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多了一個老婆？

第100章  多了一個老婆？

這是一道清澈少年音。

保守估計, 也不會超過十八歲。

可眼前的黑衣人身形佝偻、脊背高高駝起，他因為怕楊善跑了而緊緊扯住楊善手腕的那雙手手背上也布滿了老年斑。

所以……這是一個有着清澈少年音的老年人。

有着少年音的老年人還在喋喋不休地推銷：“歡迎！歡迎來到諸神樂園南瓜廣場賽區啊！”

他的嗓音十分歡快：“朋友！要不要參加我的游戲啊？我向你保證——我的游戲絕對好玩！更是‘諸神樂園’中唯一一個大型觀光游覽聖地、唯一能夠放松娛樂的場所！！總之……來到我們鱗人公寓，那就對了！！！”

“你的運氣真好, 還碰上了大型連續劇火熱連載中呢！！”

“這可是諸神樂園中很少見的互動式觀光游戲哦！”

大型連續劇……火熱連載中……？

互動式觀光……游戲……？

不等楊善表達疑問, 有着清澈少年音的老年人身後那道簡陋窄門上, 一盞盞昏黃的小夜燈順次亮起。

等到燈光照到他身上，他緩緩摘下了面具——果然, 這是一個長着誇張紅鼻子的老頭。

他瞳仁紅紅、面頰紅紅、鼻子更是紅色。

一笑起來——整張臉都跟着開始泛紅。

“嘿嘿……”紅鼻子老頭揉了* 揉鼻頭, 又搓了搓手指, “朋友, 怎麽樣？要不要抽取一個觀光座位碼啊？”

Advertisement

觀光座位碼……？

短短兩分鐘, 這已經是楊善聽到的不知第幾個很難理解的詞彙了。

她略微有些沉默。

一時間，竟不知該從那一個詞彙問起。

見她猶豫, 紅鼻子老頭連連解釋：“哎呀你這孩子……你還有什麽好顧慮的呀？你可不要把人想得太壞啦！”

“我保證！我的游戲只是一個觀光游覽型游戲, 這裏頭還特別添加了互動式體驗, 非常好玩！游覽環境也很安全、沒有一點隐患！”

在紅鼻子老頭一疊聲的保證和不遺餘力的推銷中，楊善終于大致搞清了狀況。

她敲了敲手指, 忽然一笑，說道：“參加你的游戲……也不是不行。”

紅鼻子老頭通紅的雙眼登時一亮——可随即，就聽楊善說了個但是——

“但是……我還有幾個問題。”

“問題……什麽問題？”紅鼻子老頭眼珠一轉, 神情變得有些謹慎。

“第一, 南瓜廣場賽區——你為什麽稱它為‘賽區’？”

“這個啊……”紅鼻子老頭松了一口氣，說道，“你們不是要成神嗎？你以為随便誰都可以成神啊？真那麽簡單那我還當什麽售票員啊？我也成神去得了呗？那當然是只有一個名額啦！”

“你們要比着賽成神……這可不就是賽區麽！”

所以, 諸神樂園之中, 果然有着很多“玩家”，但能夠“成神”的名額, 就只有一個。

楊善微微一笑，繼續問道：“第二，南瓜廣場賽區，一共有多少游戲？其他賽區中游戲數目與南瓜廣場相等麽？如果不相等，那麽哪個賽區游戲數目更多、哪個賽區更少？”

“這……”紅鼻子老頭語氣有些猶豫了，“每個賽區游戲數目當然是不同的……但一共有多少游戲……那麽多游戲擠在那麽多賽區裏……這誰能說得上來？至于哪個賽區游戲數目更多、哪個賽區更少……估計只有‘神’才知道了。”

“哦？”楊善做出一副訝異的模樣，“這座游樂園看着雖然大，但也不是無窮大——能裝得下數不過來的游戲？”

紅鼻子老頭笑了：“這就不用你操心了，這裏頭可是別有洞天……放心吧，就算一個‘世界’，這裏都能裝得下。”

這樣麽……楊善若有所思。

“好，第三——”

“等等！”紅鼻子老頭好像也反應過來了。

要是楊善一直這麽問下去，到最後卻不參加他的游戲那他不是虧大了？！

他臉上的警惕重新浮上來：“咱們可得先說好啊……我就只回答你三個問題！再多的我可不說了啊！”

“可以。”楊善很痛快地答應了，“那麽請問，參加游戲的籌碼要怎麽支付？”

“你光顧着拉我去玩你的游戲……可這一點——你好像從來沒說啊。”

