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手段
第44章 第 43 章 手段
貞平五年的新年, 過得格外熱鬧。
百官齊心,賦稅納得足,軍中亦打了勝仗, 皇帝興致高,格外吩咐辦得熱鬧些。
皇後重掌宮務,得了這一句, 便是翻倍的熱鬧。
是以,新入宮的妃嫔們, 都得以見識了皇家體面。
然而這些熱鬧, 都與孫雲兒無關,她靜靜躺在病床上,起身都難,抖心抖肺地咳一陣,出一身汗,再重重跌回去。
除開江靜薇時時過來,隔着門揀了新鮮事說給孫雲兒聽,旁的人也都有應酬, 或是親身來探,或是遣大宮女送了禮來,玉泉宮分明偏遠,來人卻是絡繹不絕。
連翹扇兒一頭忙着照顧孫雲兒,一頭又忙着迎來送往, 累得昏天黑地。
最忙的便是付太醫,他偶然間接了這樁差事, 施展全力替病人醫治,然而病情反複,他心焦得很。
他自問醫術尚佳, 否則也進不了太醫院,從前給妃嫔和皇子公主看病,也不曾這樣費力,怎麽這次,病人好得這樣慢。
皇上屢屢召了他去詢問孫容華病情,他每次都道尚未痊愈,雖然皇上并不責備,可他到底是個大夫,怎麽能忍受病患沒有好轉?
這日收了脈枕,付太醫并不曾向以往一樣急着回身開方,看一看孫雲兒半阖的眼睛,忍不住問:“容華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孫雲兒猛地睜開眼睛,眼中的銳意,幾乎叫付太醫吓了一跳。
素聞玉泉宮的孫容華是個性子綿軟的女子,誰知竟有這樣的眼神。付太醫先是一驚,随即若有所悟,倘若是真正的面團性子,怎麽可能在宮裏升得這樣快。
孫雲兒垂眸又咳嗽幾聲,沉默不語。方才這年輕禦醫的話,她聽得明白,不過是說她病情輾轉綿延,是出于心病。
心病還要心藥醫,這話,連小孩子都能學舌一般說出來,然而真遇見事了,未必每個人都能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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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忙過年,帝後都不曾多過問玉泉宮的事,孫雲兒知道國事和宮務為大,也不曾多想,加上高言三五不時領了皇命來送東西,孫雲兒心裏,以為皇帝是很在意自己的。
如今已近元宵,皇帝卻還沒來問過自己,孫雲兒再是看透世事,也看不透君恩和情愛。
她本以為,自己在皇帝心裏是有些分量的,誰知,不過如此。
後宮裏,君恩就是天,一陣風過去了,衆人都已嗅到了異樣氣息,除開江靜薇和孫雲兒拉拔的兩個才人,旁人竟都少來了,就連永寧宮的竹影,來的次數也是越來越少。
連翹和扇兒清閑了下來,開玩笑說總算得空,背地裏卻也說,只怕皇上是生氣了,兩個丫頭天真,每每說到這時,總是彼此不解地問,皇上到底在氣什麽。
氣什麽,孫雲兒隐隐能猜到些,可是她總不好直通通地問皇帝,你是不是為了素蘭的事,和我生起氣來了?
孫雲兒生來不是容易服輸的人,無緣無故跌個跟頭,怎麽能不想。
她看一看眼前年輕的大夫,用力咳一聲,念一句道家的真言,“清淨為天下正,我在病中,不宜多思,也不敢多思。”
付太醫眼中升起異樣的憐憫,忍不住又勸一句,“容華既明白道理,心也該放寬些。”
孫雲兒應一聲,飛快地打量付太醫。
她使人打探過,這位付太醫年紀輕輕就有一身好醫術,原本打算雲游四海,誰知機緣巧合卻被遴選入宮當差,其父是前朝禦醫,在宮闱鬥争中不幸受累而亡,禦醫的位子于這年輕人來說是一種煎熬,于是他便信奉了道家清靜無為的道理,修煉得淡泊如水。
孫雲兒仔細地選擇着字眼,慢慢說出下頭的話,“醫者父母心,付太醫自是希望我快些痊愈,所以才破例開口勸我,是不是?”
