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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不如獨占
這件事要快刀斬亂麻, 暫時沒辦法在一起,就要先掐掉那一點點希望的火苗。而殘忍的劊子手由殺伐果決的許茉凝來做。
回家後她去敲了魚江晚的房門,先是不動聲色地打探她今天過得怎麽樣, 在得到安心的答案後舒然一笑。
“明天還要加班嗎?”
魚江晚說:“現在還不知道,不過應該是不用的。”
許茉凝看着她溫婉的面容,有那麽一瞬間好像看到了年輕時候的陳若雁。那時她也張揚明豔, 與她擠在一張床上說要報考影視學院,一起暢想未來。
不曾想到影視學院沒考上,此生只演出一場名為“隕落”的悲劇。她是女主角,從頭到尾只演她自己。
難受與傷感蜂擁而至,許茉凝愛憐地将碎發別到魚江晚耳後, 硬下心腸說:“明天晚上有個很重要的飯局, 我想帶你一起去, 記得穿漂亮點。”
似乎是頭一次這樣鄭重地通知她盛裝出席, 魚江晚不禁疑惑,“阿姨,你不會是要讓我去相親吧?”
許茉凝笑得勉強, 同她開玩笑:“怎麽會, 我巴不得你多陪我幾年。”
第二天晚上,精心打扮過的魚江晚下班後直接去了飯店。
中式裝修的包房,門口擺放着綠意盎然的景觀盆栽,進門是一扇精雕細琢的屏風, 透過镂空的花紋隐約可以瞥見人影。
偌大的紅木圓桌旁只坐了四個人。魚江晚視線掃過那位素未謀面的中年男人, 在孫螢薇身上停留幾秒, 忽然就反應過來今日這場飯局欲意為何。
她禮貌性地沖另外幾人微笑打招呼, 正要習慣性地在許瀾青身旁坐下,就被許茉凝叫住:“晚晚, 你過來陪我坐。”
魚江晚看了眼許瀾青,他沒什麽反應,連眼睛也沒擡,用行動表明她坐在哪裏都跟他沒有關系。
她不再遲疑,将拉出來的椅子放回去,笑着應到:“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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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可以容納七八人的大桌,每個位置之間都留有适當的距離。可孫螢薇和許瀾青的間隙明顯有意縮短。稍微傾身,手臂就可以碰到一起。
魚江晚默不作聲地看着他們時而交頭接耳,孫螢薇時而笑得花枝亂顫,仿佛在看一出不怎麽好笑的喜劇。演員演得賣力,觀衆卻笑不出來。
握着杯子的手慢慢收緊。今天果然不是她的相親宴,對她來說更像是一場鴻門宴。周遭歌舞升平其樂融融,她就是那個踩在玻璃上跳舞的人。
用餐途中,許茉凝和孫董聊生意聊合作,孫螢薇坐在許瀾青身旁回憶往昔。
魚江晚索然無味地咽下食物,後知後覺地想:原來他們在國外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了啊。
既然這樣,之前為何要裝作一副跟孫螢薇不熟的樣子呢。
溫水煮青蛙會讓青蛙脫一層皮嗎?魚江晚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今天的飯局會。好像身體的每一處都觸發了神經痛。
飯後,她跟在四個人身後走出酒店。窒悶的風并沒有讓她的呼吸變得暢快,因為它們将許茉凝的話清晰無比地送進了她耳朵裏。
“孫董要去別的地方,瀾青你送孫小姐回家吧。”
魚江晚轉頭看向許瀾青。好像無論什麽時候,他總是可以那樣優雅淡定,仿佛這世上能夠驚擾到他的人或事都不存在。就連拒絕她的時候,也是一派的溫文爾雅。
可如今,他要溫文爾雅地送另一個女人回家。
“那就麻煩許總了。”孫螢薇客氣地說。
魚江晚回神,悄然發現許瀾青不知何時也在看她。目光像這夜色一樣靜,幽深到清冷。
對視幾秒,他轉開視線,風輕雲淡地說了句:“不麻煩。”
庫裏南劃破黑夜喧嚣而去,留下兩道刺得人眼痛的尾燈。副駕駛不再是專屬于誰的位置,有人坐在上面笑着沖她揮手道別。
“晚晚,回家了。”許茉凝低聲喚她。
魚江晚深深地舒了口氣,笑着點頭,璀璨的街燈下,眼眸如有水霧墜入。
“好。”
每個人各懷心事,共同的是都在思考下一步要怎麽走。車內靜得針落可聞,好像無形之中豎起一道屏障。
許茉凝忽然将魚江晚的手攥在掌心,輕聲問:“想什麽呢?”
