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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不知是為自己的愚鈍還是對面的算計而惱羞成怒,圖雅一張臉憋得通紅,“砰”地一聲把自己關進了屋裏。
廊下一陣寂靜。
阿日善輕輕嘆了聲氣,才說:“是我不該同意帶圖雅進京。”
那日蘇淡漠地說:“是烏蘭巴日不相信我,對吧?”
阿日善頓了一下,“孩子——”
“他不相信我,所以才會同意讓圖雅入京。”那日蘇說:“看來他那邊的情況的确危急,可圖雅是他下錯的一步棋。圖雅性情傲慢沖動又不是第一日的事,老師應該知道,她會壞了整個計劃。”
阿日善把佛珠纏在手上,沉吟道:“圖雅的随行并不是我的本意。你說的沒錯,烏蘭巴日眼下的确很迫切地想要推行計劃,我原本以為在大周境內圖雅至少會有所收斂……我會想辦法,讓她返程回到烏蒙。”
請神容易送神難,圖雅出師不利,先是負傷後又被人擺了一道,她是不可能輕易離開的。
那日蘇沒有對阿日善的話抱有希望,只說:“事已至此,我今夜來是為了提醒老師,大周文臣個個能說會道,需得準備好明日應對這些人的說辭。快到宵禁的時辰了,我不便久留,老師止步吧。”
阿日善點頭,讓婢女送他。
宅邸周遭都是朝廷各方的眼線,翻牆反而惹人注目,那日蘇堂堂正正走了正門。這座園子很大,若不是婢女引路,他一時半會兒還真繞不出去。
臨離開前,那日蘇腳下一頓,“你叫寶音。”
婢女微愣,“是,五王子記得奴婢?”
“我記得,你原是我父汗帳內的婢女。”那日蘇說:“永昭公主剛嫁入烏蒙時,是你服侍她。”
寶音道:“的确,奴婢侍奉過可敦一段時間。”
那日蘇說:“烏蒙素來排外,哪怕是底下伺候的人,對外來人也不太友好,但你心地善良,她很喜歡你。”
寶音聞言擡了下眸,但又很快垂下去,略有傷懷道:“可敦是個很好的人,可惜……心善的人在草原,是活不久的。”
……
翌日早朝,圖雅果然成了衆矢之的。
經那日蘇提醒,阿日善早有所料,在禦史臺和翰林院的口誅筆伐下,他情真意切地代圖雅向朝廷表達了歉意。身披袈裟、手持佛珠的僧人,的确讓人很難惡言相向,圖雅躲在阿日善背後,讓朝臣的怒火無處宣洩。程峥看着下面一張張豬肝色的臉,在事态嚴重之前匆忙散了朝。
王冕氣不順,從太和殿出來時險些踩空了臺階,好在馮譽反應靈敏,及時拉了他一把。王冕撫着心口說:“圖雅對長公主不敬,這本來是可以追究烏蒙的絕佳時機,聖上竟然就這樣息事寧人,這不是告訴別人,我們大周就是好欺負的嗎!”
張吉病了一場,說話忽然變得陰陽怪氣,慢悠悠地說:“我們不是本來就好欺負麽,都讓人欺負好幾年了,現在又立什麽貞潔牌坊?我記得當年要送永昭公主和親,你王大人也是同意的,後來每年外使來朝,還笑臉盈盈地接見。”
王冕道:“和親是邦交之策,張尚書那時不是也沒反對?再說,接見使臣本就是我禮部的職責,前兩年烏蒙也不像如今這樣嚣張,眼下人家都打臉上來了,禮部要還受這個氣,豈非丢了朝廷的尊嚴?!”
張吉哼了聲,揣手說:“所以我不同意互市,你前些日子不是還想應下來着?”
王冕噎了一下。
禮部和戶部職責不同,考慮問題的側重自然也不同,對王冕來說維持兩國邦交是重中之重,互市讓出的利益遠遠不及和烏蒙壞了交情再起紛争的損失大,事情還沒有壞到要兵戎相見的程度。
可這幾日接見使臣,尤其是那個圖雅公主,讓王冕隐隐有了別的覺悟。圖雅是烏蒙的公主,很大程度上代表着烏蒙的态度,以烏蒙這個态度來看,互市只怕只是個開始,接下來就是無止境的索取。
再這樣下去,大周就要成烏蒙的屬國了。
倒反天罡,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王冕一改前幾日的态度,痛斥互市。
趁着他喘氣的間隙,旁邊的蔣則鳴嘆息道:“看來當年公主反對和親也在理。”
幾人沉默。
其實對朝臣來說,這件事本就沒有什麽對錯可言,各人有各人的立場,誰也無法預估,當初若沒有送永昭去和親,又會造成什麽樣令人為難的局面。
不過,王冕忽然朝前後看了看,低聲說:“一碼歸一碼,我可沒有同意長公主的新政。唉,張尚書,你與長公主交情深,還是勸勸她吧,當年的虧她沒有吃夠麽?許敬卿雖倒了,可他背後的世家豪強卻沒有倒,我聽說這幾日參她的折子可不少,理由還和從前一樣,無非是公主議政有違禮制那套說辭,我怕她重蹈覆轍啊。”
張吉沒有說話。他看過公主的新政條案,要比當年她所呈的更為完善,其中關于稅法革新的部分,與張吉的思路幾乎一致,只是張吉為避免與世家大族之間的矛盾,只針對稅法做了新的調整,公主則不然。
有時候他也覺得好奇,公主身上那股子破釜沉舟的勇氣,究竟是因為年輕氣盛,還是天潢貴胄骨子裏生來傳承的氣魄,有時就連他都自愧不如。
禮部還有籌備冬狩事宜,到了丹鳳門,王冕便匆匆離去。
幾人散開,張吉才望向一路沉默的馮譽,“你今日怎麽回事,朝上也沒見你說兩句?”
