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別怕,你才兩個,乙女游戲都有四個候選呢

第19章 別怕,你才兩個,乙女游戲都有四個候選呢

楊浔說過他和父親關系不好,所以成年後改了母姓。張懷凝初聽時沒留心,現在倒把一切都解釋了。

确認檀宜之已走,張懷凝立刻給母親打電話,求證道:“我是不是有個表哥姓顧,他年紀和我差不多吧?他的親媽是不是姓楊?”

張母道:“問這個做什麽?我哪記得這種人啊?”

張懷凝繼續追問,張母便把記得的都說了。當年外公窮,為減輕家裏的負擔,就把姨媽匆忙嫁了。嫁的男人姓顧,雖然是二婚,還留下孩子。但也不算太吃虧。

他的人長得體面,還算有點家底。據說往上數,家裏是出過工程師,還和蘇聯人有交流,交流到疑似血統不純。雖然特殊時期挨了批鬥。不過後來家裏平反,他還讀了大學,在辦公室當個文員。

迎親時,張母見了他一面。窗簾拉上的暗房間裏,黑漆漆的角落裏驀地亮出一星光,原來是個高個子男人睜開眼,慢慢走了出來。

電影明星般的模樣,卻帶着鬼氣,近棕的琥珀色眼睛,波光粼粼。

後來男人發了點小財,卻惹上賭,喝起酒來又打人。姨媽受不了就離婚,她還要去美國,手裏沒錢只能問家裏讨。

為這事,外公與她大吵一架,姨媽氣得與家裏斷絕關系,後來發了跡,也再不往來。

後來一次,張母去找姓顧的拿姨媽的陪嫁,順帶見到了那家的孩子。髒兮兮衣服,黑黑的臉,呆呆傻傻,像個土豆。

姓顧的打起他來像是指揮交響樂,動靜分明。先站起身,踹一腳,再走到櫃子邊,裝作翻找東西,又打一下,最後兩手一攤,笑嘻嘻說,沒了,嫁妝他全賣掉了。那孩子被打慣了,不吭聲也不反抗,就埋頭趴着,土豆崽子長在地上。

張母出來的時候,那孩子也坐到門口,鼻青臉腫,像個沒事人一樣在看書。

張母道:真的被打傻了,反正我再也不去那種地方了。我好好的一件羊絨大衣,都被釘子勾破了。”

“誰管你的衣服。”張懷凝痛心疾首,道:“那個孩子還很小,你有沒有想過他要怎麽生活?他可能會死的。”

“他要是真死了,那實在是哦彌陀佛,謝天謝地。”張母道。“總算和賭鬼沒有一點關系了。”

張母是開着公放,張父聽到了插嘴道:“你這話說得太刻薄了,菩薩會不高興的。死是肯定死不了的,最多就是被追債砍個幾刀。是男孩,那沒事的,不至于被賣去當童養媳。”

張父自顧自笑了,覺得這個玩笑開得很俏皮,“你別管這種人了,你現在最要緊的親戚是你舅舅,有空多去走動一下。”

張懷凝挂斷電話就想笑。人啊,既蠢又壞,就會顯出滑稽相。張家父母嫌貧愛富,挑挑揀揀。難道別人就不挑他們了?

舅舅的消息靈通,根本不用她去賣乖,隔天就主動打電話,道:“謝謝你幫我跑了腿,我想你有話對我說吧。今天你什麽時候比較方便?我讓司機來接你。”

舅舅家的好處是有條邊牧。壞處是這條狗總讓她想起母親丢過的臉。

那時候張懷凝的女兒剛滿周歲,張母就借着這個由頭走親戚。舅舅舅媽都喜歡孩子,一連送了很多禮,還特意把舅舅的媽媽傳下來的繡花被面絞了,拿來給孩子做衣服。

舅舅想去探看她女兒,張懷凝卻推脫了。

舅舅看穿她的心思,便道:“你一直和我們保持距離,是因為看不上我,你覺得我是個犬儒的人。不過在一個犬儒的時代,順應時代生活,也不是什麽壞事吧。”

張懷凝笑道:“這種解釋就夠犬儒了,把個體的選擇歸結為環境的唆使。”

