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只想獨占
第32章 只想獨占
宗城是一個跟北即完全不一樣的城市。四季分明, 夏天賞花冬天賞雪。歷史氣息濃厚,整個城市的建設古今結合,偶爾會給人一種穿越在時空之中的錯覺。
魚江晚提前了一個星期來到這裏, 拎出兩天時間用來給自己轉換心情。按照大二來實習時留下的記憶,帶着新的出發點開始重新認識這座城市。
她一個人悠哉地閑逛,去文化聖地, 去歷史博物館,領略即将被人們遺忘的非遺文化。獨自買票看了皮影戲,散場後還有幸跟老藝術家來了一張合影。
她去網紅咖啡店打卡,偶遇情侶現場求婚,好運得到一包喜糖。接着她又換上一身裝備爬山看日出, 看海天之間連成線的交界, 看夕陽下海面上的人乘風破浪。
第三天, 魚江晚睡到日上三竿, 醒來時耀眼的陽光鋪在地板上,她走到窗邊眺望高空外的景色,舒展地伸了個懶腰。
早飯是藍莓酸奶杯, 這裏不再有人為她準備可口的中式早餐, 吃了幾天她發現這些新鮮事物也不是不能接受。
簡單地化了個妝,她出門去了附近的家裝商場。房子是租的但家不是,她喜歡将房間裝扮成自己喜歡的樣子。總歸是自己住,怎麽舒服怎麽來。
出租車行駛到中途, 手機蹦出一條轉賬提醒。某行通知她有一筆存款到賬。
是誰給的, 不作他想。眉頭微微蹙起, 她給許瀾青發信息過去:【為什麽轉錢給我?】
OWH:【你先拿着, 以備不時之需。】
魚江晚說:【我是來工作的又不是來養老的,用不到那麽多錢。】
她自己也不是身無分文。媽媽去世後留下小十萬的存款, 後來趕上老房子動遷得到一筆可觀的賠償,而且她靠着買基金炒股也賺了一些,這些都存在她的個人賬戶。
只不過這些年許家從沒動用過,也不差這一星半點。可如今她已經能夠自力更生,不該拿的就一定不能要了。
許瀾青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宗城的氣候怎麽樣,有沒有什麽不适應的地方。
魚江晚告訴他這裏氣候宜人,同樣是夏天卻比北即涼快不少,而且有風,不會悶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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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往地說:【其實我最期待這裏的冬天,可以看雪,不需要你費事人工降雪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并沒有多想,只是順嘴就說了出來。可許瀾青坐在辦公室裏,看着屏幕卻有些失神。
今日北即的天烏雲密布,天色被厚重的雲染成烏青色。隐隐暗示正在醞釀一場疾風驟雨。
他此刻的心情大抵也是如此。
在他看來,魚江晚的意思似乎在說不再需要他了。
這次的聊天戛然而止,魚江晚知道許瀾青很忙,沒收到回複也不怎麽在意。
很快到了家裝商城,付好車資下車,坐直達電梯上了二樓,意外遇到鐘聿。他好心發給自己招聘信息還沒來得及感謝,簡單聊過,鐘聿想給家裏換幾件家具,于是不謀而合一起去逛,還能趁機給彼此些意見。
幸而兩人都是爽快性格,看上眼就立刻拿下,絕不多猶豫一分一秒。全部置辦完也才過去兩個多小時。魚江晚看了時間,問他晚上有沒有空。
“師兄我請你吃飯吧,就算感謝你告訴我招聘信息。”
鐘聿笑說:“就是舉手之勞,談不上什麽幫忙。”
推辭一番,最終決定去一樓的餐廳吃意大利菜。
沈司彥剛參加完好友婚禮,準備坐晚上的飛機回北即。上車後随意瞥向窗外,看見餐廳明亮的玻璃窗旁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眨了眨近視五十度的眼睛,又看見對面的陌生男人,恍然自己是看錯了。
“不過也太像了。”他小小聲嘟囔。
魚江晚用了兩天的時間将家裏變成了另外一種風格。之所以做的這麽快,還要感謝住在樓上的阿姨。
阿姨姓劉,特別和藹慈祥,幫她介紹評價好的家政公司,得知她是從外地來的還經常送一些自己做的食物過來。
“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我兒子現在就在北即工作,說這兩個地方飲食差異挺大的。”
魚江晚倒上一杯清茶給她,笑着說:“挺好的,我很喜歡宗城的食物。”
雖然不及北即的清淡,但是鹹甜适當,很符合大衆口味。
自己做的東西被人接受,劉阿姨頓時眉開眼笑,高興地讓她多吃一點,然後有分寸地坐幾分鐘就離開了。
餐盒裏裝着自制的點心和茄汁魚罐頭。這對于孤身在外的人來說,并不是簡單的兩盒吃食,更多感受到的是這個城市的溫暖。
日子一晃而過,臨去電視臺報道的前一天下午,謝水塵忽然發來語音通話。接通後第一句話将不可置信展現得淋漓盡致。
“你真的來宗城了?!”
