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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确定了酒店大堂的大部分客人都是警察僞裝的, 花野井千夏不動聲色收回視線，蹲下身，佯裝安慰自家鬧脾氣的妹妹, 實則低聲将這個消息傳遞了過去。

“粗略估計，現場至少有七名便衣, 我們先離開這兒，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通知琴酒。”

話音落下, 卻沒有得到回應。

花野井千夏疑惑地看向宮野志保，卻見她依舊把腦袋埋在膝蓋裏, 跟只鴕鳥似的，怎麽也不肯擡起頭。

良久, 才發出一聲堪比蚊子叫的喃喃細語。

“太，太丢臉了。”

花野井千夏？？？

讓你丢臉了真是對不起哈。

心情複雜地扯了扯嘴角, 她最終還是俯下身去, 像是端盤子般将人端了起來。

好在宮野志保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身材又瘦小, 她才能流暢地完成這一系列動作，否則……對方将體會到什麽才叫做真正的丢臉。

頂着衆人“還能這樣”的感慨眼神，花野井千夏走進了電梯中。

狹小的封閉空間讓人由衷心安，總算脫離了那個讓人尴尬到恨不得換個星球生活的環境, 宮野志保立刻掙紮着想要跳下來, 臉上還帶着點點紅暈。

花野井千夏沒太在意, 松開她便掏出了手機。

将發現警察的事告知給琴酒, 順便把功勞都推到宮野志保身上，她把自己在這件事中的作用摘得幹幹淨淨, 純粹扮演一個惡劣且不靠譜的大人。

很快，她就收到了琴酒的回信。

界面清爽而幹淨, 只有三個字——知道了。

宮野志保就站在一旁，自然瞥見了短信的內容，對此卻非常不能理解。

“為什麽要把功勞都給我，你現在正是積極表現，争取獲得組織重視的時候吧。”

“唔。”

随便按了個樓層，花野井千夏聞言歪頭思索片刻後，神情陡然變得嚴肅了些

“因為我淡泊名利，品行高潔，出淤泥而不染，不想和小孩子搶功勞。”

小志保……

都怪我，我就多餘問這一嘴。

電梯停在了五樓，距離琴酒他們所在的樓層還有二十幾層的距離，可謂十分安全，既能密切注意警方的動向，又能根據琴酒的指示随時行動。

這裏是酒店的娛樂設施區，提供各種休閑娛樂設施，如室內網球場、游戲室、SPA中心、私人影院等等。

很可惜，統統需要出示房卡，登記房號。

再一次對這個冷漠的世界心死，花野井千夏她們只好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随便做點什麽打發時間。

早起訓練，下午就被拉來做任務，現在還驚動了警察，這一天天的，淨給她找事做。

懶懶打了個哈欠，将手機丢給身邊人保管，留下一句“有消息通知我”後，花野井千夏便閉上了眼，準備小憩一段時間。

盯——盯——

啧，也不是睡不着吧，就是睡覺時旁邊有人這麽緊緊盯着，讓人怪沒安全感的。

認命地睜開眼，花野井千夏瞥了眼身邊坐着的那個小蘿莉，有些無奈地問道：

“你一直盯着我做什麽？”

“我只是覺得很神奇。”

宮野志保以一種看上去就很累人的端正姿勢坐在沙發上，看着花野井千夏的眼神充滿驚奇，仿佛發現了什麽新物種。

“你看上去比我姐姐還要大一點，成年人竟然會幼稚到這種程度，真是匪夷所思！”

“诶~說我幼稚嗎~”

滿不在乎地偏過腦袋，花野輕笑一聲，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你才應該表現得多像小孩子一些，天真爛漫的童年一眨眼就會過去，連尾巴都抓不着哦~”

聽見這話，宮野志保抿了抿唇，倔強地反駁出聲：

“我不需要童年那種東西，這次回國也是因為組織需要我，等聖誕假期過了，我會繼續回美國進修生物化學的課程。”

她本以為花野井千夏會再和她争辯幾句，說一些空泛的大話，又或者像正常人那樣，驚嘆于她的年少早慧。誰曾想，對方的思考角度竟然清奇到了如此地步，直接拐去了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角落。

