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021 夜鬼叩門
第21章 021 夜鬼叩門
寇骞翻過船舷,猶如一尾急待歸江的魚,自高處直直躍下,踏在竹筏上,蕩起一層清波。而後是更多的魚,跟随着他的步伐,帶着繳獲的戰利品,從大船奔向小舟,擺渡向自由。
浮浪揚起又相撞,碎成一圈圈漣漪,向外散去。不過須臾間,江面遼闊,江水無痕,江上形同鬼魅的匪,便同這被日光照徹的水霧,一并被驅散至形影無蹤。
大船順水而下,小舟逆水往上。
竹筏上載着幾口木箱,拴上繩索,跟着前頭的舟楫,舟楫裏是兩個人,一躺一坐,坐着的是阿樹,正一手一根船槳費勁地劃着水,目光幽怨地盯着面前人,忿忿不平。
“老大,你好歹也出點力啊!我都劃一路了!”
“不想劃?”寇骞懶懶地撐起眼皮,就見阿樹小雞啄米式地連連點頭,慢吞吞地扯動唇角,一副脾氣極好的模樣,“那就別劃了,槳放下,游回去。”
阿樹面上的笑容一寸寸崩裂,攥着船槳,扭頭将水面上倒映的人影砸得稀碎,饒是如此,仍不解氣,嘟嘟囔囔地說着壞話,“你咋不游回去呢?就知道使喚我!”
“能三更天不睡覺,給小娘子生火做飯,就不能動手劃兩下船……咕嚕嚕……”
阿樹話未說完,便已挨了一腳,當頭栽進了江裏,撲騰得水花四濺,引得周遭的笑聲不絕于耳,船上人卻只悠悠開口:“換牛二過來。”
把這個嘴碎的攆開,換個人來劃船,總該消停些,寇骞想。
可新的笨頭笨腦的人上了船,摸上船槳,手上使勁,嘴皮子亦不得閑,“老大,你今天怎麽帶着把砍柴刀出來打架?”
“……要你管?”
*
因着崔竹喧的刺繡技藝着實有限,一個下午別說是成品,便是個雛形也沒能完成,只好把帕子往懷裏一塞,聲稱要再費心鑽研幾日,實則把這糟心玩意兒帶走,免得留在這丢人現眼。
用罷晚飯,是範雲提着燈送崔竹喧回去的,臨走時,将燈籠給她留了一個,還不忘囑咐她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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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可千萬不要開門,不管敲門的人說什麽都不能開,若有要緊事,尋你一個外人自然無用,若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更用不着三更半夜上門,全都不要理會就好。”
寇骞也同她說過類似的話,不要給陌生人開門。
好笑,她又不是三歲小孩了,哪會連這點小事都要人處處提點着?
崔竹喧點頭應是,将院門合攏,插上門闩,将燈籠挂在檐下,并不吹熄裏頭的蠟燭,由着燭火盤踞在燈芯,将燭身一點點烤化,而她則借着火光,在院內來來去去。
無他,缺了幫忙燒洗澡水的寇骞,她便只能硬着頭皮自己動手了。
後院有井,但崔竹喧不會用,且依照她的力氣,即使會用也拎不動整桶的井水,所幸,她不必從那麽麻煩的地方取水。廚房有個能同時鑽進兩三個人的大甕,掀開木蓋,便能見到裏頭盈滿的水。
泡澡是沒辦法了,但将就着用布巾擦洗身子還是能做到的。
崔竹喧将廚房的門窗盡數合攏,用瓢将清水舀進盆裏,而後将身上的衣物褪去,用浸透的布巾慢條斯理地擦洗,脖頸、脊背、腰腹,每擦完一處,便将門支開一條小縫,把髒水倒出去,而後盛上新的。
白日放了晴,要比前幾天熱些,不必擔心受涼,她便洗得格外慢。
夏夜靜谧,除了幾聲蟬鳴,無非是她折騰出的稀裏嘩啦的水聲,卻于此時,突兀地插進一點沉悶的碰撞聲——有人叩門?
崔竹喧當即停了動作,屏住呼吸,側耳貼着門板,那聲音仍在繼續,三長一短,也不知是巧合還是蓄意為之。
顧不得第二遍澡只洗到半途,第三遍澡尚未來得及開始,渾身濕漉漉的,她便抓起旁邊的衣物着急忙慌地往身上套,所有的系帶亂綁一氣,好賴是穿上了,可抓起菜刀,附耳再聽,那敲門聲不知何時已停了。
走了?
将呼吸放到最輕,又候片刻,确實沒有動靜。
許是以為屋裏沒人?