魚江晚被他的語氣逗笑,“對呀,我在永金區這邊。”
聽完謝水塵在那邊抱怨:“你也太不夠意思了,來了都不聯系我一下。也不給我機會盡一下地主之誼。”
對她的到來他是誠心實意歡迎的,那種下意識高興的語氣是裝不出來的。
沉默幾秒,魚江晚欣喜地彎起嘴角。所以說,謝水塵并不讨厭她吧?或許也可以理解成已經接受她這個姐姐了。
“我怕你學習忙啊,而且我這裏也剛剛弄完房子的事情。”
謝水塵嗤了一聲:“許女士怎麽那麽小氣,知道你要在這邊工作也不買套房子,還讓你去租。”
魚江晚替許茉凝澄清:“時間太緊來不及啊,再說我都工作了,以後可以自己買。”
謝水塵想說,就宗城的房價靠你自己猴年馬月能買上。可是這話聽起來太打擊人,思來想去還是咽回了肚子裏。
最後他用真誠到假的語氣讓她加油,然後約她一起吃晚飯。
謝水塵是她在宗城唯一的親人,雖然還是個未成年的小破孩,一見面那種心安的感覺就油然而生。
他穿着白T牛仔褲,腳上蹬一雙限量版AJ。高高瘦瘦的往那裏一站就是道靓麗的風景線。
“你終于來了,我都快餓扁了。”他将手機揣進口袋,邁着長腿走過來,“天氣預報說等下有雨,再來晚點你就要成落湯雞了。”
兩人只有一步之遙的距離,等離得近了,魚江晚發現幾個月過去他又長高了。
“你現在有一八五了嗎?”她伸出手比劃兩人的身高差。
“一八四。”他驕傲地擡起下巴,“再長三厘米就跟舅舅一樣高了。”
這個家裏他最崇拜的就是許瀾青,所以下意識做什麽都要向他看齊。
“夠了夠了,現在已經很高了。”
“那得看參照物是誰。”謝水塵勾着嘴角揉她發頂,“小矮子一個。”
魚江晚不服氣,“麻煩你尊重一下一六八的身高,OK?”
