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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不如獨占
魚江晚好像在一夜之間長大了。她不再跟許瀾青冷戰, 仿若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與他正常相處。克制而守禮,就像從前那般。
可是他們彼此心裏都很清楚,無論怎樣努力修複, 裂開的縫隙也會有痕跡,不可能完全回到從前。
謠言還在,只是淡了一些。多嘴之徒會在讨論別的八卦時故意提起來, 然後諱莫如深一笑。不過是沒人敢在許家人面前提起,利益是流動的,大家都做表面好人而已。
莫辰偶爾還是會找魚江晚聊天。他對那些肮髒的傳聞半分不信,聽見有人提起會陰陽怪氣地怼回去。他知道魚江晚對自己沒意思,早就将那份尚未來得及言明的情愫轉換成了友情。
他問魚江晚:【你還好嗎?不要理那些不好聽的話。那些人無聊, 都是閑的。自己根本也沒多幹淨。】
她愣了愣神, 有點看不懂後面的話。不過也沒去深究, 沒必要也不在意。人多嘴雜, 職業使然讓她只關心有用的信息。
魚江晚在手機上打下一行字:【謝謝關心,我很好。】
她在床上躺了三四天,每天都是睡了醒醒了睡, 醒着的時候也沒再去想任何事, 就是把大腦放空,讓自己得到充分的休息。
痊愈那天,她早早起來去吃早飯,接着去院子裏澆花, 欣賞清晨明媚的陽光。忽然有一只蝴蝶翩翩飛過來落在她肩膀上, 好像準備在這裏安家, 無論她怎麽動它都穩穩栖息在那裏。
它的翅膀上有美麗的花紋, 可只有那麽薄薄一層,仿佛呼吸稍微用力一點都能将其吹破。她只好放下花灑, 坐到一旁的秋千上。
她不知道何時睡着的,只記得自己做了個夢。睜開眼睛時,眼前劃過一道絢麗的色彩。那只蝴蝶大概是休息夠了,打算重新揚帆起航。
她看着它飛向天空翩然而去,薄如紙張的翅膀用力扇動,越飛越遠,越飛越高。
她仰着頭,眼前只剩碧藍的天空和浮動的雲。心底莫名滋生出一種沁人心脾的開闊。
她好像也應該去看一看遼闊的世界了。
一轉眼到了六月份,魚江晚在電視臺實習結束,也迎來了即将畢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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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那天她跟老師和同事道別,感謝他們這段時間的照顧。離開前,老師給她留了自己的電話,只是簡單地說了句以後有事可以找她。
魚江晚心裏清楚這是在給她留後路。如果畢業之後想要繼續在這裏工作,老師可以幫忙內推。
她感激地道了謝,小心存好電話號碼。
她在北城傳媒學院讀播音主持專業,之前每個學期的寒暑假都會在本市或者外地的電視臺傳媒公司等地方實習,因此也結識了不少人脈。
大家紛紛開始投簡歷,為未來尋找出路,希望能動用上的關系可以在關鍵時候發揮作用。魚江晚一直很優秀,目标也很明确。卻在看着身邊的同學都忙忙碌碌時感到一絲迷茫。
她該何去何從?要繼續留在北即市電視臺嗎?
以往猶豫不定的時候她第一時間會去跟許瀾青商量。他懂得多見識廣,知識儲備極其豐富,可以很快分析出哪條路更加适合她,讓她高枕無憂地閉眼去走。
可是這次她沒有。她的人生應該由自己做決定。
運氣好的人往往在迷茫或困境時總會遇到貴人出現。之前在宗城電視臺實習的時候魚江晚認識一位同校的學長,巧合的是他們都是北即人,還出自同一位老師門下。
又到畢業季,學長與她閑聊之際透露出一個消息,臺裏正準備做一檔新的民生節目,剛好在招人,公衆號和官網都可以投簡歷,問她想不想來。
實習時魚江晚表現得很優異,大家對她的印象都挺好,投個簡歷走過場面試一下,留下的幾率很大。
去宗城……
魚江晚躺在床上,透過窗簾縫隙看挂在夜色中的三兩顆星。夜風襲來卷着院子裏清淡的花香,低頭是她枕頭被子上幹淨的清香,整個城市湧動着她熟悉的味道。
另外一個城市,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她要去嗎?