“對哦，聖誕節快要到了。”

自言自語般感慨了一聲，察覺到身邊小蘿莉有從無語轉變到崩潰的趨勢，她噗嗤一笑，趕緊安撫道：

“生物化學啊，很厲害，那就祝你……祝你的腳步踏遍人類智識的所有角落，祝你擺脫桎梏，獲得真正意義上的自由，祝你健康，祝你幸福，祝你成長為一個美好的人。*”

……

空氣有一剎那的寂靜，宮野志保愣住了。

習慣了花野井千夏那副不正經的樣子* ，冷不丁聽她說出如此真誠的祝福，她一時竟不知道該用何種态度來面對對方。

隐隐的，她甚至還生出了一絲絲對自己方才粗魯态度的愧疚。

就在宮野志保糾結之時，手機上忽然傳來了一條短信，發件人一欄上，顯示的正是琴酒的名字。

随意掃了一眼短信的具體內容，花野井千夏将手機重新揣回兜裏，又變回了那個不怎麽靠譜的大人，對着眼前人招呼了一聲，讓她跟着自己走。

“走吧，這次的任務終止了，我先送你回家。”

交易另一方遭到警察監視，順藤摸瓜也盯上了組織，琴酒那邊正想法辦法甩掉警方的追捕，沒她們什麽事了，各自回家就行。

聽到這個消息，宮野志保沒太大反應，卻也婉拒了花野井千夏送她回家的好意，只表示自己可以乘坐計程車回去，不用麻煩別人。

猜到這小蘿莉不想暴露真實地址，花野井千夏表示理解。

兩人就此分別，只把這短暫的認識，當做一次極其偶然的任務合作。

*

夜幕照常降臨，東京灣的夜景如同一顆點綴在絲絨幕布上的明珠，璀璨又繁華，孤獨又美麗。

少有人路過的岸邊，此時正停着一輛低調的保時捷老爺車，純黑的車身倒映出對岸的燈火，人間景與清冷的海面交相輝映，別有一番美感。

叩叩——

輕敲車窗之聲在這靜谧的夜裏回蕩，車窗緩緩降下，最先露出來的，是一縷比月光還要皎潔的銀發。

“太慢了。”

一如既往的冷淡男聲傳入耳朵，花野井千夏眨眨眼，一臉正經地為自己找起借口來。

“大哥，這裏屬實有點太偏了。我倒了兩班地鐵，一趟電車，還坐了一段計程車才找到附近，司機不肯往沒路面的地方開，我只好走過來，沿着海岸線一路找……”

東京灣，這裏可是東京灣！

裝X也得有個限度吧，找個公交站碰頭得了，還非得大老遠跑來東京灣，就圖個風景好呗，又不是在拍電影！

越說花野井千夏的怨念就越大，她還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幽幽地望着琴酒，試圖憑借意念傳遞委屈。

對此，琴酒只用四個字就堵住了她的嘴巴。

“閉嘴，上車。”

此次任務中，琴酒照例和伏特加一起行動，1號則和2號結伴而行，那兩人在甩掉警方追捕的過程中與大部隊走散了，到現在也沒有傳來信息。

畢竟是自己帶出來的人，是死是活還是被警方抓到，都得弄個明白。

因此，在接到花野井千夏後，琴酒并沒有馬上回基地，反而選擇在原地繼續等待一段時間。

十二月的海邊溫度極低，呼氣時都能帶出淺淺的白霧，在夜空中蒸騰而起，模糊了對岸的燈景。

背靠着車門，花野井千夏嗦了一口熱乎乎的奶茶，只覺此生圓滿了。

琴酒那魂淡自己就可以在車上抽煙，卻不讓別人在車上喝奶茶，硬生生把她趕了下來，簡直雙标到令人發指。

“切，不就是保時捷嘛，我也買一輛去，哼！”