他們兩個去吃了日料。這一晚相處下來,魚江晚發現短短四個月的時間謝水塵變化的不僅是身高。相比在北即的時候,現在的他明顯成熟了很多——
雖然還是一個愛嘲笑她身高的幼稚鬼,可更加顧及別人感受了。
飯後,他妥善将魚江晚送回家,像個大人一樣囑咐她存好聯系方式,無論有什麽事都可以找他。
魚江晚認真應下他的話,似真似假地感慨:“我發現你真的越來越讨人喜歡了。”
一個玩世不恭的人忽然被誇獎,那比責罵更容易擊潰他的防線。他不自在地輕咳一聲,耳尖在夜色中一點一點變紅。
“在宗城我還不好好照顧你,回去舅舅還不把我撂到起不來。”
這種話聽起來就是玩笑。魚江晚一笑置之,揮揮手,心情愉悅地同他再見。
等到她身影消失,謝水塵才略顯無措地摸摸後腦勺。轉身跑向出口,助力起跳摸到一根高高的樹枝,落地後吹了聲口哨。
天空顯然不是一個懂事的觀衆,将落雨作為掌聲,贊嘆他精彩的表演。豆大的雨點驟然砸下來,樹葉在滂沱之中搖搖欲墜,頃刻間地面就積了一灘水。
謝水塵飛快跑上一直等在門口的出租車,胡亂抖掉頭上的雨水,吩咐司機開車。
窗外的街景變得扭曲,大雨沖刷玻璃,整個世界嘈雜無比。謝水塵撸了下濡濕的劉海,拿起手機給許瀾青發了條信息:【見到姐姐了,她很好,有我在你們放心吧。】
許瀾青很快回複:【你們現在還在一起?】
謝水塵:【剛送她回家,我在車上,下了好大的雨。】
信息發送,一聲悶雷響徹夜空。
魚江晚心有餘悸地跑去關好窗,将窗簾全部拉上。雨聲被隔絕在外,她拿上換洗衣服去了浴室。匆匆洗完澡,出來時又是雷聲轟鳴。
電話鈴聲在此時猶如一段美妙的樂章,引開她被雷聲驚擾的思緒。
魚江晚跑到床邊接通電話,許瀾青溫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睡了嗎?”
她搖搖頭,反應過來他看不見又說:“還沒有,剛洗完澡。”
“水塵告訴我,你們一起吃了晚飯。”
他的聲音平緩低沉,有安撫人心的魔力,讓她短暫地忘了窗外正風雨大作。
冷氣凍着她肩膀上的水霧,白皙肌膚泛起細小疙瘩。她爬上床将薄毯蓋到身上,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裏,悶聲說:“嗯。他長高了,也更懂事了,送我回來才走的。”
許瀾青淡淡嗯一聲,聽着她清淺的呼吸,不自覺勾起唇角,“要睡了嗎?”
“是有點困了。”她無聲打了個哈欠,眨了眨酸澀的眼睛,但知道一時半會兒睡不着,“你回家了嗎?”
“我在書房。在看一本書覺得還不錯。”
“什麽書啊?”
他垂眸看了眼壓在手臂下的書,“給你念幾段聽聽?”
魚江晚翻了個身,懶散地哼出個鼻音。就當作聽催眠曲。
随即那邊傳來一聲輕響,是手機磕在桌面的聲音。接着是很短暫的翻書聲。
“Once when I was six years old……”
純正的英倫腔,聲音醇厚有磁性,每讀一句畫面就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魚江晚勉強打起精神,聽出這是《小王子》的開頭,納悶許瀾青怎麽會看這本書,這應該不是他的風格。
“……You be responsible,forever,for what you have tamed.You are responsible for your rose.”①
眼皮一點一點變得沉重,呼吸也慢慢平穩下來。話筒裏分外安靜,許瀾青輕聲問:“想睡了嗎?”
