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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市中心街頭霓虹閃耀，行人川流不息。夏知渺站在人行道上望着這座熱鬧的城市，莫名生出一股茫然。

她不知道要去哪裏，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麽調整心情。只知道不能再繼續呆在那個地方。

只要一想到周砥在那裏，一想到那些話，她就像被海水淹沒一樣喘不過氣。

紅燈轉綠，夏知渺跟着人群一同過馬路。

明明可以趕上演唱會為什麽故意遲到？

我倒是希望她快點喜歡上別人。

眼眶變得滾燙。

她走在人群中，滿目悵然。

步行街很長，像她多年來獨自行走的那條單行道。可是這一次，她看到了盡頭。

那裏沒有人，他們終究是走散了。

“夏知渺。”

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臂，像在夢靥劃開了一道縫隙，有風吹進來，随後是明亮的光。

“你幹什麽去？”

江鶴看着她，眉頭微凝，目光帶着探究。

“我……”夏知渺回過神，動了動嘴唇，卡殼半晌，最後頂着沙啞的聲音說，“随便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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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轉頭避開了他的視線，手臂卻沒有掙脫，怔然望着遠處，眼裏的紅血絲被燈光毫無保留地映照出來。

江鶴默了片刻，緩緩放開她手臂改為握住她纖細的手腕。

明顯不放心讓她一個人走。轉頭跟同事說：“遇到朋友，你們先回去吧。”

等幾個同事揮手走遠，夏知渺反應過來江鶴的用意，局促地說，“江醫生，你不用……”

“我本來也是打算在這跟他們分開的。”江鶴松手，垂下眼眸看她，“我很少有時間出來逛，不如你帶我一起？”

“我……”她其實沒心情逛街，只是想給自己找點事做。她不自覺撚了撚被他握住的地方，“我還欠你一頓飯。”

她揚起頭，“現在可以嗎？”

“走吧，”江鶴嘴角輕輕彎起，“我們去吃飯。”

.

他們去大排檔吃燒烤小龍蝦。是江鶴挑的地方，直到坐下來後夏知渺還有種不真實感。

大概看江鶴穿白大褂白襯衫的時候更多，總覺得他不會是坐在這種滿是油煙氣地方的人。

江鶴正在用紙巾擦桌子，察覺到對面的目光，冷不丁擡起頭，“你的表情像看見了妖怪。”

夏知渺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地請了清嗓子說：“我就是在想，等會兒你會不會用刀叉剝小龍蝦。”

“我像神經病嗎？”江鶴眼裏浸着點笑意，“不過你要是想看，我可以表演一下。”

“真的？那我還挺感興趣的。”

沒多會兒小龍蝦上來了，香氣四溢引人食指大動。夏知渺晚飯沒吃，這會兒是真的感覺到有點餓了。她咽了下口水，忽然聽見江鶴問：“有刀和叉子嗎？”

估計幹了這麽多年，服務員也是頭一次遇到有人吃這玩意要用刀叉的，愣了幾秒，丢下一句“沒有”，轉身就走了。

江鶴拆開一次性手套，慢條斯理說：“我剛剛在他眼裏看見三個字。”

職業養成的習慣先戴右手，然後緊緊扯了扯邊緣，再戴另一只手。

接着好像要為這盤小龍蝦做手術了，整個過程有一種說不出的優雅。

夏知渺目不轉睛地看着，随口問：“什麽？”

“死裝哥。”

江鶴仍舊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仿佛那三個字不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夏知渺愣了一下，噗嗤笑出來。

“笑什麽？”

“其實以前我一直覺得你挺高冷的。”

“是嗎。”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剝掉殼子，将一只完整的龍蝦尾放進她碗裏，“接觸多了，也許你以後會改變看法。”

江鶴開了車，所以只有夏知渺自己喝了點啤酒。都說借酒消愁，可她卻越喝越清醒。因為跟江鶴沒有熟悉到那個地步，還有點沒盡興。

所以在江鶴提出順路送她回家時，夏知渺果斷拒絕了。

她現在一點也不想回去。

“我……還有點事，你先回去吧。”

