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你是我爸，千變萬化

第一章你是我爸，千變萬化

卓玥定了定心神，循着那聲音看去。

視線穿過光禿禿、空蕩蕩的樹杈，鎖定在那一盞孤零零的白皮燈籠上。

像是生怕別卓玥注意不到它似地，別院中分明靜谧無風，而那白皮燈籠卻兀自轉了一下，

卓玥一怔。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扯了扯木尋聲的衣袖，壓低聲音，問道：“那紙燈籠，剛剛是不是動了一下？”

“這位小友，自信一點嘛~把「是不是」去掉。”

不等木尋聲回答，就見那紙燈籠雪白的燈面上驀地閃過一抹殷紅色的衣擺；須臾，九重祥雲和層層宮闕于燈面上浮現，燈籠側棱後面，一名身形欣長的男子負手踱步而出，翩翩走入畫面中央。

那人烏發垂肩，一身華貴的紅色提花緞面圓領官袍，胸前肩側繡銀紋飛雲星辰圖樣，腰間束着一條玉帶，勾勒出寬肩窄腰的絕佳身姿；

他朝着卓玥、木尋聲二人微微欠身，款款行了一禮，方才擡首笑道：“見過二位公子，在下有禮了。”

“這……”卓玥一時間，驚得說都不會話了，結結巴巴道：“這燈面上的畫……怎麽會動？！”

畫中之人并未回應，一雙明豔動人的桃花眼輕輕眨了眨，微微上翹的眼尾将脈脈眼波藏入墨發裏。

視線相觸的瞬間，木尋聲覺得時間仿佛都跟着停了一瞬。

木尋聲怔怔地看着那人，視線從那雙善睐的明眸，到挺直的鼻梁、微微下拉的圓潤鼻頭，再到兩瓣仰月似的薄唇，最後落在唇角翹起的一抹笑意上。

沒有來的，木尋聲腦海中忽然就浮現出昨日看過的論壇帖子中的那句話——“桃花美目情脈脈，紅線繞指已勾魂”。

頓時了然：生了這樣一張臉，難怪會成為“三界第一薄情郎”。

空中飄來一聲揶揄的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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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尋聲慌忙回神，一擡頭，就見那紅衣男子抱着雙臂斜靠在畫中廊柱，明亮的眼眸中映着不加掩飾的促狹笑意，悠悠道：“美人兒，看夠了嘛？”

雖然之前已經聽那聲音“美人兒”長、“美人兒”短的喊了半天，但被頂着這樣一張臉的人當面喊“美人兒”，木尋聲……着實有點頂不住。

剎那間，木尋聲那張素來八面無風的蒼白臉頰頓時緋紅一片。

“上仙風姿容貌驚豔三界，”木尋聲垂首躬身，對着燈籠上男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晚輩三生有幸，今日得見上仙風采，屬實深受震撼。

是以方才舉止多有失禮，逾越之處不敢奢求月卿上仙海涵；要罵要罰，悉由上仙發落，絕無怨言。”

“哎？”燈上的紅衣男子似是一愣，問道，“你見過月卿？”

“不曾。”

木尋聲搖搖頭，他正準備解釋，卻感到卓玥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等等，咱們把話先問清楚，你再賠禮也不遲。”

卓玥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木尋聲一眼，将他扒拉到自己身後。

是，燈籠裏面那位，的确是生了一副難得一見的好皮囊不錯；可木尋聲看着……也不像是容易被「美色」迷了眼了的人呀！怎麽就中了蠱似地，張嘴就喊上仙，還甘願受罰、絕無怨言了呢！

卓玥仰頭盯着燈面上的紅衣男子，一字一句道：“這位紅衣前輩，你不是月卿上仙吧？”

那紅衣人微微一笑，不待他答話，卻見那紙燈悠悠轉了一轉，半空飄落一聲：“你又沒見過月卿，怎知他不是？”

