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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後來已經沒有人搶了。◎
薄詩從家裏出來的時候, 天已經徹底暗下。
薄茗檐讓她今晚就住在家裏,特意叮囑了不準給她派車, 薄詩也不想為難李叔, 就打電話讓陳秘書來接自己。
只是站在門口被風一吹,腦袋清醒了點,剛才在客廳裏, 父親說的話仿佛仍在耳畔。
“薄詩, 你和程宿嶼交往的時候,我其實找過他。”
薄詩愣了愣, “什麽?”
“你別怪父親,我當時也是為你好。”薄茗檐皺着眉,“年輕人不懂事, 程家和我們家又沒有訂婚,你談個戀愛搞得人盡皆知, 連戒指都戴上了, 這樣招搖過市, 傳出去像什麽樣子。”
“……”
薄詩倒是挺想問父親,薄硯整天在外面紙醉金迷, 他為什麽不管, 偏要來管她。
但她沒開口,薄茗檐卻主動提了:“你也別說你哥, 他和你不一樣,他有分寸。”
薄詩不知道,什麽才叫有分寸。
“只不過今時今日,情況倒是不一樣了。”
薄茗檐淡淡說:“程家的情況, 當初是我賭錯了, 沒想到程弈陽會是那種身世, 也沒料到程家的繼承權會翻天覆地到這種地步……”
“其實說到底,程宿嶼要是一開始就跟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也不會阻攔你們交往。”
“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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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詩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消化這件事,她沉沉開口:“您現在跟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我知道你不想訂婚。”
薄茗檐用看透了一切的眼神,心平氣和朝她道:“當初就因為季霖在英國,你連留學都能放鴿子不去,現在看來,易珩好像也不是個好的選擇。”
今天下午的事,易珩好像誰也沒瞞住。
“所以我給你換條路,出國吧。”
薄詩問:“為什麽?”
薄父笑了一聲,平靜而直白:“為了讓別人在提起我女兒的名字時,說你是個年輕有為的大提琴家,而不是像現在,跑去娛樂圈給什麽流量明星寫歌,還不倫不類地用個匿名。”
他不輕不重地說:“多丢人。”
薄詩像被無聲掌掴了一記。
她想反駁,但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嘴張了張,手握緊又松開,掌心全是汗。
薄茗檐繼續道:“如果你同意的話,這次不用去英國了,我送你去意大利。”
薄詩微怔。
“既然不用考慮季霖了,你想去哪都可以。”
“……”
那天晚上,暴雨忽至,薄詩聽了一晚的雨聲,和枯葉被澆打的輕響,她在床邊呆坐了很久,看着通訊錄裏被自己置頂的那個名字,最後把它拖進了黑名單。
心裏也像是空了一塊。
第二天一早,薄詩打電話讓人來收拾行李。
陳媽在薄家工作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來這棟半山別墅。
她走進薄詩房間,給她收拾行李的時候,言語間還有些不舍:“小姐這次去多久啊,會回來嗎?”
“回來的。”
薄詩看着窗外,雨已經停了。
“陳媽,要是能把你帶去就好了,我可能吃不慣那邊的東西。”
“哎喲,小姐你啊……”
陳媽得了她這句話,心裏甜滋滋的,又有些心疼:“意大利那邊也不知道吃的什麽,我看那些披薩都跟大餅似的,一看就不好吃,到時候可別把我們小姐餓瘦了。”
薄詩笑了笑,“哪能啊。”
陳媽自言自語說也是,小姐那麽有錢,到哪兒過的不是好日子,實在吃不慣就去中餐廳,美美吃上一頓,可不能苦了自己。
薄詩說:“嗯。”
陳媽仔細收拾完她房間,轉頭又問薄詩衣帽間要不要整理,東西是全帶走呢,還是只拿些應季的衣物。
“簡單拿點就行。”
陳媽說好,給薄詩疊衣服的時候,又忍不住開始唠。
她這人年紀大了,話就有些多,關心的話總也說不完,叮囑了薄詩一通注意安全的話,又聊起了薄詩之前給她的唱片。
“小姐那些不要了的唱片,我都拿去家附近的唱片店賣了,老板說有幾張還挺值錢的,給我算了個好價錢呢。”
薄詩興致缺缺,應了一聲,陳媽卻不放棄,眼睛還在看她。
“……”
在陳媽暗含期待的目光中,薄詩頓了頓,随口問道:“賣了多少?”
