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風起雲湧
翌日清晨,白束是被門外急促的敲門聲吵醒的,換作往日他當即便醒了,今日卻是掙紮了好久才睜開眼,腦中鈍痛,身子酸痛,看一眼窗外,天光大亮,師父早已走了不知多久了。
披了件衣服剛開門,白束微微有些詫異,來的不是別人,而是影衛沈青江,看樣子人明顯不是來給他拜年的。
“沈侍衛?”白束讓開門把人請進來,“出什麽事了?”
沈青江一個側身閃進房內,剛才門敲的急,這會兒又吞吞吐吐起來,看了看白束,才道:“恩公,我說了你可別急,我們再想對策。”
“到底怎麽了?”白束皺眉。
“寧将軍被抓了。”
“什麽?”白束登時一愣,“師父昨夜還在我這兒,怎麽會……”
“就是今日清晨拿下的,”沈青江小聲道:“……在承天門。”
白束只覺胸口一滞,連連退了幾步,呆坐在凳子上。
“恩公?”
白束擺擺手,示意他接着說。
沈青江道:“我們也是今日寅時突然接了旨讓去承天門拿人,等看到人我們才知是寧将軍。”
“誰下的旨?”
“皇上親自下的旨。”
“那師父……師父可有受傷?”
“寧将軍無恙,沒怎麽與我們纏鬥就束手就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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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承天門抓人……”白束摳着桌角思忖片刻,“既然是目的明确沖着師父去的,那他為何不直接來我澍蘭苑拿人?若是僞造當場碰見,那也該由值夜的禁軍來拿,為何要動用影衛?”擡頭問道:“師父現在人在哪?”
沈青江回道:“已經關入刑部大牢了。”
“沒有過堂,沒有提審,直接就下獄了?”
“什麽都沒有,我們接到指令就是拿人以後押送刑部大牢。”
“師父是堂堂骠騎将軍,即便是出入宮闱那也沒有直接就下獄的說法,一來沒有人員傷亡,二來沒有財物丢竊,人是在承天門抓的,你們影衛不可明堂作證,那便是沒有人能證明師父是從宮裏出去還是要從宮外進來,蕭染拿什麽罪名昭告天下他抓了厥功至偉的骠騎将軍?”
沈青江顯然沒想過這麽多,只能站着看着白束在那凝眉沉思,過了好一會兒白束才擡起頭來對他道:“今日之事多謝沈侍衛前來相告,你先回去罷。”
沈青江知道自己在這也幫不上忙,點點頭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白束又喚來瑛姑,差人出去打探昨夜宮中還生了什麽事端。
這事絕不是這麽簡單,別的不說,以蕭染的性子就斷不會找個模棱兩可的理由把人随便關兩天了事。
“蕭染……你到底想幹什麽?”
白束只覺腦中亂的厲害,撐着額角剛待細細再捋一遍,餘光卻瞥見桌上兩個瓶子,拿到手頭一看,将夢将醒的那些記憶霎時清晰起來。
王水……汴河……夜秦……蘇蠡……那顆糖以及昨夜排山倒海湧來的困意。想醒醒不來,想睡卻又不敢睡去,徒然掙紮,對抗,被淹沒。
白束凝視着那兩個瓶子,喃喃道:“……師父,你又想幹什麽?”
過了半柱香的功夫瑛姑領了個小宮女回來,這人的哥哥當初在府衙裏當差,開罪了上司,是白束給出了主意這才虎口脫險。
來人給白束請了個安,自報家門:“主子,我在翠羽軒當差,我家娘娘是婉嫔。”
白束點點頭,讓人繼續說。
那小宮女眼睛一瞬就紅了,“我家娘娘昨個夜裏……殁了。”
“殁了?”白束心下一驚,“如何殁的?”