在楊善剛一跨過彩虹，紅鼻子老頭就含糊不清地說參加他游戲的籌碼是“一條命”，可這條命他要怎樣拿走卻絕口不提。

恐怕，這才是這場游戲最大的陷阱。

紅鼻子老頭瞳仁一縮，顯然沒想象到楊善竟連這都察覺到了。

他那張紅彤彤的面孔頓時變得五顏六色、十分多彩。

但不知是不是受到“諸神樂園”的制約，最終，他還是不情不願地說道：“這個……很好理解的麽……”

“在這場觀光游覽中，如果你不能用你有限的‘互動次數’為游戲獻上一條命——那游戲結束時，你就必須得留下你的命不可。”

“哎呀！但總體來說游戲還是很安全的啊，只要你小心一點，完全不會把命搭在裏頭嘛！”

原來是這樣……所以，是以個人為陣營的陣營對抗游戲麽……

“好。我參加你的游戲。”楊善痛快答應下來。

紅鼻子老頭頓時又高興了，連聲道：“好！好好好！”

他為楊善拉開了窄門。

窄門之中——有着六個空空的座位。

同時，紅鼻子老頭給楊善拿了一張紅彤彤的硬紙片——硬紙片上，印有一個數字“5”。

紅鼻子老頭伸手指向第二排中間的座位：“來，這就是你的觀光座位碼，記住，對號入座啊。”

“至于另外五個人……等再等到五個朋友，咱們的游戲就可以開始了。”

楊善按照紅鼻子老頭的指引落座。

一坐下，便聽“嘭——！”一聲，紅鼻子老頭一直撐着的那扇窄門馬不停蹄地關閉了。

而窄門一閉合，楊善眼前便是一黑……就連在黑暗中有着良好夜視能力的秘瞳，都像被罩上了一層密不透光的黑布。

她發現，她什麽也看不見了。

-

而一門之隔，紅鼻子老頭還在熱情招呼路過的“潛在玩家”。

只不過，相比于“過山車”、“大擺錘”那一類明顯更容易被人理解的游戲，他的游戲門前，只能用“門可羅雀”來形容。

一直到近一個小時過去，紅鼻子老頭才陸陸續續在楊善之後又招到四個人。

四個人進入窄門之中——卻沒有任何一人發現座位上已經坐了人……他們的視力，全部在這間簡陋游戲場地中被剝奪了。

可第六個玩家，無論紅鼻子老頭怎麽喊，愣是沒再喊得來人。

——一直到一位扛着碩大鐮刀、東張西望、眼瞅着眼睛就用不過來的少年從他門前路過，紅鼻子老頭才終于憋不住了，哭天搶地地喊道：“朋友！朋友！我求你了！就來玩我的游戲吧！！我保證！我的游戲絕對超值！玩過得都說好啊！！！”

少年——陳戈，被他喊聲吓了一跳，左右望望，發現這附近除了自己好像也沒有別人了……他這才撓撓頭，看向紅鼻子老頭：“啊這……大爺……你是在喊我嗎？”

見陳戈回話，紅鼻子老頭激動壞了，連連點頭：“是啊是啊！朋友！就是你啊！”

“要不要參加我的游戲啊？我向你保證——我的游戲絕對好玩！更是‘諸神樂園’中唯一一個大型觀光游覽聖地、唯一能夠放松娛樂的場所！！總之……來到我們鱗人公寓，那就對了！！！”

“哎呀……你的運氣真好，還碰上了大型連續劇火熱連載中呢！！”

“這可是樂園中很少見的互動式觀光游戲哦！”

陳戈：“……啊？”

陳戈一頭霧水。

這老頭子說得什麽玩意兒啊……完全沒理解啊。

一時間，二人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

“那個……”最終，還是陳戈先開口道，“大爺啊，游戲這個事兒咱們先放一放，我想先跟你打聽一個人……是一個女生，皮膚很白，很瘦、很高，有可能還……”

紅鼻子老頭靜默一瞬——他就不明白了，今天這一個兩個的怎麽就都這麽多問題呢？

但他眼珠子一轉，就有了主意：

“啊！找人啊？那你就問對人啦！”

“真的？！”陳戈雙眼一亮，“大爺你見過她嗎？不對啊……我還沒說完呢啊……”

“不用說完不用說完……”紅鼻子老頭上前拉住了陳戈的雙手，“不管你要找誰……找我就對啦！”

“大爺不是跟你吹啊，只要你找的那人在游樂園裏頭，大爺就知道她在哪！”

