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今是昨非(8)

第70章 第八章 今是昨非(8)

這銅錢力道奇異,紫袖不但覺得疼,連半條手臂都酸麻起來,穩了幾穩才壓住顫抖。他封住了右臂幾處穴道,疼痛稍減,卻也不太靈便,于是劍交左手,預備再戰。花有盡足尖在雪上淺淺點過,朝他撲來,鬥篷宛如羽翼在身後展開,笑問:“哪邊力氣大些?”

紫袖見了這般架勢,橫劍當胸,目光灼灼盯住他。花有盡已奔到他身前一丈以內,紫袖正欲持劍而上,忽然一條水紅綢帶自廊下揮出,卷住了花有盡的手臂。那綢帶繃得又平又直,眼見極容易被撕破,卻捆得極牢,阻住了他的腳步,顯然勁力非凡。花有盡朝旁邊瞥了一眼,不知想着甚麽,只不再動了。紫袖也順着綢帶轉眼看去,那人站在最後,面孔被旁人遮住,瞧不真切,依稀瞧着個頭不低;再看魔教諸人都沒甚麽反應,唯獨曹無窮面露失望之色,他也不知該怎樣說,只朝那邊抱拳道:“多謝!”

這時銀環兒在懷中輕輕叫了一聲,甚是微弱。紫袖又擔心起來,便對花有盡說:“我還有事,這條小命尚須留得一留,不能在此生死相搏,此後自當再來請教。”又朝展畫屏匆匆一禮,随即縱身一躍,消失在院牆之外。

院中寂靜片刻,那綢帶倏忽收了回去,輕飄飄地倒卷回廊下,獨留花有盡站在雪裏。衆人尚未離去,卻見一件物事無聲飛過半空,疾如流星,“啪”一聲正正打在花有盡的右頰。他一個趔趄,伴着有甚麽開裂的細碎聲音,晃了晃才站穩。

這一擊事發突然,衆人先看地下,雪上浮浮沉沉落了一片瓷渣,再偷眼看展畫屏面前,茶碗的蓋子已經沒了,頓時一口大氣也不再出。花有盡擡起手來,張口向外一吐,兩顆後槽牙血淋淋滾在手心裏,半邊面頰連着頭殼都痛了起來,知道展畫屏故意為之,也不言語,只垂手站着。

展畫屏面無表情地起身,袍袖輕拂,已然離去。衆人見教主走了,也就散了。

花有盡看着展畫屏消失的方向,面露不解,一時未動。曹無窮從他身後探出一個頭來說:“納悶了?怎麽就你的手這樣快?就你學過武功不成?”花有盡拿出一塊帕子,擦拭着嘴角血絲道:“是我哪一招用得不夠好?”

曹無窮翻着白眼遞過來一顆藥道:“你哪怕把他一棍子夯倒在地,也比這樣暗算強些。”花有盡拿帕子包了兩顆牙塞入懷中,接過藥道:“在魔教大營裏,教訓一個無名小卒,還須講甚麽正大光明?他又有什麽來頭了?”

曹無窮冷笑道:“你這陣子都在外頭,沒看見也就罷了,竟沒聽見那無名小卒管教主叫甚麽?”她擺出一副誨人不倦的姿态道,“師——父。他的徒弟,幾時輪到你來教訓?”

花有盡活動着下巴,微皺起眉道:“他是教主的徒弟?我只知道他是淩雲派的,原想捉來解解悶……怎地師徒功夫門路全然不同?”又思量着道,“那是怪我拂了教主的面子了?”曹無窮道:“教主想甚麽我也不懂,但只落這兩顆牙,倒是給你留足了面子。歇着去罷,”拍着花有盡肩膀,刻意拖長了腔調,甜甜笑道,“哥哥。”

紫袖翻牆出來,依然乘了上次的小船,回到碼頭,要投家客店,打算通知嘉魚前來取走銀環兒。只是天降大雪,水面雖未封凍,渡口附近兩三家客棧卻都已客滿。紫袖只能打聽附近一戶人家,給足銀錢,借了後院一間空屋住上幾天。天色已晚,他拿出嘉魚給的線香,燃了一刻,也學她用內力将煙氣送得遠些,便坐等着。

額頭那一道傷不深,不再流血。自從他誤吃了那顆菩提丹,傷口便比從前愈合得快了。在魔教中還曾暗自琢磨,興許被方思泳打中還能這樣快便複元,也托靠那丹藥的功勞。只是頭上雖忘得幹淨,手指卻痛得邪門——血其實流得不多,只是掀了指甲的那一處光禿禿地,雖已包裹起來,竟越發疼痛,疼得坐立難安。紫袖連飯都是左手吃,也因為疼得頭上直跳,吃不下幾口。他想睡一刻也睡不着,恨不得一直甩手,又不敢多動彈,于是歪在床上,回想着和花有盡拆招的情景。