馮譽背着手,重重嘆了聲氣,說:“隴州暴亂,今日一早遞上來的軍情。”
張吉吓了一跳,緊張道:“怎麽一回事?你方才怎麽不報給聖上?”
“烏蒙使臣在朝上,我怎麽說?”馮譽緩步向前,說:“何況地方豪強侵占農田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年年都有這樣的事發生,今日軍情遞上來的時候,地方守備軍早已将事情壓下去了。”
張吉微微松了口氣,眉頭卻仍未松開,“隴州……我記得武德候那件事不就始于隴州麽,那個叫杜、杜……”
馮譽提醒他:“杜藺宜。”
“對,此人當衆揭發了武德候的惡行,我聽得那叫個酣暢淋漓,要不是忙着籌備軍費,還想将這人要到自己府上。不過他眼下在公主府,倒也是個好去處。”張吉把話扯回來,說:“我記得這個案子後來……公主不是下令徹查過隴州官吏嗎?”
馮譽道:“地方水深,自己人查自己人,那是治标不治本。”
“那……”張吉隐隐聽出了他的意思,左顧右盼後,湊近了他,低聲說:“你往常最不喜歡公主,有什麽風吹草動,總要跟着那些彈劾的官吏一起說上兩句,這幾日倒是安靜,說實話,你是不是也認可公主清丈田地的做法。”
馮譽眉梢微動,不自在地撇過臉,“我認可的不是她,只是因時制宜,眼下的确到了清創的時候。”
“當年她在政事堂提出這事時你就心動吧?”張吉悶聲笑,“你啊,死不承認,你分明就還挺喜歡她的,公主呈上的條案也沒少翻吧?”
馮譽面無表情,懶得與他争執,“你還是好好想想戶部的錢袋子吧,無論朝廷做出何種抉擇,都少不了要從戶部掏錢用。這過了今年沒明年的日子,我都替你慌。”
錢是張吉的傷心事,他聞言不笑了,揣起手來直嘆氣。
冬狩在即,典廄署送來幾匹馬供公主府挑選,程慕寧挑了匹溫順的白馬,這幾日在院子裏勤勤懇懇練習着騎射。
宮廷裏長大的皇子自幼要學習六藝,騎射便囊括其中,程慕寧雖然是公主,但她自小與程峥一塊長大,為了讓程峥耐住性子,幾乎是程峥學什麽她就陪什麽,所以騎馬射箭她也是特意拜過師傅的。
只是她的性子并不好動,陪着程峥學了那麽多東□□獨騎射沒學好,幾年不練又生疏許多,是以裴邵好幾日換防回府,都能見到程慕寧拽着缰繩慢悠悠地在走直線。
雖然能看出有點底子,但也能看出底子不多。
動作實在很僵硬。
也只有這個時候,裴邵才覺得她也不過是個雙十年華的姑娘,還是會有不擅長且膽怯的那一面。
不過裴邵是個武将,一眼就能看出一個人有沒有騎射天賦。他抱臂在旁看了會兒熱鬧,見她搖搖晃晃實在可愛,不由多瞧了片刻,見她幾次險些撞上樹枝,才說:“算了吧,公主病沒有好全,即便不參與騎馬狩獵也在情理之中,沒人敢說你什麽。”
“圖雅看着可不是個懂得情理的人。”程慕寧擺正身體,把缰繩在手上又纏了兩圈,扭頭道:“不要在後面偷偷笑我,快過來教我。大周的公主,就算不擅騎射,也不能叫人看了笑話,丢的可是朝廷的臉。”
程慕寧很多時候都是個要強的人,見她神态認真,裴邵也不好袖手旁觀,只得上前摸了摸馬鬓,然後從她手裏扯出缰繩。也是怪事,那馬在裴邵的牽引下頓時走得筆直。
“你要放松。”裴邵說:“拿出你平日讀書寫字的架勢,馬是有靈性的物種,你得先不怕它,才能馴服它。”
“我放松了啊。”程慕寧拽過一半缰繩說:“我平日讀書寫字就是這樣放松。”
“哦。”裴邵拍了拍她僵硬的背脊,“那你拿出你平日在床上的樣子。”
他一本正經道:“公主,游刃有餘一點。”
程慕寧沒有回話,用腳踩住了他因牽繩而曲起的小臂。片刻之後小聲斥他:“裴邵。”
“嗯。”裴邵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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