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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不如獨占

許瀾青看着那只伸到眼前的手, 白皙修長,手背上纖細脈絡帶着點說不清的風情,懸在半空中像一朵待人采撷的芙蓉。

小時候這只手經常被他攥在掌心。過馬路, 去游樂場,送她去不願意參加的興趣班。後來她漸漸長大,彼此間自然畫出一道界限。

在他出神的時候, 她的手變成枯萎的花,一點一點凋零。她眼裏的失落一閃而過,轉身欲走,被許瀾青一把握住手腕。

“自己要去哪?”

“你不是說去買照相機嗎?”她看着前方,興致也不像剛才那麽高, “你不理我那我不就只能自己走。”

他失笑, “我何時不理你了。”

他帶着她往出走, 依舊是握着她的手腕。這好像是長大之後他們之間最親密的接觸, 哦,不對,最親密的應該是剛才那個意外的擁抱。

魚江晚随他走了幾步, 心一橫想抽出手腕去抓他的手, 破罐子破摔想不如就借此機會試探一下他的底線。這樣想着,她動了動手腕,許瀾青十分配合地松開手,然後緩緩向下——

牢牢牽住了她的手掌。

心髒在那一瞬間不争氣地猛烈跳動, 嘴角像是有自己的意識彎了起來。

他的手要比她的大一些, 幹燥溫熱地将她包裹住, 無聲彰顯着安全感。

“還記得你小時候不想去興趣班嗎?每次都是這樣牽着你去上課。”

因為各種原因, 到許家後原來的學校也不念了,許茉凝為她換了最好的學校, 師資力量不用多說,學生也卷到不行。

身邊每個同學都全面發展,于是她也開啓了各種興趣班藝術課的道路。

那時他就這麽牽着她的手哄她去上課。就像現在這樣,掌心對掌心,手指并攏相扣。不是十指緊扣,現在他仿佛還是牽着一個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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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江晚嘆口氣,“你就不能說點別的。”好不容易有一點點進展,就非要這麽破壞氣氛。

到了車旁,許瀾青笑了一下,松開手為她打開副駕駛車門,“很欣慰你健康地長大了。”

謝水塵回來一個星期,幾乎是足不出戶。天天在家不是打游戲就是刷劇,顯然并沒有将停學放在心上,而且過得還挺惬意。

許茉凝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想找個機會跟他聊一聊,謝水塵卻理都不理她。是的,他跟家裏另外三個人都可以有說有笑的正常相處,唯獨不理自己的媽媽。

在商場上殺伐果決的許茉凝,忽然有些束手無策。許瀾青看在眼裏,安慰她會找時間跟他聊一聊,讓她放寬心。

這天吃過晚飯後,許茉凝對謝水塵說找個地方玩一玩,他充耳不聞,抱着手機直接回了房間。沒過多會兒門被敲響,他躺在躺椅裏頭也沒擡,懶洋洋地說了聲進來。

許瀾青推門而入,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他玩游戲。激烈的電子音效在房間裏回蕩,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時動時歇。

許瀾青始終保持着安靜,可架不住氣場太強。被那一雙眼睛盯着總是下意識想要反省

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事。

最後謝水塵先憋不住,手機往身旁一丢,擡起頭,“我媽讓您來當說客?”

“你有什麽事是需要被我說服的?”

他默了默,沒吭聲。

許瀾青側坐在椅子上,手肘随意搭着扶手,表情和語氣都十分放松,“我來是想告訴你,跟你打架那位同學在你回去上課後,會當衆給你賠禮道歉。”

“你怎麽知道?跟我爸聯系了?”謝水塵先是一怔,接着無所謂地扯扯嘴角,“道不道歉又能怎麽樣。以後他還是會找茬嘴賤,故意惹我。”

他在宗城讀的是最好的國際學校,學生家裏都非富即貴,自然也就造成了各方面的攀比。跟他打架的那個男生從學習到家世哪一點都比不過,只能罵他沒有媽來攻擊。

“我有辦法讓他賠禮道歉,自然就有辦法讓他以後都不敢惹你。”許瀾青起身走到他面前,身影遮住燈光,壓迫感将他籠罩,“你現在十六歲,可以沖動,也可以一言不合跟同學動手。等你明年後年或再大一點,做事就要開始動腦子。武力不能解決的問題,那就靠權力,能理解嗎?”