江鶴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二點多，“你去哪裏？我送你過去。”

她不知道。她只是不想回去面對周砥。

頓了幾秒，她随口說：“我想去唱歌。”

反正KTV有夜場，大不了在那裏過夜。她出來的急，只帶了手機，想去酒店開個房間都沒辦法。

江鶴只沉吟兩秒，便打開副駕駛車門示意她上車：“我知道有一家環境還不錯，價格也劃算，帶你過去看看？”

夏知渺知道江鶴這樣聰明的人一定看出了她今晚的不對勁。她很慶幸他什麽都不問，讓她避免了尴尬。

“那就麻煩你了。”

車裏很安靜，夏知渺沉默地看着窗外的夜色，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手機的振動拉回她的思緒，屏幕亮起，周砥的名字映入眼底，在昏暗的車廂裏尤為刺眼。

夏知渺抿了抿唇，将手機反扣。

大概二十分鐘左右到了地方，下車時夏知渺後知後覺感到頭暈，酒勁兒慢慢上來了。

站在原地緩了緩，擡眼瞧見金碧輝煌的大門，和臺階上清冷矜貴的江鶴，夏知渺遲鈍地走過去，小小聲跟他說：“你的房子還沒裝修完。”

江鶴似乎沒明白她忽然扯這個幹什麽，挑了挑眉梢，也小小聲問：“所以？”

“今天這一晚上的消費，我估計要留下來打工才能還上了。我不想中途轉行。”

這地方她跟周砥來過。七位數辦個卡才有資格進去。

想到周砥，夏知渺蹙了蹙眉，心情又糟糕了一點。

江鶴終于搞明白她的意思。眼裏不由得添了點笑意，最終也沒忍住，輕笑了聲：“應該不用難麽慘，過生日的話會有活動，可以便宜很多。”

夏知渺似乎不太相信，“真的？”

“嗯。”假的，他胡謅的。

“可是今天不是我生日。”

江鶴彎彎嘴角，将車鑰匙遞給門童，“真湊巧，今天是我生日。”

“……那還真的好巧。”夏知渺懵懵地跟在後面走進去，心裏琢磨着大概剛才那些同事就是在給他慶祝生日吧。

走進大堂，經理一看見江鶴就笑容滿面地迎上來打招呼，“江先生，歡迎光臨。”

江鶴點了點頭，兩人說了幾句，随後被大堂經理帶上樓。

一路上經理都在用對講機交代什麽，夏知渺出神地看着鋼化門的倒影，有種進大觀園的錯覺。

包廂在三樓，這一層都很安靜。穿着西褲馬甲的侍應生已經stand by，江鶴随意掃了眼桌上豐盛的食物和酒水，客氣地說有需要再叫他們過來。

經理一聽，十分有眼色地把人叫走了。

房間裏只剩下他們兩個，出奇地安靜。夏知渺莫名拘謹，腦子忽然清醒了一些。

江鶴随手将外套搭在沙發扶手上，從容拉開點歌臺前的椅子，輕聲問：“想唱什麽，我幫你點。”

夏知渺想了想：“算什麽男人。”

“智商二五零。”

“醜八怪。”

“我呸！”

江鶴：“……”

感覺被罵了。

“這些……”他斟酌地問：“都是歌名？”

夏知渺指了指屏幕，“要不我自己來吧。”

江鶴沒有猶豫地讓出位置。

夏知渺道了聲謝，點開字母點歌那一欄，沒有點剛才說的那些歌，随意點了幾首會唱的。

音樂響起的時候，她拿着麥克風卻不好意思張嘴。身後有個不太熟悉的觀衆，還是唯一一個。

幸好此時江鶴起身，沖她搖了搖手機，然後出去接了電話。

房間裏只剩她自己，她抱着麥克風怔怔望着大屏幕，聽着音樂漸漸流逝，後知後覺開口跟着唱。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

