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戲班四
杜氏尚在堂上與杜生一唱一和訴說自己冤屈,那方老婦人被捂着嘴渾濁的眼淚掉得飛快,看着委實可憐了些。
蘇瑾兩人卻如同隔壁在另一個世界裏,相對紅了臉,一雙桃花眼水靈靈得,黑白分明似醉非醉,嘴唇嗫嚅了下,輕輕吐出了三個字。
“大聲點,我沒聽見。”顏夕林湊近了些,含.着笑意,惱得蘇瑾耳根滾燙,咬了咬牙,心想就是叫上一聲又少不了塊肉,于是深吸一口氣,閉眼豁了出去,道:“好哥哥,快告訴我吧!”
胡胖子面色古怪得回過頭看了蘇瑾一眼,蘇瑾自小與他相熟,只一眼就知道那個眼神裏表達了什麽:丢人。
顏夕林捏了捏他紅透的耳根,不再逗他:“縣太爺或許不是縣太爺,看那身官袍,卻是知府的打扮。”
蘇瑾惱羞成怒地避開玩着自己耳朵的爪子,道:“哪有知府到個小鎮上辦公的?”
顏夕林道:“夢魇世界本就不能按常理來推斷。”
楚州,知府......
窦娥冤裏也有個楚州知府!這兩者有什麽聯系?
那頭楚州知府已經煩不勝煩得揉着盈滿的太陽穴,狠狠敲了好幾下驚堂木,下面無論是哭鬧的,還是争辯的都噤了聲。
楚州知府指着老婦人,頰邊的肥肉一顫一顫:“我問你便如實回答,其他一律不得多言!”
杜氏伏着身體喏喏回了句“是”。
知府問:“孟角兒逝去那天晚上,你在何處,有何人可以作證?”
杜氏答:“妾身同夫君在家中一同訓練戲班的小子們,戲班衆人皆可作證。”
師爺察言觀色,給知府倒了一杯熱茶,沖內門喊道:“傳證人!”
三位捕快小夥伴齊齊哆嗦了下,卻并沒再用他們,內門走出個瘦瘦高高的小子,恭敬得跪在堂下朝知府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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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肅神道:“三日前晚上,杜生夫妻可有異常?”
瘦高小子不敢擡頭,唯唯諾諾道:“并無異常,那晚師父與師娘一直在給督促我們訓練。”
知府一頭兩個大,随手丢下個處決簽,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下,一錘定音道:“将這老婦人關起來!六日後午時問斬!”
“威......武......”
劇情再次停止。
蘇瑾有些佩服這個知府,都不用屈打成招讓老婦人畫押,直接就處決了,又或許是要在最後一日.逼老婦人畫押吧。
劇情停止,已經正午,胡胖子跑到蘇瑾面前,喊道:“走走走,去吃飯,都要餓死了。”
他和喬無猜還沒吃早飯,一大早就站在堂前随時待命,餓得兩眼昏花,十分後悔沒跟着一起出去押人。
四人朝着酒肆走去,胡大仁問道:“你們看出名堂沒?我就看縣太爺在臺上作妖了。”
喬無猜十分耿直道:“就你這豬腦子,看也看不出。”
胡大仁不服,挺着大肚子道:“你看出了你說啊!”
喬無猜眸光一轉,無意得掃了蘇瑾一眼,勾着唇角笑了:“我知道的大概他們也知道,這一部分就不說了,說你們不知道的。”
這下連蘇瑾也有些好奇了,問道:“不知道的?是什麽?”
喬無猜傲然得揚着下巴,道:“我是學心理學的,NPC什麽時候在演戲看得一清二楚。”
胡大仁奇道:“那你說說哪個NPC有鬼?”
“除了老婦人,在場的都有問題。”
蘇瑾很想提醒他走路的時候應該低頭看路,以免摔着,正這樣想,喬無猜就被腳下的石頭絆了一個踉跄。
蘇瑾:“......”
胡大仁連忙扶了喬無猜一把,卻被喬無猜嫌惡得揮開,站直後理了理衣襟,小.臉有些紅。
顏夕林适時打破尴尬,笑意盈盈得問道:“具體怎麽個說法?”