“……嗯。”
聲音裏混着濃重的困意,軟軟綿綿的慵懶至極。
他修長手指扣在書脊上,眼眸掃過剛剛讀完的那一段,語氣溫柔得仿佛還沉浸在故事當中。
“晚晚,我把小王子放回永生玫瑰身旁了。”
外面的世界仍舊風雨飄搖,雨水雜亂無章地打在玻璃上,窗簾将一切隔絕。室內燈光昏黃溫暖,溫和地籠罩床上人影。
她閉上眼睛,含糊地說了聲“好”,然後若有似無地彎了下嘴角,沉沉睡去。
45
第二日雨便歇了。日頭在雲層後面半遮半掩,含羞帶怯地露出半張臉,陽光是透明的淡金色,驟雨過後格外溫柔。
魚江晚被七點的鬧鈴聲吵醒,睜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兩秒,一下坐起來。今天是她去電視臺正式報道的日子。
快速爬起來去洗漱,對着鏡子做護膚時驀地想起來昨晚許瀾青那通電話。最後他好像說了什麽?印象太模糊,完全沒有記住。
洗臉巾擦幹臉上的水漬,與問題一起丢進垃圾桶。誰讓他要挑她昏昏欲睡的時候來聊天。
是他的問題,不管她事。
上班第一天,魚江晚在生活頻道的民生欄目做外景主持人。這個頻道的節目通常都比較接地氣,張家長李家短,事情相對瑣碎。
早上接到某小區的戶主投訴鄰居養獅子,吓得在電話裏哇哇大叫。他們趕忙去了解情況,結果此獅非彼獅,鄰居有意無意把松獅當成百獸之王。
一行人哭笑不得,回到臺裏連喝幾瓶冰涼礦泉水去火氣,一把抹去頭上的汗忍不住跟同事抱怨這個烏龍事件。
下午又收到客人投訴理發店騙錢,去采訪結果被老板趕了出來。又忙又累一整天,實績基本原地杵。老同事們都習以為常,勸導魚江晚調整好心态,這種事以後只多不少。
她心态很好,也看得開,而且這才第一天,新奇大過無奈。但也虛心接受,笑着應下:“我會好好适應。”
白天活力滿滿,根本沒覺得有多累。晚上一回到家,所有疲倦都自動湧了出來。它們好像知道家是舒适又安心的栖息地,可以讓她完全放松下來。
魚江晚脫下職業裝丢進洗衣籃等洗護上門來收,回房間換上短衣短褲的家居服,剛洗了幾顆草莓坐到沙發上,蘇念打來電話。
“魚大主持人,今天工作還順利嗎?”
魚江晚撚着手指上殘存的水珠,靠到松軟的沙發靠背上,自我調侃到:“我承認之前我的聲音大了一點,你還是叫我‘颠沛流離的小魚記者’好了。”
蘇念在那邊哈哈大笑,“怎麽,剛上一天班就扛不住了?”
“也不是扛不住,就是更加确定了想攻略的方向。”她抱着抱枕問,“你最近怎麽樣?”
“就那樣,每天跟甲方鬥智鬥勇。就是可能有點累,最近總覺得體力跟不上。”
大多數的人都要為生計考慮,有人比較幸運,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賺錢。白天享受工作晚上享受生活,這樣一整天都是開心的。
而有些人只能激勵自己,堅持一天是一天,只要不去死就往死裏幹。
蘇念看着屏幕上複雜的圖紙,忽然感嘆,“其實晚晚,我一直都挺羨慕你的。”
所謂的羨慕并不是優渥的生活條件。她寧願無父無母,換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愛她陪伴她長大,也不會才二十歲出頭心态就老成這個樣子。
香甜可口的草莓在嘴裏融化。魚江晚咂咂嘴,順着她的話說:“我也羨慕我自己,可以擁有你這麽好的朋友。念念啊,你為什麽不是我生的,我好想你啊!”
沉重的氣氛一掃而空。
蘇念仰躺在靠背上笑罵:“唉唉唉,聊着聊着你怎麽還給自己長輩分呢!”
經歷了連續幾天叫外賣的生活,周六這天,魚江晚準備動手做一頓飯犒勞自己。
在鐘聿的極力推薦下,她入手了一個全自動炒鍋。廣告打得美輪美奂,什麽不用動手就能獲得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
具體一操作哪裏是那麽回事嘛。洗菜切菜這些雜七雜八的活還不是要自己來。
“那這就不能叫全自動的,應該叫半自動。”魚江晚如是說。
鐘聿在電話那端笑出聲,“你以為買的是機器人呢?不過它可以自己調味,絕對比不會做飯的人做得好吃。”
“謝謝哈,有被內涵到。”
“百分之七十的工作我都做完了,還差炒菜這一道工序嗎?”