毒毒毒毒

你越說越離譜

我越聽越糊塗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

毒毒毒毒

打死不肯認輸

還假裝不在乎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

毒毒毒毒

你給我說清楚

我要啃掉你的骨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

毒毒毒毒

每次都被欺負

小心我一定報複——”

夜色深沉，街燈星星點點，偶有風順窗吹進來，卻驅趕不了心底隐約的躁動。

江鶴接完電話并沒有立刻回房間。他知道夏知渺需要空間獨處，在窗邊站了一會兒便到樓上找好友去了。

這個會所是他發小開的，來這裏相當于回自己家。

這會兒林骁正在屋裏跟人打牌，見江鶴推門進來，牌一推，似笑非笑地起身，“怎麽着，聽說你帶一姑娘過來的。不給我們介紹介紹？”

江鶴沒接這話，徑自在沙發上坐下，示意他繼續玩，“我坐二十分鐘就走。”

說完便低頭玩手機。

林骁一臉無語，坐回去重新碼牌，沒再搭理他。

運氣來了連贏好幾把，收好籌碼，林骁眉開眼笑：“要不我讓人把小姑娘一塊帶上來玩一玩？你看你來這一會兒我贏了這麽多。”

江鶴低頭看了眼時間後慢悠悠起身，“今天我生日，這單給我打折。”

“我艹你這話說的，我啥時候收過你錢？”今天怎麽莫名其妙的。

“走了。”

直到人離開，林骁才反應過來，沒好氣地吐槽：“抽風了？自己生日都記不住？”

江鶴回到包廂，一眼掃到幾個空酒瓶，眉頭不由得一皺。

“你去哪了，怎麽才回來？”音響傳出帶着醉意的聲音，夏知渺坐在沙發上，醉眼朦胧地看着他。昏暗的燈光映出她眼底的水光，臉頰的紅暈也一清二楚。

這是喝了多少。江鶴無聲嘆息：“你……”

話還沒說完，手裏被塞進一個麥克風。夏知渺挨着他坐下，卡巴着眼睛說：“男女對唱，我們一起唱。”

《今天你要嫁給我》。

江鶴看見歌名，正想說他不會，夏知渺已經開始唱女生部分。

“春暖的花開帶走冬天的感傷，微風吹來浪漫的氣息，每一首歌忽然充滿意義，我就在此刻突然愛上你……”

輪到男生的部分，第一句江鶴沒有跟上，在夏知渺的注視下，他無比認真地盯着屏幕：“鳥兒的高歌拉進我們距離，我就在此刻突然愛上你。”

“你……”聽他唱完，夏知渺幾乎忘了後面怎麽唱，震驚地看着他，“是怎麽做到一句都沒在調上的？”

“我有特別的唱歌技巧。”

這技巧不要也罷。

夏知渺拍拍他肩膀安慰到：“沒關系，看你這張臉什麽都可以原諒。”

江鶴悶笑一聲，确定她是真的喝醉了。

可醉鬼本人還沒有意識到，繼續說：“你可以大大方方笑，不要偷偷摸摸的，都笑成振動模式了。”

一震一震的，搞得她腰都麻了。

江鶴眼裏笑意更濃，輕咳一聲說：“有沒有可能，是你口袋裏的手機在振動？”

夏知渺眨了眨眼，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摸索半天拿出電話，屏幕上閃着周砥的名字。

她抿了抿唇，某種不愉快的情緒忽然湧上心頭。深吸一口氣，她按下通話鍵，但是沒有說話。

“你在哪裏？”周砥語氣有點急。

“在加班，跟同事在一起。”

“這麽晚加什麽班？什麽時候結束我去接你。”

“不用了。”

電話那端靜了幾秒，周砥放軟了語氣，“你真跟同事在一起？這麽晚了你在外面我不放心……”

夏知渺沒耐心聽下去，索性按下免提，用眼神懇求江鶴幫忙，“麻煩你說句話。”

“說什麽？”

“随便什麽都行。”

江鶴深深看她一眼，然後目光轉回屏幕上，低沉的聲音傳進手機話筒裏：“今天你要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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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騷的江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