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33、野玫瑰
33、野玫瑰
拍賣會十分鐘後開始。
倪穗拿着那張假的請柬, 走得風光驚豔。尤其是确定了那人真的沒來,舉止更加張揚。
有不少富家公子來搭讪,她只想站在角落裏小酌幾杯,沒心思找男人, 被弄煩了, 想了一招。
清冷美人身姿窈窕, 往那随意一靠, 腰部線條纖細,一手裝作不經意地把請柬打開, 露出江暗年的名字。
縱使再妩媚勾人, 都無人再上前。
這下清靜了許多。
再怎麽由着她鬧的人,本性還是陰郁難測。倪穗很清醒這一點。
有人撐腰的感覺确實不錯, 即使是假的, 她也得演下去。
遠遠看着裴佳妍拉着白以藍往這邊走來, 她本來想走開,奈何對方的步伐太有目的性,她只能看着她們慢慢走近。
聽說了代替江暗年出席拍賣會的竟然是倪穗以後,白以藍馬上給江暗年打了電話, 可惜一直是無人接聽。
“倪導, 上次瘋人院的事情不好意思了,我一直把你當成小偷了, 當時太生氣了才會這樣,後來江哥跟我解釋清楚了, 對不起了。”白以藍笑着和她碰杯。
明明是為了掩蓋她自己抄襲的證據才直接痛下殺手。倪穗心裏對于當時被她推下樓梯還是心有餘悸。
“我記得之前問過倪導, 和江哥是什麽關系, 你說不認識?”白以藍厲害的地方就在于, 明明是質問的話, 卻一臉溫柔無辜地對着自己笑,讓自己感覺到是自己做錯了一般。
倪穗把玩着酒杯,沒有回答她。忽而捕捉到白以藍說得那一句江暗年去找過她解釋,面上悶悶一沉。
白家和江家以前關系必定是極好的。聽說白以藍曾經考上了和江暗年一樣的那所法國頂尖服裝設計學院,為了幫持江暗年母親,自動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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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才如此縱容白以藍收集自己母親作品?
明明是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的事情,倪穗卻想得絞盡腦汁。
白以藍失去的東西,有人會補償她。
那她呢,、。她那亂七八糟的人生,全靠自己收拾。
“當時不認識,現在熟了。”倪穗終于還是懶懶回答了她。
“倪導性子開朗,人緣真好。”白以藍笑眯眯跟她道別,就走了。
裴佳妍還跟個傻子一樣旁敲側擊:“白姐姐,你覺不覺得那小導演跟個狐媚子似的,跟江總有些什麽。”
白以藍回頭看,那女人心不在焉還在喝着酒,半坐在長桌上,一身野性妩媚。
想起多年前,江暗年母親還在世時,她去江家參加兩家聚會。期間大人們逗那陰郁少年,問他長大以後想找什麽樣的未婚妻。
知性優雅,乖巧溫柔。
坐在黑色沙發上的少年語氣跟眉眼一樣冷。
和身後這位美得張揚的人,八杆子打不着。
倪穗全然不知兩人在談論自己,正忙着打量滿場的人,沒有一個像莊園主人。她不得不向服務生打聽,得知莊園主正在頂樓自己的房間裏。
她趕緊裝作想去一下衛生間補妝的樣子,放下酒杯就往樓上快步走。
玫瑰莊園建築總共四層樓,她走得急,快出汗了。四樓一堆房間,倪穗胡亂推開一扇門,入眼是一間粉紅色主題的大房間,公主床上坐着一個敷面膜的人,看着她詫異大喊:“倪穗?”