她回過神,搖搖頭,“沒什麽。”
手背上傳來陣陣溫熱,就像小時候每次安慰她心疼她的時候,許茉凝總是會這樣包裹住她的手,無聲給予濃厚的安全感。
“舅舅怎麽會答應相親啊?他不是從來都不喜歡這樣嗎?”明明打算忍着不問,可終究在各種情緒驅使之下問出口。
許茉凝頓了頓,避重就輕地說:“你舅舅眼見三十了還沒談個戀愛,孫小姐對他也有意思,不妨相處試試。再說他們在國外就認識,肯定也有共同話題。”
聽起來真是天時地利人和。別人求之不得的那位孫小姐伸伸手就能夠得到。
“這樣啊,真羨慕。”她說。
羨慕那位孫小姐可以光明正大地表達自己的喜歡,可以堂而皇之地接近許瀾青,或許還可以在将來的某一天達成目的。
魚江晚轉頭看向窗外闌珊的夜色。
掠過的樹木将裝修精致的店鋪分割成段,行人的喜怒哀樂全部融進夜色之中,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一天都經歷了什麽。
而她,只能做一名靜靜觀賞夜景的路人。
庫裏南停在孫家別墅大門前,許瀾青解開車鎖,禮貌性地跟孫螢薇道別。
她解開安全帶卻一時沒動,看了看他試探地問:“要不要上來喝杯茶?”
這跟吃飯不一樣,進家門是進一步的邀請和試探。
安靜幾秒,許瀾青為她打開副駕駛車門,“抱歉,我想孫小姐家裏的茶可能不太适合我。”
自那場飯局後,魚江晚和許瀾青連續幾日幾乎沒有在家碰過面。早上她起床時他已經出門上班,晚上他回來時她已經躺下睡覺。
魚江晚不知道許瀾青是不是在有意躲開她。但是她在心裏已經認定了這個事實。她記得清清楚楚,去度假別墅時許瀾青說過不會跟孫螢薇有任何發展。
現在呢?
憑什麽只有她一個人在這裏傷心難過?!
“因為你對他是單箭頭,所以難受的只有你。”蘇念從辣鍋裏夾出油汪汪的牛肉,如是說。
所以先愛的那個人注定是卑微的。
魚江晚戳着碗裏的調料,低聲說:“那我不要喜歡他好了。”
如果一段感情,不,沒得到回應所以應該算是半段。
如果半段感情只會帶來負面情緒,或許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蘇念嗤笑:“你做得到嗎?”
“應該可以吧。”她擡起頭十分認真地說,“如果他能做得到不要我,為什麽我就做不到不要他?”
許瀾青有句話還是說對了,好像不用等到二十六歲三十六歲,她的想法就已經開始發生變化。
這場旅程似乎該提前畫上句號了。
火鍋店門口分別前,蘇念不放心地告訴她:“什麽事都需要時間,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魚江晚點點頭,笑着同她開玩笑,“可是你搶我的牛肉從來不需要時間。”
“這有可比性嗎?天底下沒有比吃更重要的事情好嗎!”
魚江晚笑,揮揮手同她再見,去停車場的途中路過一家樂高商店,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同一時間蘇念走去車站,路上分神給唐靜池發信息,問留在她那裏的東西是過來拿還是郵給他。
城市時鐘敲到第八下,魚江晚拎着一盒小王子的樂高走了出來,這代表着她又在認真考慮一個問題,或者對一件事情猶豫不決。而剛登上公交車的蘇念收到了唐靜池的回複:
【扔了吧。】
把那些沒有用的東西全部清理掉,然後不要回頭,繼續向前走。去追尋你想要的人生,看你想看的世界,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
然後,一同期待黎明的到來。
——找不到的東西先放下不管,過幾天它會自己出來。
就在幾天的避而不見後,魚江晚沒想到今晚會在走廊裏遇到許瀾青。
走到二樓剛轉了彎,猝不及防與要下樓的他撞個正着。魚江晚看着他沒動也沒說話,只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悄然而升。
在這一瞬間,她感覺許瀾青變得無比陌生。莫名的,那種“未來的某一天他會屬于另一個人”的感覺,如同雨後春筍以銳不可擋之勢冒了出來。
“加班了?”他問,語氣表情一如既往。就好像他們之間從來沒有碰觸過那條警戒線。
魚江晚嗯一聲,繞開他走向房間。
反正他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她去了哪裏做過什麽,她也敷衍地應一句就好。
許瀾青轉身看着她的背影,脊背挺得筆直,頭微微揚起,一副倔強模樣。
待看見她手上拎着的樂高,目光頓了頓。
“晚晚。”
将門推開一道縫隙,她頓住,偏過臉看他,“有什麽事嗎?”