小宮女顯然受了驚吓,猶豫了半天才小聲道:“是……自缢,今日是我當值,清晨去叫我家娘娘起床,叫了幾次都沒動靜,當時只道人是昨個兒守夜今早起不來,後來才發現門沒關,我推門一看就……就……”
白束給個人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她慢慢說。
小宮女緩了緩神才繼續道:“就看到我家娘娘吊在橫梁上,臉色慘白……”
“昨夜……昨個兒值夜的宮人說半夜看見有人翻牆而出,看身形像是……像是寧将軍,他們都道是寧将軍昨夜欲……欲逼辱我家娘娘,娘娘不甘受辱,這才自缢了……”
“夜黑風高,一個粗鄙宮人認得什麽寧将軍,”白束咬了咬唇,心下頓然,蕭染這是打的一手好算盤,抓了人再僞造成皇家醜事,便可不必過堂審問,直接給人冠一個禍亂宮闱的帽子便能便宜處置。
他知道他和師父之事蕭染不會善罷甘休,但沒想到人竟如此急不可耐,能用到這麽下三濫的手段。
但既是要僞造畏罪潛逃,讓禁軍當場擒拿豈不是比動用蕭染直駕的影衛更有說服力?
禁軍……殿前司……蕭懷劍!
“九皇子呢?!”白束驚道。
小宮女和瑛姑俱是愣了愣,顯然沒搞懂剛剛還是婉嫔之死怎麽突然就變成九皇子了,那小宮女看了瑛姑一眼方道:“過來路上看見九皇子風風火火往乾清宮方向去了。”
“瑛姑,”白束噌地站了起來,“快,去攔住他,別讓他為師父求情!”
瑛姑也顧不上緣由,點點頭跑了出去。
蕭懷劍跪在殿裏,他這邊急的快要燒着了,那邊蕭染還在內廳裏同秦讓賞看一件黃楊木雕。
黃楊木雕并不稀奇,奇就奇在這黃楊根系在地下自然盤曲折疊,竟長成了一個壽字,幽州節度使借着新春佳節獻上來,寓意聖上福壽康寧,大楚江山萬壽無疆。
蕭染啧啧稱奇,秦讓在一旁不時附和幾句。
皇上不提,他自然也不敢多言,兩人像齊齊忘了外面還跪着個人。
等把木雕看的再無可看,蕭染才直起腰來問了一句:“懷劍在外面多久了?”
秦讓回道:“半個時辰了。”
“走,看看去。”
蕭懷劍正一門心思盯着內廳,看見來人立馬挺直了身子道:“父皇,寧将軍不是那種人。”
蕭染臉上笑意慢慢收起來。
蕭懷劍渾然不覺,“寧将軍為國為民,赤誠之心蒼天可鑒,斷然不會幹出這種事來,此事必有蹊跷,還望父皇明察。”
蕭染目光一點點森寒,“宮闱內由外人來去自如,你可知你這個殿前都指揮使也是罪責難逃,還有功夫來為別人求情?”
蕭懷劍直視着蕭染渾然不懼,“我守衛不嚴我認罪,父皇要責罰我絕無一句怨言,只是寧将軍是負屈含冤的,他昨夜分明是來找……”
門口內官适時來報:“澍蘭苑瑛姑求見。”
“讓她等着!”
借這個空檔蕭懷劍倒是清醒了,若說寧琅是來找白束的,那便真就坐實了禍亂宮闱的罪名,當即改了口:“寧将軍昨夜是來找我的。”
“找你?”蕭染眯眼打量着地上的人。
“我向寧将軍請教禁軍安排布防,這才把人叫來的。”
“一派胡言!”
蕭染大怒,剛待發落門外內官又猶猶豫豫來報:“啓禀陛下,瑛姑很急,好像是……澍蘭苑的小主子出事了。”
“小束?”蕭懷劍當即着了急,“小束他怎麽了?”
蕭染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過去看看,睨了蕭懷劍一眼,“你回昭陽宮待着,朕回頭再處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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