謝水塵怔怔地看着他,有些懵懂地點點頭。

許瀾青看出他其實沒完全明白,或者說只懂了字面上的意思,不過沒關系,身處他們這種家庭,以後只會見識得越來越多。

他不是在教唆謝水塵用家庭背景來欺負人,只是讓他知道如何反擊那些與他同樣有家世背景的頑劣貨,對付那種人,他一向不主張什麽光明的手段,畢竟他們本質上就很陰暗。

話說到這裏,許瀾青适時打住。轉而問:“明天我跟朋友約好去玩賽車,你要不要跟我去?”

聽到賽車兩個字時,謝水塵眼眸一動,明顯是有興趣的。可是小孩子剛被教訓完,難免有情緒,故意別扭地說:“明天上午我要參加婚禮。”

參加婚禮?

許瀾青思量片刻也沒想到他自己能去參加哪個人的婚禮,但也沒多問,只說:“你要是去,我就等你下午一塊兒過去。”

“那好吧。”他裝作勉為其難的樣子,“我去。”

結果第二天早上許瀾青來到餐廳,看見謝水塵穩穩當當坐在沙發上,神情專注地抱着手機。

他挑挑眉梢,“你幾點去參加婚禮?”

“正在參加。”他說着,順手随了兩張表情包做賀禮。

□□群裏熱鬧非凡,喜慶的表情包以看不清的速度嗖嗖刷過去。許瀾青搖搖頭,暗忖自己跟不上時代了。

魚江晚從房間出來,就看到他們一個坐一個站在那相對無言。

“你們在幹什麽?”

“看他參加婚禮。”許瀾青看她的裝扮,不由問,“要去電視臺?”

“眼睛已經完全好了,再不去實習期都要過了。”

他點頭,“先不要自己開車,讓司機送你過去。”

“好,那我先走了,拜拜。”

這幾天在家修養的時候,已經跟老師做好了節目策劃和方案。一切準備就緒,魚江晚馬不停蹄跟時今安敲定拍攝時間。

剛好他今天休息,于是下午她跟同事一起到了他家裏。

與上次來的時候不同,如今院子裏長滿了各式色彩鮮豔的花朵,翠綠雜草點綴,倒是有種草長莺飛的勃然與唯美。

時今安穿着一身雪白的太極服走出來,燦爛的陽光在他肩膀跳躍,輕薄有垂感的布料更加修飾身段,讓他看起來身姿格外挺拔,如同一顆青松,孤傲不羁。就是那張清秀的臉上仍舊沒什麽太大的表情。

經過簡單的交涉,拍攝地點就定在他家的院子裏。這是時今安的要求,嫌出門麻煩。

其實他們來的時候已經選好了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配上潇灑飄逸的太極拳再合适不過。

等到拍攝開始,時今安打出第一個動作,他們心裏的芥蒂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鳥語花香的庭院裏,他一襲雪白練功服姿态凜然地啓勢發力,動靜結合剛柔并濟。猶如一只漂亮的丹頂鶴在百花從中舒展着翅膀,潇灑肆意。

魚江晚靜靜看着攝像機,第一次有一種片子還沒開始播放就會火的預感。

拍攝結束後同事還有其他事情要去做,留下魚江晚補錄采訪。時今安這個人話少得可憐,拍之前一共也沒說上幾句話。大家都看得出他是在耐着性子配合,所以采訪留在了最後面。

“進去說還是在這裏?”

魚江晚用手遮住陽光,“去裏面吧,外面有點曬。”

時今安沒說什麽,轉身走了進去。

來了兩次,魚江晚終于有幸走進這扇門。跟想象中的差不多,老式格局,裝修也很簡單,可環境卻安靜舒服。

架好設備,也準備好了筆和本子,一杯茶放到了她左手旁的邊幾上。

“謝謝。”

時今安在旁邊那張椅子坐下,問:“眼睛好了?”

她放下茶杯,沖他笑了笑,“好了,我還擔心留疤呢,恢複得很好。”

“嗯。”

寥寥幾句後言歸正傳。

時今安意外的說了很多,太極拳的歷史,發展等等,他從五歲開始,練了二十一年。

原來他今年二十六歲。

這次采訪比預計的還要長,差不多聊了兩個多小時。幾乎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是他一個人在說,簡直令人不敢相信。

然後魚江晚得出個結論:這人估計有點社恐,熟悉之後明顯好多了。

她心滿意足,連收拾設備都輕快了不少。

已近傍晚,天色越來越長,這會兒殘陽墜在天邊,日光茍延殘喘。

背上雙肩包,她的手機響了一聲,是許茉凝發來的信息,說晚上去吃omakase日料,讓她下班直接過去。

“這裏好不好打車?”如果不行就只能叫快車了。

時今安問:“你去哪裏?”