付太醫眉心一跳,慢慢站起身來整理藥箱。
孫雲兒擺手命旁人出去,只留下了連翹和那捧藥箱的小太監,然後道:“我如今的境況,只怕是離失寵不遠了,這就是我的心結,付太醫想必也能猜到,不知付太醫願不願意幫我一把?”
付太醫勃然變色,用力從小太監手裏接過藥箱,一身靛藍棉袍,掀出一個猛烈的弧度,“你們這些後宮妃嫔,都是如此自私自利,我是禦醫,我的本職是治病救人,不是讓你呼來喝去的狗腿子!”
小太監臉上閃過一絲尴尬,眼巴巴看了一下連翹。
付太醫這才回過神來,自己方才一竿子罵了許多人,臉上略白一白,不言不語走了出去。
連翹為難地将主子和付太醫的背影來回看看,終究沒憋住心裏的話,語氣輕得怕呵化了雪花:“容華怎麽就說起失寵的話來,依着我看,容華才不會失寵呢。”
她話說得肯定,然而心裏也沒底氣。
雖然竹影和高言常來玉泉宮,可養怡居那裏并無一個人來過,倘若皇上忙得脫不開身,派個下頭人看看,也不是難事。
可是,皇上竟一次都沒派人來問過。
養怡居無人來看,漸漸地,旁人也來得少了,只江婕妤還是日日隔着一道簾子,陪主子說話。
裏頭的道理,連翹似懂非懂,她自知不夠聰明,肯聽話是自己的長處,于是猶豫地問了出來:“依着容華的意思……皇上為什麽要冷了玉泉宮?”
這話題甚是沉重,連翹本不想提起,可是主子這樣高傲的一個人,竟低頭向一個禦醫求助,顯然是遇見了困境。她雖沒聰敏得能替主子解難題,卻能聽主子傾訴。
室內燃着清新的百花香,這香氣平日聞着怡人,這時在封閉的空氣中竟泛出一絲濁氣,加之炭火燒得足,熏得孫雲兒心煩意亂。
連翹的問題,好像一顆火星子掉在炭堆上,燒得孫雲兒渾身冒火。
起先,皇帝是在意她的,皇後和東六宮的妃嫔看着養怡居的意思,時常來探望,可是她身子不争氣,一日日地蹉跎在病床上,事情便也糟了下去。
皇帝身為天子之尊,沒有俯就人的道理,見孫雲兒一直拖着不痊愈,只怕以為她是矯情使性子,便也當真置起氣來。
想到這裏,孫雲兒不由得苦笑,早知道有今日的境地,那日怎麽也不會為了一個素蘭站在冷飕飕的窗下發呆,以致于凍出傷寒。
至少,該把自己裹得暖和些,然後也叫他知道知道煩惱。
事已至此,後悔也是晚了,只能是亡羊補牢,希望還不算太遲。
再有,凡事夜長夢多,日久生變,倘若自己再不能複寵,連翹的事只能不了了之了。
孫雲兒心頭焦躁,幹脆将胸口的被子掀開,赤足踏在軟毯上。
天爺呀,病還未拔根,可別再凍出個好歹!連翹吓得魂飛魄散,一邊往架子上去鬥篷,一邊又低頭揀鞋子,忙得手足無措。
孫雲兒蹲身扶起她,慢慢地道:“裏頭的緣由,一時難以說清,現在,咱們先顧素蘭那頭。”
“素蘭……她被皇後娘娘帶走,廷杖二十,扔在冷宮自生自滅,算是毀了,這,還有什麽好顧的?”連翹胳膊上搭着鬥篷,一只手拎着靸鞋,滿面困惑。
孫雲兒知道,皇後快速處置素蘭,必定有江靜薇出力的緣故。她托了江靜薇看住素蘭不能翻身,江靜薇雷厲風行,把事做得幹淨利落。
當時扇兒聽見素蘭殘廢,還嘀咕兩句可憐,是連翹訓斥了兩句以直報怨,才算是翻過篇去。
孫雲兒不是矯情性子,并不因為江靜薇的淩厲而責備,她知道江靜薇并非心狠手辣,不過是愛憎分明,恨極了素蘭的背叛。
“既然素蘭都這樣可憐了,那便饒她一命,你對付太醫說,請他開出一副養傷的藥,只要保那素蘭不死就行。”
“還有呢?”
