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君心難測
第23章 第 22 章 君心難測
禦辇出了東六宮, 然而皇帝卻沒心思往養怡居,随口叫了個“停”,喚過何禮:“朕想去禦花園散散心。”
何禮應了一聲, 對後頭人揮揮手,躬身上前來,陪着皇帝往禦花園深處走去。
秋意沁人。
陽光已失了夏天的熱度, 穿過深黃落葉,疏疏落落灑在人身上。
光影斑駁, 照得皇帝面上一明一暗, 叫何禮看不清皇帝的神情。
何禮是陪着皇帝一路走上來的,哪裏猜不到皇帝在想什麽,他雖然明白,卻不能勸說。
此次的事,往小了說是家事,往大了說是國事,無論哪一樣,他一個太監, 都沒有置喙的餘地。
張靈均失了規矩,皇上并未遷怒張貴妃,然而卻也深深覺得,再由張貴妃代掌後宮不宜,是希望皇後借機重掌宮務的。
可是皇後, 依舊默默無聲。
何禮自诩八面不沾,也暗暗替那位皇後主子着急, 她再這麽懶怠下去,皇上便連生氣都不願生氣了。
皇上再看重正統,也不可能俯身去哄人, 皇後與皇上情分雖深,天長日久,也要消磨殆盡。
真到了那一步,只怕後位就要易主了。
甚至,不用等到那時候,就說眼下,皇上明明該扶持皇後出來重掌宮務,卻還是把心偏向了張貴妃。
若不是張貴妃自個兒心思重,造作太過,只怕皇上早就要全力擡舉她了。
“何禮,你說說看,朕看起來坐擁六宮粉黛,可是想找個可心的人說說話,竟也不能夠。”
Advertisement
這說的是孫美人,何禮心裏明白。
他望一望皇帝,裝個糊塗:“宮中處處得守規矩,貴妃娘娘和貴嫔娘娘在皇上面前,說話難免拘謹,不能怪兩位娘娘。”
皇帝知道何禮在打馬虎眼,回頭用力瞪一下:“你這個面糊人,和稀泥和到朕面前來了?朕說的不是她們兩個!”
何禮被揭破,嘿嘿一笑:“孫美人位份實在太低,皇上哪怕是想單獨見她,也不能夠啊。”
“既是位份低,那就給她升位份,叫她自個兒住,這不就是了。”
皇帝随口說出,仿佛只是吃飯喝水這等小事。
何禮不敢掃皇帝的興,卻不得不委婉相勸:“主子,要孫美人獨住一個宮,也得是四品的婕妤往上了,這……”
皇帝只覺得氣悶,又用力瞪一眼何禮,重重哼一聲。
然而他也知道禮制不可廢,咬牙半天,長嘆一口氣:“皇權,皇權,細算起來,淨受人轄制!”
這話仿佛是在說後宮,又仿佛是在說前朝。
何禮也默默嘆口氣,半遮半掩地勸:“時日久了,總有雲開見月的那天。”
“罷了,如今事忙,朕還顧不上這頭,你替朕記着,等過年時候給宮嫔晉位,讓孫美人晉個四品的婕妤。”
孫美人這恩寵來得真是莫名其妙,皇上是個多英明睿智的人,怎麽會喜歡那麽一個直人?
雖然那位美人主子嬌俏讨喜,可是離旁人還差着十萬八千裏呢,論知禮懂事,有江才人,論安分守己,有惠貴嫔,論起美貌,更有麗嫔和兩位羅美人,為什麽皇上偏偏寵愛她?
