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流言
第66章 第 65 章 流言
胎氣不穩的消息, 猶如投石落水,在玉泉宮濺起一陣漣漪,又在孫雲兒的授意下, 歸于平靜。
原本孫雲兒就身子不穩,命付太醫将保胎方子稍作改動,往德陽宮報一聲, 便也能遮過了。
然而付太醫離去之前,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向孫雲兒, 又問出一句舊話:“娘娘這樣做, 值嗎?”
今晚孫雲兒已思考了太多關于值不值的問題,面對付太醫的質問,她無話可答,只輕輕撇過臉:“這事不是付太醫該操心的。”
付太醫一只腳已經邁出門檻,卻又收了回來,他并沒走近孫雲兒,只遠遠站在門口,禮數周到, 然而态度堅決而語重心長:
“娘娘與臣有尊卑之分,可是醫者之心總不敢忘,臣鬥膽勸一勸娘娘。娘娘如今的要務,不是為皇上去奉獻什麽,而是該保養珍重。”
說完, 付太醫又轉向連翹:“姑娘得空,還請好好勸一勸娘娘。”
連翹轉向孫雲兒, 卻沒看見主子的眼睛,她立時知道主子是在躲避。
“娘娘……”
“連翹,我知道你想問什麽, 我不能答付太醫,可是我能答你,我現在這樣做,我覺得值。”
連翹一時語滞。
她是眼瞧着皇上和自家主子如何珍重對方的,這時主子的答案,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連翹得到了這樣一個答案,本已不打算再問,然而孫雲兒卻又說一句:“人生難得一知己,是不是?我和你,不也是這樣?”
連翹便再說不出話來,只微微屈膝行個禮:“娘娘放心,外面的事,我一定盡力打點好。”
孫雲兒默然應了,看着連翹出去,再坐在皇帝身邊時,心境便截然不同了。
Advertisement
她看着這男人沉睡如玉山傾頹,只感到淡淡悲憫。
在這後宮裏,他一向因着她的坦誠和懂事而寵愛她,可是,她今晚卻一直在疑心他值不值得她全心相待。
甚至,他薄待別的女子,她偶爾還會為那些女子感到委屈,可是這時,卻再沒這樣的同情心了。
旁人不論,就連皇後這個發妻,也拿腹中孩子當籌碼,欺騙皇帝。
張貴妃已被拘禁,惠妃一向小心做人,宮中無人敢算計中宮,這必然是皇後自己的手筆。
這後宮,難道真能把人變成追名逐利的祿蠹嗎?
孫雲兒深切體會到了皇帝的孤獨,不由得去握皇帝的手。
皇帝在酣睡之中仍然極其警醒,被人觸碰了立刻收回手去,面色忽地猙獰,牙咬得咯咯響:“張靈均,你還是伏誅吧!”
如今張大将軍尚駐守在北戎邊境,并無任何證據說他獲罪。
雖然有流言說張大将軍勾聯敵軍、叛國背主,可是尚未有足夠的證據。
此時皇帝忽然在夢中喊出這一句,要麽是他恨極了張大将軍,要麽是此事馬上發生。
孫雲兒好似窺破一個秘密,心中的種種疑惑一下子如同雲開霧散。
她總算知道,皇帝今天晚上莫名其妙的好心情是哪來的了。
不知為什麽,孫雲兒忽然也暢快起來。
皇帝并不是為着皇後腹中的男胎大喜過望,是不是代表着,孫雲兒所做的一切都是值的?
至少她和皇帝的目标一樣,都是為了把正經大事做好,不同的是皇帝主外,謀的是國,她在後宮,以細巧手段幹擾張貴妃和北戎人的視線。
他和她,是并肩站在一起的。
方才對連翹斬釘截鐵表了态,孫雲兒心裏其實還在打鼓,此時得到印證,一顆心頓時放回肚子裏,看向皇帝的目光,更添幾分溫柔。
這男人不是谪仙,是野心家,也是隐忍的掌權者。
孫雲兒在宮中掙紮向上,對此更多一份感同身受。
不多時連翹便端來兩碗藥湯,孫雲兒一口氣喝幹安胎藥,又去給皇帝喂醒酒湯。
皇帝在酒醉之後分外難纏,一時掙紮着揮舞雙手,一時又說些旁人不該聽的話。
孫雲兒怕連翹沾上麻煩,便差了她到外間去,自己努力給皇帝喂藥。
皇帝手舞足蹈,好似個孩子,孫雲兒無計可施。
倘若這男子是常人,孫雲兒早用冷水把他激醒了,可是冒犯天威的罪名她擔不起,只好耐心呼喚:“皇上,皇上,快喝下醒酒湯吧。”
這稱呼或許是太過平凡,皇帝毫無回應,孫雲兒沒法子,又喚“八郎”,皇帝還是不理睬。
孫雲兒想一想,果決地舉起醒酒湯,啜了一大口在嘴裏,俯身湊近,銜住皇帝的嘴唇,慢慢将藥湯渡了過去。
一口,一口,又一口。
皇帝像是久旱遇甘露,急切地吮着湯藥。
或許是時辰漸晚,酒力已退,又或者是這醒酒湯起了效果,皇帝竟然恢複了一絲清明。
他睜眼,眼前一張芙蓉面,時間仿佛凝滞了,他看見她皺着眉,慢慢靠近,忽然對上他的眼神,驚得險些嗆了藥湯。
“八郎醒了!”