“子書路那邊的日料店。”

他看了眼時間,“我去接表哥下班,順便送你過去吧。”

她高興地笑了笑:“那太好了,謝謝啊。”

“你先等一下,我去換個衣服。”他轉身回了房間。

魚江晚喝了口涼茶,走到窗邊去看外面的景色。日落西山,幾只蝴蝶在花叢中翩翩飛舞,一只小奶狗在院子裏覓食,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電話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阿姨告訴你去子書路吃飯了嗎?”是許瀾青。

“她跟我說了。”魚江晚忽然靈機一動,如果他們順路就不用麻煩時今安了,“你和水塵在一起嗎,你們到哪裏了?”

“還有兩個路口就到了。”

“這麽快啊,還想說如果順路過來接我一下呢。”

時今安換完衣服出來就聽見她的話,以為她不用自己送了,頓了一頓說到:“我都換好衣服了,你到底要不要坐?”

魚江晚還沒來得及回答,電話那端許瀾青聲音低沉,冷冰冰問到:“什麽換好衣服?你在哪裏?”

今天賽車開得很過瘾,謝水塵總算是高興了一把,回程的路上跟朋友吹牛嘚瑟,放松到腳都差一點搭到中控臺上。

直到許瀾青問完“你在哪裏”,臉色毫無預兆地沉了下去。車內氣壓似乎都變得低沉壓抑。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擺正身體,慢慢坐直。

魚江晚毫無察覺,說:“剛做完采訪。那你們先去,我一會兒就到。”

通話結束,聽筒裏一陣安靜。許瀾青摘下藍牙耳機扔到水杯架裏。啪一聲,驚得謝水塵肩膀都跟着一抖。

一路無聲到了日料店,許瀾青讓謝水塵先進去,然後将車停在前門的停車場裏,就這麽坐着沒下車。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去,雲彩霧蒙蒙一團聚攏又緩緩飄散,月亮欲拒還迎地露出半張臉。

沒一會兒,許茉凝的車開了進來,停在旁邊的車位。她拉好手剎開門下車,走過來敲敲玻璃窗,“幹嘛呢,怎麽不進去?”

說話的空擋,一輛現代停在飯店正門。魚江晚從車上下來,關門時對着裏面的年輕男人笑着擺了擺手。

許瀾青這時下車,朝那邊走過去。

“晚晚談對象了嗎?”許茉凝注視那邊,在心裏給那個年輕男人打了個及格的分數。

“想知道你可以去問她。”

目送時今安的車離開,魚江晚轉身要進飯店時正好看到他們兩個走過來。她雙眸彎成月牙,沖他們揮手,“阿姨,舅舅。”

她今天穿了一條馬面裙,細腰不盈一握,上身搭了一件亞麻V領的白色襯衫,一張臉看上去冷豔又有氣質。

待走近,許茉凝自然挽上她手臂,揶揄,“你終于舍得穿這件裙子了?”

這件馬面裙出自名家之手,光上面的刺繡就花了足足一年多的時間。魚江晚喜歡得不行,之前一直放在衣櫃裏沒舍得穿。

“沒經住誘惑,實在太好看了。”

“不是為了見誰特意打扮的?”

許瀾青慢了幾步跟在後邊,目視前方,好像沒聽到她倆的話。

魚江晚笑,“還沒人有這麽大面子。”

許茉凝意味深長,“能不能和阿姨說說,送你過來的小夥子是誰啊?”

“哦他啊,臺裏在拍紀錄片,他是我一個采訪對象。”

聽罷,許茉凝轉頭對許瀾青說,“你看吧,我就說是對象。”

這都哪跟哪。

魚江晚哭笑不得,不着痕跡瞥一眼許瀾青,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從頭到尾對她們說的沒有興趣。

她收回視線,沖着許茉凝嗔到:“您不能只聽後兩個字啊。他是采訪對象也是我眼睛的主治醫生。沒旁的事。”

“那還挺有緣分。”

走到包房門前,許瀾青終于垂眸看她,腳步停住,慢悠悠問到:“所以你和你的采訪對象兼主治醫生已經熟悉到可以搭順風車的地步了?”

“他剛好也要過來這邊,順路。”

話落,他唇角掀起個弧度。有點冷,又好像藏着譏诮。

魚江晚扯扯他袖口,問:“你生氣了?”

