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初現鋒芒

第0005章 初現鋒芒

來到會議場地，距離開會還有十分鐘，臺上的助理正在調試設備，看到吳緬和鄭行舟走進來，原本嘈雜的會議室陡然間安靜了下來，無數雙眼睛齊刷刷看向兩人，其中不乏不懷好意的眼神。

吳玚去世後，吳家缺席集團會議有近一年時間，期間業內流傳着不少鄭行舟拿到股份即将上位的傳聞，這次他吳緬參加會議的消息，讓董事會衆人危機感十足。

果然在向衆人介紹了吳緬後，立刻有人忍不住站起來打斷了鄭行舟，當衆提出了質疑：“鄭總，你也知道吳，吳少爺大學修的并非商科，以及他是否有能力繼承股份還有待商榷……”

“今年二月份小吳董會進入江城大學學習MBA專業課，這件事在場的人都知道，陳總是多久沒有關注過董事會？”鄭行舟冷冷打斷了那人，環視衆人一周，見無人發聲，才繼續說：“按照吳董的遺囑，找到小吳董即股份轉讓生效，陳總還有什麽問題嗎？”

首先站起來提出質疑的中年男人被鄭行舟的話梗住，他忽然意識到氣氛安靜的可怕，回身眯着眼睛掃視參會的其他人，語氣急促又氣憤：“你們不表态？”

沒有人回答他，那人這才意識到事情已成定局，那些原本與他商量好修改董事會章程，企圖趁着吳家式微，瓜分吳家股份的人也都作壁上觀，沒有人為他站出來說話。

“好，好……”那人惱羞成怒，瞪了眼吳緬，又指着鄭行舟，咬牙切齒地說，“鄭總，你這招挾天子以令諸侯玩的可真妙啊！”

鄭行舟垂眼睨着那人因為憤怒充血變得猩紅的眼睛，淡淡地說：“哪裏，不如陳總有先見之明。”

“你……”

鄭行舟沒給男人繼續狡辯的機會，擡頭看向鴉雀無聲的會場，“上個月M港的貨輪失火案的調查結果已經出來了，陳總有心思在這裏跟我争辯董事會已經通過的決議，不如跟所有人解釋一下調查結果——陳某的盜竊過程，以及他是怎麽毀掉一艘船的。”

陳總，陳某，雖然兩者并沒有一定的邏輯關系，但鄭行舟加重了“陳某”的讀音，幾乎明示的暗示令人起疑，尤其在現在這種敏感的情勢下。

果不其然，聽了鄭行舟的話，立刻有人開始竊竊私語，陳銘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先是看了眼鄭行舟，對上鄭行舟眼鏡後漠然的目光，又用餘光瞄了眼站在鄭行舟身後的年輕男孩饒有興趣的表情，冷汗瞬間侵濕了他的後背。

“這是局！”陳總忽然反應過來，手舞足蹈的噴着唾沫星子，“哈！鄭行舟你什麽意思？調查的時候保險公司，長帆海運和海關的人可都在，潑髒水是吧？”

鄭行舟抿抿唇，坦誠道：“我沒這麽想。”

陳總騎虎難下，只能硬着頭皮咬着牙向鄭行舟：“我已經把貨輪失火案的報告放在交給你助理了，你不及時把它上報，難道不是你的失職？！”

幾個月前正是吳玚出事的時候，集團每天進進出出交易的貨船有上萬艘，只是一艘船的失火根本不足以引起上面的重視，現在主動提到報告實在是不明智的選擇。

鄭行舟在心裏搖搖頭，為陳銘的不識時務感到惋惜。

——他明明是個工作能力很強的人，只可惜站錯了隊，又太貪小便宜，不除掉，遲早會成為阻礙吳緬的隐患。

鄭行舟的目光掃過臺下，幾人目光閃躲，唯恐避之不及。

鄭行舟心底了然，正當他準備開口，身後吳緬的聲音忽然響起。

“陳總是吧？”吳緬忽略了鄭行舟詫異的表情，與他側肩而過，在陳銘面前站定。

吳緬的話一出口，全場鴉雀無聲：“我認識的漢字不多，你們寫的那些長篇累牍的報告我也看不懂，不如你口頭跟我解釋一下吧，還有啊，其他人也是，報告都寫短點，我懶的讀。”

最後一句話是對着鄭行舟說的，再不情願，鄭行舟也微微颔首，點了下頭。

陳銘也沒想到吳緬能幫自己解圍，擔心又是什麽坑，遲遲不肯開口。

吳緬嗤笑一聲，“陳總不敢說？”

陳銘飛快地眨眨眼睛，不知道吳緬到底有什麽目的。

失火案原本與他無關，但那天确實是他的下屬疏于監管。這下屬又是妻子娘家的親戚，學歷本不達标，是他硬生生塞進公司的，如果嚴查，該負的責任他一樣都跑不了，更何況惹了事兒的小子平時行為高調，幾乎整個部門都知道他是陳總的人，陳銘怕知道消息的人早就把自己的底細傳給了鄭行舟。

陳銘心裏劈裏啪啦的打着算盤，吳緬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親昵：“知道陳總社恐，不愛在人前開口，散會後來找我怎麽樣，我們聊聊。”