何禮再猜,也只能往八字相合上頭猜。
雖然知道主子喜歡那位孫美人,何禮還得硬着頭皮勸:
“皇上,孫美人一無身孕,二無功勞,如此越級晉封……”
話未說完,皇帝已經投過冷冷的眼神,他本生得英武,加上君臨天下的威嚴,幾乎壓得何禮擡不起頭,趕忙改了口風:
“孫美人陡然越級晉封,只怕受人非議,到時候反倒對她不利。”
這話是真的,文官一枝筆厲害,什麽都敢參,加上後宮沒一個簡單的妃嫔,到時候便是把孫美人架在火上烤。
皇帝不再說話,沉默行至一棵高大的桂樹下,猛地停住腳步。
前些日子一陣秋雨,打得桂花七零八落,寥寥無幾,幾星黯淡灰黃色的桂花零星綴在葉間,香味殘敗,一如皇帝此刻的心境。
何禮還想再說幾句,看看主子到底沒堅持要晉孫美人作婕妤,便不再出聲了。
皇帝看着那株年深日久的桂花樹,不知想些什麽。
仿佛這樹從有他記憶起就屹立在禦花園裏,直到如今,越發顯得郁郁蔥蔥。
桂樹枝葉交錯,正好像朝局和後宮。
前朝的事波谲雲詭,本就不是後宮該摻和的,張貴妃有個當大将軍的胞兄,容貴嫔有個做清流領袖的祖父,這二人絕不适合掌管宮務。
因此,他指望着皇後統帥、約束後宮,可是皇後卻沉溺于喪子之痛,連職責本分都忘了。
宮務總得有人管,不是皇後,便是旁人。
張貴妃代管六宮,雖然兢兢業業,卻只計較于細枝末節,不懂得立規矩樹威嚴,和嫔敢傳出那樣的流言,卻只得個捧殺的待遇。
容貴嫔還算進退有度,然而皇帝實在不願親近。
惠貴嫔也還賢德,可是只知道埋頭教養三皇子,沒什麽大本事。
不知怎麽,皇帝又想起那位嬌俏可人的孫美人,随即又是一陣氣悶。
好容易得個可心的孫美人,既沒寵妾滅妻也沒容她插手朝政,不過想單獨和她談天,竟不能夠!
想着把她位份升一升,卻也礙手礙腳。
這個九五之尊,是否當得太窩囊!
皇帝意興闌珊,再沒什麽賞景的心情,與何禮慢慢往往外走去。
行至一道濃密的藤牆前,忽地聽見一道清淩淩的女聲:“才人姐姐請指點,我這句詩該怎麽改?”
皇帝心下一動,透過密密的樹藤看向花園深處。
兩個女子相對坐着,一個身穿粉衣,神色淡淡,是宋才人,還有一個身穿藍衣,眉眼妩媚妍麗,卻是不識得的。
何禮人精似的,一見皇帝神色,立刻上前來,裝若不經意地道:“原來是宋才人和趙美人在此論詩。”
趙美人?難道又是一個沒見過的宮嫔?
皇帝起些好奇,将目光投了過去。
何禮識趣地作個好奇的樣子,将藤牆掀開些,裝模作樣地打量:“趙美人入宮許久,還未見過天顏呢。”
“你這奴婢,渾說什麽!”皇帝知道何禮的意思,然而他不是好色之徒,豈會看見美貌女子就動心。
“這趙美人樣貌也好,看着又是個好詩書的,哪日與皇上對坐清談,也是一樁美事。”
皇帝正是心煩意亂時,聽了這句,倒有些意動,又看向趙美人。
宋才人将詩句悉心改好,吟哦兩遍,笑着問:“趙美人看我改得可好?”
趙美人胡亂點頭,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宋才人改的,一定是好的。”她說着,擱下手裏的花箋,湊近些道:“姐姐可曾聽過馮美人說的那些話?”
“什麽話?”宋才人似笑非笑,神色分明是知道,口裏卻推脫,“做姐姐的只知道低頭做人,不曾聽過。”
“馮美人說,她前次沒得皇上賜花,是孫美人侍寝那天在皇上面前進了讒言,這才致使她失寵呢!”趙美人說起閑話來眉飛色舞,全沒剛才那文绉绉的模樣,“這話傳得滿宮都是了,主位娘娘們面前恐怕還無人敢嚼舌,下頭誰不知道?”
宋才人自然知道這事,聞言不過笑一笑,将那詩句又捧起來看,隔了許久,才出聲應答,“那,妹妹覺得,這事究竟是怎麽個模樣?”