比劃了一陣,只聽吱呀一聲,有人掀開窗扇進了屋來。紫袖心頭一喜,暗道線香果然奏效,笑道:“這麽快就來了!”忙翻身坐起,“嘉……”“魚”字尚未出口,他倒愣了。站在屋裏的人長身玉立,卻是展畫屏。

紫袖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呆若木雞地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見他面上不見一絲笑,心裏忽然一沉:我今天逃走了,他必是不高興,這是親自來打我麽?頓感不妙,連忙分辯說:“我不是臨敵怯陣,是當真有事……”

展畫屏走到他跟前,擡起手來。紫袖自認理虧,不敢躲避,眼角吓得跳了一跳,卻見他手裏拿着一只犀角盒子,揭開盒蓋,藥氣撲鼻,不禁呆住。展畫屏卻已挑起了一點藥膏,往他額頭那道傷口抹去。冰涼的膏體被他溫暖的手指化開,一點一點塗得煞是仔細。紫袖額頭感覺到那一觸一觸的熱度,恨不得立即變作石像,自然一動也不敢動,連呼吸也放得甚輕。只聽展畫屏的嗓音從頭頂傳來,低聲責備道:“怎麽也不上藥,這都不會?”

紫袖忙道:“就幾滴血,一點皮外傷,不要緊的。”口中說得大義凜然,添了十分英雄氣,心裏急火火地想:“快!快誇我比以前長進了!”

展畫屏并不曾誇他一個字,手上不停,将藥膏吹了吹,又抹第二層,随口道:“留疤怎麽辦?”紫袖卻從未想過這個,忍不住撲哧一笑:“有疤也好,看起來兇惡些,別人怕我。”

展畫屏抹了半天,看了看像是滿意了,才一揚下巴,示意他把手拿來。二人在桌邊坐了,各據一張粗陋的圓凳,對着一盞明燈。紫袖拆去包裹的布條,手掌放在桌上,直直盯着低頭靜靜上藥的展畫屏。看他脊背挺直,眉目如畫,此刻絲毫疼痛都感覺不到,心裏甜得發緊,油然升起荒唐念頭,忍不住默默想着:“早知道他這般關懷我,我寧肯多掉幾個指甲,多受幾處傷,也能多抹些時辰……啊喲,這可比在淩雲山時好多啦——我那時候為甚麽不懂得受傷?嗯,那時受傷他也不會多瞧我一眼。”越想越是激動,眼看又要全身發顫,只得暗運心法,比方才受傷還費力,好歹才得寧定。

展畫屏塗完了藥,将盒子擱在桌上,長身而起。紫袖也跟着站了起來,還沒等說話,他已走出屋門。

紫袖見他一個字都不多說,心裏悵惘得很,又不敢追上去,怕他生氣,便扒着門框看他的背影,只盼他走得再慢些,多看一刻是一刻。展畫屏走出數步,聽身後異常安靜,回頭一看,紫袖正癡癡地望着他。二十三年來,紫袖總笑嘻嘻的,眉眼裏從未摻過這樣的愁。他将頭轉回去,又邁開步子。身後卻響起腳步聲,紫袖拔足奔了上來,随後伸臂抱住了展畫屏的腰身,把熱乎乎的臉貼在他的後背。

展畫屏站在當地,依然一個字都不說。

紫袖小聲問:“你是來給我賀生日的。對麽?今天臘月十八,你撿到我二十三年了。”

皓月當空,映得地上積雪晶瑩發亮。

展畫屏側過臉道:“你桌上的蟲兒,一偷一個準。”

紫袖一驚,當下便想回去,手上一松,展畫屏便即像泥鳅一樣滑出,一躍而去。他這才想到,銀環兒明明就在葫蘆裏,一直在自己懷裏揣着,哪裏又放在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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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袖:師父點擊我了!這兩周都在時空旅行!實在狼狽,好在有點(極可憐的)存稿,沒耽誤這周的字數任務,卻也仍然半夜改文改到餓瘋。

可愛小朋友的海星和留言就是我的精神食糧!

話說換了封面,一下子正式了許多,點進頁面都有些恍惚了。

看我文的小夥伴只有兩個,始終保持沉默,除了看就是看,沒別的舉動。

(嗨~對你倆揮手~雖然你們也互不相識……)

其中一個送了這張封面給我,

是昨天的驚喜收獲。好感動!!!不得不示愛了(也不至于。

反觀我自己做的那個,嘿嘿……

大概真的是路人看不下去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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