緊繃的弦稍稍松了些,崔竹喧将菜刀背在腰後,用指尖将門支出一條小縫,因有燈燭相照,看得還算清晰,好像無人。
她将門推得更開了些,探出一個腦袋,左右環顧,應是無人。
門被徹底推開,她攥着刀柄,圍着屋子繞了一圈,又檢查過門闩,正好好地插在上頭,确實無人。
不過是虛驚一場,崔竹喧想。
她把菜刀放回廚房,而後走到檐下,欲将燈籠裏的燭火吹滅,眉眼低垂,面前卻突然一暗,一個巨大的黑影将她籠罩在內,再擡眸時,燈籠後,是一雙猩紅的眼。
她認得這雙眼睛,來自臭烘烘的酒鬼,酒鬼滿臉橫肉,慢慢地咧起嘴角,露出泛黃泛黑的牙,那牙并不齊整,歪歪斜斜地擠在一塊兒,一顆顆被磨成鋸齒狀,不似人,更像是兇惡的獸。
猩紅的眼緊盯着她,尖銳的牙一張一合,湧出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
“小娘子,還記得我嗎?”
他們只說,不要開門,卻沒人說,有人闖進門內應當如何。
想逃。
想叫。
想哭。
各種念頭交織到一起,彙成一種名叫恐懼的情緒湧上心頭,渾身血液恍若倒流,每一根骨頭都在發抖,她艱難地呼吸着,好一會兒,才尋回了自己的聲音,卻低若蚊蠅,旁人聽不清,又或者,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說了什麽。
酒鬼往前湊近了些,她卻猛然退了一步,惡狠狠地瞪過去,威脅道:“你偷闖進來,就不怕寇骞教訓你嗎?”
酒鬼的動作猶疑一瞬,面上的笑容卻更大了些,解釋道:“怎麽會是偷闖呢?我見着門沒關,怕屋裏遭了賊,便進來看看。”
門分明是關——開的?
她不可置信地望過去,門闩被随意地扔到一旁,與黃泥野草作伴,門板大敞着,露出深不見底的夜色,好似囚牢,好似獸口,都在逼着她、催着她認命赴死。
她扭回頭,故作鎮定地回答:“既然看過了,沒賊,那就走吧。”
酒鬼哧哧地笑起來,五官扭曲地挨擠到一處,“你是老大的女人?”
崔竹喧下意識想否認,可又想到白日裏範雲說的話,整個白原洲都聽寇骞的,面前的這個酒鬼也是一樣,她心一橫,倨傲地看過去,“你既然知道,還不恭敬些?得罪了我,寇骞不會放過你的!”
她本意是威懾,孰料這酒鬼卻像是聽到了什麽荒誕的笑話,扶着牆大笑,笑聲嘔啞,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野獸的嘶吼,令人毛骨悚然。
“今天不下雨,他回不來的,”酒鬼兩只渾濁的眼珠子在肮髒的眼眶打轉,目光愈發露骨,肆意地黏在她身上,一寸寸爬過去,“真是漂亮啊,他留你一個人獨守空房,一定很寂寞吧?難怪,你要來勾引我了。”
“你在說什麽胡話?我何時勾引你了?”
“小娘子敲了我家的門,不就是想跟我上床嗎?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我保證,一身的力氣都用在你身上,保管讓你……”
崔竹喧忍不住向後退去,惱恨自己為何不抱着菜刀過夜,惱恨這人滿口的下流詞句,惱恨寇骞收了她的金簪,在這種時刻卻沒了人影,淚水盈滿眼眶,她只咬唇強忍着,惡聲惡氣地警告:“就算寇骞今天不回來,過兩天也是要回來的,你如此行事,等他回來,他一定會殺了你!”
“只要小娘子不告狀,此事自然不會被他知道。”
她怎麽可能不告狀?她定會讓寇骞像片魚一樣,把這人生剮了!
酒鬼一眼便瞧出了她的想法,獰笑道:“小娘子可以主動跟我好,我是奸夫,你是□□,我們可以一起瞞着他,長長久久地好——又或者,小娘子奮力抵抗,或是撞牆自盡,反正人剛死,身體還是溫溫熱熱的,做起來差不多,等完事了,我把你往水裏一丢,你猜,他能不能找到你?”
“沒準兒找都不找吧?興許以為你是偷偷搶了船,渡河逃跑了,以往,也不是沒有過這種事。”
別說以往,她到這的第一天,不就這樣做了嗎?
“出了白原洲,他就不會再管你了,可惜小娘子這般細嫩的皮肉,就要泡在江裏,被魚蟲啃食,日日夜夜都不得安寧啊!”
一股寒意湧上心頭,蔓延至四肢百骸,懸在眸中的淚滴終是滾落下來,如一顆顆晶瑩的珠,而後穿成線,自此一發不可收拾。
崔竹喧真的怕了,她向來自诩崔氏貴女,自來只有她欺壓別人的份,甚至無需欺壓,凡入目可及之人,皆是要奉承讨好她的,莫說是斥責辱罵這般重話,便是平平常常的一句拒絕她都鮮少聽到,還是第一次遇上這般肮髒龌龊、威脅恐吓。
“小娘子,想好了嗎?要不要從了我?”
許是怕到極致,她反倒冷靜了下來,攥緊衣擺的手倏然松開,面上的淚痕未消,她卻揚起唇角,粲然一笑。
燈下看美人,色更添三分。
微黃的燭火照得夜色朦胧,美人肌膚如玉,眼尾垂淚,一副楚楚可憐相,真真叫心頭直癢,酒鬼目光愈發火熱,一時竟看癡了,口中喃喃:“小娘子……”
他看着朱唇輕啓,而後吐出了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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