有什麽事嗎?
他忽然被問住。難道問她為什麽買樂高回來?
少見的,許瀾青沉默了。
魚江晚幾不可察地彎了下嘴角,說:“既然無話可說,那就晚安了,舅舅。”
沒再給他審視的時間,她用力推開房門走進去。
咔噠——
上了鎖。
找不到的東西會自己出來,屋子漏了也可能趕上下雨。小王子的樂高拼了一半,魚江晚光榮地生病了。
流鼻涕喉嚨痛,頭昏腦漲,難受得吃不下東西,兩三天折騰下來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許茉凝看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內疚得不行,懷疑這劑藥是不是下得太猛,孩子承受不住得了心病。
偏偏也沒其他辦法,只能整日按時盯着魚江晚吃藥,交代李嫂做清淡點的食物給她。
中午魚江晚在床上昏昏欲睡,許茉凝喂她吃完藥後就這麽躺在旁邊低聲哄她睡覺。
小時候生病,媽媽也是這樣哄着她。魚江晚燒到不知今夕是何夕,撒嬌般地抓緊許茉凝手指,啞聲問:“你怪我嗎?”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也不知道是在問媽媽怪不怪她一個人活着,還是在問許茉凝怪不怪她惹了這麽多麻煩。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許茉凝輕輕幫她擦掉,嘆氣:“你又沒做錯,我怪你什麽。而且哪有媽媽會真正怪女兒的。”
是怪你的少女心動,還是怪你那份純潔懵懂的感情。
魚江晚睜開眼睛,睫毛被眼淚打成绺,無辜地看着她問:“真的?”
“只要你多注意身體就行。去年你得甲流差點吓死我,要不是瀾青打電話讓我帶你去醫院,我都不知道你在發高燒。多危險啊。”
去年,甲流?
“他怎麽知道我生病了?”
許茉凝摸摸她額頭,關心道:“寶寶你是不是燒糊塗了?當然是他看見了呀。”
魚江晚怔了怔,連忙撐着疲憊的身體坐起來,一顆心砰砰亂跳,胸口都要被撞出形狀,“你是說……去年我得甲流在家裏發燒,許瀾青回來過?!”
那個在生病時懵懵懂懂的吻,她以為是自己編制出的夢境,後來夢被許瀾青親手打碎,化作滿地狼藉。就在她心灰意冷想要放棄的時候,被告知那并非幻想。
那是真真切切存在過的事實。
許瀾青是真的,那個吻也是真的。
那日是她自作多情。原來許瀾青才是觀衆,看她裝模作樣出演一出又一出粗糙濫制的劇本。冷眼旁觀她用拙劣的演技去掩飾那點人盡皆知的小心思。
而她,才是那個表演着并不好笑喜劇的演員,讓觀衆不得不因為票價而尴尬地看完全程。
電影終于散場,結局昭然若揭。被爛片摧殘的觀衆紛紛站起身破口大罵,揚起手裏的爆米花飲料瓶用力丢過來。
目眦欲裂指責她演的什麽垃圾東西,一點也不好看,浪費時間又浪費別人精力。早早收起那點不切實際的幻想,老老實實去做自己能做夠到的事情。
夢裏雜亂無章,清晰明了的情節只有魚江晚成了衆矢之的,被爆米花飲料揚了一身。她心驚肉跳大汗淋漓,想要找地方躲一躲,可放眼滿是狼藉的四周發現根本無從躲避。
就在這時候,有人摟住她的肩膀帶進懷裏,在耳邊告訴她不要怕,有他在什麽都不要怕。
“晚晚,醒一醒。”
她臉色蒼白嘴唇發青,全身大汗淋漓卻抖得像篩子,嘴裏語意不清地嘟囔着聽不懂的話。
就像一朵經歷過狂風暴雨的百合,殘破不堪七零八落,鮮活的樣子一點點流逝。
心髒在胸腔裏一抽一抽的疼,許瀾青坐在床沿,極盡溫柔地喚她名字:“晚晚。”
“你做夢了,醒一醒。”
身體疲倦得像被打散重裝過。半夢半醒之間溫暖的掌心覆蓋在額頭上,帶來熟悉和充滿安全感的安慰。
卷長睫毛如同蟬翼顫動幾下,沉重的眼皮費盡了力氣撐開一條縫隙。
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輪廓就這樣出現。一瞬間各種情緒商量好一樣同時将她淹沒,眼淚唰一下就洶湧而出。
許瀾青的臉從模糊到清晰,又在淚水中變得扭曲。魚江晚眨掉眼裏的淚,徹底清醒過來。她轉開臉,倔強地以手背胡亂抹掉那些莫名其妙跑出來的眼淚。
房間裏一片寂靜,
靜到可以聽見她吸鼻子的聲音,靜到可以聽見他深深的嘆息。
“不要哭了。”他輕聲哄着。
魚江晚沒理他,将手臂搭在眼前,遮去半張臉。可緊抿的紅唇洩露了情緒,起伏明顯的胸腔也在訴說着此時的不平靜。
靜默片刻,響起一陣腳步聲。他離開了床邊,周遭空氣都變得稀薄。
魚江晚抿着嘴唇不發一語,也不在乎許瀾青是不是将她一個人丢在這裏。反正也不是沒丢過,反正以後總有一天會讓她自生自滅。
她閉着眼睛,努力讓自己的腦子放空。她知道自己已經退了燒,可衣服被汗浸濕,身子也松軟無力得像被車輪碾過。
只是一段被拒絕的感情,外加一個求而不得的人,至于把自己搞得這樣狼狽嗎?