看到眼睛發酸,她緩緩拿起手機回複了對方。
六月是生機勃勃的時節,也是許多人命運的轉折點。高考中考畢業都集中在這一個月,有人對未知的相聚充滿期待,有人為離別做好了準備。
吃散夥飯那一天,大家圍坐在一起,有相熟的室友,有四年都沒說上幾句話的陌生同學,此刻大家把酒言歡,齊齊暢想未來。
七嘴八舌說着以前的趣事,提到今天過後大家就五湖四海各奔東西也都感傷不已。
有人問魚江晚工作定下沒有。
有人借開玩笑的名義說真話:“這還用問嗎?她肯定留在本地電視臺工作。以後魚大主持人功成名就,可不要忘了我們這幫老同學!”
她的優秀有目共睹,再加上許家有勢力,讓她進省電視臺不是難事。
魚江晚只是笑了笑,握着冰涼的酒杯給了一個出乎預料的回答,“我已經通過了宗城電視臺的面試,過幾天就要去報道了。”
對于她的決定,家裏沒人知道。或許也跟同學一樣以為她會理所當然地留在北即。
決定告訴他們的那一天,魚江晚特意起了個大早,在許茉凝和許瀾青去公司之前提醒他們晚上回來吃飯。
許茉凝笑問:“特意通知我們,是有什麽大事要宣布嗎?”
魚江晚點點頭,似真似假地說:“是的,所以要記得按時回來哦。”
許瀾青短信通知秘書五點以後不要安排任何事情,收起手機看着她說了聲:“好。”
上車前,許茉凝感慨到小姑娘恢複的就是快,“我真怕晚晚一直消沉下去。”
那樣她會後悔一輩子。
許瀾青沒說話,視線穿透落地窗,看向手舞足蹈地跟李嫂說話的魚江晚。她依舊生動昂然,像一株鮮活的向日葵頑強地肆意生長,帶給人無窮的生命力。
可他知道,他已經不再是她的太陽。
李嫂主廚,魚江晚打下手,晚餐十分豐盛。
許茉凝看着滿滿一桌子菜差點驚掉下巴:“這些真的都是晚晚做的?”
李嫂剛要笑呵呵替她承認,魚江晚連忙實話實說,“其實我就是洗洗菜而已,主要還是李嫂的功勞。”
許瀾青看了眼她手指纏着的創可貼,眉峰輕輕蹙起,但沒有吭聲。只是默不作聲地吃了很多。
飯後魚江晚洗了水果端過來,在沙發坐下後,鄭重其事地告訴他們決定畢業後去宗城工作。
“怎麽跑那麽遠?”許茉凝皺眉,根本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地生活,“留在北即不好嗎,我可以跟老陳打個招呼,你想留在電視臺不是什麽難事。”
自從來到許家,這是魚江晚第一次獨自出遠門。就連當初上大學都是挑最近的學校報名。許茉凝怎麽可能不擔心。
魚江晚乖巧地挽住她手臂,說出自己的想法:“我長這麽大了總要出去看看的。而且我之前在宗城實習過,對那裏的環境也熟悉。再說我去了還能替你多看看水塵。”
許茉凝知道這些可能都是真心話,卻不知道決定要離開家的那一刻她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情。
她無計可施,只好給許瀾青使眼色,讓他想辦法說服魚江晚。
可許瀾青只是沉默地拿起水果刀開始削蘋果。他低着頭,濃密睫毛遮住眼底情緒,手背青筋凸起,指節用力到微微泛白。完整的蘋果皮打着螺旋掉進垃圾桶,他擡起臉,将蘋果遞給魚江晚。
“什麽時候去面試的?”
“就上個禮拜。”她遲疑地伸手接過,小聲道謝,“謝謝舅舅。”
許瀾青放下水果刀,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去宗城是因為覺得合适還是其他原因?”
“合适是一方面,也是因為我想去。”她坦然地說,“我不可能一輩子不離開北即。”
她不可能一輩子不離開北即,不可能一輩子不離開他們。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他們以後都會有自己的生活。總有一天,她要适應自己一個人。
“知道了。”他點頭,“什麽時候的飛機?”
“下周五。”等畢業典禮一結束,她就要出發了。
眼見勸不住,不是,是壓根沒有勸,許茉凝只能嘆氣。白了許瀾青一眼後說道:“去宗城也好,你姨夫在那邊,我等下打電話讓他在先把房子給你找好。以後有什麽事就找他。”
魚江晚連忙阻止:“不用了阿姨,我本來就是想獨立的,不要麻煩別人了。”
該說的說完,魚江晚先回房間去整理要帶的東西。還有好幾天,她想一點一點收拾,也不準備帶很多行李,除了必須品,其他到時候再補就是。
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彎處。客廳裏安靜片刻,許茉凝這才橫眉立目地看向許瀾青,“晚晚要走,你連留都不留?!”
