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實心分憂
第31章 第 30 章 實心分憂
自從皇帝的寵愛在東六宮傳開, 宣明宮東側殿便被各人送的東西填塞得滿滿的。
江靜薇自不必說,除開衣料、詩畫,還毫不避諱地做了糕點送給孫雲兒。
在後宮中為防着下毒, 沒人敢給人送吃食,只江靜薇心地坦誠,與孫雲兒毫無嫌隙, 隔幾日就大大方方拎着點心來。
容貴嫔賞了幾卷畫軸,以青瓷大缸整齊裝着, 靜靜伫立在牆角, 大小羅美人送了上好的絲線,也用木架子理了,千絲萬縷地靠在窗下。
高幾上是惠貴嫔賞的秋海棠盆栽,矮腳凳上擱着和嫔賞的一塊暖腳錦墊,茶幾上是麗嫔賞的琉璃茶盞。
那只晶瑩剔透的琉璃茶盞分外名貴,孫雲兒起先以為是麗嫔受寵手上大方,加上為人客氣,這時卻忽然回過神來, 是為了描補馮美人對自己的失禮。
原來宮中的一切,都是有緣故的。
那麽,眼前這位九五之尊方才的恩寵,是否也有別的緣故?他是不是為了叫馮美人回去養胎,才那樣體貼地對待自己?
屋裏雖然滿滿當當, 孫雲兒卻覺得空落落的,正如心中。
她幾乎要抓着皇帝問一句, 是否特地等着兩人情濃的關口說起馮美人,忍了許久還是忍住了。
“宮務有皇上和皇後娘娘拿主意,妾只知道聽從, 沒什麽意思。”
美人如白玉無瑕,說話的語調也是玉雕一樣,又涼又硬。
最後幾個字,仿佛是在陳述自己并無二話,又仿佛是在說做人沒意思,聽着平淡,卻帶着些鋒銳。
天底下敢這麽和皇帝說話的人,從前便沒幾個,自他登基後,更是一個都無。
皇帝本該生氣,不知怎麽,偏生受用得很:“雲兒是不是不高興了?和朕說說,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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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雲兒低頭撫着腰間的穗子,低聲道:“這事,我高興不高興,原本也是不重要的,皇嗣和我,誰都知道怎麽選的,八郎不必來考驗我。”
怎麽?自己方才的話是這個意思?皇帝不由得詫異。
自打生下來,他就是皇子,因着性子孤直,除開先皇和太子,就連幾個王兄的話,他也是不在意的,因此素來是言語冷淡。
如今做了皇帝,誰敢計較他的言語,偏生這丫頭就敢。
可是,若不是在意,她也不會如此直言,當初在禦花園對着馮美人,這丫頭可是伶牙俐齒、大道理講得頭頭是道呢。
于是皇帝耐着性子,柔聲解釋:“朕不是考你,是想問問你的意思,若是你不喜歡,便叫那馮美人仍舊住在冷宮就是。”
什麽?皇帝為了寵愛自己,連皇嗣都不顧了?
