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淳嫔有孕

第61章 第 60 章 淳嫔有孕

容貴嫔聽見孫雲兒突發急病傳了禦醫, 又聽見張貴妃傳話,連午飯也不及吃,立刻坐轎到了玉泉宮。

素日孫雲兒人緣尚佳, 來的人不少,除開幾個低位妃嫔,就連麗嫔也來了。

容貴嫔進屋, 衆人皆起身見禮,落座後, 麗嫔開口相問:“容貴嫔, 你怎麽來了?我聽說你素日不喜淳嫔,怎麽今日來得這樣快?”

容貴嫔被噎得無話可說,用力一翻白眼:“我聽說淳嫔身子抱恙,關切她來着,不行嗎?”

“關切?”麗嫔忽地笑了。

那笑容高深莫測,從未出現在直腸子的麗嫔臉上,叫容貴嫔看得心頭發毛。

幸好麗嫔還是從前一般魯直,立刻把話給露了出來:“淳嫔有孕, 娘娘還不知道?”

“什麽?有孕?”容貴嫔用力瞪大了眼睛。

她的反應,落在旁人眼裏,便是見不得孫雲兒好了。

就連最溫吞的趙才人,也忍不住投來異樣的眼神,馮才人與容貴嫔有過節, 更是按捺不住出言譏諷:“是啊,淳嫔正當盛年, 又得聖寵,有孕不是情理中事麽?容貴嫔何以這樣驚訝?難道見不得淳嫔好麽?”

容貴嫔未及答話,又聽得宋容華慢悠悠開口了:“容貴嫔娘娘怎麽會驚訝, 她又不曾使手段害淳嫔難以成孕,更不會使手段害得淳嫔落胎。”

話一出來,容貴嫔立刻坐不住了:“宋容華,你們這些人膽大包天,敢和我頂起嘴來,都要造反嗎!”

麗嫔到底資歷深些,連忙開口打個圓場:“好了,這是在淳嫔宮裏,都少說兩句。”

容貴嫔來時,滿心滿肚是想抓着孫雲兒在慈安宮前失儀的罪名鬧大,誰知正主未見到,竟聽見這麽個消息。

還抓什麽把柄,治什麽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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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雲兒這狐媚子,無孕之身都能坐上三品嫔位,如今一朝有孕,只怕比自己還先坐上妃位!

容貴嫔一下子連鬧的心思也沒了。

來時氣勢洶洶,此時一肚子火氣時化為青煙,消散不見。

容貴嫔覺得自己有些混沌,對着幾個低位宮嫔,罕見地聲氣輕了:“坐了這半日,怎麽不見淳嫔的兩個大宮女?”

“聽說淳嫔胎相不穩當,連翹和扇兒都在裏頭服侍。”

容貴嫔的心裏,一下子好受起來,甚至,還對孫雲兒起了一絲憐憫。

這淳嫔萬千寵愛在身,還不是個苦命人,論起恩寵,她是最多,可是有孕卻這樣晚,好容易懷一個還不穩當,說不得命苦,便要——

“前三個月胎相不穩,可千萬別落胎了。”容貴嫔語氣輕快,心裏說不出的痛快。

其餘幾人,眉頭齊齊皺了起來,馮才人更是被戳中傷心事,幾乎要跳了起來。

然而礙着容貴嫔的身份,馮才人還是按捺下去,只冷冷道:“容嫔娘娘的話固然有理,不過淳嫔是有福之人,想來不會如何,更有皇上龍氣庇佑,一定平安順遂。”

馮才人在宮裏一向是個軟面團,少有硬氣的時候,偶然頂一次嘴,有理有據,幾乎氣得容貴嫔頭疼起來。

說起皇上恩寵,這屋裏哪個都比容貴嫔強。

就連趙才人這個未曾侍寝的苦瓜秧子,因着扶養四公主有功,還被皇上贊譽幾次,賞過東西,只她這個宣明宮主位,是皇上低頭求人的鐵證,皇上是一向避之不及。

容貴嫔冷哼一聲,正要發作,卻見連翹出來了:“各位主子,我們娘娘說了,她身子不适,不能招待各位,請各位飲杯茶再回去,等她身子好了再相陪。”

麗嫔幹脆地應一聲就起身要走,還喚了馮才人一道,馮才人卻搖了頭:“娘娘請先回,我想看看淳嫔。”

容貴嫔終于找着機會奚落馮才人了:“人家淳嫔都閉門謝客了,你還上趕着巴結?”