喬無猜睹了他一眼,難得放下了傲慢,仔細解釋道:“第一,杜氏看到知府後,遲疑的時間太長,故作慌亂,他們暗地裏肯定有過交易。第二,兩次開堂,杜生都一種有恃無恐的态度,結論印證了上一條。”
“第三,知府下判決太過草率,分明是貪贓枉法的做派,第四,師爺碌碌無為,從頭到尾沒出過謀策,只有胡胖子那一次才變通,說明胡胖子的話能引導案件水落石出。”
喬無猜說完習慣性得翻了個白眼,道:“我說結論,你們去印證,之後可別說我沒出力。”
蘇瑾看出來了,他就是想偷閑。
顏夕林若有所思,蘇瑾問他在想什麽,顏夕林道:“今天吃蝦。”
“......”
原諒我的腦回路跟不上。
到了酒肆,各個組都已經各自坐在了桌上沉悶的吃着午飯,蘇瑾占了靠窗得位置坐沒坐相得歪在椅子裏,點完菜後,四人讨論起下午的行動。
顏夕林道:“我下午正好要待在戲班,就去探探那位瘦高小孩的口風,他應該是個關鍵人物。”
胡大仁也連忙道:“那我就跟在師爺後面看看能不能撬出些什麽線索吧,喬弟你呢?”
“喬弟你個頭!”喬無猜瞪了他一眼,道:“我下午要補覺,你昨晚呼嚕聲太大了,今晚自己滾出去!”
胡大仁悻悻得笑了,心想晚上的事晚上再說。
蘇瑾道:“好了好了,小兩口就別鬧別扭了,床頭廠家床尾和嘛。”
喬無猜和胡大仁齊齊打了個冷顫,十分默契異口同聲吼道:“誰小兩口了!”
蘇瑾笑得很慈愛,顏夕林看着蘇瑾同樣笑得很慈愛。
當真一物降一物。
蘇瑾眼角餘光瞥見後連忙收斂了臉上的姨媽笑,将話題拐了回來:“我下午做好本職工作,去驗屍。”
顏夕林撐着頭笑意盈盈得看着他,問道:“你不怕嗎?”
他笑時,足以讓萬物失色,蘇瑾失了魂魄,鬼使神差道:“不怕。”畢竟要在男神面前樹立個英挺的形象。
“眼神飄忽,遲疑超過十秒,他在說謊。”喬無猜十分耿直得發揮他的學術知識一語揭穿蘇瑾。
顏夕林輕輕笑了,湊過去看着蘇瑾慌亂的眼眸,柔聲道:“要不我陪你?”
這位大佬撩死人不償命啊!
蘇瑾拒絕:“不用!”
顏夕林:“......”活該他單身一輩子。
喬無猜給自己倒了杯茶水,看着上面的浮沫遲遲沒有下口,沒好氣道:“下午我跟他一起去,兩個人一起以防漏掉什麽線索。”
蘇瑾愉快得同意了,多個小哭包在身邊,一對比自己就高大多了。
飯菜上桌子,蘇瑾十分不要臉得将蝦端到了顏夕林面前,無視胡大仁的抗議眼神。
顏夕林淨手後撚了只蝦細細剝了殼放到蘇瑾的餐盤裏,那雙玉.指剝蝦的動作十分美觀優雅,就是光看着這雙手就已經秀色可餐。
他一邊剝,蘇瑾就一邊吃,沒一會盤子裏的蝦就堆了老高,而至始至終顏夕林一口也沒吃,蘇瑾不由問道:“你不吃飯嗎?”好像從沒看到過他吃東西。
蘇瑾張嘴說話時,顏夕林便笑着将手裏的蝦喂到他嘴裏,若有若無的碰了下他的嘴唇:“我吃不慣。”
蘇瑾疑惑道:“那你吃得慣什麽?我給你做。”
胡大仁的臉色變了變,卻沒想顏夕林當真思索起來:“給我做碗面吧。”
“行!”蘇瑾刨了幾口飯,鼓着腮幫子就跑去了廚房。
将做飯的NPC擠到一邊去後,蘇瑾趁着竈裏的火燒得正旺,将水先熱了,又洗了些菜葉切成片放到鍋裏,等水沸騰後正想着下面的時候,找到了兩個雞蛋,一時有些為難,怎麽沒早點煎蛋呢?可是又不想不煎蛋,心思一轉,就直接将蛋殼敲了打到熱水裏。
油鹽醬醋是個味料都放了進去,一鍋炖。
等他出去的時候,手裏端的那碗東西已經看不出是什麽了。
蘇瑾覺得,這是他做得最認真的一次了,肯定很好吃,就連顏色都跟曾經做的面條不一樣。
“快嘗嘗。”蘇瑾将面條放到顏夕林面前,一臉期待得看着他。
胡大仁嘴角抽.搐,心想這是要謀害親夫呢?