之前她會想誰讓那個人是許瀾青。可現在她會告訴自己,唯獨那個人不能是許瀾青。
所以今天不論這個答案合不合心意,她都決定放過自己。
胡思亂想之際,一條溫熱的毛巾蓋住她手心,一下一下輕柔地為她擦去汗和眼淚。
“特意讓李嫂煮了營養粥,你睡好了就起來吃一點。想說什麽想做什麽都要保持好體力。”
察覺到她不再抗拒,許瀾青小心翼翼拉下她橫在眼前的手臂,重新洗了毛巾輕輕為她擦臉。
“你的身體好不容易調理好,不能再垮了。”
魚江晚始終沒有出聲,看着他一臉擔憂地幫自己擦拭,聽着他語重心長的勸導。
這些事情他做了十幾年,可如今再也沒法掀起她心裏的波瀾。
“你跟孫小姐還好嗎?”她聲音啞到吓人,語氣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許瀾青動作頓了頓,沉默幾秒才淡淡嗯了一聲。
他們跟孫家是合作共贏,當初跟孫董說的就是需要配合演一出戲。孫董沒有異議,孫螢薇也答應。
大家都知道,不管結果如何這是許家欠出去的人情,若是好事成真,那更是樂見其成。
果然最近不好的謠言慢慢消退,駕着林澗亭放出的消息,各界都在猜測許孫兩家是不是好事将近。
只是在看見魚江晚這樣的狀态後,許瀾青頭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他低估了她的執拗,也輕視了她的感情。
魚江晚忽然笑了聲,揚起一張慘白的臉問:“那她知不知道你跟你的外甥女接過吻?!”
許瀾青身子陡然僵住,向來靈活的腦筋在這一刻也斷了弦。他抓着毛巾的手指慢慢收緊,喉結上下滾動,試圖想要說什麽,薄唇翕動卻沒發出聲音。
可這些反應魚江晚看得真切,也看得見他眼裏有情緒在翻湧。原來他也做不到完全無動于衷。
同時終于可以證實,那個困擾她一年的夢,那個她以為是夢的吻,從頭到尾都是真的。
“你這個大騙子!”她掄起拳頭砸在他肩膀,難以抑制地哭出聲。
“是我錯了,你別哭。”
生平第一次,許瀾青誠惶誠恐。手忙腳亂地想要幫她擦掉眼淚,卻被她一巴掌揮開。
“不要碰我!去找你的孫小姐去!”
