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025 飛針走線
第25章 025 飛針走線
寇骞若是有飛針走線的本事, 又何至于常要遞銀子出去,托旁人制衣?
他倒也想使些花招,可邊上那個小祖宗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監工如此之嚴, 半分容不得他動手腳,是以,他只能硬着頭皮撚起鐵針,取一根綠線穿過去,打上結。
到這一步為止, 憑着他夜間都能視物的好眼神輕松拿下,可接下來卻犯了難。
若只是縫補衣物上的破洞,那還能勉強一二,頂天不過是針從左邊紮進去, 而後從右邊鑽出來, 把豁口兩邊綁在一塊兒便算完事,哪管得了線頭是纏成麻花還是亂作雜草。但繡花便不是這麽回事了, 要叫人在一塊兒完好的帕子上戳出一堆品貌上佳的洞來, 委實是有些難了。
将帕子在花繃子上固定好, 落針之前,還要仔細觀察小祖宗給他安排的繡樣——傘面上的“竹子踩石”圖。
“寇骞,這帕子我可是要用的, 你得繡得好看些!”崔竹喧側着身子坐在搖椅上, 壞笑着瞧他, 故意威脅道,“要是敢故意敷衍我——”
“某不敢。”
她對他這份乖覺的态度甚為欣慰, 撐着腦袋,将這被趕鴨子上架的水匪頭子每個動作都盯清楚。
那雙修長的手全然無了平日拎着菜刀時的靈活, 指腹的繭裹住細細的針,粗糙的人耐着性子做這精巧的活兒,沒有技藝,便只好靠認真來湊,每紮一下,他都得前後翻看個幾回,饒是如此,也免不得行差踏錯,隔不了三五針,他就得把線挑起來,将針退回去,修正歪曲得有些過分的線條。
好一會兒,才有個半指長的細竹節出現,這算是擡舉的說法,不然,也就是比草沫子稍稍大些的碎葉子。崔竹喧忍不住用手指摸了摸,疙疙瘩瘩的,一點兒也不平整,可能是因為線沒拉平,針位不對,又或是因為線劣布糙,而刺繡的人更糙。
指尖再要往上滑,那花繃子卻突然下撤,繞過一圈,躲到了寇骞的腰後,別說摸了,連見都見不着,她頓時有些不滿,“怎麽還不給看?小氣!”
“不然,還是讓範娘子給你繡吧?”寇骞目光飄忽道。
“你要反悔?”
“……沒有,只是某的手藝你也見着了,就是繡成了,你拿在手裏也要遭人笑的,還是算了。”
崔竹喧凝眉看了他半晌,忽然意識到,這人是不好意思了,之前寫個字他都要百般推诿,更何況現下是比他那鬼畫符的字都要遜上三分的鬼戳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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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在扶手上輕敲幾下,念在這人是在為她做事的份上,她也不是不能說兩句好話哄哄他,“繡得挺好的,一眼就能瞧出是竹子。”
寇骞訝然地看過來,但顯然,不信。
她都誇他了,他還不領情,不識好歹!
崔竹喧倏然沉下臉,強硬地将花繃子奪了過來,舉在眼前,分明是根比綠色毛蟲好不了多少的竹節,奈何她現在心偏到了天邊,怎麽瞧怎麽順眼,“我不笑,我看他們誰敢笑!我說好就是好,要是誰說不好,我就派人将他捉起來,打到他說好為止。”
寇骞挑眉,促狹道:“派誰?”
她用“這還用問”的眼神白了他一眼,揚着下巴,端着一副橫行霸道的模樣開口:“自然是派我崔府的侍衛,一二十人沖上去将他團團圍住,一人一腳就能将那不長眼的東西打得跪地求饒——我的東西,才不許那些阿貓阿狗亂嚼舌根子!”
寇骞微微翹起唇角,配合地俯首恭維道:“小祖宗威風!”
崔竹喧被誇得飄飄然,眉眼彎彎,一雙眸子被笑意浸染得格外明亮,指尖一點點撫過繡線,忽而轉頭看向他,“寇骞。”
“在呢。”
“你以前可為旁人繡過帕子?”
“某是水匪,又不是繡郎,除了小祖宗,誰還能壓着某幹這個?”