孫雲兒又後悔了,方才若是順嘴說兩句大局為重的話,可該多好,倘若明日皇帝真把馮美人打發回冷宮,皇後和張貴妃兩人便不要鬥了,要齊齊來碾死宣明宮這個禍水孫美人。
“皇,皇,皇嗣為重,皇上還是別把馮美人打發回去吧。”孫雲兒開口,竟有些結巴,随即就調整好心态,臉上又是那副柔順的模樣,“皇嗣的事,豈能輕忽,妾這點子道理還是懂的。”
皇帝看着孫雲兒言不由衷,也不責備,只替她舀了只柔潤細膩的潔白魚丸,自己在心中無聲嘆息。
這個丫頭,還是不敢與自己說實話。
不過還好,她看着也并不像往死裏記恨馮美人,為着皇嗣計,便叫那馮美人住回荟芳宮吧。
話說回來,他原先的打算,是想叫馮美人在冷宮産子,然後把孩子抱出來,如今想想,登基後的第一個孩子不可出差錯,還是放在眼皮子下好。
“既是雲兒懂事,明日一早就讓皇後把人挪回荟芳宮。”
“是。”
有了馮美人的事,兩人都沒了什麽興致,然而彼此都不是矯情性子,鬧不起別扭,飯畢下頭人收了碗碟,兩人洗漱躺在床上,仍舊撿了“家主與夫人”的故事,慢慢地說着。
除開太後千秋,宮中還有一件大事,柔嘉長公主出嫁。
這是先帝的第十五位公主,與十一王爺是一母同胞,如今正值妙齡,該是婚配的時候了。
十一王爺當年險些被擁立,他的生母在後宮驚惶難安,最後病亡,是德太妃瞧十五公主可憐,求着太後把她撫養長大,如今到了年紀,德太妃自然要替養女操心。
孫雲兒立刻回過神來:“這位家主的十一弟,不就是當年險些繼承老家主衣缽的那一位?那麽十五姑娘的婚事,可是輕忽不得了。”
皇帝心下,對孫雲兒的聰敏大為贊許,伸手撫一撫孫雲兒的鬓發,才道:“可不是呢,這差事難辦,大夫人和二夫人都不願意擔,老夫人的壽宴好出風頭,兩個夫人又都搶着辦,這些日子,下頭人快要打架了。”
沒了馮美人橫亘中間,孫雲兒便自在多了,她想一想方才皇帝的态度,便又把坦誠重拾,替皇帝推心置腹起來:
“依着妾的淺見,十五姑娘的婚事,最難的就是人選,便由家主擇出個人選來,兩位夫人想必也不會為難了。”
皇帝忍不住又轉頭去看躺在外側的孫雲兒,旁人都只會在皇後和張貴妃擇一位逢迎,只有這姑娘,不偏不倚,是實心想替他分憂。
“這道理,朕……那家主如何不懂,可是他這些年奔波勞碌,于女眷之間的事,是一竅不通啊。”
身邊這男人,果然是只在天下大事上用心,細枝末節,當真是需要輔佐的。
既是皇後與張貴妃角力,旁人又沒這個榮幸,自己何不争上一争?
孫雲兒仍舊是先笑一笑才開口,令人意外的話,脫口而出:“十五姑娘不宜與大族聯姻,家主可擇一寒門士子聯姻,既能免了十一郎那頭胡思亂想,也能将這女婿提拔為家主心腹。”
皇帝對孫雲兒傾訴,原也沒指望她能拿主意,一則是這姑娘出身不高,未必有多大的見識,第二,宮中女子的心思,素來只在争寵上,沒幾個是真心願意為他分憂的。
這時陡然聽見一個法子,皇帝先覺得驚世駭俗,稍一琢磨,便覺得妙極。
他如今在前朝,可謂是上下掣肘。
內閣四位大臣,兩位是廢太子一黨,還有一位是支持十一皇弟,徐首輔雖然竭力輔佐,卻也有些挾恩望報的意思,培植黨羽,并縱容門人貪沒百姓錢財以飽私囊。
武将那裏,皇帝在潛邸時便栽培了張靈均作大将,然而這人性子急躁傲慢,如今日漸跋扈,亦是尾大不掉。
這些人好比水面的浮萍,順水逐勢,皇帝費心調停,才叫他們穩當呆着。
旁人未必想不到提拔新人上,可是總有諸多忌諱。
譬如內閣幾位大臣,只想培植自己的黨羽,再譬如中階的官員,也不願犄角旮旯裏冒出的新人,無端踩在自己頭上。
甚至,皇帝自己,也是心有顧忌的,如今朝局不穩,他怕新人難堪大用。
眼下一個驸馬之位,進可攻退可守,實在是好時機栽培新人手。
皇帝知道,孫雲兒未必想到深處這樣多的事,然而這姑娘偶爾冒出一個主意,便能恰好合上自己心思,若不是二人心意相通,便是她生來帶着運氣。
無論哪一樣,都叫皇帝龍心大悅。
這一夜,過得安安靜靜。
次日晨起,皇帝又一大早上朝去了,連翹進屋服侍孫雲兒,頗有些不合身份的多話。
“皇上離去時,囑咐了何公公要送新的宮人來,說要補萍兒的缺,還說東側殿的內侍和宮女,都叫何公公掌一遍眼,不好的都換了。”
“扇兒,快把那嵌寶簪子拿來,這是皇上的恩寵,咱們美人最好還是多戴,你要是不機靈些,當心何公公把你打發去花房澆水。”
“美人,天冷了,雞蛋羹冷了腥氣,不如換成五香蛋來,如何?”