她望着他,眼睛亮得像貓眼,水潤潤的還透着無辜。

許瀾青嘆氣,“下次再坐陌生人的車,記得把車牌發給我。不過最好不要有下次。”

現在的社會,女性吃飯被打,在公共場合被偷拍裙底,一些看似離譜的事好像變成了常态。他們才見過幾面,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知他擔心自己,魚江晚老老實實地應了句:“我知道了。”

吃飯時許茉凝送給謝水塵一雙籃球鞋,是他喜歡的NBA某個球星穿過的,上面還有親筆簽名。

處于叛逆期的男生都要面子,之前對許茉凝那個态度,現在謝水塵也不好表現得太明顯,不太在意地随手放到了一邊,只是眼珠子不聽話時不時偷瞄一眼。

大家都以為,他們的關系會因此得到緩和,誰知到家後竟然戰火升級。

起因是許茉凝想趁着謝水塵高興的時候跟他好好聊一聊。他現在長大了,可以更好理解一些事,比如他一直在意的,為什麽“不要他”而把魚江晚帶回來。

去房間找他的時候他恰巧去了洗手間,于是無意間,許茉凝看到了他跟別人的聊天記錄。

她并不知道對方是誰,但那個人說話油腔滑調,教唆謝水塵抽煙,調侃他是小處男,說等他回來還要帶他去見識見識世面。

許茉凝眉頭皺得死緊,心裏也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緒。他尚在三觀樹立時期,跟這種人接觸只會誤入歧途。

“你在幹什麽?”洗手間的門打開,謝水塵走了出來。

許茉凝回神,忍着情緒将手機遞到他眼前,“他是誰?你怎麽會跟這樣的人來往?”

“你偷看我手機?!”他臉色一冷,一把搶回電話,“誰給你的權利侵犯我隐私?!”

許茉凝知道不能跟他争吵,那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她做了個深呼吸,用盡所有耐心跟他解釋:“你手機沒有息屏,我是不小心看到的。塵塵,你不能被這種人帶偏了,他說的那些事都不是你這個年紀應該做的……”

“你早幹什麽了?”謝水塵打斷她的話,“現在來跟我說不嫌晚嗎?我就是變成一顆歪脖子樹也跟你脫不了關系。”

他将手機用力摔到床上,冷冷對她說:“有些事從你不要我那天就應該想到了!”

熱意湧上眼底,她嗫嚅到:“對不起,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是她做的選擇,在婚姻和事業中選擇了後者。那時她認為自己沒有時間照顧孩子,去請保姆倒不如讓他爸爸親自帶,還有爺爺奶奶可以幫襯。

在謝水塵看來,這都是亡羊補牢的借口,他一個字也不想聽,指着房門下逐客令,“我要睡覺了,麻煩你出去!”

第二天一早,許瀾青和許茉凝同時出門。前者去公司,而後者直接買機票去了宗城,準備跟前夫好好商量謝水塵的事情。

餐桌上只有魚江晚在吃早餐,咽下最後一口水晶蝦餃,拿上包要出門時,謝水塵從樓上下來。

蔫噠噠的,一身低氣壓,臉上還挂着兩個黑眼前。

昨天隐約聽見争吵的聲音,許瀾青說讓他們自己解決,母子間的間隔別人不好插手。

許茉凝出門時交代了幾件事情,本來以為他沒醒打算短信告訴他。既然現在撞見了,魚江晚索性說完再走。

“阿姨和舅舅都出門了。”

“嗯。”

魚江晚看了看他,“昨天沒睡好嗎?”

謝水塵呲了聲,“誰說的?”

她沒再繼續問,把許茉凝的話轉達給他:“阿姨給你留了張卡,出去玩的時候可以用。就是去哪裏要跟舅舅說一聲,不要在外面過夜……”

“行了怎麽那麽啰嗦,”他轉過臉來,眼裏煩躁顯而易見,“叫你聲姐姐還真把自己當我姐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用力捏着背包的袋子,耐心解釋,“阿姨這兩天出門有事,所以讓我告訴你一聲。”

“你當個小丫鬟還挺盡責的。”從學校到許茉凝積攢那一肚子火氣,此時此刻終于找到了發洩對象。惡語相向的暢快和肆意讓他口無遮攔,只想把所有不滿都倒在魚江晚身上,“阿姨舅舅叫得真親。你都成年了,不會想一直賴在我家吧?想霸占我媽和我舅舅一輩子,順便再分點家産走。你這個沒人要的孤兒就可以榮華富貴過一生了是不是?”

