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善後

第025章 善後

禦林軍行動迅猛,搜完東屋又直沖西屋。

韓升背手而立,閉着雙眼,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可即便如此,也沒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些什麽小動作。

他是梁懷琛登基之後親自從禁軍中提拔上來統領禦林軍的,向來不茍言笑,辦事利落,說一不二,被人稱作是“鐵面無情”。

如果說暗衛是在暗中替皇帝調查一切的,那他便是皇帝明面上鏟除異己的那把刀。

沈南迦在還未出閣時便對韓升這人早有耳聞,是個實實在在靠本事吃飯的人,忠誠,但過于忠誠。

謝祈昀* 被下人擡進了屋,坐在椅子上,兩眼空洞地盯着地面,嘴裏只會沒完沒了地念叨着“完了”兩個字。

“侯爺冷靜些吧,”沈南迦倒了杯熱茶遞過去,其實她很想直接潑上去,礙着自己裝出來的賢惠形象還是忍住了手。

“沒聽韓将軍方才說的嗎,這事是以昌國公之子為首的,要查也定是從昌國公府查起,可從昨夜到現在這麽長時間了,都還傳出什麽昌國公府抄家的消息來,想必也是沒搜到什麽證據。”

“只要找不出東西來,便不會有事。”

聖上不會随意處決誰,除非是有什麽切實的證據。

見謝祈昀短暫地停下了念叨,似乎是把這番話聽進去了,她又接着道:“當務之急,是需要侯爺先去請旨面聖,以防昌國公把罪推到我們頭上。”

畢竟他兒子現在還是個糊塗鬼搞不清狀況,昌國公是舊臣,自是會拿着這點想盡辦法脫罪。

被沈南迦的一番話點醒,謝祈昀終是一口氣又活了過來,急急忙忙站起身去換官服。

“是,是,對對對,更衣更衣,我立刻去面聖。”

“侯爺,”沈南迦又冷聲叮囑,“不管聖上問什麽,你只要咬死了說一概不知情的說辭便好,最好把他之前那些大罪小罪的折子都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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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釘死謝祈哲的罪,侯府便可保。”她着重強調了後半句話。

那些折子留在手裏,早晚是要生事,不如成這個機會交出去了好。

話她是已經說了,想不想的通,願不願意做,這就得看謝祈昀自己怎麽想了。

約莫着又過了半炷香的功夫,禦林軍終于是搜查完了。

沒搜出什麽東西,這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韓升聽手下彙報完,睜開了眼,向着沈南迦恭敬地拘了一禮,“侯夫人。”

沈南迦含笑欠身,“韓将軍辛苦了,妾身準備了些茶點,将軍可要留下來吃盞茶?”

“不必了。”韓升面無表情地回絕,“在下還趕着去下一家,今日叨擾,還望見諒。”

“韓将軍是為聖上辛勞,與侯爺都是為了朝廷效力,自然是彼此各有諒解的好。”

沈南迦不忘說了些好聽話。等到那烏泱泱的一隊人離開之後,立馬沉下臉色。

她叫來小厮,吩咐道:“閉門謝客,小門也都關嚴實了,侯爺沒回來之前不得開門,誰也別叫進來誰也別想出去。”

“各院把各院的人都看好了,該做什麽做什麽,不許宣揚亂傳。”

一連囑咐完,那小厮卻沒動,猶猶豫豫地邁不開腳。

“怎麽?這侯府終究是姓謝的,我就這麽支使不了你們?”沈南迦冷冰冰地盯着他,這府裏的人真是跟他們的主子一樣愚蠢,連情形都看不清楚。

“小的不敢,只是老夫人那邊?”