魚江晚一邊苦哈哈地切着牛肉,一邊吐槽。等切完一半了才發現不能順着紋理切,稍微用力就散了。将肉來回擺弄才搞明白怎樣是逆着紋路。
許瀾青打來電話時,她正對着切開的洋蔥流眼淚。辛辣的味道熏得她眼睛難受,下意識用手去擦,結果手之前碰過洋蔥,現在全部抹到眼睛上,惡性循環。
“還有事嗎鐘聿?”她睜不開眼,靠在琉璃臺邊聽着電話擦眼淚。以為鐘聿剛才哪裏沒介紹清楚他中意的寶貝又打過來。
話筒裏是冗長的沉默,隐約可聞清淺的呼吸聲。差一點以為是打錯,就要挂斷時一道聲音在耳畔響起。
“是我。”
過于熟悉僅憑兩個字也能分辨出聲音的主人。魚江晚一怔,脫口想喚他名字。猶豫片刻,将許瀾青三個字咽回去,囔囔喊了聲:“舅舅。”
她的聲音有鼻音,還一個勁地在那裏吸鼻子。他眉頭緊鎖,從沙發上起身走到落地窗邊,“你在哭?發生什麽事了?”
“我在切洋蔥,辣到眼睛。”她擦掉因生理因素流出來的眼淚,委屈巴巴地說。
許瀾青失笑,明亮的玻璃映出他彎起的嘴角,“下次先把洋蔥切開在水裏泡幾分鐘,可能會好一點。”
“我看我下次還是不要吃洋蔥好了。”關鍵是她做出來的可能也沒有多好吃,還要遭罪,劃不來啊。
在家做慣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早知跟李嫂學那麽一兩招,都夠用來對付每日晚飯了。
“怎麽想起自己做飯了?”
“鐘聿推薦我買了一個全自動炒鍋。今天不是休息嘛,我就想着試一試,總不能白花錢。沒想到這個全自動名不副實,一多半工作都要我做。”
又是鐘聿。
許瀾青看着墜在天邊的殘陽,晚霞的光映紅眼底,“鐘聿是你同事?”
“就是那個介紹我過來的師兄。”眼睛終于好了,魚江晚用肩頸夾着手機,将處理好的食材放進鍋裏,啓動炒菜程序,嗡嗡
聲中她随口說到,“他幫了我挺多忙,前幾天請他吃了頓飯。”
人與人的交往都講究禮尚往來,人家嘴上說着不要不在意,并不能完全當真。
許瀾青默了默,“那是應該感謝他。”
一個小時之前,許瀾青在會所跟沈司彥和林澗亭喝酒。前幾天沈司彥去宗城參加婚禮,随口提起錯把別人看成了魚江晚。
林澗亭笑着告訴他可能沒看錯,魚江晚現在就在宗城。
沈司彥一怔:“難怪會那麽像。”不僅長相,舉止神态都像,複刻的一樣。
林澗亭笑他後知後覺,随口問:“在哪看見的?”
