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37章

工部給禁軍單隔出了間房,周泯将那低階小吏押下去審問。小吏名叫常遠,別看揮刀時一臉視死如歸,這會兒真死到臨頭了,便開始哆哆嗦嗦,還沒厲聲逼問幾句便已淚崩,但嘴裏卻仍不吐露半句實話:“沒、沒人指使我,是我自己要殺公主!”

“你要殺公主?”周泯看他顫動的手,冷臉嗤道:“你與公主能有什麽仇什麽怨?!”

“我、我這是替天行道!”常遠梗直了脖頸,勉強給自己壯膽,說:“三年前公主插手朝中事務,惹得朝廷上下怨聲載道,如今回京仍不知收斂,借着南山行宮向工部問罪,誰知是不是排除異己,又要給自己安插什麽人手?我今日所為皆是為了聖上!為了朝廷!”

“好一句為了聖上為了朝廷。”周泯道:“你要不是抖成了篩子,我還真信了!”

“我——”常遠忙将手藏進袖子裏,但掩不住他渾身都抖得厲害。

就這膽子,想什麽替天行道,背後定有人教唆指使!

周泯今日犯了錯遭了訓斥,只想将功折罪盡快将此事查個明白,可沒有耐心陪他耗,于是也不問了,推門出去,朝門外的禁軍道:“去拿刑具來,給他上刑!”

常遠又是一抖,擡眸望去,恰好見聞嘉煜來了。

聞嘉煜眼下在工部任郎中一職,常遠恰好就是他手底下分管文書的官吏之一,出了這樣的事,他也不能獨善其身,若不想被追責牽連,配合禁軍調查是必要的。

聞嘉煜這邊親自将有關常遠的文書官冊交給周泯,這其中記着他的籍貫、家中人口以及歷年考績升調經歷等。他說話間往半開的門裏瞧了眼,四目相對,常遠微微一頓,張嘴似要說什麽,但聞嘉煜很快就撇開了視線,他對周泯道:“今日之事也有我的過失,竟沒有提前覺察出此人心懷不軌,實在……”

他露出了一個自責的表情,“周侍衛若還有什麽需要的,提前告知于我便可。”

周泯這兩日跟着程慕寧在工部,對聞嘉煜倒是很有好感,這位新科狀元郎為人儒雅,很好說話,沒有半點狀元郎的架子,是以周泯臉色緩了緩,接過那官冊說:“有勞了。”

聞嘉煜沒有立馬走,還有與他攀談的意思,唉了聲說:“方才事發突然,我看周侍衛身手已然十分矯捷,否則公主就不是脖頸劃一道那麽簡單了,殿帥不知詳情,實在不該責罰于你。”

周泯道:“本就是我行事不周,殿帥責罰是應當的。”

“但畢竟周侍衛原本不是公主府的人,這也算是無妄之災了。”

Advertisement

“話也不能這麽說,我雖然——”周泯頓了頓,說:“總之我眼下的确是公主的府兵,沒能護衛好公主,便是失責。”

“周侍衛果真盡心盡責,只是……”聞嘉煜說起來替他可惜,“雖說在公主府當差有品級在身,但到底跟在殿帥身邊,往殿前司升才是前途無量,我聽說殿帥身邊原本有個姓衛的小将軍,也是從朔東來的,跟殿帥的時日還不如周侍衛長,可他這趟辦完差回來,定是要往上升了。”

“我與衛嶙不一樣。”周泯說:“我們都要為殿帥出生入死,但我和他總得有一個留在殿帥跟前随時待命,他哪有我和殿帥交情深,我可是打小跟着殿帥的。”

聞嘉煜沉默,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只勉強一笑,“原來是這樣……”

……

馬車上,程慕寧與裴邵兩兩相對。馬車寬敞,中間隔着個茶案,程慕寧與裴邵交換了這兩日的案情進展。

“行宮的木料已經送去驗查,還沒有出結果,負責采辦的官吏就供出了實情,宮苑倒塌,此事板上釘釘,又有口供為證,要拿下這批人不是問題,至于康博承——”封閉的空間,裴邵坐姿依舊板正,兩手擱在大腿上,說:“身上并無刀傷,也沒有中毒的跡象,他的确是被砸死的,而且很不巧,他恰恰就死在倒塌的紫麟苑。”

程慕寧自上車坐穩後就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手肘抵着桌,單手支頤道:“我還以為殿帥終于沒有撂下我去騎馬,是想與我談談上回在酒樓沒有說完的事。

說罷,不及面前人做出反應,她又擺正了姿勢,說:“有人知道行宮要塌,故意引康博承前去。”

程慕寧這種時不時伸出爪子撓你一下,撓完就跑的舉止讓人心煩,裴邵沉默了一下,說:“康夫人說千秋宴前夜康博承便心神不寧,最後臨到睡前又冒雨出了門,說是工部還有要緊事沒辦完,但那晚他并未去過工部大院。”

“因為他的要緊事并不在大院。”程慕寧往後一靠,說:“其實要引康博承去南山行宮很簡單,只要告訴他,修繕行宮的木料被換成了次料,以康博承的性子,他一定會前去查驗,只是雖然那兩日下了雨,這人憑什麽就肯定,宮苑一定會在那夜坍塌?”

