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出征在即

澄光十四年秋,西北急報,西戎糾結羅剎國、北狄大軍壓境,嘉峪關外肅北,敦煌皆已失守,現已過了月牙湖,不日便兵臨嘉峪關下。

舉朝震驚!

“怎麽這麽快?!”蕭染只覺心口一滞,一口氣險些沒上來。

信使再報:“此次敵軍裝備齊全,不同往日游兵散将,一應車馬兵器皆有羅剎國提供。”

蕭染癱坐龍椅,若說之前還有諸多顧忌,如今算是箭在弦上,什麽都顧不得了,當即擢令寧琅為骠騎将軍,授兵符,統兵四十萬,即日前往西北平定戰事。

白束接到消息也是一驚,好在早有準備,也不過黯然神傷了片刻,便令瑛姑連夜出宮取來那籌備了半年之物。

及至後半夜果見寧琅過來,帶着一身未散盡的寒氣,險些帶滅了那守了他半夜的微弱燭光。

只見白束端坐燭臺前,墨發如洩,一張白玉小臉在燭光後幻明幻暗,眼裏神采宛若漫天星辰。

“怎麽還沒歇息?”寧琅皺眉。

“師父不也沒歇息,點兵點到現在?”白束起身,為寧琅斟了一杯熱茶。

餘溫滾燙,尚能見袅袅白煙。

這小家夥便是守着這壺茶守了半夜。

“你大可先歇着,我過來再叫醒你就是了。”寧琅疼惜。

白束溫潤一笑:“我怕到時候神志不明,看不清師父容顏。”轉頭斂了笑,眼裏似有痛色:“什麽時候走?”

“天亮便行。”

白束憤恨咬牙,“先前不知早做打算,非得集結到一夜去,還得勞師父你這般辛苦,連覺都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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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事。”寧琅摸了摸白束的頭,擡手将一黑布罩着的方方正正之物放到桌上。

“是什麽啊?”白束驚道,方才他把心思都放在寧琅身上了,竟未曾注意過寧琅手裏還提了東西。

“打來看看。”寧琅眼裏隐有笑意。

白束輕輕掀開一角,便聽聞一聲微弱的咕咕聲,及至打開立即大喜:“鴿子?”

寧琅點頭:“軍中最好的傳訊鴿,識得去漠北的路,在宮中若是出了什麽事,可飛鴿傳書與我。”

“沒出事就不可傳與你了?”白束道

“你若樂意,閑雜瑣事都可以傳。”

“那……想你了能不能傳?”

寧琅一怔,擡眼看去,只見白束眉間含笑,一雙眼睛恍若帶露桃花,面容出具棱角,已不是當年的小圓團子,眼裏承載的亦不是當年的依附仰仗之情。

不禁笑了:“那你怎麽個想我法?”

白束抿了抿唇,小聲道:“若是‘日日思君不見君,只願君心似我心’的那種想呢?”

寧琅一笑:“軍中信鴿皆由傳訊使統一調動,你若不怕被別人瞧了去,盡可以傳。”

白束面上一紅,忙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以霧氣掩面。再一想,寧琅與他傳訊定是私密,怎麽可能讓旁人知曉了去,當即明白這是寧琅在逗他,杯子往桌上一放,不禁惱羞成怒:“師父你都要走了,還這般戲弄于我。”

“可以傳,”只聽寧琅輕聲說道:“無論是大事小事……亦或是你想我,都可以傳,你是我在這京中唯一牽挂,你的喜怒哀樂我都想知道。你在京中出了事我回護不及,你要自己多加留意,莫要讓別人傷了你。”

“師父……”白束只覺眼眶一紅,急忙咬唇止住,展顏一笑:“師父,我也有東西要送你。”

起身走進裏間,不幾時拿了件白布包着的長條物狀出來,足有一人身量。

寧琅接過來,內力一震,白布盡褪,一寒鐵□□立現。

槍長八尺,槍頭槍尾皆為寒鐵所鑄,燭光下尚且寒光熠熠,脊高韌薄頭尖,大有削鐵如泥之勢。

在槍頭尾端,用隸書篆了一個小小的束字。

槍頭尚且不是關鍵,寧琅握着槍柄不由一愣:“陰沉木?”

只見那槍柄通體烏黑,直而不曲,細而不軟,手握上去觸感滑潤,非經年累月不可成。

“師父好眼力,”白束笑道:“用的是椆木的陰沉木,質堅體重,遇水則沉,有銅打鐵鑄般的效果。”

“泥潭不損铮铮骨,一入華堂光照衣。一方陰沉木可逾千金,你怎麽得來的?”

“師父可還滿意?”白束在燭光下粲然一笑,“我師父是這大楚國內最風光耀眼之人,自然要配最神武的兵器。”

退後兩步笑看寧琅手執那槍,風姿宛若當年嘉峪關外的少年将軍,身着明光铠,腿跨千裏駒,春光明媚卻不及那人回眸一眼。

“我怕是再無緣見你身披铠甲的那一天,只求這□□能伴你左右,助你披荊斬棘,你看見它便是看見我了。”

“我會讓你看見的。”寧琅忽的執槍揮向白束腳上的精鋼鎖鏈,只見那經年刀斧不入的鐵索竟有了一道淺淡的劃痕,“以此為誓,我會回來,帶你出去,到時候你想看的都能看到。”

只見燈下那人依舊笑得明媚,眼底卻已閃映了點點微光。

“上窮碧落下至黃泉,我想看的只有師父一人罷了。”

窗外天光始亮,寧琅終是要起身離去,及至門口,白束上前抱住他腰身,“你走之後,我日日抄經,願我大将軍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願我師父苦寒不度,風沙不侵。”

忽踮腳上前,唇齒相抵,呼吸交融,盈盈晨光間冷香萦繞,只聽白束緩緩道:

“願我郎君鮮衣怒馬,早日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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