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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不如獨占
在關門聲中, 臺階下方兩人同時回頭。魚江晚的視線擦過時今安寬寬的肩膀,與許瀾青撞在一起。
他一步步走過來,神情平靜到幾乎沒有表情。可魚江晚卻被這樣的平靜搞得莫名心虛, 好像自己在任性妄為,犯了什麽錯。
到底氣場和心态相差太大,魚江晚被碾壓得徹底。待許瀾青走近, 出于下意識的反應,脫口叫了一聲“舅舅”。
“這麽晚把客人帶回家怎麽不讓人家進門?”許瀾青笑容和煦,話是問魚江晚,可卻是看着時今安,眼神充滿審視。
接着很快得出結論:除了性別, 從頭到腳沒有一處适合。
“不打擾了, 我拿了東西就走。”時今安對魚江晚說, “這麽晚, 我就先回去了。”
她心不在焉哦一聲。
遂想起是自己把人帶過來的,對他如何回去欠缺考慮,于是說:“這裏不太好叫車, 我送你一程吧。”
許瀾青已經走上臺階, 聽見這句話驀地停下腳步。
“不用了,來回折騰太麻煩。”時今安晃晃手裏的袋子,與她道再見。
“那我送送你。”
客廳裏明亮的燈光順着敞開的門蔓延至門口的緩步臺上。許瀾青立于臺階之上,默默看着魚江晚将時今安送出大門, 互道再見後又等他走遠才轉身往回走。
光全部鋪在身後, 他的臉在背光處寧靜且肅穆。
“不是跟莫家少爺出去了嗎, 怎麽到晚上換人了?”等她快要走到跟前, 他忽然開口。
“你不是讓我多跟人接觸嗎,這一天才兩個。”魚江晚不甚在意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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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自己的車旁, 從後座把那個裝滿娃娃的袋子拿出來,走上比許瀾青高一級的臺階,忽然轉過身,近乎與他平視,“許瀾青,你生氣了嗎?”
“沒有。”他知道她是故意為之,這些做法只不過是一種撒氣的手段。
魚江晚低聲:“好,我知道了。”
之前還會因為她坐時今安的車而擔心生氣,如今把人領到家門口他也可以一笑置之。
雖然兩次都是無意之舉的巧合,但反應卻相差甚遠。
“也是。”她笑意不達眼底,“我本來就是按照你說的做,你怎麽會生氣呢。”
許瀾青看着她面容精致的臉,看着她為了約會精心做的打扮。看着她把對方帶到家裏來,送人走時又那樣依依不舍。
以後她還會跟別人擁抱,接吻,甚至……
被牢籠禁锢的野獸瘋狂嘶吼,鐵鏈捆住的四肢在空中胡亂揮舞,急切地想要撕毀那些道德與束縛。
他默默深呼吸,尋回該有的冷靜,“你們出去玩了?這些娃娃是他送的?”
話題轉到這裏,魚江晚差一點不知道要說些什麽。該問的不問,不該問的倒是張口就來。
“娃娃機夾回來的,有問題嗎?”
“這些小成本買賣用的都是粗糙爛制的廉價娃娃,含有重金屬和甲醛,你本來就有鼻炎,不能接觸這些不知道嗎?”
她低頭看了眼袋子裏那些憨态可掬的娃娃,偏頭将問題抛給他,“那你說怎麽辦?”
許瀾青給出了很好的建議:“扔掉,你要是喜歡改天買一些好的回來。”
她知道他說得有理有據,從小家裏就不會給她買那些毛茸茸的娃娃,僅有的幾個布偶也都是不容易造成鼻子過敏的材質,通身柔軟的布料,連跟毛都找不到。
可也許是多心,她總覺得這一次許瀾青并不單單因為這一點才讓她丢掉這些娃娃。
“你讓我扔掉,是因為它們劣質,還是因為這是別的男人送我的?”