“碰運氣。”裴邵說:“或者在營造上頗有研究,又熟知宮苑構造,且時時觀察着行宮的情況,才能算得剛剛好。”

“那可不簡單。”程慕寧思忖間走了一下神,又下意識地伸手去觸碰傷口,裴邵沒有情緒地說:“夏日炎熱,公主若不想傷口糜爛,最好管住自己的手。”

程慕寧微頓,笑了一下說:“忘了。”

她伸手過來,“要不殿帥替我管一下?”

她的手指就和她整個人一樣纖長,那不長不短的指甲沒有染蔻丹,幹幹淨淨中透着一點肉粉色,裴邵知道這只手的觸感,他下意識地在腦中回想了一下,但面上仍是那副懶得搭理她的樣子。

程慕寧也毫不介意,收回手撐着下颔道:“你有沒有覺得這次追究工部,似乎有點太順利了?”

裴邵指腹摩挲了一下衣料,“是有點。”

這次無論是明察還是暗訪,有關涉事官吏的罪證都很快就浮出了水面,就像是有人故意把線索送給他一樣,所以殿前司才能這般迅速地拿下一批人。縱然裴邵這幾年對許敬卿的動作知之甚多,只要給他機會,辦起來一定不難,但順利到暢通無阻,也還是讓人生疑。

起初他以為工部有程慕寧的自己人,現在看來未必。

更像是有人把她當作了沖鋒陷陣的棋子。

程慕寧顯然也察覺到了,微微挑起的眉梢露出了一點不太愉悅的新奇。

……

劉翁老早等在了院子裏,連帶着荀白趨都備好了藥,仿佛對公主的到來毫不意外。不過這傷痕看着長,卻不太深,荀白趨沒有小題大做,只留下了兩瓶膏藥,囑咐一句“忌辛辣,莫碰水”便走了。

程慕寧跟着劉翁走到廊下,問:“劉翁,今日午膳做芙蓉豆腐吧。”

她的語氣裏帶着點撒嬌的意味,裴邵忍不住擡眼一看,劉翁果然很吃她這套,“有有有,當然有!本來也要做好了讓人送到工部去,今日公主在府上就再好不過了,這飯食啊還是趁熱吃得香!縱然小厮跑得再快,這工部大院縱然還是遠了些。”

裴邵微微蹙了下眉,發現似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什麽送到工部去?”

“啊。”劉翁道:“這兩日公主在工部辦事,那一幫糙老爺們,公主哪能吃得好,我便讓人每日将午膳晚膳送過去,昨個兒紅錦姑娘拎着食盒回來回話,說公主就着芙蓉豆腐吃了兩碗米飯呢,這不,我今日一早就讓人備好了食材!”

這幾日在南山行宮都沒怎麽進過食的裴邵默了默,眼神輕輕瞟向程慕寧。她是真的很有本事,似乎無論是誰,只要她想,便能将人牢牢哄到手,且心甘情願地受她差遣。

像是真的會下蠱。

似是察覺到他的視線,程慕寧側目望過來,有點得意地朝他勾了勾唇畔,裴邵面無表情地移開眼。

劉翁又說:“這飯菜還有一會兒,公主今日定是受了驚吓,屋裏點了安神香,公主先回屋裏歇一歇,待飯好了再讓小丫頭來叩門。”

“好,那勞煩劉翁了。”

然而程慕寧卻沒有回自己的那間廂房。

待劉翁走後,她亦步亦趨地跟在裴邵身後。

“還有什麽事?”裴邵在門外頓步,高大的身量讓他冷恹恹垂眼時帶着居高臨下的壓迫和疏離感,然而面前的人從來都仰着脖頸直視他,她眼裏的淡然從容每每都能讓裴邵冷漠克制的姿态看起來像個笑話。

她手裏拿着兩盒膏藥,說:“本宮看不見傷處,殿帥不搭把手嗎?”

裴邵看向立在院子中央等候的銀竹,道:“怎麽,公主的侍女是眼神不太好使嗎?”

“銀竹啊,她手重,每回塗藥都弄疼我。”程慕寧雲淡風輕地說:“不過也不礙事,殿帥不願意,我也可以忍忍。”

她說罷并不糾纏,轉頭就要離開。

這種進退有度,和撓你一下就跑沒有區別。

裴邵又怎麽會不知道,他忍了忍,推門進去道:“進來。”

【作者有話說】

聞嘉煜:balabalabalabala(挑撥離間

周泯:balabalabalabala(我跟殿帥天下第一好

聞嘉煜:balabalabalabalabala(繼續挑撥離間

周泯:balabalabalaba(我跟殿帥天下第一好,叉腰

聞嘉煜:……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