“一個意大利餐廳,對面還有個男人,應該在約會。”
話落,包房裏一陣寂靜。
林澗亭眉梢眼角都挂着諱莫如深的笑意,不動聲色瞥向對面沙發上的許瀾青。
茶色燈光傾落,将他的面容映得輪廓分明。高聳眉骨落下陰影,眼中情緒難以分辨。
“晚晚漂亮又優秀,被人喜歡多正常的事。”林澗亭看熱鬧不嫌事大,悠哉說到,“而且電視臺裏最不缺的就是俊男靓女,工作之餘談個戀愛想想都開心。”
沈司彥沒他那麽多心思,只是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你別說他們兩個确實挺配的。”
“是吧!”有這個傻白甜給自己捧哏,林澗亭幾乎要笑出內傷。
玻璃酒杯喀噠一聲磕到岩板臺面,裏面的酒不安分地搖搖晃晃。
許瀾青垂眸看了眼時間,從容起身,“還有事,先走一步。”
沈司彥不明所以,“你才來半個小時……”半杯酒都還沒喝完。
許瀾青沒接話,只是淡淡掃了林澗亭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一眼,這才提步離開。
“好端端的這是怎麽了……”被人賣了還在幫忙數錢的沈司彥摸不到頭腦。
林澗亭笑得不明所以,晃着手裏的酒杯壞心眼地說:“別管他,這幾年他會一直這麽不正常。”
向來從容淡定的許瀾青,大概要不好過喽。
許瀾青回神,聽見魚江晚說了一句好香。
就在兩人聊天的時候,一盤小炒黃牛肉做好了。魚江晚将電話調成免提放到一旁,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牛肉放進嘴裏。
味道出乎意料的還不錯。
“還挺好吃的。”她把菜盛出來,心滿意足地說,“看來還是可以相信鐘聿的。”
他說得沒錯,确實比她做得好吃多了。
又是這個名字。
聊天沒幾句,鐘聿兩個字已經出現了三次,含量似乎有點高了。
許瀾青握緊電話,不鹹不淡地說:“看來你們關系很好。”
“唔……跟其他同事相比鐘聿确實更熟悉一些。大概是同校同門的師兄,比較親切吧。”
說到這魚江晚忽然笑了,“別看他那麽大的人,竟然害怕小強。你知道嗎,宗城的小強只有指甲蓋大小,大概就是北即的五分之一。無法想象他看到大強會是什麽樣,可能會尖叫也說不定。”
許瀾青并不覺得好笑,甚至有些不想聽。他打電話不是來聽她不斷地說其他男人的。
他扯了扯領帶,用力拉過皮椅,面無表情地坐了下來,“才幾天你們已經熟悉到這種地步了?”
“有時會閑聊,以前偶爾也會在微信上聊天。”魚江晚打開電飯煲盛飯,看着空空如也的內膽沒忍住哀嚎一聲,“完蛋了,忘記煮飯!”
剛才只顧着忙活炒鍋,現在菜好了,才發現鍋裏一粒米都沒有。
餓肚子吃不上飯的感覺真的會讓人崩潰。
她來許家後基本上沒吃過什麽苦,現在要頂着大太陽出去采訪,回家還要自己做飯打掃,平時身邊沒人陪着,要自己照顧自己。
許瀾青不忍心,“請個阿姨來照顧你吧。平時就負責做飯和打掃,你飲食也好一些。”
“不用麻煩了,我一個人可以的。公司也有食堂,菜色也不錯,這是因為買了新鍋手癢想試一試。”她說,“樓上的劉阿姨很親切,時不時送點吃的給我,很巧的是她兒子也在宗城工作。說不定我們還見過面呢。”
一邊說她一邊打開吊櫃,發現了一包面條。當即興高采烈地決定這就是晚餐了。
許瀾青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聽她閑話家常,心中一片寧和。
“昨晚睡得好嗎?”他忽然問。
魚江晚頓了頓,反應過來昨天他真的是擔心自己。所以找了個借口給她讀書,就是為了讓她忘記雷聲好好睡覺。
“以後……你也不用特意陪我了,一個人生活,這些總歸是要克服的。”
如果不能一直在一起,就不要培養她的依賴性。
電話兩端都沉默下來。
許瀾青一時沒說話,魚江晚也心不在焉,手指沿着炒鍋邊緣劃過去,不小心被燙了一下。
她疼得嘶了一聲。
“怎麽了?”他問。
“沒事,不小心燙了一下手指頭。”
許瀾青提醒她注意點,“用涼水多沖一會兒,不要抹牙膏什麽的,實在不行去醫院,免得起泡。”
聽他耐心一一交代,她甚至能想到他此時的表情。
她打開水龍頭,嘩啦啦流水聲中說:“這點常識我還是知道的。”
其實她更想問許瀾青,什麽時候能不把她當成小孩看待啊?
這通電話聊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剛挂斷林澗亭算準時間一樣打過來,提醒他後天的飯局。
“晚上你別安排其他事,給鐘越接風別忘了。”
裝模作樣提醒,實則是想探聽虛實。
怎麽又是“鐘聿”。
許瀾青直接拒絕,“不去!”
聽見就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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