“真的？！太好了！”陳戈也用力回握紅鼻子老頭的雙手，“大爺啊！你可真是我親大爺啊！她在哪啊？等找到人，我一定讓她替我好好謝謝大爺你嗷！”

“不急不急……”紅鼻子老頭樂呵呵的，“來，孩子，你先拿上這個座位碼，再走進這個門……再玩一個短短的游戲……然後大爺再領你找人去嗷！”

陳戈：“……”

陳戈：“………………？”

合着這老頭子根本就是在推銷他的游戲啊。

陳戈毫不留戀地拔回了自己的手：“大爺您先一個人玩着，我這邊忙着呢，暫時沒空玩游戲嗷。”

“哎呀！”紅鼻子老頭卻不肯松手，“孩子！大爺不騙你！只要你參加了大爺的游戲！你出來的時候大爺保證如實回答你一個問題！到時候你問你要找的人在哪不就得了？”

“……真的？”陳戈有些懷疑。

“我發誓！”

“大爺你有所不知，我可是帝都天選學院蟲洞攻克專業的尖子生，你可不要騙我，你要是騙我……”

“哎呀！”紅鼻子老頭遍布褶皺的面皮啪嗒一撂，清澈少年音因此顯得烏吞吞的。他很不高興：“你這孩子……年紀輕輕就這麽磨叽……你七八十歲的時候得多招人煩啊？”

陳戈：“……”

“那……行吧。我玩你的游戲。”陳戈略一思索後，答應下來。

反正他都是要玩游戲的……玩什麽還不是玩？

如果真能得到楊善的線索……那就再好不過了。

陳戈走進了紅鼻子老頭打開的窄門。

看着最後一位玩家就位，紅鼻子老頭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容。

沒錯。

他沒有騙人。

他保證，等陳戈從游戲中出來，他一定會如實回答他的問題。

但前提是——他能活着從裏面出得來。

就算他真僥幸出來了……那他回一句“她在游樂園裏頭。”也完全是如實回答啊。

畢竟，他雖然說只要“她”在游樂園裏頭，他就知道她在哪——但是……對啊，他知道，“她”就在游樂園裏頭啊。

這可不就是知道她在哪麽？

“嘿嘿嘿……”

紅鼻子老頭搓搓鼻子又搓搓手，萬分猥瑣地笑出了聲。

-

長久的等待中，楊善終于再一次聽到紅鼻子老頭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先是“啪啪”拍了兩下巴掌：“好消息！朋友們！本次游戲所有玩家已就位！游戲可與開始了！”

“大家都放輕松……這是一場很輕松的觀光之旅，我的游戲沒想難為任何人，只要你們完成景點打卡，等待連續劇播到大結局，就算是通關游戲了。”

“哦，對了。”

老頭圓圓的紅鼻子輕輕聳動兩下，打了個噴嚏：“你們也看到了，本次游戲場地就只有我一個工作人員，所以肯定也不存在什麽人性化管理。”

楊善：“……”

人性化管理原來是這麽算的嗎？

“在不存在人性化管理的情況下嘛，本場游戲是只認座位碼不認人的。”

“你們抽中的座位碼，就是你們進出[鱗人公寓]的唯一憑證，誰拿着座位碼，誰就能在這一集結束之後從鱗人公寓中出來，要是丢了座位碼出不來……那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啊。”

“那如果拿別人的座位碼……”黑暗中，一道涼涼的女聲突然詢問道。

“那就不是我管得了的了。初始座位碼只跟你們的‘觀光席位’有關，至于你願意拿誰的座位碼出來……都說了本場游戲不實行人性化管理那一套——也沒人去檢查你拿着的座位碼到底是誰的啊。”

也就是說，如果一個人遺失了他的座位碼，完全有理由搶奪別人的座位碼據為己有。

“好啦好啦，別太緊張啊朋友們，這是一個很輕松的觀光類游戲，趕緊讓我把游戲背景念完吧，不然我都趕不上回家吃口熱乎飯了。”

被扔進滾筒洗衣機般的眩暈感再一次襲來——除了紅鼻子老頭的嗓音，楊善只感到周身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切實際。

“鱗城進入雪季，在歷經綿延三天不斷的鵝毛大雪後，光鱗海結了一層浮冰。”

“上一集講到，你與新婚妻子來到鱗人公寓。”

“新一集故事現在繼續——”

【座位碼背景：】

“你叫萊克，你摯愛的妻子伊琳來自一個內陸城市，從小憧憬大海，于是，你們的新婚蜜月之行選在了你的老家，傳說中的鱗城。”

“你們自然而然地住在你從小長大的老房子、鱗人公寓301。”