沈南迦倒是忘了這茬,謝老夫人沒麽多年掌家自是明裏暗裏打壓她的威嚴,也怪不得沒人聽她的話。

她控制不住翻了個白眼,“老夫人病卧,不許叫旁人去打擾,尤其是四房嬸夫人。”

見他還在猶豫,沈南迦也懶得再多說廢話,“你只管放心,出了什麽事我來擔,等侯爺會來你一一如實說便是。”

小厮這才點了點頭,心裏有底地跑去做事了。

光是這些還不夠,沈南迦又暗自囑咐雲棧,“去知會木青,周圍都盯緊了,不許少什麽東西,也萬不能多了什麽東西。”

等到把這亂成一鍋粥的侯府安頓明白,天色已經見黑了,沈南迦又馬不停蹄地去了慈壽堂。

按理說,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謝老夫人早該出來了,即便是病着,也全沒有坐視不理的道理。可她就是一反常态的安靜,一直悄聲靜默到了現在。

還沒踏進門,沈南迦意外地先撞上了從慈壽堂迎面而來的小四房顧氏。

“二嫂嫂。”

“四弟妹這是從母親那兒來?”

“是。”顧氏點了點頭,緩緩說道,“下午來向母親請安,正巧撞上官兵搜查,就一直侯在這裏了。”

她說起話來溫聲細語,端莊得體。

緊接着,原本微俯着的頭揚起,對上沈南迦的視線,“四嬸嬸先前來過,母親病體未愈,我便擅自做主把人打發走了。”

沈南迦明了,怪不得慈壽堂如此安靜,原來是顧氏在這裏斷絕了一些麻煩的發生。

她會心一笑,“有勞四弟妹了。”

顧仙蓉點頭,“應該的。特殊時期當應特別處理。”

終究是世家大族出來的女子,看的要比旁人更清楚些。

繼而顧仙蓉又提醒沈南迦,“二嬸嬸正在裏面陪母親說話呢,嫂嫂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沈南迦扯了扯嘴角,“哦?向來是雷打不動的二嬸嬸竟是在這時候來了。”

可見來者不善啊。

顧仙蓉明白她的意思,應和道:“畢竟現下動蕩不小。”

有混亂在的地方,那些暗地裏的小心思也更多些。

沈南迦搖着手裏的扇子,展顏一笑,“我從家中帶了些新鮮的梅子來,聽聞四弟妹擅制青梅酒,改日我差人去你院子裏送些。”

“多謝嫂嫂,等來日釀好了酒便請嫂嫂來嘗。”顧仙蓉欣然接受。

擡起扇面掩着半張臉,沈南迦靠近了幾分,輕聲在她耳邊耳語,“東碼頭近日走貨不安全,多匪賊,官府正查得嚴,最近還是休息幾日吧。”

謝祈闵行商,貨物常走東碼頭,但如今的商市都不景氣,但凡是生意好一點的商人都會跑些沒名目的東西,這消息是她從大哥哥那裏聽來的,告訴顧仙蓉,也是想讓她回去提醒,小心家裏的一些生意被官府查到。

顧仙蓉愣了愣,“嫂嫂為何告知我這個?”

沈南迦只是輕笑,“謝你那日替我說話。”

其實不止那日,還有前世,她在大雨中罰跪時莫名丢在附近的傘,祠堂窗邊的護膝,還有送給她未出世孩子的第一個金鎖。

顧仙蓉從來都不是表面上那個不聲不響的人,她們是一樣被關進這裏的鳥,只不過她比自己幸運些,有個愛她敬她的丈夫。

“我知你不願牽扯進這些,信與不信在你。”沈南迦并不在意她今後會不會站在自己這邊,只是相信她不會站在對面。

都是一樣的受害者,又何必再去為難對方呢。

謝祈昀進宮面聖整整兩日才回來,沒有其他的什麽消息跟着傳出來,但他自回來,便把自己關在了清風齋裏,誰都不見。

“我看夫人還是回去吧,侯爺怕是不會想要見到你呢。”

侯府就這麽大,消息不會是死的,沈南迦早就知道蔣依媛趁着她回娘家的這段時間重新又獲得了謝祈昀的寵愛,只是之前一直忙着,也就把蔣依媛忘到了腦後。

現下見到她這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臉,才對這人又有了些熟悉感。

複寵這事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沈南迦并不意外看見她,只是如今的自己已經沒必要再跟蔣依媛唯唯諾諾的了。