“嗨呀,您肯定猜不到。”
陳媽如願等到了她想要的問題,滿意地挺了挺胸膛,用一種“自己很能談價格”的驕傲語氣說:“四百九十六,老板給湊了個整,算了五百塊錢!”
薄詩笑了,陳媽還真是賣了個底價。
“行,挺好的。”她敷衍地誇道,“賣了個好價錢。”
-
薄詩出國那天,只有陳秘書來為她送行,她瞞着所有朋友,連薄硯都沒有告訴。
走得這樣匆忙,是怕自己後悔。
——A市外灘的郁金香開花了,她還沒來得及去看。
人這一生可以回頭看很多次,但不能總像十七歲時那樣天真。
薄詩選擇在這一年繼續她熠熠生輝的人生,并不意味着是對父親的妥協,實際上,在這場遺憾得能殺死人的舊夢中,她已經比原本預定的軌跡遲了五年。
年少荒唐的五年,大夢一場。
她從前瞻前顧後喜歡一個人,不得結果。現在薄詩回過頭來跌跌撞撞,去追她的夢。
二十三歲那年的生日,薄詩一個人在意大利度過。
異國的夏天很熱,這裏小鎮陽光,碧波盎然,綠意蔥茏。
意大利瑰麗的百花大教堂,位于徐志摩筆下的“翡冷翠”,詩意的世界藝術之都。羅馬許願池附近的冰淇淋店裏,有柑橘味冰淇淋,沒有程宿嶼。
這一年,薄詩不再為喜歡一個人而流淚。
她的二十三歲,在喜歡的大提琴上發光。
-
在意大利度過的第三年,薄詩在米蘭迎來初雪。
路邊的咖啡店裏,她的同學們在熱火朝天地讨論該如何慶祝聖誕,薄詩用叉子敲了敲盤子裏的姜餅人,坐在一旁沒有發表意見。
“Freya,你的聖誕打算怎麽過?”
“我不過聖誕。”
同伴驚訝地睜大了眼,“Freya,為什麽?”
原因解釋起來有些麻煩,所以薄詩只是笑笑說:“學業告一段落,我過段時間要回國,聖誕會和家人在一起。”
同學們這才恍然大悟,紛紛安慰她說:“那麽久沒回家,Freya一定想她的家人了。”
薄詩笑了笑,沒有接話。
原因當然不是這個。
她在看到雪的時候總是反常,潛意識裏覺得這個季節是獨屬于某個人的,雪會讓她想起一個被刻意忘記的存在,所以朋友每每邀請薄詩去多羅米蒂滑雪,她一次也沒有答應過。
說要回家和家人一起過聖誕也是謊話。
父母沒有時間,薄硯不過聖誕。
她只是在意大利這個國度,通心粉吃到膩,有些想念陳媽的手藝了。
米蘭的中餐很好吃,意餐也不差,她不是不喜歡,只是有些懷念。
想念暖呼呼的雞湯,想吃番茄炒蛋,或是一碗簡單的面。
薄詩有點想家了。
因為初雪的緣故,晚上的樂團排練取消,薄詩住的公寓離這兒不遠,她在回去的路上,遇見了一個預料之外的人。
“薄詩?”
她頓住了腳步。
在異國他鄉聽到別人叫自己這個名字時,一瞬間湧上心頭的情緒竟是茫然。而當轉頭看到叫她的那個人是誰時,薄詩心頭只餘複雜。
“……葛以珊?”
在Conad買了點吃的帶回公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薄詩給對面的人遞了楓糖松餅,禮貌問:“來點嗎?”
葛以珊手裏捧着杯蘆荟汁,婉拒了:“不了,我在減肥。”
“哦。”薄詩沒說什麽,把松餅放回桌上。
“你怎麽會來這裏?”