許瀾青沒有回答。只是掏出自己的手機放進她手裏,換走了那個透明的塑料口袋。
“想要什麽樣的自己選,我給你報銷。”
不,這根本不是問題的關鍵。他似乎總是在偷換概念模糊重點。手機上還有他的體溫,魚江晚緊緊握在手裏,笑着沖他搖頭,“我不要。你買的要等好久,我今天就要把它們拿上樓擺滿卧室。”
那些娃娃會不會引起鼻炎,在她這裏無從考證,她不清楚。就像她沒聽說過別人家的小舅舅會盡職盡責到什麽都管的地步。
魚江晚的倔強和反骨,在被拒絕那天似乎完全被激發出來。許瀾青清楚,她故意顯得無理取鬧只是在表達抗議,她不認同他對于她感情的解讀。
所以說,這種事情根本沒有道理可言。
許瀾青嘆口氣,妥協到:“那走吧。”
“走哪裏?”
“買娃娃。”他微垂眼眸看她,眼裏是無盡的溫和縱容,“然後把它們擺滿你的卧室。”
回到家的魚江晚連沙發都沒有坐一下,就又坐上車出了門。
夜色如水,三兩顆星墜在天邊。轎廂內昏暗又安靜,魚江晚坐在副駕駛一言不發地看着窗外。
每每在這個時刻她都要感嘆自己道行不夠,根本看不清許瀾青的态度。這也是令她惱火的原因,他看那些娃娃不順眼到底是因為娃娃本身,還是其他不得而知的原因。
按道理說,一個人在逃避回答問題的時候就已經能印證一些東西,而他剛剛回避了這個問題。
可是那天許阿姨給她介紹男生的時候他完全無動于衷。
好煩啊!
魚江晚哼了一聲,許瀾青的心,海底針。
被吐槽的人目不斜視地開着車,也不妨礙注意到她情緒的轉變。無聲彎起嘴角,問:“又哪裏不滿意?”
“那些娃娃是一個一個套回來的,直接買沒有一點樂趣和成就感。”
“你不說夾回來的嗎?”
她轉過臉來,一雙桃花眼好像布滿烏雲,沉沉地看着他,“那不是因為沒夾到才去套的嗎。不對,這不是重點好嗎?!”
許瀾青贊同地點點頭,“重點你就是
想作我。”
不過長到這麽大魚江晚一直很懂事,除了剛來時不開口說話和身體弱讓家裏操了點心,其他時候都懂事得讓人心疼。
偶爾耍耍小性子也無妨,反正他受得住。
魚江晚控訴:“誰讓你非要把人家給我套的娃娃扔掉。”
許瀾青沒有給出回應,這一次套話行動再次以失敗告終。到了環球百貨,許瀾青徑直帶她去了steiff店,一口氣買了幾十個娃娃。
他們兩個好像是剛進城的進貨商,只要能入眼的就讓售貨員包起來,搞得人家差一點以為是在拍那種看路人反應的惡搞節目。
多到實在沒辦法拿,許瀾青挑出十來個小號的娃娃拿走,其餘的讓店員安排快遞送到家裏。
從店裏出來,許瀾青帶魚江晚直接去了游樂場。
“你在這裏等我。”留下這句話,他去前臺找服務人員交涉。
今天是工作日,游樂場的人并不多,零零散散有幾對男女借着打電動的名義談戀愛。電子音效震耳欲聾,五彩斑斓的燈光将場景照得美輪美奂。
魚江晚站在門口,默默注視着許瀾青。
深藍色西裝加身,肩寬背寬,西褲包裹的雙腿筆直修長,皮帶卡住勁瘦的腰肢。站姿随性,一只手甚至閑閑搭在臺面。
可領帶系得一絲不茍,神情也足夠謙遜溫潤,總覺得是一身溫文爾雅的皮囊困住了身體裏的放浪形骸。
夠溫柔,也夠危險,讓人着迷,想撕裂那件禁欲的白襯衫将野性釋放出來。
沒多會兒,許瀾青笑着沖她招手。魚江晚心跳不穩,放慢腳步走過去。他将那一袋娃娃遞給工作人員,客氣道謝,然後拿着一個裝滿硬幣的盒子,領着她走到一個娃娃機前。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竟然要陪我打游戲?”她學他之前,揶揄到。
許瀾青松開她手腕,将盒子放到一旁,然後擡擡下巴示意她看,“你這小沒良心,我以前沒陪你玩過嗎?”