【景點打卡須知：】

“你有兩張打卡貼紙，請分別在‘第一位鱗人出現’與‘第一位鱗人死亡’時進行打卡。”

在簡短一段背景介紹後，楊善眼前重新亮起。

微弱的火苗搖搖晃晃被點亮。

她看見自己伸出手——一只青白、削瘦、指尖卻莫名帶着薄繭的手——撥正燭火，放下了打火石。

“老公，雪還在下嗎？”

軟糯的女聲由遠及近傳過來，塑料拖鞋沾染了水漬，踩在地板發出“噠、噠、”的脆響。

楊善感覺一具柔軟的身子從身後貼上來——她背後立刻被洇濕了一塊——因為身後的人剛洗完澡，頭發還未擦幹，濕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她”回過身，先是在年輕女人額頭落下一吻，又順手接過她手上的幹毛巾，輕車熟路地為她擦幹發尾，聲音輕柔：“嗯，看來近期都不會停了。”

女人面色瞬間垮了下去，長長地嘆息一聲：“光鱗海結了冰，近膝深的雪完全堵住門，連門都出不去……這趟蜜月之旅真是無聊死了！”

“伊琳……”

“她”話音未落，伊琳就一臉煩躁地轉過身，從她手中抽出毛巾，留下一句：“我今晚要工作，在書房睡了，不要打擾我。”

随後，她踩着浸滿水漬的拖鞋，“噠、噠、噠”走進書房——嘭地一下摔上房門。

而“她”站在原地，神色不明。

楊善試着動了動，發現自己的視線完全被局限。

她被禁锢住了、禁锢在這個名為萊克的男人體內。

初始座位碼……觀光席位……楊善懂了。

她成了一個坐在這個名為萊克的男人體內的、只能利用他的眼睛在公寓中觀光的“游客”。

那她要怎麽完成景點打卡任務？

【是否選擇當前時間節點進行打卡？】

她剛模模糊糊地浮起這樣一個念頭，熟悉的少年音立刻就響起，問道。

“否。”楊善拒絕。

少年音便沉寂下去。

萊克站在書房門前，緊盯着房門，足足看了近五分鐘。

才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轉身走入廚房。

楊善百無聊賴地看着他洗菜、切菜，點火、熱油，加了蝦仁、火腿、魚丸、青菜的方便面看起來就像什麽豐盛的大餐。

暖洋洋的香氣溢出來，楊善竟然感覺有點餓了。

萊克把煮好的面盛在精美瓷白的深碗之中，最後在上面擺上一顆愛心煎蛋——碗和擺盤都過于精美熟練，可見萊克向來是做慣了這些事情的。

是做給伊琳的吧？

他對他的妻子還真是體貼啊，萊克體內的楊善輕聲笑了笑。

然而——

等等——

在做好這一切後。

萊克拉開最上方的櫥櫃。

這座櫥櫃擺放得很高，處于一個連萊克都得墊着腳才能勉強夠得到的位置。

他從裏面摸出一個小玻璃瓶。

玻璃瓶只有食指粗，不足十公分長。

裏面盛滿了深藍的液體。

液體似乎有些粘稠，流淌間在玻璃內壁上挂上了一層藍色粘液。

他擰開瓶塞，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往面上滴了一滴。

藍色液體落入面湯中，很快溶解。

不消三秒，便完全消散于面湯中。

這碗豐盛的面聞着更香、也更豐盛了。

【萊克即将把這碗面端給你的新婚妻子，是否阻止？】

【是：（消耗座位碼*1）。】

【否：（不消耗座位碼）。】

屬于紅鼻子老頭的少年音驀然響起，昏暗燭火間，白色熱氣缭繞，清澈的聲音溫柔又蠱惑。

但楊善卻很難判斷出……他想要蠱惑她選擇的是哪一個選項。

-

楊善眨眨眼，确認自己沒有看錯。

“萊克即将把這碗面端給你的新婚妻子……你的……我的？？”

他老婆怎麽成她的了？

但既然如此麽……楊善輕聲一笑，選擇：【是】。

座位碼登時便如篩粉一般，在指尖消散。

清澈少年音在耳邊響起：“你消耗座位碼*1，當前座位碼數量：0。”

他似乎有些疑惑：“你……沒記住規則嗎？要是沒了座位碼……”

“沒辦法啊。”楊善懶洋洋在腦海中與紅鼻子老頭交流，“我總不能對‘我’老婆見死不救啊……你說呢？”

紅鼻子老頭：“……随便你。”