舅舅只是笑而不語。

忽然,張母探頭過來,她不懂犬儒,卻自以為很懂男人。男人,社會的棟梁,家庭的主宰,聊着深刻的有意義的話題。張懷凝既然能和舅舅聊得火熱,她又憑什麽要和舅媽說話?她這種老媳婦尤其看不起舅媽這樣的小媳婦。

于是張母猛地插話,道:“在聊狗啊?你們還管狗叫犬啊,這麽古風?” 張懷凝心如死灰,發現母親甚至不會用‘複古’這個詞 。

張母還渾然不覺,道:“我也很懂狗的。你們這條犬品種蠻好的,是牧羊犬嗎?多少錢啊?聽人家說賽級犬要好幾萬呢。”

舅舅原本喝水,表情空白了一瞬,張懷凝是她父母的親生孩子這件事,對他好似天方夜譚一般。他的手一滑,水就灑在褲子上。

還是舅媽笑着接話,道:“是的呢,這條是邊牧,不過不是賽級犬,是他撿來的串串。“

“那不就是雜種狗?”話音剛落,連狗都在瞪她。

“它很聰明還會轉圈呢。來,寶寶,表演一下。”舅媽的手背在身後,左手正絞着右手的袖子。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張母興致勃勃看邊牧表演,時不時點評一番。舅舅和張懷凝則沉默着,面面相觑。

狗累得伸舌頭喘氣,人也尴尬得臉僵。這時,舅舅家趙阿姨過來,端了盤削好的梨招待。擺盤很精巧,中間還插了朵紙傘。

舅媽立刻道:“辛苦了,下次不用這麽麻煩了,你去休息吧,昨天忙了一天。”

張母不屑,待人走後,立刻擺出她那當家主母的派頭,不理睬舅媽,只對舅舅,道:“你太太大概家裏底子薄,之前沒使喚過人。她對你們的保姆太客氣了,這樣可不行,那種人要蹬鼻子上臉,對他們太好,不做完應該的份額就偷懶跑掉了。其實我有很多經驗能分享,下次我來教你,就要狠狠給他們豎規矩。”

舅舅笑了一下,完全裝作沒聽見。而張懷凝臉色已變。

舅舅舅媽何等角色?見微知著,洞若觀火,憑這一句擺闊的瞎話,就該明白張家在走下坡路。

首先,舅舅家雇傭的是管家,統管房子裏的家務活,不必事事親為,必要時花錢雇傭保潔團隊就好,否則這麽大一套房子,怎麽可能靠一個人做完?

管家簽的是長期合同,在房子裏有單獨的房間,舅舅舅媽一離家,就由她看管着房子。她在家裏的地位甚至比張母這個遠親要重。而張母說的是鐘點工,做完固定的時間就走人,所以她不得不全神貫注緊盯着。

張家已經請不起長期的保姆了,所以張母說的全是臆想。大概是從電視劇裏看來。她脫離現實太久了,已經沒有實感了。而他們家在近郊的別墅也早就賣了。

果然舅媽來送別,道:“以後你一個人來就好,我們家沒節目能表演了,犬儒辛苦,犬也累。下次只能讓你舅舅跳火圈了。”

“舅媽你真是太好一個人了。”張懷凝哭笑不得,羞得面紅耳赤。

“有句難聽話我也直說了,你最好早做打算。你爸媽的財産你要快點接手,本來就是你的東西,別讓他們敗光了。錢倒是一回事,就怕老年人覺得自己有本事,拿着錢瞎鬧,容易惹事。如果你不方便開口,可以找長輩代你處理。”

這個長輩是誰?還能有誰?可要是委托他出馬,她那壞爹蠢娘還能善始善終?沒必要憑白落個把柄在舅舅手上。張懷凝裝傻不應聲。

到了舅舅家,一切如故。舅舅在,舅媽在,狗也在,就是他們的房子不再。連着幾天暴雨,未曾想他們的別墅也一片汪洋。

“一直下雨家裏滲水,電梯壞了,問了維修工,打包價五萬塊。某人舍不得這錢,擺着胸脯表示,小小電梯,不在話下,他要親自動手。挺好的,雖然電梯沒修好,但是給家裏裝了個室內噴泉。”

張懷凝道:“五萬塊确實不便宜,也只有我媽不拿錢當錢,她之前還說六百萬是個小錢。”

“六百萬是個小錢?”舅媽笑道:“你媽這麽豪橫,我改嫁過去算了,順便打打零工,貼補一下家用。”

“你媽這樣的人,她說的話應該倒過來的聽。她說好,必然不好。就像是她說不錯的檀宜之,很不象樣。見到你表哥了吧,感覺如何?”