喬無猜已經捏着鼻子躲遠了。
顏夕林毫不在意得拿了雙筷子挑起面吃了口,面色不改道:“很好吃。”
蘇瑾兩眼一亮,自己也想嘗嘗,然而顏夕林卻将面條護在了懷裏,笑道:“這是你給我做的,幹嘛還跟我搶?”
胡大仁:這種面還需要搶嗎?
蘇瑾心想也是,看着顏夕林将面和着湯都吃完了,嘴唇被辣得殷.紅,泛着油光豔.麗無比。
蘇瑾眨了眨眼,問道:“真的好吃嗎?”
顏夕林寵溺得看着他:“真的好吃。”
蘇瑾笑彎了眼眸。
胡大仁面露震驚,懷疑人生。
吃完飯分頭行動,蘇瑾跟喬無猜一路問着小厮尋去了停屍房,停屍房在縣衙後院一處十分偏僻的犄角旮旯裏,荒園長滿了齊腰的枯草,高高的院牆框住的那片天空黑沉沉的,時不時有冷風穿堂而過,讓人背脊寒涼,枯枝上停着只烏鴉啄着羽翼,發出嘶啞難聽的叫聲,如同幼兒哭啼,顯得十分不祥。
“這只烏鴉好像就是之前引我去酒肆的那只。”
喬無猜沉聲道:“正是,它會口吐人言。”
話音一落,烏鴉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得看向他們,冷意滲人,忽然出聲道:“快進去吧,快進去吧,紅月姐姐可等着你們呢。”
那聲音古板嘶啞,卻又尖又細,又如老妪在唱黃腔,兩人同時變了臉色,齊齊在寒風中打了個寒顫。
雖然萬分不情願,但到底是要過去的,兩人很默契得用最慢的速度踩着長滿青苔的石子路,磨蹭到那扇緊閉的破舊房門前,停在了門外。
“快進去吧,快進去吧......”會說人話的烏鴉不停得在催促,聒噪得在樹枝跳來跳去,它的羽毛烏黑暗淡,在昏暗的環境裏更是顯出了十足的死氣。
“吵死了。”蘇瑾撿起腳邊的石頭掂了掂,瞄準發射,烏鴉被打中,直.挺.挺得落下了枝頭,小腦袋先着地埋進了泥坑裏,兩只小短腿露在外面還蹬了蹬。
“......”詭異得沉默。
良久後,喬無猜問道:“誰開門?”
秋風卷起枯葉飄過......
“你去。”
“你去!”
“剪刀石頭布?”
“幼稚!”喬無猜雖如此說,但身體很誠實,伸手比劃了三下,一決勝負,蘇瑾輸了。
蘇瑾淚流滿面:原諒我忘記了面前這位是從歐洲來的大佬。
硬着頭皮将手放在那扇布滿灰塵的木門上,咬牙将門推開,年經失修的房門發出吱呀的嘶鳴聲,冷風嗚咽得拂起了滿目塵埃,兩人捂住口鼻待吹起的灰塵落下後太擡眼望去,頓時頭皮發麻,悚然一驚。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在攻的味覺裏蘇瑾的面到底好不好吃?
卑微的作者也表示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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