他不曾答話,不由分說,伸手攬過孫雲兒的肩膀,将她的臉孔壓近,平日裏他不是這樣孟浪的人,可是此時酒意上湧,他只覺得熱氣在胸中腦中不斷蒸騰,蒸得他只有一個念頭。
他想擁有她,想要和她融為一體。
孫雲兒掙脫不開,一個踉跄伏在皇帝身上。
她不是矯情做作的性子,然而這時不是縱情的時候,于是用力推一推,呢喃一聲:“不。”
皇帝腦中轟然炸開,他還沒喪失理智,還記得孫雲兒身懷有孕,因此并未多做什麽,只是吻上孫雲兒的唇,用力地攫取、進攻,仿佛一個火熱的深淵,要将孫雲兒徹底吞沒。
良久,皇帝放開了孫雲兒,眼含笑意,略帶戲谑地開口了:“再給朕喂些醒酒湯。”
孫雲兒良久不能平靜,眼睛不知該睜開還是閉上,慌亂地四下一顧,端了醒酒湯來,拿起湯匙。
“不是湯匙,還是那麽喂。”
孫雲兒做不到,可是皇帝不準,她為難再三,還是含了一口藥,勉強湊了上去,還未湊近,便自己覺得好笑,這次,當真狠狠嗆了一口,用力咳嗽起來。
皇帝連忙伸手去替孫雲兒拍背。
連翹的聲音已隔着門響起:“娘娘,娘娘?”
“你們娘娘沒事。”
皇帝一開口,外間立刻悄無聲息。
是夜,并無錦帳春宵,也無聖寵君恩,只有一對并頭夜話的尋常男女。
次日晨起,何禮照常來請皇帝,皇帝不曾搭理,只把連翹手上的梳子拿去,給孫雲兒一下一下梳着頭。
何禮看不懂皇帝的行為,可也知道皇帝不喜歡人反複唠叨,只好安靜立在門外,焦急地等候,待瞧見邊上的連翹,連忙使個眼色,喚了連翹出去。
“何公公,怎麽了?”連翹對着何禮一向謹守禮節,更何況她知道唐孝已經被打發出宮,她對着何禮,便沒芥蒂了。
“你說,皇上是怎麽個意思?”
邊上侍立的小太監對視一眼,互相使個眼色。這宮裏,除了主子們,可沒幾個人能叫何公公這般“不恥下問”,想來還是淳嫔娘娘太受恩寵的緣故,于是愈發把曾受過的叮囑刻在心裏,那便是,玉泉宮的差事是第一要務。
連翹好似沒察覺小太監們的異樣,笑着把話說圓:“等會我給娘娘盛豆花,多問一聲皇上要甜的還是鹹的,皇上從不在各宮用早點,何公公瞧皇上怎麽答,便知道了。”
何禮在心裏嘆一句聰明,倘若沒有唐孝,他對這宮女也必定是惺惺相惜,辦起差事來更如虎添翼,如今隔着個唐孝,終歸只能客氣相待了。
連翹進屋,何禮緊緊跟着,生怕漏了皇帝的回答。
誰知皇帝的答複,叫衆人都摸不着頭腦:“連翹給朕舀一碗鹹豆花,再把你們娘娘的畫筆畫紙都拿出來。”
皇帝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要作畫?他自登基以來一向勤政,哪怕是生病也未有一日誤過早朝,怎麽會大早上的要作畫?
連翹不敢不應,行個禮出來,這次,換她抓着何禮發問了:“何總管,您說皇上這是什麽意思?”
何禮也答不出,撓一撓頭,轉頭吩咐:“快去瞧瞧高言公公到養怡居當值了沒,若上值了,趕緊請他過來。”
連翹眉心微微一動:“高公公來,就能想出緣由了?”