鄭行舟正想阻攔，卻被吳緬一個眼神制止，他把話咽回肚子，目光中仍充斥着濃濃的不解。

陳銘以為吳緬在戲弄自己，睜大了眼睛，呼吸都粗重了起來。

吳緬勾唇笑笑，向鄭行舟，“鄭叔叔，大家都很忙，繼續會議流程吧。”

一句話緩解了他與鄭行舟在對待陳銘不同态度的尴尬，又拉進了兩人的距離，所有人的注意再次被吸引到會議進程上。

開完會，鄭行舟叫住了準備離開的吳緬。

吳緬雙手插兜，領帶已經被他在開會不耐煩的時候扯得松松垮垮，領口的扣子也被解開了兩顆。

鄭行舟看他一眼，忍着為他整理衣服的心思，低下頭繼續收拾手邊的文件：“陳銘不能留，這是我之前就告訴你的。”

吳緬倚着桌子，長腿放松地交叉在一起，眯着眼睛歪頭看鄭行舟，半晌才開口：“鄭叔叔，有沒有人說你認真的時候很帥？”

故意轉移話題，胡攪蠻纏。

鄭行舟緊了緊後槽牙，手中動作肉眼可見地一頓，喉結動了動，低頭避開吳緬的注視，聲音發冷：“沒有。”

吳緬撐着桌面，身體後仰，坐沒坐相的樣子引來還沒離開的人側目。

他歪頭湊到鄭行舟面前，觀察他的表情：“好可惜，竟然只有我一個人這麽覺得，他們可真沒眼光。”

語氣裏竟然真有幾分惋惜。

鄭行舟深吸一口氣，擡頭看他：“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心裏？”

“有啊，”吳緬挑眉，“鄭叔叔說陳銘不能留，可你沒有說什麽時候趕他走。”

“作為一個合格的商人，首先要做的，不是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嗎？”

吳緬起身，走過木質地板的腳步聲很輕盈愉悅。

鄭行舟正在思考吳緬話中的深層含義，根本沒注意他已經在自己身後站定。

“鄭叔叔。”

聲音太近，鄭行舟的呼吸緊了緊，身體一顫，眼中的驚詫一閃而過。

“嗯？”鄭行舟盡力讓自己的聲音不發飄。

“放心好了，我不會做出格的事情，我保證。”說着，吳緬真的對天豎起三根手指，做發誓狀。

鄭行舟皺眉拉下他的胳膊，低聲呵斥：“這是公司，注意你的言行！”

吳緬見他終于對自己的話有了反應，便收斂了笑意，正色道：“陳銘背後的人不止下面那幾個，集團內肯定有內應，我的建議是放長線釣大魚。”

鄭行舟當然知道集團內有不少看自己不順眼的人，但集團姓吳，裏面每個人自己都惹不起，他只能幫吳緬先處理掉集團的外患，至于吳家，他暫時還不想以身涉險。

這是他跟在吳玚身邊多年積累的求生經驗。

今日不同往日，吳緬這樣鮮活且洶湧的血液與他自保的理念形成沖突，他只能折中做出選擇。

鄭行舟摘下眼鏡，捏捏眉心：“先把你的計劃告訴我，再去見陳銘。”

吳緬的計劃其實很簡單，欲擒故縱，等陳銘放松警惕，再釜底抽薪。

鄭行舟認真的聽完，默許他去見陳銘，但要求手機一直處于通話中，好全程聽到兩人的對話，或者錄音。

吳緬轉過身去，揮揮握着手機的手，示意他自己聽到了。

電話撥過來的時候，鄭行舟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兩人聽起來像在茶水間，背景裏有水燒開的咕嘟聲。

他們先聊了聊基本的情況，這些和鄭行舟了解的差不多。

吳緬是陳銘目前的救命稻草，他應該不會撒謊，鄭行舟垂眸看着面前需要簽字的合同，邊側耳聽着兩人的談話。

他們不知什麽時候聊到了自己，給合同翻頁的鄭行舟愣了愣。

“……鄭叔叔他做什麽都好，就是太較真，您別放在心上……”雙方似乎因鄭行舟達成了某種微妙的共識，吳緬毫不避諱地說起了鄭行舟的“壞話”。

鄭行舟的唇繃成“一”字，心想的不是吳緬吐槽自己，而是吳緬對自己都沒用過敬語，卻輕而易舉的說給了陳銘。

陳銘假模假樣的打斷吳緬：“欸小吳董可別這麽說，大家都是為了公司……”

“其實你們……很讨厭鄭叔叔吧？”

鄭行舟聽到這句話時伸向茶杯的手被猛地燙了一下，指尖殷紅。

他知道吳緬是故意這麽問的，但他不知道原因。

陳銘浸淫職場多年，縱使鄭行舟比他職位小，他也不能直接承認，只含糊着敷衍了一句：“不敢不敢……”

但後面他說的話卻不像“不敢”的。

“我能看得出來，”吳緬語氣輕快，像在調侃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兒，“他專橫又有心機，事兒還多，跟個老媽子似的，我真的要煩死他了。”

他是在演戲，鄭行舟在心裏告訴自己，可有什麽壓在心上，讓他再也看不進去一個字，被燙的指尖發麻。

【作者有話說】

大家晚安！！！