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43章 第 43 章

陸簡确認平叔陷入沉睡後, 仔細整理平叔衣服,檢查他身上是否有傷。

然後,他從懷裏拿出一個信封, 放到床頭櫃上, 那裏面是一份提前準備好的“遺書”。

他拿出一個空藥瓶, 在平叔手裏攥了一下,留下平叔的指紋,之後,他将空藥瓶放到餐桌上。

做完這些,他開始打掃客廳。

平叔的激烈反抗完全出乎他意料,按說宋天辰開出的條件非常非常優厚了, 這是念在平叔為公司幹了這麽多年的份上才有的待遇。

以前處理類似的情況, 給點錢就好了, 哪會給這麽多。

平叔居然不想要?!

陸簡用手摸了下脖子上的傷, 疼得吸氣,對平叔的愧疚感又少了許多。

他将打鬥時挪動的家居恢複原位, 洗幹淨酒杯, 等六個小時一到,悄悄離去。

坐進自己車裏,他才摘下手套, 将它們揉成團扔進副駕的抽鬥裏,打算明日給燒了。

*

俞茵是被周欣悅推醒的。

見她睜眼, 周欣悅長出一口氣:“你吓死我了,怎麽叫都叫不醒。”

“幾點了?”俞茵問。

“快吃中飯了,你手機一直響。”周欣悅不放心地問, “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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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茵拿起手機,十幾個未接電話, 有謝贏的,有珠姨的,還有兩個陌生號碼。

她給謝贏打過去。

“平叔自殺了。”謝贏說,“我去接珠姨。你有時間的話去趟醫院,那邊有警察。”

“誰說是自殺?”

謝贏頓了下,說:“他在遺書裏說高曉雨是自殺的,他親眼所見,但出于私心沒有施救,這些年一直很自責。”

俞茵确定她穿到平叔身上時,沒看到什麽“遺書”,那肯定是陸簡放的。

俞茵咬牙:“假的。”

謝贏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但不等俞茵回答,他又自顧地說:“算了,別告訴我,知道的人越少你越安全。”

至少在明面上,俞茵與宋家的接觸僅限于偶爾的家庭小聚。

将來不管宋家出了什麽事,都不會牽扯到她。

俞茵趕到醫院,珠姨還沒到,聰聰坐在椅子上看手機裏的動畫片。

聽到動靜,男孩擡頭看她一眼,沒什麽表示,又低頭繼續看動畫。

平叔的兒媳婦正和兩名警察說話。

綁架案後,俞茵就沒見過她,剛剛才知道她有個中文名,叫夏夏。

夏夏第一個發現平叔死亡,也是她報的警,叫的救護車。

原本今天平叔要帶聰聰出去玩,但從早上打電話就一直不接。

夏夏不放心,直接來平叔家。

平叔為哄聰聰開心,讓聰聰自己專門設了一個開鎖密碼,母子倆用聰聰設的密碼順利進屋,發現床上的平叔,以及床頭的遺書。

夏夏正跟警察說着情況,她眼睛紅紅,不久前才哭過。

看到俞茵,她好不容易忍回去的眼淚再次滑落。

其實她對平叔并無太多情感牽絆,畢竟兩人才認識了幾天,但這幾日的相處足以讓她發現,平叔并非那種會抛棄家庭的人。

他孑然一身,生活了幾十年,待人和善,對聰聰的疼愛更是出自真心。

如今驟然離世,給她帶來的沖擊非常大。

俞茵伸出手,本意是想握住夏夏的手,給予她一些安慰。

然而,夏夏誤解了,以為俞茵要給她一個擁抱,先一步張開雙臂。

俞茵只得順勢抱了抱她,傳遞無言的慰藉。

俞茵曾在機場幫助過聰聰,比在場的任何人都更早地結識了聰聰母子。之後,她又穿到聰聰身上,經歷綁架一事,彼此間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親近感。

安撫過夏夏,俞茵看向警察。

“平叔不可能自殺,他特別特別想自己的孫子,好不容易等到他們回國了,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自殺。”

一名年長的警察問:“你是死者什麽人?”