誰料連翹卻笑着作個“請”的手勢:“才人要見我們娘娘,自然無不可。”

眼瞧着容貴嫔面色變了又變,連翹趕緊補上一句:“自然了,容貴嫔和麗嫔娘娘也請進。”

一大幫子人,浩浩蕩蕩進了內室。

從前,孫雲兒的屋裏點着百花香,窗下擱着大繡架,案上鋪陳筆墨,如今禦醫一句“不宜”,扇兒全收了起來。

連翹引了人進屋,扇兒還将人一個個打量一遍,瞧見腰間的香囊,都要仔細看兩眼,想着回頭問問太醫,有沒有妨礙的。

扇兒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叫麗嫔笑出聲來:“好丫頭,拿我們當賊防了?行了行了,芙蓉,你把我的香囊解了拿出去,這總成了吧?”

扇兒不好意思地低頭,連連蹲身作福:“奴婢不敢,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罷了,你別賠罪了,誰還跟你家主子較真?她是有身子的,我們不讓着她,難道還要她來遷就我們?”麗嫔說着,還問一圈周圍人,“是不是這個理?”

馮才人和趙才人順勢都解了香囊給宮女拿出去,只容貴嫔一個,不情不願,慢吞吞地解了荷包,用力往墨風手裏一扔:“去吧。”

麗嫔笑盈盈坐在孫雲兒床邊,擠得容貴嫔只能站着,她自個兒還不曾察覺有何不妥,只脆聲問:“淳嫔,你覺得怎麽樣?我不曾懷過身子,可是聽旁人說,懷孕可受苦了呢,生孩子更是疼得不行!”

這屋裏的幾個人,容貴嫔和趙才人未曾侍寝過,馮才人是懷孕了又落胎,都是不曾生養過的,麗嫔一句話,戳了一屋子人的心肝。

孫雲兒避過話頭:“苦不苦的不知道,胎氣不穩,禦醫已經叫小心了。”

馮才人到底懷過一段時日,此時比旁人多幾句話好說,絮絮叮囑幾句家常。

麗嫔看一看孫雲兒煞白的面孔,又是咋舌又是搖頭:“可憐見的,好好一個美人,變成紙糊的了。”

宮中人皆知麗嫔心直口快,孫雲兒從前不曾領教,如今算是明白了。

這位麗嫔,分明是關心旁人,說的話卻這樣不中聽。

孫雲兒也無心與她計較,領受了這番好意,又與旁人各敘幾句閑話,委婉地提出要休息。

容貴嫔是最後一個踏出屋門的,她回頭将孫雲兒看幾下,眼中含義複雜。

孫雲兒皺一皺眉,怎麽,這個容貴嫔,還敢對自己下手不成?

就連張貴妃處置嫔位,也知道要借太後的手,容貴嫔難道還敢越過張貴妃行事?

無論如何,孫雲兒是不怕的。

從前未曾有孕時,孫雲兒不怕,如今論情論理,孫雲兒是更不必怕了。

不及細想,門外便想起了窸窣的腳步聲,随即是高言對容貴嫔請安的聲音,接着便是連翹喜氣洋洋奔進屋來:“娘娘,皇上的賞賜到了!”