燈籠轉了一扇，燈面上一片綠樹蔭濃的夏日景色，透過敞開的竹窗，窗內景象一覽無餘：書桌前，本在伏案作畫的男子放下手中所持的朱筆，透過窗戶，偏頭看向卓玥。

那人一身翠綠色寬松常服，以一條藤蔓帶束住一頭墨發，藤蔓上透明的花瓣散在烏發間、也垂落臉側，襯得那張與紅衣男子同款的明豔臉龐，此刻顯得愈發風韻動人。

對上卓玥打量的目光，那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輕輕眨了眨，眼波流轉間，仿佛電量瞬間蓄滿十萬伏特，卓玥整個人都給電麻了，表情一時間有些呆愣。

顯然，那青衫畫手卓玥此刻的反應十分滿意。他一臉詭計得逞的愉悅模樣，勾唇朗聲道：“要我說啊，不僅他是月卿，我也是月卿呢。你信不信？。”

卓玥：……

我覺得你在蒙我，但我沒有證據。

不等卓玥反應，那燈面逃也似地，倏地又是一轉。

這一回燈籠上的畫面接地氣兒多了：破廟門前大樹下，擺着一方算命攤兒。攤位兩側，豎着三面黃色的幡旗充作招牌，左邊一面幡旗上寫着“不要開口，算你貴姓”；右邊一面幡旗上書着“逢兇化吉，百無禁忌；

三面幡旗下方，攤位正中間位置，擺着一張矮桌，桌上鋪着一張藏藍的桌布，雪白的拂塵，土黃的符紙，桃木的令牌法器、锃亮的蔔卦鏡、嶄新的卦簽筒，還有一只金絲楠木鳥籠在桌上一字排開，桌子前面還挂着兩排同心結、和香囊；

而那矮桌後面，一位身穿藏藍色道袍的算命先生倚着樹幹，狀似漫不經心地搖了搖手中的紙扇。卓玥定眼一看，只見那扇面上，一面寫着“祖傳算命，百年傳承”，另一面寫着“十文算一次，不準不要錢”。

卓玥：……

卓玥撇了撇嘴，确認眼前這一幕真的是出現在九重天秘境中的燈籠上，而不是小區樓下公園角落裏或是過街天橋上之後，才将視線轉移到那算命先生身上。

那算命先生模樣頗為年輕俊秀，一只木簪将發髻松散地盤起，如墨畫的眉宇下，一條黑色的窄布遮住了那雙勾人的桃花眼，只露出同先前那兩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高挺鼻梁和清晰利落的下颌。

“小公子無需多言！貧道既敢擺攤兒算卦，自然知道你想問什麽！”

那人十分篤定自己猜到了卓玥的心中所想，搶在他卓玥前面開口道：“小公子，實不相瞞，貧道也是月卿啊。”

卓玥：……

你不是月卿，你是我爸，千變萬化！

卓玥一臉震驚地盯着燈面上的複制體3號，已到舌尖的話陡然拐了個彎兒，脫口而出，道：“那個，你們剛剛打得是盲人麻将嘛？有點東西啊？！”

算命生：“……”

那算命先生似是沒料到卓玥會這麽會，略顯尴尬摸了摸鼻尖兒。

他思考了片刻，才抿唇道：“盲……盲人麻将那倒是沒有……貧道……哦，貧道主要靠摸麻将牌上的凹凸和紋樣痕跡判斷牌色，靠聽別人出牌時說掌握當前拍牌局情況，普通麻将也不妨事，可以正常打的。”

卓玥微微偏頭，強壓下自己翹起的嘴角，忍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似乎是察覺到卓玥的視線不在自己身上，那算命先生直了直身板，輕咳一聲，正色道：“不知為何，貧道方才，輔一聽這位小友聲音，便覺分外親切，想必是你我定是有緣之人。既是有緣之人，那貧道今日便不得不為公子行個方便了。”

“嗯？”卓玥挑了挑眉，接着他的話說下去，“要如何行方便？”