孫雲兒昨晚陪皇帝聊天到老晚,起來還犯着瞌睡,想趁梳妝時再眯一眯,然而連翹一通唠叨,是眯不成了,只好苦笑着抓住連翹的手搖一搖:“好連翹,有話就說吧,繞彎子繞得我頭暈!”
連翹被戳破心事,尴尬笑一笑,先打發了扇兒出去倒洗臉水,然後才做賊一般壓低聲音:“昨晚皇上駕臨,屋裏沒叫打熱水呢。”
話一出口,連翹自己先臉紅了,她是黃花閨女,卻要來操司寝嬷嬷的心,也是為難她了。
孫雲兒臉上也微微發燙,然而臉上還是挂着平日那副既和且軟的笑:“宮中又沒規矩說,皇帝召幸嫔妃,必要做什麽事,你別亂操心。”
連翹臉上的血紅立刻褪去,變成急切:“奴婢不是這意思……”
她知道這話題不好再說下去,幹脆把話照直了說:“昨兒派下頭人出去冷宮打探消息,今天一早就有信傳來了,馮美人有孕,馬上要挪回荟芳宮,還要召禦醫診脈呢!她若是回來,美人的日子豈不是要難過?”
“我的日子,和侍寝的事,又有什麽關系?”孫雲兒微笑着搖頭,鏡中的芙蓉臉,滿是沉靜,“哪怕是昨兒侍寝了,我也沒本事現懷上皇嗣,和那馮美人打擂臺呀。”
“倒也是這個理。”連翹不知不覺被繞了過去,信服地點點頭,隔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苦笑着跺腳,“美人才是繞彎子呢,我是怕美人在皇上面前吃虧呀!”
不是怕自己吃虧,是怕自己昨夜沒侍寝,是将要失寵的征兆,以後會日子難過。
可是孫雲兒明白,昨晚上她陪着皇帝說的那些故事,可比侍寝要重要多了。
這話不必對連翹說破,孫雲兒只提起眼前的事來:“你放心,皇上是明君,絕不會讓好人吃虧的,你沒見皇上給我填補人手了?我吃不了虧。”
連翹這才徹底放心,扶着孫雲兒出去。
主仆倆慢慢走到容貴嫔的正殿門口,與大小羅美人一道,靜候着她出門。
容貴嫔一改從前的慢條斯理,沒叫下頭人等太久就出門了,一眼掃過,眼神落在了孫雲兒面上,帶着些似笑非笑。
孫雲兒讀得懂那眼神裏的意思:別以為你這低位宮嫔得寵,等着吧,等會去了永寧宮,馬上就要給皇嗣讓路了。
身為一宮主位,竟心窄成這樣,百般給手下人派雜事不說,連譏諷都擺到臉上,真是白瞎了那一肚子的書香。
不過,一個人但凡要氣別人,自己肚子裏先得生大氣。
孫雲兒想明白這一點,便也對容貴嫔的眼神坦然受之,不言不語地側身讓過。
出了宮門,容貴嫔照舊上了辇,留下三個美人,慢慢步行去永寧宮。
依着慣例,大羅美人該拿皇帝駕臨東側殿的事譏諷幾句,然而今日她卻罕見地沉默,是小羅美人先搭讪,她滿臉愁苦,然而說的話卻險些叫連翹笑出聲來:
“孫美人,貴嫔娘娘叫繡花,我們姐妹倆,是真真不會呀!”
連翹嘴才一咧,忽地瞧見主子眉頭微蹙,頓時也回過神來。
這兩位主子推個不會,那麽活計便都落在自家主子身上了。
孫雲兒一點為難也沒有:“咱們宣明宮給太後送賀禮,必要每個人都出力的,兩位美人這話,不該對我說,該對貴嫔娘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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