流水般的賞賜,進了玉泉宮。

珍珠翡翠的赤金镯子,織金镂花的蜀錦,青玉整雕的觀音像,前朝吳道子的真跡,種類繁雜,不一而足,唯一的共同點,便是異常珍貴。

高言的聲音,也帶着笑盈盈的喜氣:“皇上說了,這些東西權供娘娘閑來賞玩,若是娘娘有什麽一時想要的,只管差人去養怡居,何總管一定照辦。”

孫雲兒輕聲謝恩,欠身送了高言出去,心中感慨萬千。

皇帝這人,寵一個人,便能把人寵上天,厭惡一個人,也會把這人冷落到地,便說皇後和自己,兩人同時有孕,待遇相差,簡直天差地別。

孫雲兒不由得在心中替皇後可憐。

理智告訴她,皇後是後宮之主,哪怕沒有皇帝恩寵,也能保全自身,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有孕,孫雲兒變得柔軟起來,總是不忍瞧皇後沉寂。

她将賞賜環顧一圈,點了那尊觀音像:“連翹再取幾件我親手做的小兒肚兜,和觀音像一并送去永寧宮。”

連翹捧了觀音像,卻不動彈:“娘娘自個兒身子不好,還操心旁人。”她說着,猶豫地咬一咬嘴唇,還是直說了,“方才高公公送賞賜來,容貴嫔也瞧見了,她只怕會心裏不舒坦,出去了還不知怎麽宣揚呢,娘娘去給皇後送禮,只怕皇後誤會你招搖呢。”

孫雲兒也猶豫起來,然而不過一瞬就拿定主意:“與人為善又不是什麽壞事,只管去就是了。”

連翹依言捧了東西出去,卻在門口停住腳步:“皇上萬福。”

皇帝疾步進屋,興致極高:“雲兒躺着別動了,禦醫也說了要靜養的不是?”

孫雲兒想一想腹中的胎兒,還是安穩躺着,面上卻帶了一絲赧意:“妾今日失禮了。”

這話似在說眼前,又似在說旁的事。

皇帝立刻笑着出言安慰:“你在慈安宮門口的事朕也聽說了,你放心,但凡有些心肝的,都不會拿這事胡說的。”

他說着,伸手撫一撫孫雲兒的面龐,“雲兒就是冰雪聰明,思慮周全。”

“皇上謬贊了。”孫雲兒謙遜一句。

“不是謬贊,不是謬贊,雲兒一向是後宮中最懂事的一個,最得朕心。”

孫雲兒微笑應了,心中卻疑惑起來,擡眸細細打量眼前的男子。

這男人生得英武,身上更有九五之尊的傲氣和尊貴,一向是內斂含蓄的,何時這樣直白,對着自己的妃嫔連聲誇贊了。

此刻哪怕是麗嫔那個直心眼,也能猜出皇帝心中有事。

無論是國事還是家事,都不至于要對着孫雲兒這般好聲氣,那只有一種可能,皇帝心中揣着的這事,和孫雲兒有關。

再想想,皇帝前腳才賞賜一大堆東西,後腳又自己過來,這行事作風簡直有些婆媽,與他平日的做派,天差地別。

“八郎是不是心裏有煩惱?”孫雲兒試探地出聲,“若是有煩惱,可對雲兒說一說,我雖不能替八郎解憂,聽一聽還是成的。”

皇帝臉上的神情,一下子微妙起來。

這位九五之尊,從來是有什麽說什麽,此時竟然破天荒地眼神躲閃起來:“朕心中無事,雲兒不必多慮。”

孫雲兒難得堅持起來:“不,皇上有事可瞞着淳嫔,可是八郎不該瞞着孫雲兒。”

皇上的眼神一閃,面色沉郁下來:“到底是朕拖累了雲兒。”

孫雲兒心裏愈發想知道真相,然而對着皇帝總不好逼問,只好循循善誘:“和雲兒,八郎還說什麽拖累不拖累?”

皇帝長長籲一口氣,英武的面龐,無端凝起一陣陰鸷:“張靈均與北戎的汗王首鼠兩端,張貴妃和那幾個北戎女子恐怕作了內應,朕欲查清事情真相,這便要委屈雲兒了。”

孫雲兒有片刻的沉默。

皇帝的意思,她聽得明白,是想叫張貴妃登高跌重罷了。

若是要張貴妃放松警惕,自然要捧她為尊。

皇後有孕後受冷落,難道也是如此的理由?

孫雲兒一時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她何德何能,與皇後一樣的待遇了。

皇帝顯然猜出了孫雲兒的意思,以掌心覆在她的手背:“雲兒放心,你是朕心中最珍貴的寶物,朕不會叫你有絲毫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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