“有個美術展開在這裏,我來參觀。”
“這樣。”
寥寥幾句話,空氣便陷入了沉默。
她們兩人的關系其實沒有很熟,能聊的話題也不多。
薄詩和葛以珊之間的共同交集,除了仲岚知外,就是程宿嶼。
這一次在薄詩家裏,葛以珊主動提起了當初那幅畫。
薄詩聽她輕描淡寫地提起拍賣會,說她自那次展出以後,已經不再用“幺幺”給畫作署名了,現在用的名字是本名。
薄詩輕輕嗯了一聲,有些意外,因為葛以珊的語氣像是在解釋。
可是,跟她有什麽需要解釋的呢?
薄詩不解。
簡單聊了一會兒,當聽葛以珊聊起程宿嶼時,她又一點也不意外。
薄詩從容地像是早有預料。
或者說,在她看到葛以珊的那一瞬間,腦子裏跳出來的就是另一個名字。
“你出國後,和他還有聯系嗎?”
“沒有了。”薄詩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語速很快,“分手了還聯系,我沒那麽閑。”
葛以珊哦了一聲,若有所思:“那你有聽說你出國之後,被趕出程家的程弈陽都做了什麽嗎?”
薄詩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也是,這件事在國內知道的人也不多。”
葛以珊坐直了身子,笑笑說:“你走後一年,程弈陽找人在程宿嶼的車上做了手腳,他在去公司的路上出了車禍,消息剛一出就被封鎖了。”
薄詩心髒一跳。
她擡起頭,有些遲鈍地問:“……車禍?”
“嗯,一場小型爆.炸。”
葛以珊說:“司機當場死亡,程宿嶼被送進醫院搶救,當時本來還有媒體拍到照片,最後被俞家攔下了。”
薄詩慢慢垂下眸,給自己拿了個橙子,剝皮的時候,她指尖在微微輕顫着,柑橘的清香萦繞鼻尖,有股酸澀。
“俞家為什麽攔消息?”
“他們在程弈陽身上花太多心思了,想保他。”
葛以珊簡明扼要道:“不過這件事情稍微有點複雜,雖然是家醜,但畢竟本質上是故意謀殺,查出明确證據後,俞霏再怎麽鬧騰也不頂用,沒人想得到,程向壘居然大義滅親,把自己大兒子送進監獄去了。”
葛以珊抿了口果汁,忍不住喟嘆:“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程弈陽居然不是他親生的。”
“程向壘還挺能忍。”她評價。
薄詩手抖得厲害,深吸幾口氣,好半天才剝完一個橙子,不過她沒吃,把果肉放進盤子裏。
葛以珊見狀,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不得不說,你在這種方面也和他挺像的。”
薄詩無言以對。
不是像,只是從前模仿他太過,形成習慣以後,又很難改掉。
剝橙子不吃,是程宿嶼常做的事,她也一樣。
這種事其實挺好理解的,就像煙很難戒,喜歡一個人很難藏。
而她和程宿嶼在一起五年養成的習慣,也很難被抹殺。
薄詩安靜了很久,問:“他還好嗎?”
“嗯。”葛以珊點點頭,“在醫院住了兩個月就出院了,沒有傷得太嚴重。”
沒有太嚴重,但傷勢也應該不輕。
兩個月對程宿嶼來說,應該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了,如果不是實在沒法子,他會選擇提前出院的。
薄詩了解他。
“看你這樣子,好像也不是全然不關心他。”葛以珊把她剝好的那只橙子拿起來,咬了一口。
“其實我不太明白,你們為什麽分手。”
“你出國後那段時間,程宿嶼整個人都變了。”
本來就沉默寡言的人,薄詩走後,變得更加不愛說話。
原先他是性子清冷,後來這樣,就顯得不近人情。
葛以珊是體會最深的那個。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葛以珊身子往後仰,背靠着沙發,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她緩緩開口:“怎麽說呢……其實程宿嶼也挺可憐的。他小的時候,是俞霏親手把他丢在福利院門口的,也沒給留什麽值錢東西,光讓他自生自滅了——那可是他親媽。”
“所以你別看他是程向壘親生的,跟程弈陽這個受盡寵愛的假太子比起來,他日子過得可慘多了。”
“福利院?”