原來惡語真的像一把鋒利的箭可以把人刺穿。難堪前所未有的将她淹沒,像被人捂住口鼻那樣窒息。

魚江晚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麽表情,但她想一定不太好看。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能說什麽。因為,不論怎麽說都站不住腳,她确實搶了屬于他的位置。

“晚晚啊,你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有人打掉了捂住口鼻的那只手,讓她在茍且中得以喘息。

李嫂走過來和顏悅色地請謝水塵去吃早飯,他不理她也沒在意。

接着疼愛地摟住魚江晚肩膀将她送到門外,“乖啊,別多想,快去上班吧,讓司機送你去。”

魚江晚遲鈍地點點頭,強顏歡笑,“那我先走了。”

幾米外,謝水塵看着她笑比哭還難看的臉,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扭頭上樓了。

李嫂回到客廳,重重地嘆口氣,沉思片刻還是覺着應該打個電話出去。

房間裏,謝水塵呆呆地望着天花板,那只電子蜜蜂就在頭頂不知疲倦地飛來飛去。手機叮一聲響,對面發來一條信息問他什麽時候回去,說宗城新開了一家夜店,想帶他去玩一玩。

這人是他小時候的玩伴,家裏條件不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被家人無條件溺愛。後來初中畢業沒考上高中,家裏就托關系給他找了民辦,在那裏結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子。

謝水塵将他拉黑,把手機扔到一旁,然後閉上眼睛。也不知過了多久,頭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剛想發火,發現是小蜜蜂飛沒電自己掉下來了。

他抹了把臉。騰地翻身坐起來,也不知道自己懊惱個什麽勁兒。

“有病!”

就在這時傳來敲門聲。

他不耐煩,“進來!”

許瀾青推開門,但是并沒有走進去。站在門

口銳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才睡醒?”

“昨晚沒睡好補個覺。你怎麽回來這麽早?”外面天色透亮,平時這個點他根本不在家。

“怕你一個人在家無聊亂來,早點回來陪你。”

也不知道哪一個字像針一樣紮到他,心虛的表情都不自然,“我能亂來什麽,不怕你收拾?”

許瀾青忽然笑了一下,“一天沒出門想不想活動活動?”

謝水塵不太在意:“可以啊,反正也沒事做。”

“那好,你換身寬松點的衣服下來,我在車上等你。”

沒給他再發問的機會,說完他就關上門走了。

“搞什麽這樣神秘。”謝水塵沖着門嘟囔一句。

意料之外的,他們去了散打館。許瀾青不用說,常年在練,謝水塵也是從小就跟着私教學習。

只是他們舅甥從來沒有一塊兒比劃過。

寬闊的場地中央,一個像只初生的牛犢只攻不防,一個老神在在,像只剛睡醒的獅王,只守不攻。

許瀾青擋下來謝水塵的攻擊,一個抱摔把他撂倒地上。

砰——

他四仰八叉躺在墊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汗流進眼睛浸濕襯衫,氣息越來越粗重。

“還能打嗎?”許瀾青一臉風輕雲淡,甚至汗都沒出幾滴。

這話在此刻無疑是一種挑釁。謝水塵咬緊牙關撐着地面站起身,狼一樣看着許瀾青,腳尖用力一蹬朝他沖過去。

第一拳,揮空。

第二拳,被他輕松擋開。

他氣急敗壞地大喊一聲擡腿要踹過去,迎面卻以極快的速度飛來一拳。

耳邊似有空氣被劃破的聲音,利落有力的拳頭在距離他鼻子兩指寬的地方停住。

周遭一陣安靜,刺目的餘晖穿窗而入,無數粉塵在空中翻湧。

一滴汗從謝水塵下巴滴落。他胸腔極速起伏,喉結難以抑制地上下滑動,整個人如同雕塑立在那塊一動不動。

他深知,如果今天這場是真實的對戰,他的鼻梁骨已經斷了。

“呵。”

一聲輕笑打破死寂。

許瀾青突然勒住他的脖子伸腿掃下盤——這是他今天的第一次攻擊。

動作迅速有力,謝水塵根本無從招架,像斷了線的風筝重重倒在地上。

額頭青筋乍起,他動了動手指,全身仿佛散了架,沒有一點力氣。

奄奄一息的狼崽子再也成不了氣候。

他吞咽口水,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麽。

卻見許瀾青收起笑容,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每一個字都足夠令他心驚肉跳,“小兔崽子,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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