“不好意思,你是誰。”倪穗尴尬站在房門口半天,真的沒辦法從那張黑色面膜下判斷出是哪位熟人。
“我沈琪啊。”對方揭開面膜,露出水光發亮的臉。
沈琪為什麽在這裏。倪穗表情不是很好看,純粹是因為有點被吓到。
她們算不上熟。只知道周彤初中那會兒喜歡結交校外人員,最好的那條人脈就是沈琪。
對方以為她還在意當年那場聚會,幫着周彤偷偷替換了酒灌醉她的事情。抱歉地走過來:“回國之後一直想找你親自道歉來着,你已經變大導演啦。給你發了好多微博私信,也沒回複我聯系方式。”
自從和傅肖澤的事情出來後,倪穗私信每天上千條,看都看不過來。
“沒事,周彤還念念不忘裴鑫嗎。”倪穗一直知道她就是個傻白甜有錢大小姐,并不是真的故意要害她怎麽樣的,大度揮手。
“念念不忘也沒用啊,他心裏的白月光不一直都是你嗎。”大小姐唉聲嘆氣,甚至打開了手機給她看周彤喝醉了酒亂發給她的聊天記錄。
兩個人都是固執的人,可惜她當年固執的不是阿鑫。
可悲的是,她的年少白月光,今時今日,即使是他自己都沒有辦法代替。
傭人敲了敲房門,捧進來一束秋季少見的新鮮玫瑰花。
沈琪瞥了一眼,不滿地喊她過來看:“我喜歡粉玫瑰,她們老是給我訂紅玫瑰。”
“為什麽這麽喜歡粉玫瑰啊。”她忽然想到七夕節給江暗年的那一束粉玫瑰。
沈琪笑得眼睛彎彎:“ 因為粉玫瑰代表的是一生獨一無二的初戀啊,永遠年輕,永遠初戀。”
倪穗呆在原地沒想到鬧出這麽大烏龍,心裏暗想反正他也啥都不知道,這事就這麽過去吧。
想起了正事,連忙問沈琪記不記得七八年前有沒有人來玫瑰莊園辦過宴會,把裴鑫爸爸發給自己的具體時間說了出來。
“每年都有人借場地來這裏辦宴會,七八年前,那個時候我們才多大啊。”沈琪表示完全想不起來,就算倪穗找自己父親問也不一定有結果,他對外從來不公開嘉賓名單,可能自己都沒有記錄,反正能來這裏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線索好像又斷了。
門外傳來敲門聲:“小姐,拍賣會開始了。”
“走吧,我們去看看熱鬧,聽說今天有很多奇珍異寶。”沈琪拉着倪穗往外走。
場地已經安靜了下來,宴會長桌撤下了,換成了拍賣臺,大家已經入座了。屋頂是尖頂式,一盞水晶吊燈挂在天花板上,每一盞燈牌周圍都鑲嵌着不同的珠寶,燈光亮起,珠寶切面進行反射,更加氣派耀眼。
“在這裏看吧,懶得下去了。”沈琪和她一起站在二樓,俯瞰整個場子。所有的座位都坐滿了,唯獨空着最前排一個座位。
“怎麽還有人遲到。”倪穗指着最前排那個座位。
話音剛落,就從樓梯上走上來一個服務生,示意倪穗下樓:“小姐,拍賣會馬上開始了,請您下樓入座。”
“喂,她跟我一起站在二樓看啊。”沈琪不滿有人上樓打擾她們,反過來示意對方下樓。
“對不起沈小姐,您的這位朋友是代替江先生來的,必須要入座。”服務生彬彬有禮,繼續站在樓上。
“哪位江先生,江暗年?”沈琪忽然想起多年前在自家酒店,那時年少不懂事,灌醉了倪穗,她永遠都記得一身西裝的男人在大廳裏扶着倪穗,指間那張黑色名片在前臺上敲了敲的樣子,明明那麽漂亮的鳳眼,卻全是寒戾。
倪穗還沒來得及問她怎麽知道江暗年的,就被面前人緊急整理了頭發,輕輕推了推她:“快下樓吧,這把椅子上不坐人,拍賣會沒辦法開始。”
她懵懵地跟着服務生下了樓,清脆的高跟鞋聲自樓梯上響起,滿座人的目光都往這邊看來,她心裏不免緊張。
每個座位上都貼着名字。倪穗走到了最前面那一排的中間,優雅只坐椅子的前三分之一,挺直腰背,握住自己的翡翠耳環不再亂顫,微微深呼吸,得體微笑着看着高臺。
身旁人也都非一般的名流,甚至還有外國人和翻譯,坐于其中,難免有壓迫感。
第一個被拍賣的是一幅明清時期的藏地唐卡,雖已百年,卻顏色豔麗,金線輝煌,引得許多人一百萬加一百萬的擡價,最終被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以高出起拍價六千萬的價格給成交了。
椅子上本來放着一本本場拍賣會的資料,她翻開來看,倒吸一口冷氣,全是老古董,甚至還有古代宮廷裏的東西。
這些東西都是有鑒定證書的,她看不懂,只能從現場沒有停下來的競拍反應來看,這些證書上蓋的章應該都是最高級別的鑒定了。第一排除了她,沒有人沒有競過價,不免慌張了起來。
身旁金發碧眼看起來五六十歲的外國老頭甚至轉頭,用不熟練的中文好奇看着她:“江先生這次,沒有跟你說他想拍的東西嗎。”
倪穗正襟危坐,淡淡用英語開口:“再等等。”
實際上腿下壓着一部手機瘋狂給沈琪發消息。
穗穗平安:【你知不知道有沒有什麽東西便宜點的。】
沈公主:【我記得有個外國人帶了一套民國時期頂尖旗袍大師遺留下的旗袍來拍賣的,這個應該不貴吧?】
倪穗趕緊翻小冊子,翻到旗袍的資料。一共四件,以四種花卉的名字命名,是一位民國時期的頂頂有名裁縫最後的遺作,倪穗看了一眼曾經擁有過這四件旗袍的人,是歷史書上都出現過的名字,已經隐隐感覺到不對勁了。