何禮“嗐”一聲,拉着連翹往邊上走一走,避過衆人的耳朵:“你還別說,這個高言,年紀輕輕,腦子還真靈活,有些事還真是他能想到法子……得了,先候着皇上吃過早膳,你先把畫筆預備好吧。”
高言才到養怡居,氣都沒喘勻,就被小太監扯着出了門。
小太監罕見地言語讨好而委婉:“高公公,請快跟着奴婢去吧,何公公有請呢。”
高言知道自己在養怡居的身份,一個不善的來者,何禮對他一向是客氣而提防,這麽熱情的有請,還是從未有過的事,于是他反手拽住小太監,故意擺出一副惶恐模樣:“何總管這樣客氣,我怎麽敢當!究竟是什麽事呀,還請明白告知。”
小太監咧一咧嘴:“說實話,何公公就是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才想請高公公去做個謀士。”
高言聽得出這話實誠,便不再問,心裏卻琢磨開了。
到玉泉宮,何禮拉着說兩句,高言立刻明白過來:皇帝不上朝了。
何禮不過是不敢從自己口裏說出這話,也根本不相信皇帝會懶政,這才叫了高言來一同參詳。
高言稍作沉吟,笑着勸解:“皇上乃天子,天子之意就是天意,何公公不必想那許多。”
“可,可……可這無緣無故的,若是有人來問,我該怎麽答呀!”何禮愁眉不展。
誰敢來問皇帝,活得不耐煩了麽!高言有瞬間的疑惑,看着何禮真情實感地發愁,忽地想起養怡居的事來。
這些日子,兵部和刑部的堂官們,在養怡居來往穿行,然而當着添茶的太監們,總是沉默寡言。
朝中要有大事發生,所以皇帝才一反常态。
高言想通這一點,随口揀好聽的勸幾句何禮,然後沖着連翹一作揖:“連翹姑娘,我來得匆忙,有些渴了,想饒一碗茶喝。”
到了耳房,連翹倒一杯茶遞給高言,觑着四處無人,壓低聲音問一聲:“怎麽了?”
高言說了自己的猜測,随後囑咐:“你将這事傳給娘娘。”
連翹微微一笑,并不覺得如何重要:“朝中有大事便有大事,與娘娘何幹,皇上愛留在玉泉宮,誰還敢多說什麽不成。”
高言長籲一口氣:“清善閣跪經,除了娘娘,哦,還有張貴妃幾人,其餘人宮都去了,已有流言說……”
“難道還能說我們娘娘倨傲麽?太醫院已經報過胎氣不穩的,咱們娘娘這是有心無力。”
“不,如今流言說的已不是這個,而是說大夥兒分明是替皇後跪經,娘娘在宮裏安坐着,仿佛也受衆人跪拜祝禱,他們說這是僭越!這話,連西六宮只怕也聽見了。”高言見連翹的臉色難看起來,知道她已領會了自己的意思,便收住下頭的話,只道,“皇上久留玉泉宮,外頭只怕又再添些侍寵生嬌的流言,娘娘怎麽能不留意!”
“那,那我,那娘娘該怎麽辦?”連翹不知怎麽,腦中一片混亂。昨夜她分明聽見娘娘和皇上濃情蜜意的輕聲呢喃,知道娘娘如今心情暢快,如何忍心戳破她的好心情。
高言不懂得眼前的女子在猶豫什麽,焦急地催促一聲:“快些告訴娘娘呀,難道瞧着娘娘吃暗虧。”
連翹心一橫,頓足走了出去。
此時扇兒已帶着小宮女們收了碗碟,正給皇帝和孫雲兒端上漱口清茶,連翹見狀,連忙從托盤上取下一盞,不顧扇兒詫異的眼神,疾步走到孫雲兒面前:“娘娘,請。”
主仆間已有了默契,孫雲兒見連翹搶着做事,已察覺到不對,再看見她焦灼的眼神,便起身道更衣,走進內室。
連翹把高言的話一五一十說了,語氣難得的急促,好像穿堂的陣風,撲得細竹簾子不住晃動,叫人也跟着發急。
孫雲兒聽見朝中有事,反而是印證了她的猜想,心裏愈發冷靜,口中卻只平淡道:“怕什麽,不做虧心事,什麽也不必怕,再說了,朝政的事,咱們哪有置喙的份。”
“娘娘,你怎麽還不明白,奴婢急的不是朝政!這次她們不是說你恃寵生嬌,而是說你在清善閣的事情上逾矩了!”連翹恨不得搬着孫雲兒的肩膀把她搖醒,生怕外間的皇帝聽見,把聲音壓得低低的,越發像一陣暗風,“你得想想太後和皇後的反應!”
孫雲兒垂眸想一想,問起一件看似不相幹的事:“各宮如今都忙些什麽?”她怕連翹聽不懂,點出幾個人來,“特別是,宋容華,馮才人和趙才人幾個。”
“娘娘是想……把恩寵分出去?”連翹不可思議,又替孫雲兒惋惜,“這,是不是太……”
太可惜了。孫雲兒明白連翹的意思。
更何況,如今她不能侍寝,皇帝若去其他宮裏,旁人便有可能懷上身孕,這更像是自己給自己挖坑。
“無事,你只管打聽清楚就是。”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