“我是……”俞茵想了想,“平叔看着我長大的。”

那警察打開錄音筆,說:“你詳細說一說。”

另一個年輕的警察則用筆做着記錄。

“平叔是個樂觀的人,他就算覺得自己做錯了事,也不會用這種極端的方式。警察同志,你們搜一搜他房間,說不定會有……”

她真想直接告訴警察,沙發附近有陸簡的血跡。

這時,電梯門打開,陸簡扶着珠姨從裏面出來,謝贏跟在後面,手裏還拿着幾張單子。

陸簡穿着一件高領長袖速幹衣,在這個月份,看起來很熱。

他一出現,俞茵就盯住他。

陸簡随意掃她一眼就挪開視線,但或許是俞茵的目光過于熾熱,他又看了回來。

謝贏快走兩步,半擋在俞茵身前,将她的頭按在自己肩上,嘴裏說着:“別難過了,冷靜點。”

俞茵閉上眼,深呼吸,控制住情緒。

年長的警察等了一會兒,等她平複情緒繼續。

再次擡頭,俞茵不再瞅陸簡,只對警察再三強調她認識的平叔不可能自殺,拜托警察好好調查。

平叔的死讓俞茵确定兩件事。

一宋天辰是兇手,謝贏說的都是真的。

二她不能暴露,因為宋天辰誰都會殺。

聰聰看到謝贏,不像之前那麽冷淡,扔下手機跑來拉他手,用英語叽裏呱啦說着什麽。

謝贏蹲下,對他說:“我跟你說過,和我在一起時,要說中文。”

聰聰顯得很為難,索性不說話了,只賴着謝贏。

年長的警察見此情景,好奇地問:“這孩子和你很親啊。”

謝贏說:“我留學時,偶爾會照顧他一下,賺點零花錢。”

夏夏連連點頭,用英語說當時登報招保姆,謝贏是第一個來應聘的,這次回國才知道,原來他和他公公早就認識。

那年長的警察一臉困惑,問謝贏她在說什麽。

謝贏笑笑,解釋道:“她說可惜那時聰聰年紀太小,中文沒學好。”

年輕的警察挑眉看他一眼,又看一眼,什麽都沒說。

俞茵隐隐覺得哪裏不對,但又一時分不出心想這些,因為陸簡已經扶着珠姨走過來了。

珠姨哭得直不起身。不管俞茵對她有多少埋怨,見她這樣,仍是不忍,上前扶過她。

陸簡終于能松開扶着珠姨的手,兩個人離得近了,實在有些熱,他扯了扯衣服的領子。

俞茵眼尖地看到,立馬“咦”了一聲,同時伸手抓住他衣領,往下一拉,露出裏面的紗布。

她故作驚訝地關心:“你怎麽受傷了?”

兩名警察也看過來。

陸簡打開她的手,整整衣領,用眼神罵了她一句,然後說:“被女人咬的,你有興趣?”

俞茵沒理他,她看到謝贏手裏拿的單子,那是平叔的死亡通知單。

當晚,俞茵回到宿舍,查找燕市學習射擊的地方。

她本來已經拿到槍了,就因為自己一點不懂,都不知道要打開保險,白白錯過逃離的機會。

她查了一圈,燕市有兩個實彈射擊場,離她近的是北郊那個,地鐵轉公交一小時內可以到。

但要單位介紹信,還得至少兩個人結伴。

她沒單位,去找學校開介紹信,八成開不出來。

她在評論區翻了翻,發現一封介紹信可以帶多人進去。

她想了想,給俞長佑打去電話。

“北郊靶* 場?”俞長佑問。

俞茵說是。

俞長佑挺高興:“沒問題,那我熟,我們公司團建去玩過。”

到了約好的那天,俞茵帶上身份證和學生證,到學校門口等小佑。

淺綠色的騷包小電車沒等來,等來了林城那輛熟悉的城市越野。

俞茵發現,她竟然一點沒覺得意外。

小佑要找公司開介紹信,林城大概率就能知道他要去射擊場。

林城知道了,為什麽就會跟來,俞茵沒往深了想。

看着車子在路邊停下,她走上去。

後車窗搖下,俞長佑的大臉亮了出來。

“姐,上車啊。”

俞茵瞅着駕駛位,沒動。

林城搖下車窗。

俞茵打招呼:“你怎麽來了?”