趙美人說的什麽,皇帝已無心再聽,他重重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何禮無聲跟了上去,心裏卻重重嘆口氣。
宋才人和趙美人日日癡守在禦花園等皇上,然而自個兒不修口舌,皇上真到了身邊,也沒本事留得住。
尤其是那位趙美人,頭一次拜見皇後,就一口氣得罪了惠貴嫔和麗嫔兩個,也算是個少見的笨人。
麗嫔當場把火發了出來,過後便只當沒這回事了,惠貴嫔卻往張貴妃面前去說了些是非。
一個新入宮的七品美人,與一位養育三皇子的二品貴嫔,是個人都知道怎麽選,張貴妃想也不想,當着惠貴嫔的面吩咐下去,擱起了趙美人的綠頭牌。
這麽着,趙美人入宮尚未侍寝,便已在失寵的邊緣了。
宋才人和趙美人,學了孫美人的偶遇,卻沒學會人家的涵養和謹慎。
此時想想,孫才人懂得靜口修身四個字,到底是有福氣的。
何禮一邊想着,一邊服侍皇帝更衣洗手。
“今天晚上,翻孫美人的牌子,讓轎辇去接了孫美人,往乾泰宮去。”
何禮心中猛地一跳,面上絲毫不露,“是,奴婢這就去給敬事房傳話。”
乾泰宮是皇帝寝宮,從前只張貴妃和麗嫔得進過乾泰宮,如今孫美人一個小小的七品宮嫔也能有這份恩寵,可謂是貞平朝頭一份恩寵了。
“還有那個馮美人,以後她的事,不必再到朕的跟前了。”
君心似海,不可捉摸。
馮美人前頭送了許多針線來,皇上瞧她殷勤,也點頭收了,衆人只當馮美人馬上要複起的,誰知這就失寵了。
何禮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到了屋門外,才長長嘆口氣。
唐孝湊了上來:“師父,您有什麽吩咐?”
“去給敬事房傳兩件事,第一,今晚翻孫美人的牌子,早早備好轎辇,接了孫美人去乾泰宮。”
唐孝猛地一擡頭,看見何禮飽含深意的眼神,立刻低下頭去:“是,徒弟一定辦好這事。不知第二件是什麽?”
“馮美人的消息,以後不準到養怡居來。”
唐孝眉頭微微一皺,小心翼翼地看一眼何禮:“師父的意思是……”
那位馮美人,送了許多針線活來養怡居,皇上可是都收下了。
何禮撣一撣衣袖上沾着的幾星桂花,看一看萬裏無雲的天:“皇上不喜馮美人話多,所以叫她好好修身養性,這話,你好好記在心裏,若是旁人問起,也有話好答。”
馮美人話多?她連皇上的面也沒見幾次,怎麽就惹得皇上不喜了?
如今後宮風平浪靜,只一些小小波瀾,其中有一件,就是馮美人與孫美人的官司。
皇上這是要替孫美人撐腰了,并且,還要叫旁人都知道。
唐孝心裏一緊,不敢想其中緣由,也不敢再多嘴:“何總管放心,奴婢一定把事情辦得妥帖。”
原本唐孝是想叫下頭小的跑腿,這時也不喚人,自個兒拎了袍子跑得飛快。
到了敬事房,唐孝三言兩語把話說清,又把差事分派清楚:“孫美人那裏的事,我去吩咐,馮美人那裏的事,有勞各位公公辦好。”
衆人面面相觑,待唐孝出去,有人啐他一口:“混賬東西!揀着高枝兒攀,好差事自己搶着做,得罪人的事,就扔給我們。”
“罷了,他是養怡居的人,又是何總管的得意弟子,誰敢招惹他?”
“你肯讓着他,那馮美人的差事,你去辦。”
“我為什麽要去?你怎麽不自己去?”
許公公眼瞧着下頭拌起嘴來,厲聲呵斥兩句,見下頭人不吱聲了,理一理袖子,帶了個小太監往外去。
“許公公,咱們當真去麗嫔娘娘面前說馮美人的事?麗嫔娘娘那張嘴,不吐髒字,能把我祖宗八輩都給罵一遍。”
“蠢材,這事哪用得着去麗嫔跟前說?”許公公冷哼一聲,“誰掌管後宮,便往誰跟前報一聲,這不就結了?”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