難受生病再加上最近心情一直不好,許瀾青隐瞞了一年的事實成了壓垮魚江晚的最後一根稻草。
情緒臨近崩潰點,她不想跟他呆在一個空間裏。憤然掀開被子想要下床,可高估了自己的體力,頭暈腦脹站都站不穩,身子晃了晃差一點倒下來。
許瀾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順勢将她抱進懷裏。
心跳聲如雷似鼓,早已分不清屬于誰。呼吸與抽泣聲交織成一張緊繃的網,稍微用力就會四分五裂。
肩膀被她哭濕一片,魚江晚掙紮着要從他懷裏離開。許瀾青只能一聲接一聲的對不起,手掌從她柔軟的頭發輕撫到後背。
“我不是故意要騙你。”
一年前他确實回來了。因為出差是家常便飯,也沒必要特意打招呼。那天是一月二十日,距離過年還有不到十天的時間,許茉凝年底都處在忙瘋的狀态,幾乎摸不到她人影,沒想巧的是李嫂那幾天請年假,家裏一片靜悄悄。
他放下行李箱,想回房間去洗澡,路過魚江晚的門口時,從虛掩的房門裏透出一絲微弱的光亮,還有難受的低吟,聽起來像是哭聲。
以為發生了什麽事,他擡手敲門,卻無人應答。他謹慎地推開門,一眼看見魚江晚夢靥似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走近了,才看清她臉色紅得不正常。掌心覆上額頭,熱得驚人。
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樣燒下去會出問題,許瀾青彎腰叫醒她,想要帶她去醫院。可不知是不是聽見了熟悉的聲音,魚江晚忽然安靜下來,迷迷糊糊睜開眼看着他問:“你回來了?”
許瀾青沒來得及回答,猝不及防被她摟住脖子親了一下,撬開唇齒舌尖闖入,一通作亂後又沉沉睡去。
她半夢半醒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留他一人在那裏愣神。唇上像被羽毛掃過陣陣酥麻,心髒也控制不住地瘋狂跳動。而最讓他無法接受的是,他因此而亂了心神。
像是清醒地走入了一片種滿罂粟的禁地,一點點風吹草動就足夠上瘾難戒,讓他漸漸變得不再清醒。
許瀾青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他身為長輩,卻對魚江晚有了不該有的情愫。理智尚存,他知道不能也不該,于是當晚連住都沒住,馬不停蹄的又離開了。
他細心地聯系許茉凝帶魚江晚去醫院,冷靜地囑咐她別提自己回來過的事。卑鄙的以“連面都沒見上怕她生氣”為借口,去粉飾自己淩亂不堪的心情。
就這樣過了一年,他以為已經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在許茉凝不斷的催促下回到北即。
可很顯然,他騙過魚江晚卻騙不過自己。
那顆卑鄙的龌龊的心,早就控制不住地為她蠢蠢欲動。
“對不起。”他說,“是我對不起你。”
可他們都知道,如今說這些已經無濟于事。事情的走向超出了掌控,甚至比他設想的更糟糕。
魚江晚眼淚掉得更兇,執拗地想要從他嘴裏要一個答案:“所以那個吻是真的對不對?”
她喘了口氣,筆直地望着他的眼睛,擲地有聲地問:“你一年都不回來就是在逃避這件事對不對?!”
許瀾青偏過頭輕輕吻在她發絲,低聲請求:“都是我的錯,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他們明明都知道他只是被動承受那個吻,這件事談不上對錯,只是魚江晚坦蕩問心無愧,而他只能選擇隐忍粉飾太平。
她心裏也清楚,可沒辦法,誰讓他拒絕了她扭頭就跟那位孫小姐去相親。
他明明答應過的!
“你欺負我。”她将眼淚全部擦到他的白襯衫上,委屈控訴,“早就知道我喜歡你,就這麽若無其事看着我在演戲。”
許瀾青拍她後背,低聲哄着:“等你病好了,我給你欺負回來好不好?”
她無法甘心。
就像走進了一個死胡同,好像已經釋然了被拒絕,可對他的選擇憤憤難平。
明明答應過她不會跟孫螢薇有發展。現在食言而肥,說話不算。她過不去這道坎。
魚江晚扯掉困于腰間的手臂,從他身上爬下來。先是仰起頭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居高臨下地看着坐在床邊的他。
十分冷靜地問:”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你說什麽都可以給我,那如果我要的是你呢?“
許瀾青沉默地回望她。看她因生病變小一圈的臉,看她哭紅的鼻頭,看她眼裏顯而易見的絕決和倔強。
好像有兩只手在撕扯心髒,妥協與堅持打得難分伯仲,只有将對方徹底打死才算善罷甘休。
風雨忽然而至,砸在窗上發出雜亂的聲音。這個季節的雨又急又突然,總是令人猝不及防。
雷聲震耳轟鳴,她吓得肩膀瑟縮,卻努力維持着冷靜。
許瀾青喉結滾了滾,緩緩開口:”在你需要的時候我永遠都會在。“
他可以違反自然法則為她下一場雪,為了跟她道歉可以去求人包下一個娃娃機,他竭盡所能滿足她一切現實的荒誕的願望,可是唯獨不包括跟她在一起。
魚江晚心灰意冷。筆挺的肩膀慢慢塌了下去。
“……是我勉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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