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登庸納揆
“北郭,意為北國,實指他來自漠北,別看他受困在澍蘭苑,卻一直暗中編排皇家舊事,散播大逆不道之言,而替他把消息散布到宮外的,正是九皇弟!”
蕭懷劍眼神一凜,狠狠瞪着蕭懷瑜。
他還真是小看了蕭懷瑜,本想着兩個人雖從小不和,但畢竟是親兄弟,平時小打小鬧各有得失也就算了,沒想到這人竟有朝一日想置他死地。
沒等收回視線,蕭染一個耳光呼嘯而至,直把他打了個趔趄。
“你平日裏不思進取朕沒管過你,”蕭染一根手指牢牢戳在蕭懷劍頭上,“朕是不是太慣着你了,你還能幹出這種無法無天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蕭懷劍默默咬着牙,那書他看過,編排皇家之事是真,但絕對沒有什麽大逆不道的言論。只想着這書必定被蕭懷瑜做過什麽手腳,但他現在腦子一片混亂,不知道該從何解釋也不知道該如何為白束開脫。
還沒等他想好應對之策,就見蕭染拂袖而去,沖着秦讓吼道:“去澍蘭苑。”
昨夜白束等瑛姑回來,再把每日為寧琅祈福的佛經抄完方才歇下,早上起來整個人都有點遲鈍,半閉着眼把飯吃完剛想着要不再去睡個回籠覺,便聽見門外秦讓通傳。
在門口剛跪下準備接駕,只見蕭染一個健步沖上來,掐着他脖子竟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白束一張臉迅速漲紅,一雙手緊緊抓在蕭染那手上,眼裏的慌亂無措暴露無遺。
“父皇!”蕭懷劍急忙上前跪在地上,瑛姑也趕緊跪下抓着蕭染衣擺求情。
眼看着人即将脫力,蕭染按着白束往門上一撞松了手,看着人順着門伏倒在地上,劇烈咳嗽起來。
“北郭先生,好一個北郭先生,”蕭染蹲下捏起白束下颌,用力之大讓白束覺得已然聽到了骨骼錯位的聲音。
蕭染狼一般盯着他:“你就那麽想朕死是嗎?你給朕說說,朕死了你要怎麽樣?改朝換代?複興你們蒼狼部?做夢!”
只見白束突然笑了,眼裏剛被咳的一片猩紅,笑的恍若冬日之陽,雖明媚卻不帶一絲溫度,只看得人心裏寒寂一片。
“複興蒼狼部?”白束輕聲道:“蒼狼部被你屠的只剩我一人,我拿什麽複興?拿這一副殘軀敗體還是這一條精鋼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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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染在那目光裏終是敗下陣來,慢慢收了手,卻還是死盯着白束:“朕如何待你,你要做這犯上作亂之事來對朕?”
“犯上作亂?”白束只覺好笑:“我自打到這兒的第一天起就被鎖在這房子裏,方寸之地多一步且不能行,忽有一日一覺醒來竟成犯上作亂了。那我可是當真厲害,這精鋼鎖算什麽,只怕你把我挫骨揚灰了都還得忌憚着吧?”
蕭懷瑜一步上前:“大膽,你竟然如此同我父皇說話,來人……”
“住嘴!”蕭染怒喝一聲,蕭懷瑜悻悻噤了聲,咬牙切齒地站在一旁。
“你可是那北郭先生?”蕭染看着白束問。
“是。”
“這《浮生夢華錄》可是你所寫?”
“是。”
蕭染把書翻到最後一頁,摔在白束眼前:“那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只見那一頁上赫然用朱筆圈出的最後一句:比及登庸納揆時。
白束看了半天,忽的擡頭笑了:“就這樣?”
“什麽叫就這樣?”蕭染面色如鐵,“你可知什麽叫登庸納揆?”