“正好我今天沒事,也想去玩玩,方便嗎?”

方便,這能不方便嗎。

副駕駛位子搭着一個外套,林城拿下外套,往後一遞。

俞長佑自覺地接過來,放到後排空的位置上,騰出副駕駛的位子給俞茵。

俞茵猶豫了下,上次她就是在這個位置睡着的。

但也只是猶豫了一小下。

*

北郊射擊場隸屬于兵器研究院,大門修得像軍事單位。一進服務大廳就能聽到“砰砰砰”的打靶聲。

周末人不少,還有家長帶着孩子來玩的。

俞茵頗感意外,沒想到實彈打靶也是周末遛娃的一種方式。

工作人員做好登記後,帶他們來到一個房間。

房間三面牆的玻璃後面,挂着幾十把槍,有長的有短的。

工作人員問:“步槍還是手槍?”

“手槍。”俞茵毫不猶豫。

林城看了她一眼,也選了手槍。只有俞長佑選的步槍。

然後由工作人員帶着他們來到一個個單獨的小間,每個小間對着一個靶道,槍用鏈條固定在桌面上,只有少量活動空間,打靶足夠用了。

每個小間都有一名固定的教練值守,客人一進來,身後的防彈玻璃門自動關閉。

俞茵第一次來,沒急着打靶,先認真地學習了槍械的基本原理和使用方法,特意練習了開關保險,然後才正式上手。

這邊打靶進門先收人頭費,子彈再單獨計費,價格不便宜,一發将近二十,十發起售。

俞茵覺得貴,只要了十發,等槍一開起來,一分鐘不到就打完了。

從小間出來,發現俞長佑已經在大廳等着了。

看見俞茵,他跑過來。

“姐,你中了幾發?我打了五個十環。”俞長佑張開手,得意洋洋。

俞茵壓着嘴角,說:“我打了六個。”

他們選的短道,和射擊比賽的難度完全不一樣。

但如果是近距離威脅人,足夠了。

俞長佑伸着脖子:“林哥還沒出來。”

俞茵借機問他:“今天是你主動叫他來的,還是他提出來的。”

俞長佑輕咳了一聲,壓低嗓音:“姐,我覺得林哥對你有意思。”

俞茵看他一眼。

俞長佑又說:“我那天去找經理開介紹信,林哥也在。他問我和誰去,我突然有種感覺,我就覺得如果我說跟你去,他就會一起。”

他一拍巴掌:“果不出我所料。”

俞茵被他的巴掌聲唬了一跳,不滿地瞪他一眼。

俞長佑說:“姐,我覺得林哥人挺不錯的,你不考慮考慮?”

俞茵猶豫了下,問:“你知道他家情況嗎?”

換成半年前的俞茵,是絕不會考慮林城的。

穿成林爺爺時的所見所感,多少給她這種好孩子留下了心理陰影,那時她剛得到能力,還沒經過風雨。

現在就不同了,她見識了謝贏綁架聰聰,又親歷了陸簡毒殺平叔,心态早與當初不同。

她接觸到的林城,外冷內熱,算是個好人?

所以,她不介意多了解一些,或許當年有什麽隐情呢?

小佑想了想,說:“他家好像就他和他弟,挺早就是孤兒了。”

他擠擠眼:“不一定是壞事,少了婆媳矛盾呢。”

俞茵心想,你知道的還沒我多。

她嗤道:“你現在連婆媳矛盾都懂了。”

“這不是聽我們店裏小姑娘們聊天說的嘛。”俞長佑湊過來,看着她的臉,“姐,你這麽問,是不是也有那意思?”

俞茵沒說話,目光越過小佑,看向靶場方向。

俞長佑随着俞茵的視線回頭。

林城穿着迷彩長褲,褲腳整齊地束進高筒軍靴中,上身是一件黑色體恤,下擺束在褲腰裏,顯出強勁的腰身。

他邊走邊和身邊的工作人員交談,不時側頭聆聽。

俞長佑用胳膊肘碰了碰俞茵。

“姐,真的,考慮一下吧。這種姐夫帶出去,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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