薄詩腦子嗡了一瞬,很快抓住重點,下意識反問。
這三個字一出,葛以珊徹徹底底愣住了。
她咦了一聲,不敢相信:“你不知道?”
薄詩心亂如麻,喉嚨哽了一下,點點頭。
兩個人都陷入沉默。
“可是你……應該知道的啊。”葛以珊疑惑看着她,眼神古怪,“你小時候不是經常來福利院嗎,不記得了?”
薄詩不記得。
但她忽然想起來另一件事。
自己高一的時候,曾經從學校樓梯上摔下去過,她因為那件事得過腦外傷。
薄詩抿了抿唇,跟葛以珊說了。
葛以珊看她的眼神非常複雜:“不是吧……你記得所有人,唯獨把他給忘了?”
“我不知道。”
薄詩陷入了沉思,說:“我哥以前就總說我記性差,還說我把小時候他給我的藏寶鑰匙放在哪兒都忘記了,那是十歲之前的事。”
“所以十歲之前的記憶都有可能被你忘記?”
薄詩搖頭:“是十五歲。”
她高一時,是十五歲。
葛以珊斜睨她一眼,哦了一聲,語氣還是溫溫柔柔,表情卻變淡了。
她指尖卷着自己的黑直發,靜靜看着薄詩:“既然你什麽都不知道,那我大概講不下去了。”
“……不,可以講下去的。”
薄詩的指甲已經深深陷進了掌心。
她深呼吸幾次,努力平複下心情,卻還是掩飾不了情緒,低聲道:“可以麻煩你,給我講一下那些——我可能忘了的事嗎?”
葛以珊沉默了。
薄詩眼也不錯地看她。
兩人相顧無言了半天,葛以珊最終妥協。
“好吧,該從哪裏說起呢……”
她托着腮,自言自語說:“哦,對了。剛才說的事情裏面還有個秘密,我也是在福利院長大的這件事,我的朋友們可不知道呢,麻煩你替我保密。”
薄詩點頭:“好,我保證。”
葛以珊想了會兒,“那就從一開始說起吧。”
“程宿嶼來福利院的那日,正好是個雨天。”
……
葛以珊從小就是善于觀察的孩子。
她擅長利用身邊一切資源,來讓自己活得更好。
程宿嶼被俞霏丢在福利院門口的那天,她就躲在門口的窗沿邊,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朝外看。
那女人看起來就很有錢,她想。
女人脖子上戴的項鏈,葛以珊在院長房間的雜志上見過,可以值很多很多錢。
而被女人丢下的那個孩子,叫她“媽媽”。
可能會有用。
葛以珊當時偷偷記下這件事的時候,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但當時她尚且年幼,被葛家領養後又離開了福利院,對一個小女孩來說,幼時的記憶太過無足輕重,她很快将這件事抛之腦後。
直到高中那會兒出國留學,家裏在生意上出了狀況,爸媽無意中提到了程家時,葛以珊才想起了程宿嶼。
程家夫人,那個叫俞霏的漂亮女人,她曾經見過。
在福利院門口。
在葛以珊口中,薄詩聽到了一個從未被她知曉的故事。
一個被埋藏在時光深處,本來應該不見天日的,舊故事。
被丢到福利院後,格格不入的程宿嶼一開始被冷落,被欺負,後來他開始反抗,又被聯合起來孤立。
葛以珊慢吞吞道:“你知道嗎?程宿嶼的氣質,其實和院裏的其他孩子都不太一樣。”
“那種從外面來的感覺,很明顯。福利院的孩子們說他清高,其實我也能理解。”
她聳了聳肩,“所以那些人讨厭程宿嶼,厭惡到會攻擊毆打他,我并不意外。”
“——因為他和我們所有人都不一樣。”
話是這麽說,但換位思考的話,從那樣的家庭淪落到福利院,還是被親生母親丢下的,換作她是程宿嶼的話,應該會恨俞霏一輩子。
葛以珊繼續說下去。
這樣孤立無援的日子持續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一個女孩闖入他的世界,說要保護他。
因為薄詩的到來,程宿嶼收獲了一個童年玩伴,開始和她一起玩游戲、看故事書,不再理會福利院其他孩子對他的冷待。
他們兩個人親密無間,程宿嶼叫她幺幺。