“她不是孩子了,你要學會尊重她的決定。”
許茉凝想回怼:那她喜歡你,你怎麽不尊重她的決定?!
然而這話沒法說,在這件事上她氣短,也是幫兇之一。
“真是服了你們!”她摔開抱枕,起身上樓。
日落餘晖染了一地火紅,許瀾青坐在沙發上久久沒有回神。
他也舍不得,但是從長遠考慮,魚江晚暫時離開北即,那些流言會慢慢消散,漸漸被人遺忘。比起被流言中傷,他更希望她無憂無慮的活着。
即使,要離開他。
魚江晚本來是打算等一切塵埃落定再來告訴蘇念這件事,可她洗完澡出來,蘇念來了電話,約她明天吃飯。
魚江晚答應下來,順勢将要去宗城的事情告訴她。
蘇念沉默了很久,低聲問:“怎麽這麽忽然要走?”
“是挺突然的,就在前幾天我才決定去宗城電視臺面試。”
“……你是不是因為許瀾青才走的?”
這次換魚江晚沉默。
地上是敞開的行李箱,裏面裝着兩個steiff的娃娃還有之前放在雜物間裏的手賬本。唯一不同的是裏面夾着的那張寫滿名字的紙被她折成幾折,放在抽屜裏最不顯眼的地方。
她回過神,告訴蘇念,“是也不是。”
離開這裏不能說跟許瀾青沒有關系,但是真的不大。主要是因為她需要成長,是為了她自己。
人活在這世上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愛情不是全部,她還年輕,應該盡全力去拼一拼事業。
更何況她已經丢了心,連自尊都差一點摒棄,不能再丢掉自我了。
她斬釘截鐵地告訴蘇念:“不是為了任何人,我是為了我自己!”
蘇念跟魚江晚從高中就是好朋友,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分開過很長時間。舍不得是真的,可她無比贊成魚江晚的決定。
“我覺得你做得對。雖然你見識得夠多了,也不用開闊什麽眼界,但是出去闖一闖總歸是好的。”
會遇見更多的人和事,拓寬自己的交際圈。看得多了就會發現在溫室裏發生的那些雞毛蒜皮可能根本算不上事。
魚江晚親昵地摟住蘇念脖子,欣慰地笑着:“我就知道你是絕對支持我的。”
“準備什麽時候走?”又是火鍋局,唐靜池依舊負責幫她們兩個涮肉。他将漏勺裏的東西全部給魚江晚,今天過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聚到一起。
“畢業典禮完了就走。”魚江晚知他意思,輕松說到,“你們可別來送我。我可不想走的時候還哭啼啼的。”
她讨厭離別的場面,就像她讨厭打雷閃電的雨天。讓人不舒服。
蘇念紅着眼眶舉起杯,卻笑得明媚,“我們不去,就在這等着你回來。”
“說不定不用多久你們就能在電視上看到我了!”魚江晚也笑,跟着站起來。
唐靜池将酒杯輕輕撞上去,衷心祝福:“晚晚,祝你一路平安心想事成。”
十幾年根深蒂固的友情,走到哪裏都不會散。不論相隔多遠都希望朋友安适如常,此生順遂。
飯局結束,魚江晚跟他們擁抱道別。蘇念和唐靜池站在門口看着她駕車離開,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他們從上學到工作,從相遇到分離,時間猶如白駒過隙。眨眼間少年時光已經遠去,此刻面對充滿未知的人生也只能聊勝于無地說一句未來可期。
“送你回去。”唐靜池對她說,視線仍舊落在燈火輝煌的街頭。
蘇念看着他清冷的側臉,忽然笑了笑,好像無論什麽時候他都這樣周到。
“我以為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話沒說完,唐靜池忽然臉色驟變。急忙按下她的頭,食指與拇指一齊捏住她鼻梁。
蘇念低頭時看見幾滴猩紅落在他們之間的地面上,這才發現原來是自己流鼻血了。随即感嘆,即使是這種時候,他的動作也是斯文溫柔的。
“最近好像有點上火。”她不在意地說。
唐靜池用紙巾擦掉她人中和嘴唇上刺目的血漬,緊繃着聲音問:“有沒有去檢查一下?”