“想不想見不是你說了算的。”

蔣依媛瞪着眼睛,“今日你可是好生威風啊,這侯府終歸是老夫人掌家的,等侯爺知道你今日的所作所為,看他不好好教訓你。”

沈南迦轉過身面對着她,眼神從上到下打量着。

她穿了件粉色的衣裳,布料輕薄,勾勒出傲人的身體曲線,臉上塗了不少脂粉,眼尾和面頰都着重了紅,發髻松散,鬓邊垂下來幾縷,未帶珠飾,唯有耳邊一朵嬌豔的花朵,人比花嬌,也比花香。

整個人都散發着春天的味道。

“你心裏就只想着這些事?”沈南迦突然揚起唇角問道。

蔣依媛原本準備了一肚子打壓譏諷人的話,卻被她突如其來的這麽一問,問懵了,“你什麽意思?”

只見沈南迦上前幾步,縮短了她與蔣依媛之間的距離,一步又一步,越來越近。

蔣依媛被她晦暗的眼神盯得打了個寒顫,不由自主地想往後退。

沈南迦卻扣住了她的肩膀,湊到面前。

蔣依媛就這麽被一雙手牢牢地扣在了原地,想起之前雲棧甩開她時的力道,這才意識到沈南迦的身手又怎會比雲棧差,後怕地吞了吞口水。

“你,你做什麽?”聲音發着顫。

眼前的人比她高出半個頭,她不敢直視沈南迦的眼睛,只得平視,慌亂地看着那精小白皙的半張臉,水潤飽滿的紅唇。

沈南迦擡手,勾起她的發絲,把玩似的在指尖上繞了兩圈,順着她的耳廓挂上去,又輕柔地撚去纏在青絲之上的柳絮。

“我沒什麽意思,也不想做什麽。”

她微揚的聲音帶着些說不明道不清的笑意,“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腦子裏別只想着些什麽情啊愛啊的,多想想什麽時候該作,什麽時候不該作。”

說罷,她退開身,動作輕敏,連衣袖都沒沾上半分蔣依媛身上的脂粉氣,就好像方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蔣依媛也不知道聽沒聽懂這番話的意思,就那麽表情扭曲地在原地愣着了,直到盛子從裏面出來傳話才有反應。

她好像這時候才想起來生氣,憤憤不平地跺了跺腳,看到盛子,又趾高氣揚起來。

“夫人放心,這番話我定是會一字一句如實說給侯爺聽的。”

蔣依媛丢了個傲慢的側臉給沈南迦,拎起裙擺便要進屋,卻不曾想,直接被盛子攔在了門外。

“蔣姨娘請回吧,侯爺今夜要處理公事,叫小的告訴您好生休息,改日再去鳳仙居看您。”

“什麽?”蔣依媛提高了音調,“叫我回去?那她呢?”

她指着沈南迦。

盛子低着頭,沖沈南迦做了個“請”的手勢,“夫人請進,侯爺正在等您。”

蔣依媛難以置信瞪圓了眼睛。

謝老夫人告訴她,侯爺只是對沈南迦一時興起,只要趁她不在時把寵愛奪回來就好,可為什麽,為什麽她回來後,侯爺對她還是要比自己重視。

為了見謝祈昀,她還特意用鮮花汁沐浴,化了他最喜愛的妝容,憑什麽就這樣打發她回去了,還是在她和沈南迦之間選了那個賤人。

“憑什麽見她不見我?”她越想越不服氣,登階便要往裏闖,“郎君,郎君,我是媛兒啊,你不想見媛兒嗎?郎君!”

盛子又叫來幾個人,把蔣依媛堵了個嚴實。

他板着臉,眼裏湧現些煩躁,口中還是那句話。

“蔣娘子,侯爺在忙公務,請您回鳳仙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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