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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公主府的藏書閣裏充箱盈架,文山書海數不勝數,好在歸置得當,負責打理書閣的侍女很快就從中找到那本黃庭經真跡,遞給了銀竹。
銀竹接過來,顧不上翻看,對着書架前的人驚訝道:“公主是說裴世子進京了?可是按腳程,應當還有兩三日才到……況且殿帥得知消息,應該會提前通知公主。”
“陸楹手頭拮據,要找我興師問罪也不會舍得花錢去茶館,不是她的性子。”程慕寧低頭翻着一卷圖冊,半邊肩頭側抵在架子邊,閑閑地說:“不過興許是我想岔了也說不準,先讓人把東西送到陸楹住處,這個也一并給她。”
這圖冊瞧着破舊,卻是一卷連翰林院書閣都沒有收錄的武經圖鑒,和這本黃庭經真跡一樣,都是價值不菲之物。公主府的人将這兩樣東西交至陸楹手裏時,陸楹不免愣了愣,她是個武人,任那什麽真跡再名貴,在她心裏也掀不起半點波瀾,但這本武經圖鑒就不一樣了,陸楹兩眼當即就發光了,随之而來的是不舍,“這個也給張尚書?”
一個撥算盤珠子的,看得懂這書麽?
那遞話的侍衛道:“公主說,陸姑娘這裏或許有遠道而來的客人,這是她的一些心意,全當是地主之誼,還請笑納。”
陸楹反應了片刻,待那侍衛離去,她立即轉身說:“欸,她怎麽知道——”
不等她把話說完,身後已經伸過來一只手,直接将圖冊從陸楹手裏抽走。
裴邺看着封皮上的大字眯了下眼。
這武經圖鑒他私下裏找了好幾年,這麽湊巧?
陸楹還在問:“她怎麽知道你進京了?我方才可沒有提起你半個字。”
裴邺唇角微微挑起,眉目卻是低斂的,他齒間逸出一聲笑,但表情透着古怪,一副又滿意,又不滿意的樣子,低聲說:“怪聰明的。”
陸楹抱手,尋思道:“這算什麽,挑釁,炫耀,還是賄賂?”
“誰知道。”裴邺把那卷書放在手裏掂了掂,玩笑地與其她說:“說不準人家下聘呢。”
他說着望了望天色,正形道:“差不多了,進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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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地将帥入京首要面見君上,裴邺這趟日夜兼程,比預計早到了三四日,又是在夜裏入的京,屬實打了個衆人一個措手不及。此刻早朝未散,宮裏報信的禁衛也不能貿然進到大殿,只好領着人候在金銮殿外,悄然同禦前的內侍報了個信。
很快,裏面就傳來了散朝的暄聲。
內侍推開殿門,朝臣魚貫而出,在看到臺階上立着的人影時無不一愣。
裴邺進京的次數不多,也是當年朔東那場敗仗後,裴公腿上舊疾發作,才逐漸由他代父述職,迄今為止其實也不過三四回,衆人第一眼很難立馬反應過來,只是得益于這樣高挑威壓的身形,第二眼第三眼便也都認出他來了。
最先上前的是馮譽,早知裴邺這幾日要進京,并不十分意外,只道:“世子進京了,今年秋日比往年都冷,不知裴公舊疾如何?”
馮譽掌兵部近十年,邊地大小戰事都經由兵部遞呈禦案,可以說馮譽是最了解朔東的人。外人看裴氏這幾年風光,但馮譽知道這戰是越來越難打了,他對裴公向來心存敬畏,對裴邺這個逐漸接過家族重擔的後生,也是高看一眼。
裴邺還了禮,說:“有勞馮尚書惦念,家父尚好,只是每逢秋冬必有戰事,加上連年災情,各地都不好過,難熬的還是百姓,今年邊地這幾場戰還要靠朝廷援手,齊心扛過去才好。”
馮譽點頭,“上面早就打過招呼,今年戶部撥的軍糧只多不少。”
“那是最好。”裴邺笑笑,左右又有官員陸續圍上來交談,馮譽不喜圍在人群裏阿谀奉承的場面,當即就肅下臉,拱手告辭。裴邺便朝左右臣僚拱手道:“諸位大人,許久未見了。”
裴邺的性子不似裴邵寡言,身上也沒有裴邵那般生人勿近的冷硬氣質,笑起來大方又爽快,看着随和,和誰都能攀談兩句,很快就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裴邵與衛麟商談着巡防事宜,落在最後才從大殿邁出來,遠遠見階前盛況,皆是止步。裴邺寒暄間分神掀了掀眸,兄弟二人的視線隔着人山人海碰了一下,裴邵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問:“大哥前兩日來信,說什麽時候抵京?”
衛麟“啊”了聲,一頭霧水道:“好像還有三日吧?世子入宮怎麽沒提前說一聲?別不是出什麽大事了吧?”