“之前去了社區診所,大夫也說是上火。”
他聽了眉頭終于舒緩。
蘇念拿過紙巾自己擦了擦,擡頭看見他擔憂的樣子,心頭驀地像被針紮一樣。
她轉頭找垃圾桶,走過去将粘滿血的紙巾丢進去,然後慢慢走回來,在他面前停下。
“唐靜池,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跟你結束嗎?”
他眼眸微動,抿着唇沒吭聲。
蘇念卻是笑了一下,直截了當地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微微一頓,然後鄭重其事地點頭。耳根也紅了一片,幸虧有夜色和彩色霓虹做掩飾,才沒暴露得太徹底。
這個答案在預料之中,仍舊讓她心裏五味雜陳。有點高興,卻又覺得心虛,好像惡霸禍害了一個良家婦男。
她深吸口氣,将臉偏到一旁。打心底裏不想面對接下來的話,也覺得有點難堪,“從我記事起,我爸一直家暴我媽。就這樣我媽也不肯離婚,不知中了什麽邪非要守着我爸過日子。他們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我從恐懼到冷眼旁觀,長大後煩透了婚姻和愛情。所以沒有意外我這輩子都不會結婚,也不想談戀愛。”
說到這裏,蘇念轉過頭看他。他依舊是那樣溫和,眼神裏混着些平時看不到的情緒,像是心疼,亦或自責。
她告訴自己不要深究不要好奇。繼續說:“唐靜池,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可能在我身邊你會一直沒名沒分,就這樣你還是要決定喜歡我嗎?”
說這些的時候從頭到尾她都很平靜,此刻卻忽然緊張起來。像是在等待某種宣判。
街頭人頭攢動,一盞盞車燈如流星劃過,光亮轉瞬即逝。風吹亂她的發絲,唐靜池伸手将頭發別在她耳後。
“那麽我現在可以抱你嗎?”
她怔了怔,無奈一般輕笑:“你真是一根筋。”
話落踮起腳用力吻住他。
那麽,就讓她下地獄吧。
畢業典禮那天,許茉凝和許瀾青都去了。校園裏人聲鼎沸,到處都是歡聲笑語。天空碧藍如洗,大片的雲像扯開的棉絮凝固的海,寂靜地浮動着。
拍完畢業照,魚江晚身穿學士服,手捧漂亮的鮮花站在許茉凝和許瀾青中間,跟他們單獨拍了一張照片。這是她最愛的兩個人,在重要的日子一定要留下紀念。
按下快門,三張笑臉定格在這一分這一秒。為這一年的夏天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明天就要出發去宗城,部分行李已經提前運了過去。回到家後,魚江晚将随身帶的行李收拾妥當。
許茉凝難得有情緒波動,躲在一旁偷偷掉眼淚。無論怎麽讓自己放寬心,自己的孩子将要遠行也難免憂心忡忡。
魚江晚走過來抱住她,安慰到:“我又不是不回來了,說不定以後回來時我功成名就,讓你享清福啊。”
許茉凝破涕為笑,說:“那你可別讓我等太久啊。”
“飛機三四個小時就到了,等到放假有時間我就回來,折騰到讓你煩我。”
兩人又坐在沙發上說了點體己話,魚江晚上樓回房間,明天她還要早起。
轉過彎就看到許瀾青。一身亞麻色家居服,廊燈茶色的光模糊了他臉上的輪廓。閑散地站在房門前,好像已經等待多時。
魚江晚腳步緩了緩,走到他面前站定,“還沒休息?”
“有事跟你說。”許瀾青漆黑的眼睛望向她,“想了想,還是把你送到宗城,等你安定好了我再回來。”
自從知道她要走,他從來沒說過一個不字。不留她,也不反對,可是在不起眼的細節裏都在表達他的舍不得。
許瀾青舍不得她走,她明白是跟許茉凝的心情一樣。他們悉心呵護她長大,如今到了要徹底放手的時候,總會失落和擔心。
魚江晚還是拒絕:“你們真的不用擔心。之前我去的時候已經看過房子,面試通過後直接讓朋友幫忙租好了。阿姨心情不好,你還是在家多陪陪她。”
溫室裏的花朵不比野花矜貴,它柔弱嬌貴只因沒有經歷過那麽多的風吹雨打。象牙塔也不是一個對未來有追求的人一直栖息的地方。
魚江晚笑着說:“你已經夠盡責啦,給其他人的舅舅留點後路吧!”