“其他的事,過些日子再說。”
隔得數日,付太醫終于又來玉泉宮,孫雲兒不言不語,他卻如坐針氈,診完脈了,終于忍不住道,“一個犯錯的宮女之性命,你尚且知道憐惜,怎麽就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呢?”
孫雲兒苦笑一笑,“在這後宮,喜和悲從來由不得自己。”她病已大好,嗓子不再暗啞,如同清淩的泉水,輕輕滑過山石。
付太醫知道眼前這女子用的是哀兵之計,卻還是忍不住替她可憐。
她說得不錯,後宮的風,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往哪邊刮,只要聖寵一天不降臨玉泉宮,她的困境就一天不會解。
付太醫終究不是鐵石心腸,用力嘆口氣,道:“你要我怎麽幫你?”
“我知道皇上常常召付太醫去詢問我的病情,付太醫人品正直,必定是據實以報,那麽,不知可否把我日日枕着的東西,随口提給皇上聽。”孫容華說着,取過枕邊的一個玄色荷包,上頭繡了一半的金龍分外耀眼。
連翹心裏一提,緊緊盯住了付太醫。
這些日子主子捏不得針,那荷包是她這兩日急趕出來的,是早上付太醫進屋前才擺到容華枕邊,根本提不上什麽日日相伴。
幸好付太醫素來不留心這些,聞言神色大動,喃喃一句“可嘆可憐”,算是委婉應下了孫雲兒所求。
到了養怡居,付太醫在門口候得許久才得以進門。
內室牆上新挂了一副輿圖,北方的邊境,密密麻麻作了各種标記,付太醫只作不見,一板一眼行個禮,垂手等着皇帝問話。
“孫容華還是那樣?”
付太醫從前不曾留心,今日受人所托,立刻察覺出皇帝語氣裏的冷淡來。
那孫容華并不是危言聳聽、杞人憂天,皇上對玉泉宮的态度,似乎确實越來越冷淡了。
至于緣故,付太醫不必細想就能猜到,這世上只有旁人來遷就皇帝的,哪有天子去俯就別人的。孫容華久病不愈,皇上是嫌她氣性大呢。
付太醫後知後覺,有心要替孫雲兒分辯兩句,卻知趣地住口了,他知道自己笨嘴拙舌,也不欲攪進後宮風波,用力忍住了心中的話,把孫雲兒所求的事,夾在自己的話裏娓娓道來:
“孫容華到底是離鄉之人,一病之下便容易纏綿病榻,加之她心情郁悶,更難痊愈。微臣替她診脈時,曾見她珍愛地把一枚玄色荷包收在枕下,也不知病因是不是從這上頭起來。”
皇帝眉心一動,從輿圖前,猛地回身:“那荷包什麽樣的?”
付太醫不意皇帝問起這種細枝末節,張口結舌,搜腸刮肚地想了半天,猶疑地道:“荷包是玄色,繡的大約是龍,還有雲——”
“好,好!”
付太醫瞠目結舌,不知道皇帝為何突然叫好。
皇帝“哈哈”兩聲,揮手叫付太醫出去,對何禮淡淡暼過一眼,“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孫容華不是恃寵生嬌的人,她生病,可不是為了撒癡撒嬌,那就是心裏惦記着朕!”
何禮是有意壓着玉泉宮,好保全唐孝,一個年翻過來,眼瞧着玉泉宮都能冷清得撒網補雀了,他覺得,唐孝是九成九無事了。
誰知那孫容華面都沒露,輕輕巧巧使個荷包就得了恩寵,這簡直是令人咋舌。
何禮知道,唐孝這徒弟,哪怕是再孝順伶俐,也再保不住了,連忙改了前些日子的口風,笑着上前作個揖:“奴婢只是半個男人,這男男女女的事,奴婢哪懂喲!都是奴婢誤了主子們的事,請皇上責罰!”
皇帝似笑非笑地睇過一眼,“罰不罰你的,且另說,聽說孫容華的宮女受了好大的委屈,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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