“這書是誰給你的?”白束突然問。
蕭染愣了一愣。
蕭懷瑜立馬站了出來:“放肆,這便是從你澍蘭苑裏流出的書,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你是不是根本沒看過這書裏寫的什麽?”白束沒理蕭懷瑜,直視着蕭染,“你若是但凡看過一句,就該知道這不是完整的一句話。”
“比及登庸納揆時,九允天下一允卿。”
蕭染猛地向後仰了仰,癱坐在地。
“這登庸納揆的不是旁人,”白束眼角一顆小痣紅的像是泣血,映的周遭一切都失了顏色:“是你啊,皇上。”
蕭染看着眼前這人,只覺時光鬥轉,院外的不是海棠,眼前的也不是白束,自己還是少年模樣,而那人對着他淺笑,輕輕喚他一聲“皇兄”。
唯允你一世長安。
“父皇?”蕭懷瑜察覺有異,急忙喚了一句:“父皇不要聽他滿口胡言,這書本來就是這樣的,從來沒有什麽下一句。”
“你大可以去查,”白束渾然不懼:“街頭巷尾勾欄瓦舍,大可以全部收回來一個字一個字對比,看看這後一句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秦讓。”蕭染沉聲。
“奴才明白。”秦讓一個眼神下去,身邊的影衛即刻消失不見了。
“地上涼,皇上起來吧。”秦讓扶着蕭染起來坐到一旁的凳子上。
蕭染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三個人,擺擺手:“都先起來吧。”
三個人全都不為所動,只聽白束道:“未還我清白之前我便還是罪人,我還是跪着罷。”
烈日炎炎,外面蟬鳴聒噪,一衆人站着尚且汗流浃背,太子已然拽了好幾次衣服。三個跪着的人全都腰杆挺得筆直,只是臉上豆大的汗滴直接順着下巴滴落在地。
蕭懷劍除了膝蓋腰背酸痛尚且能忍,再看一眼白束,只見那人身子輕微顫抖,面色蒼白如雪,緊緊咬着一副唇,已然見了血色。
“父皇……”蕭懷劍急忙喊人。
“我沒事。”只見白束淡淡搖頭,嘴一張一縷鮮血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蕭染眉頭一皺,剛要發話正好外出尋書的影衛們回來,将一摞拓本放至蕭染面前。
蕭染從裏面随手抽了一本,果見在那一頁之後還有一頁,是為登庸納揆的下句。
嘆一口氣:“行了,起來吧。”
白束這才由蕭懷劍和瑛姑同時摻着站起來。
“父,父皇……”蕭懷瑜一時着了急,“這不可能,王高親眼看着蕭懷劍把書送到宮外的,怎麽會這樣?”
蕭染眼神一凜:“王高?”
太子身邊的一個太監猛地跪倒在地:“皇上明察啊,奴才所言句句屬實,奴才還知道九皇子的功課皆為白束所作,這是鐵證如山的啊,望皇上明察。”
“你不說我還忘了,”白束沖瑛姑示意一下,瑛姑從桌上拿了張紙過來遞給蕭染,蕭染只掃了一眼就認出這□□爬的字是出自他九兒子無遺了。
“九皇子昨天是在我這兒作的功課,走的匆忙與我一篇文章拿錯了,不過,”白束眼神一寒緊盯着王高:“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我……”王高一時啞口無言。
“你半夜潛入我澍蘭苑,守株待兔等着九皇子從我這拿走書,之後暗渡陳倉構陷皇子,是不是?”
王高一身冷汗驟下,擡頭看了白束一眼,只見那人不過少年模樣,雲淡風輕得恍若天邊朗月,所說的話卻句句誅心,實則已把他逼到了萬劫不複的境地裏。
立即伏身頓首:“皇上明察,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蕭染抓起桌上茶杯對着王高頭上砸過去,怒道:“拖下去,杖斃!”
王高呆坐在地,及至被人拖下去了才回過神來,求救吶喊聲不絕于耳。
“父皇……”蕭懷瑜還想辯解。
“還有你!”蕭染怒喝一聲,“身為太子竟被一個賤奴擺布,淨想着怎麽殘害手足兄弟阋牆,即日起禁足東宮,什麽時候悔過了什麽時候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登庸:皇帝登基;納揆:任命宰相。皇帝登基,任命宰相。比喻政權剛剛建立。
這兩章聯系比較密切,所以今天放兩章。嗯,有存稿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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