“幺幺是他對你的昵稱。”
葛以珊說到這兒,不太高興地聳肩。
她恹恹道:“說實話,我當時挺嫉妒你這樣的人的,生來什麽都有了,活得像公主一樣。所以後來我被葛家收養,長大開了畫展之後,故意用了幺幺這個名字,結果程宿嶼幾次三番為這事找我麻煩,他還真喜歡你。”
“……”
薄詩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坦誠的人。
她張了張嘴,不禁啞然。
“不過那時候,程宿嶼也挺可憐,你十天半個月來一次的,他又不知道你什麽時候來,每次空下來就跑去門口等着,還被院裏幾個霸王圍堵,日子過得也挺難,怪傻的。”
葛以珊嗤笑:“現在想想,程宿嶼也有那樣的時候呢,從小喜歡你,也沒想過自己配不配。”
“……你說他不配?”
薄詩把“喜歡”二字忽略了,她還有些不太能消化這些,但聽到最後,她實在忍不住反駁。
“對啊,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
葛以珊沖她眨眼,無辜道:“我小時候又不知道他是程家的兒子,只是覺得他被媽媽丢掉很可憐,但那又不能代表什麽,你這樣的人出現在福利院裏,他怎麽可能配得上。”
薄詩深吸了口氣:“……你也是這麽跟他說的嗎?”
“有什麽問題?”葛以珊笑笑,覺得她大驚小怪,“福利院裏,人人都這麽跟他說話。”
葛以珊小時候在福利院,過得可比程宿嶼好多了。
她不是薄詩這樣的公主,收到的待遇卻類似。
也正因如此,從小到大的差距,她在程宿嶼面前總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既離不開他的幫助,又不可能喜歡他。
所以才會有些惱怒,在看到程宿嶼的時候。
“而且比起我來,你們分手的事才更讓他傷心吧。”
葛以珊拿起果汁,笑得很甜,“畢竟他那麽喜歡你,後來還為了找你,從福利院出走了呢。”
“……出走?”
薄詩剛才還在難過的情緒,有了些茫然。
心裏某個靜悄悄的角落,好像坍塌了一塊。
好像從薄詩的表情裏看出了點端倪,葛以珊挑眉,有些驚訝:“不是吧?難道你們認識到現在,他都沒說過什麽嗎。”
“……沒有。”
葛以珊想了想,“也是,畢竟程宿嶼那個膽小鬼,連橙子都不敢吃。”
薄詩不明白,這兩者是怎麽聯系起來的。
“哦,你大概不記得了。”葛以珊想起來,眯了眯眼,“他當初在福利院,好像等了你五年。”
“什麽?”
“因為你突然走了,”葛以珊歪頭,提示她,“程宿嶼以為你不要他了。”
“等不到你回來,所以他就去找你了——貌似日子過得還挺糟糕,也不知道他靠什麽堅持下來的。”
看薄詩沉默下來,又變得有些壓抑的表情,葛以珊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她知道說什麽最能刺痛人,何況這些都是實話。
“你最後一次從福利院離開那天,應該是給了程宿嶼一個橙子。”
“院裏的小霸王看他不爽很久了,因為偷聽到你父親跟院長說,接下來可能不會再來了,你走後沒多久,他就帶了一群人去圍堵程宿嶼,讓他把你送他的橙子交出來。”
“程宿嶼雖然挺能打,但是對方人多勢衆,他也抗不過來。”
“後院雜貨間裏堆着挺多工具的,當時門口正好放了把鐵鍬,那群孩子打得急紅眼了,就順手把它拿起來……”
葛以珊頓了頓,似乎意識到什麽,轉移了話題:“總之他因為這件事,腿傷很嚴重,只要到了陰雨天就會複發,那之後到了現在,一直也沒好過。”
薄詩沒錯過那個停頓。
她安靜了許久,問:“你又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葛以珊一愣。
薄詩追問她:“那個時候,你就在旁邊嗎?”
