答案,看到第三個人名,眉頭一皺,此人即便朝臣再推舉,但皇帝不喜,便一切作罷。
三人名單看完,皇帝突然又問了白惜時一句,“你覺得鄒龍春如何?”
聞言看了眼左右,白惜時頓了片刻,仍是答道:“恐生事端,或有不妥。”
即便她知道說完這句話,貴妃亦有可能會得知是自己否了她的親信,但事關遼東軍民,鄒龍春此人确實不合适,白惜時不得不說。
皇帝聽完一點頭,似也認同,繼而又兀自感嘆了句,“那便二選其一罷。”
說罷沒等白惜時回答,龍椅之上的天子閉了閉眼,“朕再考慮考慮,你也先下去吧。”
“是。”
當日下午,皇帝宣兵部尚書劉易、錦衣衛指揮使滕烈觐見。
彼時白惜時并不在勤政殿內,後來還是聽在裏頭的小太監提及,劉大人在禦前堅持親赴遼東,而指揮使只答複一切由皇帝定奪,最後在兵書尚書的一再争取下,天子最終選定由劉易前往遼東平定兵變。
這麽好的機會,滕烈為何不為自己争取?白惜時想不明白,若是以往,她或許還會問上一問,但現在,罷了。
宣布完旨意後,白惜時路過內學堂與小鎖、趙岳一起往司禮監回去的路上,恰好迎面撞上了出宮的滕烈并馮有程。
往日見面必要熱絡打一番招呼的幾人,這一次卻不能不有所顧忌,馮有程欲言又止,望着白惜時停下了腳步。
白惜時微一颔首,“指揮使、馮副使。”
點頭示意過後,她帶着兩個小徒弟直接走了過去,沒有再作逗留。
目送着三人走遠,馮有程有些遺憾,轉頭看向滕烈,“指揮使,你可是有話要對掌印說?既然有,方才為何不叫住他?”
高大的男子沒有說話,亦或許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當得知白惜時卸任東廠廠督之時,滕烈直接從椅凳中站了起來,繼而踏出北鎮撫司去便欲進宮,然而走到一半,又生生停住腳步。
既已成定局,他知眼下去找白惜時也只是徒勞,貿然行事或許還會給對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與其如此,不如揪出此次彈劾的始作俑者,徹底解決背後的疑慮。
因而他近來也一直暗中盯着西廠動向,意圖順藤摸瓜,找出是誰在将鄒龍春當做那柄借刀殺人的“刀”。
眼下人還沒有揪出,又有兵部尚書劉易毛遂自薦,滕烈對赴遼東平反之事自然邊沒那般執着。
回去的路上,趙岳見到方才白惜時與滕烈的疏離,心裏不好受,眼見快到司禮監,他叫住白惜時低頭悔恨道:“掌印,都怪我,那日若不是我沖動行事……”
“別想太多。”
聞言,白惜時勸慰,“有人想要設計于我,一次不成,還有下次,你的事只是個由頭,即便沒有他們也會另尋他事。”
廠衛聯合并非只可從趙岳之事下手。
伸手又拍了拍趙岳的肩,白惜時安撫一笑,繼而擡腿跨進了司禮監的大門。
……設計掌印嗎?
望着白惜時的背影,趙岳凝眉,若有所思。
—
自那日解衍宿在白惜時的暖閣,之後每隔八、九日,男子便會在幫白惜時處理政務時留的晚一些,繼而宮門落鑰,便順理成章留了下來。
由于這個頻次實在拿捏的精準到位,既不過于頻繁,又不會隔得太久,正好卡在白惜時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因而她便也看破不說破,姑且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不過繼上次發現白惜時身板比自己還要硬,解衍似乎受了不小的刺激,也越加發憤圖強,好好的一個文臣料子,現下逮着空檔就練武鍛煉,連在白惜時的暖閣中都不例外,睡前他不僅練,還取經,虛心請教白惜時各項動作要領。
白惜時其實有時候不落忍都想直接告訴他,若欲練得咱家這般金剛不壞之身,一件填充的金絲甲足矣,但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昧着良心給他指導,指導的他大汗淋漓,指導的他氣息不穩,指導的他衣衫濕透,薄薄的一層,緊貼于勁痩的身軀之上……
男子此刻正于暖閣的地上做着類似于俯卧撐的動作,忽然擡眼望過來,白惜時同步移開視線。
笑話,她是那般容易被男.色所惑之人嗎?
唔~不過解衍身材還真是挺不錯的。
見白惜時并沒有在看自己,解衍索性收腿起身,帶着一臉求知欲走向白惜時,“掌印,上肢訓練,要如何才能耐力更加持久?”
白惜時略顯高深,“負重。”
“如何負重,綁沙袋鉛塊?”
“可以。”說着一揮手,白惜時:“不過你若覺得麻煩,還有個簡單之法,做方才的動作之時找個同僚坐你背上便是。”
聞言一愣,解衍頓了片刻才确認道:“如此也可?”
“嗯。”
然而男子聽完答複,卻不動了,繼而略顯遲疑,就這麽靜默望向白惜時。
被他望的時間久了,白惜時多少也覺得不大自然,畢竟對面之人跟濕.身誘惑似的,多看兩眼她都覺得靈魂受到了洗禮。
擡眼,白惜時刻意蹙起眉心,“怎麽,不相信咱家的話?”
“不是。”
“那為何這般一直盯着咱家?”
“掌印,可以幫我這個忙嗎?”
“什麽忙?”白惜時沒大聽懂。
解衍一抿嘴唇,“……負重,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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