客廳裏所有實木家具都搬在門口曬,狗在水裏滿地打滾,舅舅坐在一把塑料凳上,徒勞地勸阻着。

“我就是為這事來的,舅舅對我到底有什麽打算?何必對我的私事這麽上心?”

“有能力的人的私生活,我一直很上心。每年新年聚餐,我都會讓公司的管理層把配偶帶來,對配偶的品味也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格。我覺得你很有潛力,應該找一個好的賢內助。檀宜之不行。”

“他哪裏不行了?”

“按規矩辦事,套在框子裏的人。他幹的那行,外人擡頭仰視,肯定覺得光鮮亮麗。你不會不知道底細,現在你對他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他那套房子上了多少杠杆?我買都要猶豫好久,小心他還不上貸牽扯你。”

“舅舅果然什麽都知道,那你喜歡楊浔?”

“一般般,你喜歡楊浔,那我肯定支持。你不喜歡,我再給你介紹個更合适的。”

“舅舅你太關心我了。可真的請你放我一馬吧,我對男人不太感興趣,只想做好本職工作,現在很多事情變得太複雜了,我挺困擾的。他們要是真的争風吃醋,我會煩死的。”

“這算什麽啊,好漢才娶九妻呢。你這才兩個,乙女游戲都四個備選呢。”舅舅似笑非笑,有心揶揄她,“關鍵不在男人,關鍵在你。你的人生什麽最重要?”

“好好做醫生。”

“對啊,既然都有明确的目标,何必為無關的事煩心。男人圍着你打轉就轉吧,那是他們的自由。你真正要放在心上的是職業前途。這幾年,你在醫院裏頂格也就是升個副主任。為什麽不跳出來看看?天地廣闊啊。”

圖窮匕首見,舅舅終于挑明他的真實目的。遞上一本彩頁的宣傳冊,介紹一家籌備中的神經醫學中心,更直白點說,就是私立的專科醫院。宣傳冊上把醫院介紹得盡善盡美,儀器先進,人員專業,一看就是針對特定人群的高端醫療。

舅舅道:“我想讓你當副院長,先開一百萬的年薪,到手應該在八十萬左右,這個價位怎麽樣?”

“便宜了,市面上我這種級別的醫生,應該在一百五。”張懷凝故意刁難他。

舅舅不接話,反對着舅媽調笑道:“是吧,我早就說她有跳出來的心吧?價位了解得這麽清楚。”

他又轉向張懷凝,反将一軍,道: “一百八十萬,如果你能把楊浔捎帶來,他的錢再另算。這不是全科醫院,人員要精簡,到時候會再請個院長當牌面,但具體事務肯定由你負責。我不喜歡管理層太臃腫,你可以直接向我彙報工作,我盡量給你自由。”

真是老江湖。他的理想價位應該是兩百萬。張懷凝思忖,不但落了下風,還平白給他省錢了。

“承蒙厚愛,舅舅你也太費心了。不必麻煩了,我這人最怕麻煩了。我不會去私立的,現在的生活我很滿意。”

“別急着拒絕我,來日方長。人的想法是一直會變的。”

公對公,私對私,談正經事時端得四平八穩,疏離的圓滑,狡猾的冷淡,是他這個地位的人的常态。

如果他不是正坐在一片汪洋裏,卷起褲管,看狗扒拉地毯,張懷凝會更尊敬他些。

他手裏還捏着個爛糟糟的玩具,盡量不沾水,解釋道:“這是它的阿貝貝。丢了,他會裝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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