葛以珊蹙着眉,過了很久,說:“……嗯。”
“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她解釋,“我當時……只是不太想惹麻煩,所以沒有上去制止。”
在程宿嶼為了一個橙子,被福利院其他孩子圍起來打架的時候,葛以珊就躲在樹蔭背後。
等到其他人都走了,她才慢吞吞地從陰影裏出來,走過去,遞給了程宿嶼一張紙巾。
“擦擦吧。”
程宿嶼看了她一會兒,伸手接過,卻沒有擦額角上的血。
少年的右腿在剛才的打鬥中,被小霸王用後院的鐵鍬砸中,葛以珊當時倒吸口涼氣,光是肉眼看着,就覺得那疼痛非常人能忍,但程宿嶼不僅忍了,還跟沒事人一樣一聲不吭。
他接過紙,沒在意葛以珊的眼光,只是小心翼翼捧起那只橙子,想把它仔細擦幹淨。
葛以珊在一旁看得心煩。
她當時不理解程宿嶼,長大以後也不能。
僅僅只是一張紙巾的人情,他都能百般容忍她十餘年,卻在面對薄詩的時候,不敢跟她說出一個過期的真相。
是因為被幺幺忘了。
還是因為覺得,薄詩喜歡的只是回到程家後,光鮮亮麗的他?
葛以珊突然想起來,程宿嶼曾經說過,不想讓薄詩見到她。
她現在好像有點明白,他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了。
——是因為“葛以珊”的出現,會昭示程宿嶼暗不見光的,在福利院的過去。
确實壓根說不出口。
那段福利院的記憶只有他記得。
而對一個早就遺忘他的人,說出自己其實記挂了她很多年的事,聽起來很像個傻子吧?
他應該是一開始就發現了,幺幺不記得他這件事。
葛以珊簡直想大笑出聲。
想嘲笑那個從來不把她放在眼裏的人,原來也得不到喜歡的人的喜歡。
連說愛這件事都難以啓齒。
活該。
但過了會兒,她又蹙眉咬了下唇,有些同情。
又有些煩躁。
覺得這個故事原本的樣子,好像不該是這樣面目全非。
……所以說。
喜歡的代價究竟是什麽呢?程宿嶼。
“你知道嗎?”
在薄詩的注視下,葛以珊突然擡眼看她,用平靜的語氣陳述道:“你走之後,程宿嶼被福利院的孩子拳打腳踢的時候,他還在護着那只髒兮兮的橙子。”
“明明後來已經沒有人搶了。”
他被打得遍體鱗傷,站都快站不起來。
卻還是要護着那只,幺幺送他的橙子。
“……”
薄詩愣愣坐在沙發上,久久沒回過神。
她垂下目光,看向面前果盤裏放的橙子,那是她在超市以八歐的價格買回來的,普通到好像随處可見。
橙子其實本來就很普通。
但薄詩此時卻說不出話來,心酸酸漲漲,聲音哽咽在喉嚨裏。
她的臉上,只有眼淚在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作者有話說:
世界上有很多種愛,不是每種愛都一定愛憎分明,轟轟烈烈。
有人的愛是雪山上縱火,觸目驚心。有人的愛是佛前求了姻緣符,也會怕緣淺。
——程宿嶼是後者。
前面有評論問程宿嶼為什麽不說的,這邊作話統一解釋一下:
因為在他的視角看來自己是先被忘記的那個,不止是母親,幺幺也把他忘了,次次被抛下的人沒有安全感。
(其實我前文有鋪墊的來着QAQ)
簡單來說就是,本文男主視角女主沒嘴,女主視角男主沒嘴。
下章圓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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