裴邵默不作聲望着那裏,并無過多擔憂。
以他對裴邺的了解,大概只是想趁聖上不備把上風占盡,看來他今年是要好好敲戶部一筆了。
果然,裴邵斜眼看去,就見素來愛湊熱鬧的張吉沒有上前,正雙手插着袖口,站在檐角的銅鈴下直嘆氣。也不知道他從衣袖哪裏掏出一把檀木算盤,邊走邊撥起了珠子。
只是還沒有算明白,剛走到宮門口,那算盤珠子就被馬背上的人給吓亂了。
陸楹拉着缰繩朝他打招呼,她清了清嗓音,學着用長公主那樣溫婉輕柔的聲調說:“張尚書。”
……
程峥在政事堂接見裴邺。
裴邺這個人是個笑面虎,能令朔東十五萬兵士心服口服的,絕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随和。程峥今日沒有準備,應對得心焦力瘁,使勁兒地給鄭昌使眼色啊,才打着岔把裴邺給送出宮去。
人一走,程峥疲憊坐在椅上。
內侍替他擦着額前的汗,被他一把揮開,拿起面前這本折子就砸下去,惱火道:“得寸進尺,糧食、棉衣、戰馬,朕都給了,他還要朝廷削減賦稅,一開口就是三年!他這個口子一開,別的地方紛紛上書,朕是應還是不應?這兩年又不止他朔東一處災情頻發,怎麽就他難?什麽看望胞弟,我看他是來進京打劫的!”
鄭昌用眼神示意宮女端降火茶來,說:“也罷了,總歸是用在正途上,也不算冤了這些錢。”
“朕何曾是心疼這些錢?”程峥道:“天下百姓是朕的百姓,別好像只有他們裴家心疼人,朕就是看不慣他們那擺不正位置的模樣。”
說是這樣說了,可程峥方才在裴邺面前半個字重話也沒有,實在是出了裴邵這一檔子事,他心虛的勁頭還沒有緩過來。末了,他陡然洩氣道:“算了,讓張吉跟他掰扯去。陸戎玉今日進宮了嗎?”
鄭昌颔首,“進宮了,岑指揮帶着陸公子熟悉差務呢。”
“熟悉什麽差務,掌名籍只是個由頭,讓他到禦前來當差。裴邵從前正是借着禦前的路子與朝中各官員搭上關系,這既然是條捷徑,就不要浪費了。”
鄭昌從年輕帝王急不可耐的面容中看見了他的惶恐,遲了一瞬才應聲,“是。”
裴邺離開政事堂,那張笑臉即刻就淡下來了。
裴邵牽着裴邺那匹馬等在宮門外,兄弟兩面對面站定,并未多言,裴邵把缰繩抛給裴邺。
這個時辰,城中不能騎馬疾行,兩人都沒有上馬,只是牽着缰繩緩慢走着。裴邵道:“朝廷和宮裏開支大,半年前抄沒武德候私庫的那點銀子還供着南邊的戰事,明年的國庫就指着稅銀充盈了,你這一開口,朝廷損失的可不止是朔東一地的賦稅,便是聖上應下了,戶部恐怕也不答應。”
裴邺前腳才在禦前說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跟裴邵知會,他就已然悉數知曉了。
皇宮裏果然沒什麽秘密。
“不答應那就商量到答應。”裴邺說:“我弟弟險些把命搭上了,我多要點怎麽了?”
裴邵沉默了一下,道:“朔東今年是不是格外不好過?”
裴邺抿了下唇,把缰繩在掌上多纏了兩圈,說:“這兩年都不好過,老天不賞臉,不止是大周境內災情頻頻,四周的部落日子也難過,物資貧瘠就免不了要應對戰事。朝廷又窮得連仗都打不起,朔東是有你在朝中周旋,戶部那些人不敢短我們的軍饷糧馬,可他們撥給燕北的糧是一年比一年少。我們與燕北是比鄰手足,一旦燕北禦敵不力,最後要頂上去的還是我們,這兩年朔東拿到的軍饷,一半都分給他們了,就這樣,也只是勉強。”
裴邵眸色也跟着沉下去。
裴邺道:“信裏沒有與你說這些,但實情你也能猜到一二,不提是因為沒辦法,朝廷的确拿不出更多錢來,逼急了戶部那些官吏也于事無補,我們只能自掏腰包頂上,可實不相瞞,現在連我都窮得叮當響。”
“我知道了。”裴邵思忖道:“我想辦法,讓戶部盡快簽章。”
裴邺“嗯”了聲,“趁熱打鐵,你那毒藥也不能白吃。”
短短一程路,這已經是裴邺第二次提到這件事了,裴邵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
到了裴府,劉翁早早候在門外,忙上前道:“廂房已經給世子收拾好了,午膳也備齊了,世子這一路舟車勞頓,先吃頓熱乎的然後歇下吧。”
裴邺邁進大門,卻說:“不急,進屋再說說話。”
裴邵正要往膳堂去的腳步一頓,“是父親有話帶到?”
裴邺揚了下眉,沒有言明,只輕車熟路地往後院去。
裴邵原地站了站,落了兩步才擡腳跟上。
另一邊劉翁偷偷摸摸地晃過來,神情一言難盡,低聲道:“一會兒……”
裴邵側目,“怎麽?”
劉翁的聲音持續壓低,“一會兒你收着點脾氣,好好說話,求個情認個錯就過去了,別硬抗着,啊?”
裴邵蹙了下眉,還沒等繼續再問,裴邺已經進到主院了。他沒進正屋,而是拐角去了旁邊的偏廳,廳堂中央站着他的禁衛,手裏捧着個長條匣子。
裴邵認得裏面的東西,是裴家動家法時用的鞭子。見到這個,和見到他爹沒什麽兩樣。
他垂目暼過,然後定定地看向裴邺。
裴邺已經坐下了,兩手撐在膝上說:“你跪下。”
【作者有話說】
大哥就是大哥
來遲了,發波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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