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生財有道
七月流火,白日裏豔陽高照,及至清晨傍晚卻清涼如水。
白束就着天邊燒得璀璨的彩霞寫完最後一字,擱筆合頁,交到蕭懷劍手上:“這個告訴張麻子,印好了一本要五十文。”
蕭懷劍接過來愣了愣:“怎的漲價了?”
“價錢高了自然有它物有所值的地方,”白束甩甩手打了個呵欠,“多印幾冊,到時候保證大姑娘小寡婦手裏一人一冊就行了。”
“這麽搶手?”蕭懷劍随手翻了幾頁,只見一張臉越來越紅,沒一會就賽過了天邊雲霞。
燭滅羅裳褪,月光下始見遍地淩亂,帳內浩蕩若流波,一雙玉足勾腰,媚眼如絲……眼颦蛾眉蹙,皓齒淺含春,蛹帶朱囊,花含玉蕊,但見流光涔涔汗,輾轉輕聞意滿息……
蕭懷劍猛地合上書,瞪着白束看了半天始才找到自己嗓音:“你才幾歲,你這……都從哪學的啊?”
白束淡淡道:“我八歲你就給我看‘何不與我今夜做夫妻’,這麽多年了我若沒點進益豈不是辜負了你一番栽培之情。”
“我那不是怕你無聊給你解悶的嘛,”轉頭一笑,“你畫工也好,要不再配上幾幅畫,我給你賣一百文。”
白束翻了個白眼:“寫我還有的參照,畫我又沒見過,我能平空參悟出來嗎?”
“也是,”蕭懷劍打量着白束腰胯,笑着點點頭:“你還小,再大些自然就懂了。”
白束順着蕭懷劍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身下,從桌上抄起一支筆對着蕭懷劍擲過去:“趕緊滾!”
蕭懷劍仰天大笑一聲,拿着書出了澍蘭苑。
只聽白束在身後對着瑛姑喊:“以後這人不要放進來了!”
隔日午後醒來白束一邊摸着伶仃,一邊賞看天邊閑雲,天熱了之後伶仃就不喜動了,天天賴在他身側求順毛,順了沒一會小呼嚕漸起,竟是舒服地睡了過去。
白束從伶仃身上收了手,轉而摸着自己腕上鐵環。那一圈早已磨的精光熠熠,腳上亦有一層厚重的繭子,當日鎖上之時尚有餘寰,如今卻頂多再餘出一指,只怕等他再長大些這鐵環就得嵌入皮裏肉裏。他這舅舅該不會沒想到他終有一日是會長大的,當初卻依舊鎖的毅然決然,連反悔的餘地都沒給自己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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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皇家多無情,蕭染倒真是诠釋地淋漓盡致。
寧琅料想的果真不錯,西北的确切消息雖然還沒傳過來,朝中卻早已風聲乍起,流言蜚語不胫而走,整個汴京城都鬧得人心惶惶。換做別人當皇帝,此時早已調兵遣将前往邊境,無論真假至少起到安撫民心的作用,而蕭染卻遲遲不見動靜,大有确切消息不來他自巋然不動的勢頭。
蕭染疑心有多重他是見識過的,目前大楚國內能帶兵打仗的只有寧琅一人,寧琅要出兵便意味着兵權重新落到寧家手裏,即便寧家世代忠良,在蕭染這裏仍不是可信之人。
一個皇上,對自己最忠心的臣子尚且猜忌至此,實則可悲卻也可憐。
忽聞院門輕響,再聽見秦讓那聲頗具特色的“皇上駕到”,白束嘆了口氣,怏怏起身,到門前跪迎。
“不必……”沒等蕭染說完,白束已然跪下,禮數周全地來了一套。
“罷了,”蕭染無奈地擺擺手,“起來吧。”
白束這才起身,回到自己那坐榻上抱着伶仃發呆去了。
蕭染早已見怪不怪,他來白束這就為了圖個清靜,莫說整個皇宮,就是整個汴京城裏,沒有言辭切切以頭搶地求他發兵的也只有白束這了。
到書桌前翻看了一下白束平日的習作,皆是些風輕雲淡閑雲野鶴的浮生瑣事,心間不由也平靜下來。再看窗前那人,抱着貓,枕着這俗世光陰,一逾多年還是這麽一副安然靜好的樣子。
他卻是與婵兒不同的,婵兒是嬌若朝陽,他卻是靜如月光,婵兒能每每讓他歡心,而白束卻能帶給他一片寧靜。
“近日可有什麽佳作,說來聽聽,我給你品評品評。”蕭染看着白束道。
白束頭也沒擡,只淡淡回道:“沒有。”
秦讓每每聽着這皇上與小主子的對話都得吓出一身冷汗來,總覺得下一句就是抄家砍頭的大逆不道之言,但卻總也到不了那個點上。說來這皇上也怪,別人不經意一句話他就能引申出不同的含義來,小主子這明目張膽地與他對着嗆,他卻又不甚介意了。
只見蕭染果真不怒,反倒眼角含着笑:“你這文采朕也是知道的,那你就當場作一首,作好了朕重重有賞。”
“不作,”白束還是渾然不吝,眼底雖是慵懶神态,卻不經意帶出幾分妩媚來,“你賞的那些東西我在這高牆冷院裏又用不上,要它作甚?”
蕭染眯眼看了一會兒,笑了:“那你說你想要什麽,朕賞你就是。”
白束伸個懶腰直起身來,“金銀縱有千般好,怎奈囹圄束此身,你明知我想要什麽,你給的起嗎?”
蕭染蹙眉:“換一個。”
“那便金銀吧,你看着打賞。”白束看了看窗外,随口吟道:“一片兩片閑雲,三只四只小雀。浮雲不載愁心事,随風自在散東西。唯餘雲雀窮追憶,啼罷天際不複聽。遙記當年逍遙事,朝朝暮暮不負卿。”
“好個‘朝朝暮暮不負卿’!”蕭染拍手稱道,龍顏大悅,“這閑雲小雀竟也被你說的這般哀婉動人,賞!”
當日回去便差人送來了黃金百兩,白束含笑看了一眼,取了兩個金錠子在手裏轉着,“還是這般賺錢快啊。我若直接問他要他肯定不給,先告訴他這不是我想要的,他送起來反倒是大方了。”轉頭對瑛姑道:“加上先前那些,送過去罷。”
只見瑛姑從房裏拿了一塊藍花布,把東西打了個包,趁着月色出去了。
白束看着窗外一輪新月,輕聲嘆道:“秋後,該是來得及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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