那算命先生趕忙繼續道：“公子，你看這樣~我給你算便宜點，甭管是算卦測字問兇吉，風水仕途探姻緣，驅邪畫符消災避難，統統一次只收你五文，算一次，我再多送純手工編織同心結一條，如何？”

聞言，卓玥眼睛裏一亮，爽快道：“成啊。你幡旗上寫的「百無禁忌」可是當真？”

“自然當真。”那算命先生點頭道，“只要我知道的，自然言無不盡；可若是超過了我的能力範圍，實在測不出，那也沒辦法嘛，我退你錢便是。”

“好。我就一個你肯定知道問題。”卓玥唇角一勾，道：“你，你們，到底算個什麽東西？”

那道士微微一怔，再次确認道：“就這？”

“就這。”卓玥點頭确認。

“欸~五文錢雖少，卻是下一番美意，怎料竟遭小友如此糟踐~”

那算命先生嘆了口氣，語調聽起來遺憾惆悵極了，但嘴角卻微微上翹，噙着一抹笑意；他把玩着手中的紙扇，開口道：“小友難道看不出，你眼前是一只紙燈籠，我們，只是這燈上的畫像罷了。”

“燈籠我自然是認得的，”卓玥冷哼一聲，“但會自己轉、燈籠上的人還是會動的燈籠，我倒是頭回見。”

“走馬燈，燈走馬。”

那算命先生“啪”的一聲打開了手中的紙扇，搖了搖，道：“走馬燈，小友難道沒聽說過？”

“走馬燈我還是知道的，”卓玥看了他一眼，開口道：“「走馬燈，燈走馬，燈熄馬停步」。

走馬燈之所以能自己轉動，是因為中間有根蠟燭，蠟燭燃燒産生熱氣流上升，推動等頂部的渦輪紙片轉動。

要是我沒看錯的話，這燈籠連亮都沒亮過，裏面根本就沒蠟燭吧？你少蒙我！”

“啊哈哈哈~”那算命先生幹笑了兩聲，徐徐道：“哎呀呀，小友，你領會精神就好嘛~抛開燈籠不談，你見過會跟人互動的畫像沒？光是我們幾個能這樣跟你互動，這燈籠裏面沒點法力在，就說不過去的，對吧？”

卓玥：……

懂了。別問，問就是魔法。

卓玥頓了頓，繼續問道：“那我換個問題，你們……可是那月卿上仙的畫像？”

“哦，這個确實。”

那算命先生拿起拂塵甩了甩，那燈籠又是轉了一面。

這一扇燈面上，白衣翩翩、頂着同款俊臉的複制人4號，置身繁華喧鬧的酒桌上，他一手拎着酒壺，姿态懶散惬意。

“月為雲中散客，卿乃三界絕色。”

複制人4號摩挲着一塊麻将牌，沖卓玥和木尋聲眨了眨眼睛，神秘地一笑，道：“這句話是刻在麻将牌上。

沒猜錯的話……這燈籠，應當是他送給月卿上仙的禮物，而這做燈籠的人把自己對月卿上仙的那點兒心思偷偷藏在了畫裏，借着送禮的機會，把自己的心意也送到了月卿面前。”

燈面上，身着白衣的月卿上仙拿起腳邊的鬥笠戴上，拎着酒壺灌了口酒，輕輕嘆了口氣，道：“傻子，藏這麽深，也不知這月卿上仙什麽時候才能發現啊。”

卓玥聽得專注，完全沒注意到身旁的木尋聲，在看到那鬥笠的瞬間，眼中一閃而過的異樣神色。

“你們……”木尋聲擡眸看着燈籠，問道，“可見過月卿上仙”

“诶~我們在此應當很久了，卻始終不曾見過月卿上仙本尊，”帶着鬥笠的月卿搖了搖頭，聲音中露出些許遺憾，“所以才替這傻子覺得可惜啊。”

作者有話說:

終于寫到這個畫面了，進度大概1/8了！（小聲：麻将上那句話，一般的使用場景是：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