寇骞把那半成品帕子接回來,解開纏在一起的絲線,将那小竹節一點點拔高——拔高了也不好看,可至少,他是确确實實在照着她的畫,盡心盡力,沒有絲毫敷衍。
她低眉看着帕子,又擡眸看向他,帕子合她心意,大概,繡帕子的人也是。
她用食指點了點他的臉頰,他果然不惱,甚至不躲不閃,唯有下針的動作略有遲滞,她吩咐道:“以前沒給旁人繡過,那以後也不許,我給你加錢,就當作是買斷了你從今往後所有的繡品。”
“我只喜歡全天下獨一份的東西,若是旁人也有,我就不要了。”
*
夏日未過,晌午的日頭毒辣,嬌生慣養的崔女公子是一刻也受不住的。
寇骞不必盯着也會乖乖聽話,但她的午覺是怎麽也耽擱不得的,她躺回竹床上,把被褥蹬到牆角,饒是如此,還是熱。
可這裏不是她的含涼院,沒有石床玉枕,也沒有水車冰盆,用來納涼的就只有一把大蒲扇,雖說扇起來還算涼快,但拿着硌手,尤其是她還是個手心受了傷的傷員,哪裏做得了這種粗活。
她只在熱到不行時,才耐着性子抓起來扇兩下,稍稍好些,便将其棄如敝履,如此往複,倒也勉強入睡。
迷迷糊糊間,似聽到了點敲門聲,她皺眉欲醒,忽而有陣陣涼風送來,将那點燥熱驅散,竟睡得更沉了些。
寇骞放下蒲扇,輕手輕腳地出去,打開院門,未來得及打招呼,就聽了一耳朵的嬉笑聲。
無他,實在是他的左臉引人注目。
“啧啧啧,脾氣這麽辣的小娘子,得虧老大你受得了!”
阿樹擠眉弄眼地揶揄着他面上的劃傷,下一刻就被勒住脖子拽到牆根底下,“別廢話,說正事。”
“那個,東西分完了,是老大你抽空過去拿,還是我送過來?”
“送過來吧,”寇骞望見面前人一臉的欲言又止,擰眉催促,“還有事就趕緊說。”
阿樹朝屋子的方向努了努嘴,苦着臉,斟酌着開口:“昨個晚上鬧那麽大,今夜還出去麽?”
“我知道老大你舍不得那小崔娘子,可咱們這兒上上下下五六十張嘴等着吃飯呢,這天難得晴幾日,要是不抓緊時間多囤些糧食……不然咱們就幹脆幹票大的,劫條運糧船,開張吃三年,省得整日裏來來去去,掙的就剛夠填飽肚子。”
“心野了?”寇骞冷嗤一聲,提議道,“那要不要直接去把縣太爺宰了,放你上去坐坐?”
阿樹立時将脖子一縮,讪笑着搖頭,“那、那哪成啊?要坐,那也是老大你坐,我充其量也就是個、小小衙役。”
“還真想宰?”
“能、能宰嘛?”
寇骞扯動唇角,敷衍一笑,“能啊,我現在就可以先宰了你試刀。”
阿樹面色一僵,将嘴巴閉得嚴實。
“我再說一遍,縣令再不是東西,那也是朝廷的官,跟他動了手,無異于謀反,我們這兒才幾個人,都不夠劊子手砍上一天的,安安分分在河上待着,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就夠我們活了,要是事情鬧大了,招來了剿匪的官兵,這輩子就到頭了。”
阿樹唯唯諾諾地應了聲,垂頭喪氣地往外走。
“老規矩,渡口彙合。”
“诶!”
送走外客,寇骞将院門重新合上。
經過小祖宗睡的卧房,進了堂屋,坐在搖椅邊的矮凳上,重新拿起針線。
他答應她的,總得做到,不論是繡手上的這方帕子,還是,送她平安離開。
*
晚飯吃的是豆糕,一層白面、一層赤豆揉在一起,分成巴掌大的小塊,隔水蒸熟,端上來時還冒着白色的熱氣,得吹上好一會兒,才敢小心翼翼咬上一口。
軟糯,可惜不太甜,若是能加些蜂蜜,味道定然要好上許多。
崔竹喧正出神地想着,對面人忽而輕咳一聲,将她的目光引去,這才扭扭捏捏地送出來一方帕子,她展開一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綠色的線繡竹子,黑色的線作石頭,可這是在她知道這究竟是什麽東西的情況下,但凡抓個路人來瞧,便是打死他,大概也猜不出這是幅《竹石圖》。
寇骞神色微僵,當即要把這帕子拽回去,卻先一步被她塞進了懷裏,“這是我的,你不許碰!”
“這是某繡的。”他試圖再掙紮一下。
“幫我繡的,那當然是歸我。”但是掙紮無用。
“……行,歸你。”
順利再贏下一局,崔竹喧那得意的神色幾乎要漫溢出來,連咬豆糕的動作都大口了些,若不是她怕把僅此一方的帕子弄髒,這會兒鐵定要拿出來故作姿态地擦擦壓根兒不存在的薄汗。
他一天便能把帕子繡好,那多寬裕幾天,是不是也能繡好荷包和香囊?更何況,哪有天天只有一條帕子的,傳出去多寒酸?得搭着衣裳顏色,配合着四時季節,白天與晚上也得用不同的,少說,也得要個五六七八九十條吧?
但今日支使他繡一條,他都不情不願,再提,他多半不會答應。
她這廂正思忖着要如何開口,可那人卻先一步出聲:“某今夜要出去,大概三天回。”
“你不是才出去過嘛?怎麽又要去?”崔竹喧頓時沒了吃的興致,撂下木箸,“你說好要給我當護衛的,哪有護衛見天的不見人影,剛上任就告假的?”
“阿鯉會過來陪你,不會出事的。”寇骞默了下,繼續道,“你要的紙墨備好了,還有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兒,你若有瞧上的,便拿去打發時間。”
“不能不去?”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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