話音剛落，副駕駛座的車門突然被人從內打開，花野井千夏立即噤聲，低下頭專心致志地打量起手中捧着的奶茶，表情認真到接近離譜。

琴酒沒有理會這家夥時不時的抽風行為，而是看向了濃墨一般的夜色。

那裏，一個人影正從其中走來，是2號。

他受了點輕傷，但總體來看沒有什麽大礙，還能跟琴酒打招呼，并條理清晰地講出他們所遭遇的追捕。

“跟你分開之後，我們選擇了另一條路……我沒能救下1號，眼睜睜看着他和車子一起墜入海中，那群警察就跟牛皮糖似的緊随其後，我只能抛下他逃走。”

2號的聲音格外沉重，眼底還恰到好處地流露了幾分悲戚。

“1號他，或許已經死了，即便不死，也落入了警方的手裏。”

不自覺地攥緊雙拳，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若是不知情的人，還真以為他和1號之間的感情有多好呢。

打斷他這獨角戲的，是一聲響亮的“吸溜——”。

好不容易醞釀出的情緒被無情破壞，2號憤怒地擡眼望去，卻見罪魁禍首正嚼着珍珠，一臉無辜。

“啊，抱歉，當我不存在好了，你繼續你繼續。”

2號……

你當看電影啊，還繼續，這個女人怎麽能這麽讨厭！

【宿主，冷靜，還不能确定她的背景究竟有多深，我們要學會隐忍和蟄伏。】

‘我明白，總算解決了那個礙事的1號，我不會讓自己功虧一篑的。’

冷冷瞥了一眼花野井千夏，2號轉頭看向琴酒，這場任務的主導者是對方，只有騙過他，自己這一關才算真正過了。

海灣的夜宛若搖籃般平靜，海水輕輕拍打在岸邊，發出一陣連綿不斷的水聲。

嗒——

摁下打火機的按鈕，跳躍的火苗出現在琴酒的指尖，他慢條斯理點燃了一根煙，沒有立刻作出答複。

青煙緩緩升起，與吐息時的白霧交織缭繞，他微微眯起眼，目光穿過人群，再次投向了夜色中。

又一個人影自黑暗中浮現，蹒跚着朝人群走來，他的樣子卻比2號狼狽多了，除去各種小擦傷外，頭部也遭到重創，鮮紅的血液自額頭蜿蜒而下，幾乎貫穿了一整張臉。

看着1號這副仿佛剛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模樣，2號眸光微閃，有些繃不住了。

這家夥是怪物嗎，這種情況也能活下來？！

要是琴酒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那他……

腦袋動得飛快，正當2號想着該如何将此事圓過去時，好不容易走到衆人面前的1號卻好似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這麽暈倒在了地上。

發生這種事，最高興的人自然是2號。

1號昏迷了，這就代表他的所作所為暫時不會洩露出去，但訓練基地的醫療水平很高，對方遲早會醒，他得想辦法，将這個秘密永遠隐藏下去……

回到基地，已是深夜。

早早收到消息，守在門口的醫療隊伍已将1號擡上了擔架，2號也有傷口需要包紮，便跟着一起走了，原地只剩下花野井千夏、琴酒和伏特加三人。

訓練場上只留着幾盞通道的照明燈，其餘一切都浸沒在黑暗中。

幾分鐘之前，這裏還聚集着許多人，如今卻空空蕩蕩，更顯沉寂。

花野井千夏打了個哈欠，正準備告辭走人，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忽地拿出兩袋手掌大小，包裝精致的姜餅，分別遞給琴酒和伏特加。

“聖誕節快到了，提前祝你們聖誕快樂呀~”

她笑得元氣可愛，如同一個期待過節的普通女孩，甚至還帶着點點不好意思，将餅幹丢到面前二人的懷中後，便急急忙忙地轉身走了。

沒想到自己會收到節日禮物，伏特加受寵若驚，小心翼翼地捧着餅幹，那副姿态，和他的大塊頭形成鮮明對比。

他下意識看向琴酒，想觀察自家大哥的反應，卻見他仍望着花野井千夏離開的方向，久久才收回視線。

而後，他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懷中的餅幹，随手丢進了垃圾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