“是玩過,讓我想一想,是七年前還是八年……”
聲音戛然而止,魚江晚沉默地看着娃娃機裏面姿勢各異的玩偶,全部都是他們剛剛在steiff店裏買回來的。
“這是……”
“你不是說要夾出來的才有成就感嗎?”許瀾青拿過兩個硬幣放進她掌心,“工作人員只答應我包這臺機器一個小時,所以在這段時間裏,這臺娃娃機是屬于你的。”
魚江晚怔怔地看着手心裏的硬幣,有點涼有點硬,可是卻莫名灼得她掌心發燙。
她吶吶問:“你說給錢他們就答應了?”
“我說我把一個人惹生氣了,笨手笨腳不知道怎麽哄才好。這是能想到的唯一方法,所以拜托他們将娃娃機租給我一個小時。”說着,他投進去兩個硬幣,淡淡笑了,“所以玩完之後你要是不生氣了,它就變成了一個有功德的娃娃機。”
機械爪子找準目标慢慢下降,收攏後提起,一個娃娃跌跌撞撞掉落在出口。
咚一聲響,許瀾青彎腰撿起,可愛的娃娃在她眼前晃了晃,大大的笑臉似乎都帶上幾分讨好,“親愛的晚晚,別生氣了好嗎?”
一共十八個娃娃,最後都夾了出來。魚江晚懷裏抱了幾個,剩下的故意沒要袋子,全部丢給許瀾青。幾個手腳和尾巴夠長的打結串成一串挂在他脖子上,剩下幾個被領帶綁住,在他手裏打秋千。
筆挺的高定西裝早已穿成休閑風,白襯衫領口也敞開,慵懶痞氣橫沖直撞。街上人來人往,他泰然自若地迎接着來自各處的目光,悠哉得仿佛在海邊度假。
魚江晚歡快地走在前面,拉開一米遠的距離後轉過身,在人潮洶湧的街頭笑顏如花地看着他。
霓虹閃耀,頭頂LED大屏幕裏裸眼3D煙花忽然綻放,猶如一片金燦燦的星光墜落,将她的笑容染上一層豔麗的色彩。
“今天開心了嗎?”許瀾青在幾步之外停下腳步,問。
此時的他像一顆高大的樹,挂滿了可愛的小動物。有些滑稽,有些可愛,但絲毫不影響他的魅力。
魚江晚沒有說話,只是在原地站了幾秒,然後向他走來。近在咫尺的距離,她停下腳步,将手裏的娃娃遞給他。
許瀾青挑挑眉梢,笑了聲,順從接過去。然後下一秒,他被一個溫軟的懷抱緊緊抱住。
大屏幕裏櫻花落了滿地,被看不見的風卷起,花瓣紛紛飄向四周。人潮湧動的街道忽然變得寂靜無聲,只有她淡淡的發香證明此刻并非夢境。
魚江晚揚起臉,缤紛的燈光下,桃花眼好像盈着一層晶瑩的水霧。
“許瀾青。”
“嗯?”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他笑她問傻話,“因為你是魚江晚,因為你是我的外甥女。”
答案在預料之內,可她仍然感到失落。因為她是魚江晚,是他的外甥女,所以他有必要對她好。
這聽起來就像是一種責任,是他的義務。
她仰起臉,很深很深地看着他,“可是這樣我更喜歡你了,怎麽辦啊。”
怎麽辦啊……
她無奈又難過。不甘放棄卻又無計可施。
怎麽辦?
他如果知道就好了。
許瀾青嘆氣,回望她的眼睛,微微出神地說:“那總不能因為不讓你喜歡我,就對你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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