但是她必須跟別人競價一下這個東西,不然實在太反常了。
起拍價居然是五位數。相比此前那些動不動就是別人全部家産的古物,這個簡直是來救命的。
民國時的旗袍基本全是手工的,具有不可複制性,雖然面料顏色無法複刻到一模一樣,但是尺寸也無法改變,放一件已故的人穿過的衣服在家裏,對于不少外人來說還是難以接受的。
在場的人零零散散喊了幾次,就停了。
“三萬。”倪穗見時機差不多了,示意了一下。
那主持拍賣會的人還沒來得及喊一聲三萬一次,就聽到後排有個聲音開口:“三千萬。”
全場小小驚訝了一下,沒見過這麽擡價的。
倪穗慢慢轉頭,看到的是白以藍。
兩人風起雲湧的,外人看來也覺得正常,不過是兩位設計師之間對旗袍的喜愛。
“好,三千萬一次,三千萬兩次。”主持人也很配合地提高了聲音,場子一下子就熱了起來。
難道這套旗袍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嗎。倪穗的腦袋混沌了一下,心急火燎就再示意了一下:“三千零一萬。”
“三千一百萬。”
“三千兩百萬。”
全場寂靜,她的手機壓在腿下屏幕無聲地一閃一閃。
【瘋了嗎穗穗,一套旗袍三千萬,我都知道不值這個價錢,你要真喜歡我給你托人去買】
【別跟她叫價,她在引你跟她擡價】
【我靠】
主持人喊完三聲以後,一拍拍賣錘,一聲清脆的聲音整個大廳都聽得一清二楚:“三千兩百萬,成交。”
一片掌聲。
拍賣會繼續進行,她已經有些坐不住了,小臉都白了。那可是三千兩百萬。
幸好沈琪告訴她,只需要在拍賣會結束後七天以內付款就行,只是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看到但是她必須要在晚上十點以後拍賣會結束時去支付一部分保證金。
她開價如此高,保證金也是一筆足以吓死她的數字。
接下去整場拍賣會倪穗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坐在座位上如坐針氈。人人都以為她既然是替江先生出席的,肯定是有備而來。
拍賣會一結束,沈琪就從二樓下來沖過來找她:“你有多少錢。”
她本來想着要麽跟倪穗一起湊一湊,看看能不能湊到保證金,但是兩人全都一下子劃不出這麽多錢來。沈琪又說去找她爸爸借,倪穗連連搖頭。
本就是冒名頂替進來的,這樣全是破綻。
“哎,那女的,你剛剛是不是故意擡價。”沈琪看到白以藍站在不遠處,氣勢洶洶走了過去。
“拍賣會哪有故意擡價,只有願者上鈎。”白以藍絲毫不理會,慢條斯理在整理包,“江哥既然是托倪導來的,想必也應該想到會有人競拍這套旗袍,應該也是給足了資金吧?”
她的眼神深沉而安靜,像審問一般。
“對哦,你是替他出席的,他沒說具體要拍哪樣東西,沒給你錢嗎?”沈琪也幡然醒悟,轉過頭來問倪穗。
自從上次他說自己在開會挂了電話後,她又有些日子沒見過江暗年了。
“給了,我現在去後臺。”倪穗回答的極其不自然,轉過身找了個無人注意的掏出手機。
拍賣結束了,大家都不急着離開,她只能站在樓梯口後面的角落裏,萬分不情願地撥通了那個電話。
他挂掉了。
她忽然想到,江暗年不來拍賣會肯定是因為自己有事,現在也一定在忙,這不正好撞槍口上了嗎。但是已經到了這種境地了,只能硬着頭皮再不停打。
“有事嗎。”
倪穗都能想象到他不耐煩接起電話皺着眉頭的樣子。
“你先別挂。”她趕緊先聲明,“我......我真有事。”
“說。”
她想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她頂着他的名義,狐假虎威來了拍賣會還瞞着他,簡單幹脆地直奔主題:“借我三千兩百萬。”
“有零有整的,你幹嘛了。”
她支吾了半天:“我,我有部片子資金周轉出問題了。”
“找你投資方去啊。”他在電話那一頭說得冷漠。
“投資方撤資了。”倪穗索性編得越來越大,“我把房子也抵押了,你總不想看我夜裏睡大街上吧。”
“想看。”
她繼續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我現在在京州街頭,身無分文流浪,三千兩百萬對于江總來說确實沒什麽,對于我這種小平民來說,就是救命錢啊......”
“不借。”
倪穗真的奇了怪了,他願意把遺産全都給自己,怎麽就是連這三千萬不願意借呢,明明知道到自己是在求人,但不知怎麽想到和白以藍的那場聊天,聲音忽然也冷下來了:“随便你,挂了,不想說別說了。”
對方沉默了。倪穗喂了好幾聲,還以為手機壞了。
“小撒謊精。”
他的聲音不是從手機裏傳出來的,好像就在她的身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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