也給他們彼此間留一點點後路。
第二天風和日麗,陽光明媚到刺眼,就像當年她來到這裏的那一天。樹影搖晃,幾片花瓣落在秋千架上,他們兩個的表情仿佛也如出一轍。
那日的場景被炙熱的陽光印在腦海裏,經過這麽多年都沒有褪色。而今,她又要在明媚的陽光中離開這個家。
魚江晚沖許茉凝和李嫂揮手,轉身上了車。
送她的人只有許瀾青。這還是在交涉幾次後得到的結果。原本魚江晚想說讓司機跑一程,可許瀾青執意自己開車。
将近一個小時的車程,期間幾乎沒有什麽交流。莫紮特鋼琴曲不知聽了多少首,時而緩和時而激昂,不需要言語只用音符也能将情感表達清楚。
候機樓大廳裏人來人往,五湖四海的人聚在這裏,短暫停留後又奔向五湖四海而去。
魚江晚換好登機牌,看了眼時間,平靜地跟許瀾青道別,“你回去吧,我走了。”
她神色淡然,嘴角噙着一抹笑,沒有過多的言語,甚至沒有一句再見。
“一路平安,到了記得打電話。”
“好。”
她揮揮手,轉身走向安檢,腳步沒有停留。
安檢排成長龍,好在VIP那邊人煙稀少。一個中年女人領着個七八歲的小孩匆忙跑過去,好像就要遲到。
魚江晚好心讓路,側身時手臂忽然被拉住。許瀾青竟然跟上來,擋在了她面前。
魚江晚擡起頭,默默看着他。他的掌心滾燙灼人,表情卻與之相反的格外平靜。
就像是冰封的湖面,明知有暗流在湧動,卻無法窺見全貌。
“怎麽了?”她問。
是啊,他怎麽了?把她攔住他又能說些什麽。他無法解釋方才下意識的行為,肢體比腦子快一步行動,等回過神來,他已經站在這裏擋住了她的去路。
許瀾青放開她順勢将手插進褲子口袋,風輕雲淡地告訴她:“在那邊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就在幾分鐘之前他說過同樣的話,他似乎沒注意自己在重複交代着同一件事。
心跳恢複秩序,她頭答應:“好,我記得了。你和阿姨都放心吧。”
機場是一個每日都在上演悲歡離合的地方。有人因團聚而高興,有人因離別而傷心。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去去,大廳不時響起航班信息。飛機攜着巨大的轟鳴聲沖上天空,帶走別人放在心裏的人,只留下一串長長的尾氣。
從日出到日落,許瀾青就這麽坐在車裏看着飛機起飛降落,聽她手機傳來的關機聲。時間似乎走得格外緩慢,明明還是那個熟悉的城市,卻又覺得好像哪裏都不一樣了。
原來一個地方會因為一個人的離開而變得空空蕩蕩。
回到家已經是華燈初上,許瀾青上樓時正好看見李嫂在打掃魚江晚的房間。房門四敞大開,擺設布置還是跟以前一樣,只是少了一些東西和一個人。
擺放樂高積木的架子第二排多出個小王子的永生玫瑰。這是她在跟他生氣時候買回來的。
許瀾青走進去,隔着玻璃看這朵樂高的玫瑰花。在小王子的故事裏,它寓意着承諾,唯一,還有陪伴。
而本該坐在玫瑰下方的小王子,被孤零零地丢在了一旁。
許瀾青打開櫃門,小心翼翼将小王子擺回屬于他的位置。
“你才回來?送人送了一天?!”許茉凝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狐疑道。
許瀾青像是沒聽到,直到将人偶放好才轉過身對她說:“最多三年。”
沒頭沒腦的話,前言不搭後語,許茉凝脫口想問什麽東西最多三年,嘴巴張開忽然就明白過來。
這是他能等待的期限。
三年後他不會再顧忌別的,要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做。在這段時間裏,他會把那些不安因素全部扼殺。就像處理程黎川,不留後患。
許茉凝無奈嘆氣,“那你還讓她走。”
若是多說哪怕一句,魚江晚都有可能留下。
許瀾青還是那句話:“現在離開對她來說是好事。”
“如果她喜歡上別人了你要怎麽辦?”
這個問題直擊要害,化作一把利劍筆直插入胸口。
許瀾青喉結滾了滾,竟不敢回答。
另一個地方,一千多個日夜,他一次次将她推開。
如果魚江晚喜歡上別人……
巨大的恐慌化作洶湧而來的潮水将他淹沒。說不清心髒還是肺裏火燒火燎,呼吸都變得困難。
如果她真的喜歡上別人——
他無聲喘了口氣,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收緊。
……那就是他應得的報應。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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