聽上去，他似乎有點生氣了。

這說明，楊善選對了。

随即，楊善感到她的視線晃蕩兩下——

萊克把盛有藍色粘液的玻璃瓶妥帖地放回櫥櫃之中，端起瓷碗——

看樣子竟還是要把這碗加了料的面送給伊琳。

楊善一愣。

拿了她的座位碼卻不辦事？

在她就要開口質問紅鼻子老頭的下一秒——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萊克皺起眉，放下瓷碗。

他快步走出去開門——沒忍住往書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書房房門緊閉，伊琳是從不會做開門這種瑣事的。

萊克唇角溢出一個無奈又縱容的笑。

客廳只點了一根蠟燭，不甚光亮，所幸萊克對這間公寓足夠熟悉，暢通無阻地拉開房門。

上了年紀的老舊防盜門發出“吱呀——”一聲慘叫——

——一股寒氣撲面而來，樓道內的黑暗也淌進模糊的一片，在門邊落下一個渾圓的弧度。

門外黑暗中，站着一個纖細蒼白的少女。

少女手裏捏着一柄白蠟，火光跳躍着，點亮她雪一樣又涼又白的面孔。

她身量不高，看着很瘦。顴骨高高聳立、眼睛不算大，眼白占據了眼球面積的二分之一，漆黑的瞳仁被擠在中間，看上去陰沉又不好相處。

楊善聽見萊克叫了一聲：“莉莉？”

莉莉目光落盡屋內，瞳孔一顫，黑眼仁向一側轉動，深深地陷進眼窩裏——她看的是廚房的方向：“我來找伊琳。”

找伊琳？

借着微弱的燭光，萊克看了眼戴在左手手腕的手表：“20:07。”

哪有這個時間到別人家裏做客的？

當別人都跟她一樣是個單身狗嗎？

“然而自大雪封山之日開始、已經連續三天，莉莉每晚都來找伊琳，兩個人不知道在密謀些什麽。原本活潑可愛的妻子日益變得古怪……萊克都要煩死這個陰沉又鬼祟的女人了。”紅鼻子老頭作為劇情補充的畫外音抑揚頓挫地說。

楊善皺起眉——萊克也同樣皺起眉。

“你回去吧，伊琳今天——”

“老公，是莉莉來了嗎？”

伊琳的聲音從書房內傳出來。

“快讓莉莉進來，我有事跟她說！”

伊琳的聲音輕快又不容拒絕。

萊克只能側過身子、把莉莉讓了進來。

莉莉卻一點也不知道禮貌兩個字應該怎麽寫，眼裏根本沒有他這個男主人，一進門，就徑直往書房方向走去，徒留萊克被她渾身沾染的風雪凍得打個哆嗦。

幹幹淨淨的地板上也被踩出兩道濕漉漉、混着泥水的腳印。

萊克：“……”淦。

楊善：“……”慘。

書房很快就響起兩個女人尖細又有點刺耳的笑聲，只有萊克好像格格不入。

萊克先拖了地，又重新走進廚房，端出那碗豐盛的方便面。

面已經有點涼了，香氣也淡了不少。

大概推理出這個選項會使劇情怎麽發展的楊善默默為萊克點了根蠟。

果然。

萊克端着面敲響書房房門的時候，被伊琳毫不留情地打發了。

這位年輕漂亮的新婚妻子說：“我不想吃面，上回門衛老陳送上來的那種海魚還算新鮮，要不你去樓下看看能不能跟老陳買點吧。”

就算妻子這麽無理取鬧又不體貼，萊克神情也依舊溫柔又寵溺，笑着應下。

但面終究還是沒逃過被端回廚房的命運。

萊克裹緊大衣，戴上口罩，拿起一根白蠟，推開房門又關上……然後靜悄悄地走回來站在書房門口。

他心愛的妻子神情急切，壓低了聲音：“莉莉，你一定要幫我！他很不對勁……我懷疑他要對我下手了！”

莉莉将白蠟擺在桌上，從兜裏摸出一疊紙牌。

煞有介事地把紙牌攤開在桌上，嘴裏念念有詞，閉着眼睛翻開三張紙牌——而後眉心一蹙，眼白向內暈染，顯得黑色瞳仁更小：“伊琳，大兇。”

伊琳低呼一聲，身體微微後仰，瞳孔顫動兩下，神情逐漸堅毅：“不、不行……我必須趕在他對我動手之前先下手為強！”

聽到這裏，萊克竟反而無聲地浮起唇角。

而坐在萊克體內的楊善，更是清晰感到了萊克胸腔之中不斷震蕩着的興奮。

沒錯……興奮。

得知妻子即将殺死自己，他竟難以自抑地興奮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